斯多夫這幾天感到特別疲勞,天天跟一個中國女子在一起瘋狂,體力消耗過度,漸漸有了吃不消的感覺。斯多夫喜歡看這位中國女子在賞賜給她銀子時的那種雙眼發光,刻意迎合他的樣子,他有點迷戀這位面容嬌好,身材嬌小的中國女子了。他現在有的是銀子,在攻進北京城時,他與他的營隊攻入清廷皇宮,搜羅出大量的金銀財寶、稀奇古董。聯軍司令部允許士兵們可以從中任意挑選兩樣規定體積規定重量的較小物件,軍官們則可以選擇三樣。但就是這樣,還是有許多士兵軍官們偷偷地藏了一些貴重的東西,司令部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了。
斯多夫很幸運,他作為法國陸軍第11師第45團的一個營長,選擇了三樣做工精細、適宜配帶的玉器。他本想把這三樣戰利品待自己回國後,送給他暗戀了多年的瑪莎小姐的。可令斯多夫萬萬沒有意到的是這三件玉器竟然很值錢。聯軍北攻集團南下至廣州後,一次他無意中拿出這玉器拭擦,被一位古玩物商看見,想要購買。經鑒定,這是中國宋代進貢品,斯多夫以一萬兩銀子的售價賣了兩樣,最後一件他是怎麼也不願出售的了。「銀子固然重要,可瑪莎更重要。」他認為。
4月23日,斯多夫所在的第45團要與在廣州的法國商人舉行聯歡性質的化妝舞會。全團的官兵們都很興奮,不少士兵把自己化妝成狼——這是他們在北京城肆意瘋狂、殘忍荼毒的緣故——狼那嘶啞的吼叫聲悠長而飢渴可以把這嘈雜而喧鬧的不眠之夜撕裂。
此時,官兵們全都陶醉在舞會那充滿神秘與獵奇的歡快中,只有斯多夫一個人無精打采地獨坐一角。他本不想加參這個化妝舞會的,只是團部的規定,他才很無聊地加入其中,所以他連參加舞會應準備的面具也未戴,他的心早已飛向那位他所迷戀的中國女子身上。舞會正**中,幾位大膽的女子逗得男人們到處追逐,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第45團的指揮官查理·;斯芬斯被一位值班參謀叫了出去。一會兒,查理·;斯芬斯神情緊張的回到舞場,便仍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只有斯多夫在無意識的望向門外時,看見了團長不自然的表情。
「有什麼事發生了嗎?又要打戰了嗎?」斯多夫猜測,他對攻打遠東這群愚昧落後的中國人還是很感興趣的,不用費什麼勁,只要站在原處,那些黃種人就會可笑地跑上來送死。在平靜下來的廣州城,聯軍司令部不准士兵們胡作非為,這令許多及待發洩的士兵始終處於衝動與癲狂狀態。但若在戰區,聯軍司令部從不過問士兵們做過什麼,他們只要取得勝利,任由士兵們瘋狂。斯多夫喜歡那種破壞一切,摧毀一切的感覺,他期待在新的戰區中有新的收穫。
舞會仍在照常進行,團長查理·;斯芬斯沒有馬上在會上宣佈什麼,他只是滿腹心事地靜坐一旁,並未再積極加入到跳舞的行列中。而被引起了好奇心的斯多夫一直在猜測是什麼事令團長大人如此憂慮。答案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揭開。團長查理·;斯芬斯宣佈:五國聯軍準備近日進攻西南人民軍,第45團作為第一集團的先頭部隊,從今天下午2點鐘開始,作長途行軍,佔領雲霧山脈南端的大田頂山峰,護住第一集團迂迴部隊的咽喉通道。
石大柱走在馬貴鎮陽光燦爛的長街上,臉上帶著微笑,他一直在反反覆覆地反芻藏在他心中他一生中最甜蜜的一件事。他是人民軍第二軍——第7師第21團一營的一個中尉排長,長工出身的他經歷過南寧防禦戰和攀湛貴進攻戰,參戰過幾次殘酷的戰鬥,受過幾次嘉獎,慢慢地從一個普普通通的戰士成長為一位英勇的人民軍軍官。
在第二軍奉命調往高州防務的前幾天,他回了一趟老家。作為人民軍年輕的中尉軍官,他是威武地懷著衣錦還的心態回到家鄉的。以前在地主家作為長工,很被別人瞧不起,年老的地主也對他很苛刻,他偷偷喜歡的地主千金也不太愛搭理他。
此次他英姿颯颯地回來,這一切都發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變化。鄰居們羨慕的目光,老地主熱情的招待都令他感到愜意得很。特別是地主小姐玉蘭拋給他那傳情的眼神,更是令他心裡酥得發麻。
石大柱歸隊時,玉蘭偷偷送給他一封信。但他以前是文盲,現在能識幾個大字,卻也不超過一百個,就是這百十來個字還是團長狠狠地對他說「想繼續當大官,你就得給我認真的識字」後,才死記硬背地花費了三個月學下來的呢!拿著還留有玉蘭體香的書信,回味著玉蘭那欲語還羞的神態,石大柱極想知道信中的內容是什麼。
拆開信後,他瞎眼了,這封信幾百個字中,他只認識不超過三十個字,怎麼也弄不明白信中說了些什麼。石大柱只好趕回部隊求助於連隊文書張揚。
「大柱哥:你要走了,玉芳的魂沒了·;·;·;·;·;·;等你回來!」
張揚邊讀邊取笑石大柱,大柱沒理會他那麼多,只一個勁地陶醉在玉芳小組突然給予他的無比幸福中。他想給玉芳回一封信,可怎也憋不出一句完整的句話來,儘管文書誇張的戲噱令其臉紅,但他還得無可奈何地去求助於他。
在他再次登門求助於文書時,第二軍接到緊急軍令,立刻開拔,調往高州前線防務。石大柱只好把這份心思等到打完這一戰再說了,不過,他對玉芳小姐送信的那一幕印象深刻,常常拿出來回味那種被人愛的甜蜜。
第二軍調往粵西前線防禦高州地區,第7師防禦的是馬貴至高州一線。馬貴是雲霧山脈南端山腳下的一個小鎮,石大柱的排就駐於此負責監視敵人的動向,由於馬貴北部緊連雲霧山脈,任何部隊想繞道迂迴至高州城的背部,都得通過此處,所以馬貴是一個前沿觀察哨所。
和煦的陽光,馬貴鎮十多天的寧靜,負責警戒的石大柱排的戰士們有點鬆懈,在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著。石大柱剛從長街走過來查崗,見士兵們疏於防範、無所事事的樣子,他良好的心情,被破壞殆盡。
「注意了!提高警惕,敵人隨時都有可能出現!誰漏過了敵人,誰的腦袋也不用要了!」他踢了一個站著也能打瞌睡的高個子士兵一腳,大聲吼道。
故意偽裝,刻意放輕腳步的法第11師第45團,經過幾天的急行軍,終於接近雲霧山脈,到了大山腳下的馬貴鎮。「這裡可能是敵人的最前沿了!」查理·;斯芬斯想,「馬貴鎮應該有人民軍的存在。」但他認為人數不會很多,這裡必竟屬偏遠山區。他準備讓斯多夫營摸近馬貴鎮,看個究竟,並特意囑咐斯多夫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沒有暴露,就不要去動鎮內的人。查理·;斯芬斯認為順利通過此處,佔領大田頂才是重點。
斯多夫通過單孔望遠鏡可以看見鎮內人影的走動,沒有發現有什麼帶槍的人民軍存在。他開始不敢讓部隊靠得馬貴鎮太近,只是躲藏在鎮東面的亂草叢中。法第45團其它的部隊在快速的通過。如果不是斯多夫想讓躲藏的士兵們移動一下位置的話,可能人民軍與五國聯軍的第一次戰爭還要晚兩天才能爆發。
斯多夫命令五百多名法國士兵,分成兩部分,一部分偷偷繞到馬貴鎮的南側。陽光直射,法國人明晃晃的刺刀反射出一束束細小的光線,但人數多了,這幾百束移動的光線還是足夠引起了人的注意。
「排長,你看前面有好多光線在晃動!那是什麼啊?」剛被踢了一腳的高個子士兵,睜開睡惺惺的眼睛,隨意地問。
石大柱疑惑地看了前方一眼,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見一個個的亮點在不斷地移動。「有情況!準備戰鬥!快發信息!」等石柱想明白後,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鎮內的騷動,讓斯多夫意識到己方可能暴露了。他也撕下所有的偽裝,露出猙獰的面孔,命令士兵們衝向馬貴鎮。在接近馬貴鎮長街的東頭時,斯多夫打響了人民軍與五國聯軍第一次戰爭的第一槍。一聲刺耳的槍響,引來了無數槍聲的捧場。
石大柱沒有想到這偏遠的小鎮居然引來了這麼多的敵人,打擊西洋鬼子有點興奮,但他還是考慮到敵多我寡,安全為主。他待通信兵發完警報煙柱後,命令戰士兵向西撤退。
接到警報從木坑村過來接應的人民軍一個連在半路遇到撤退的石大柱他們,得知前面的敵人可能有一千多人後,他們也打消了再向前去阻擊敵人的念頭,準備就地警戒,等候上面的指示。
斯多夫營損失兩個士兵後,衝進馬貴鎮,除了一些來不及逃跑的老百姓外,未發現任何人民軍的身影。他們見對這些老百姓的審問弄不出什麼情報來,為了後面作戰的便利,他下令火燒馬貴鎮,殺盡馬貴人。
看見前面濃煙滾滾,石大柱知道西洋鬼子又在為非作歹,殺害無辜老百姓,他氣得暴跳三丈,就想集合部隊衝上前去與西洋人拚命,還是另一連的士兵拚命拖住,才阻止住他的衝動。
第二軍軍長許侖中將,收到馬貴方向的情報,有點意外。「西洋人想插入高州背部,抄我後路?如此一來,聯軍必奪通過雲霧山脈的大田頂山峰!是我疏忽啊!那裡早應佈防一支部隊的。」許侖將軍快速思索對策。
「命令:第7師務必一天之內搶奪大田頂峰!」許侖對作戰參謀傳達最新指示,「並把戰爭爆發的情況速報林逸主席,及第三軍古華軍長!」
石大柱排發出的戰爭警報,幾經人手一天後傳到林逸的手裡時,他還與夏依濃小姐在南寧郊區的邕江旁邊浪漫呢!
形勢越來越緊迫,今天是公元1855年四月的最後一天,林逸決定離開南寧市到郊外散散心。他最近心情很糟糕,原因是外交部派出的代表四處碰壁,無果而返。
「美國人實在是可惡之至,居然置人民根據地與美利堅合眾國雙方簽訂的《友好交往協定》而不顧,仍準備大舉進攻人民根據地,他們可能是看見五國聯軍佔據絕對優勢,不想錯過這一極佳的擴大利益的機會吧!想來,當初美國人只答應私下簽訂協定,早就料到有這一天了。真是老謀深算啊!」林逸覺得人民根據地在外交事務上仍顯幼稚,到目前為止,沒有結交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盟友。
出使太平天國的代表團也很沮喪地回到根據地。太平王國不關心目前的嚴峻形勢,認為他們有能力抵抗住一切外來進攻,他們關心的是人民軍一定要服從太平天國的領導,根據地的主席林逸一定要稱臣於太平天國的天王洪秀全。人民根據地外交部代表提議雙方暫時擱置此事不談,先從戰略上安排好兩軍的配合後再說。可太平天國東王府接到天王聖旨,宣詔一定要先理清楚雙方的主次後,才能考慮戰略配合問題。對於此一指示,在天朝御前會議的討論中,天國的高級官員們也有一些人持不同意見,如東王楊秀清、翼王石達開、青年將領陳玉成及李秀成等。這些天國優秀將領還是有些遠見的。但以洪家親屬為主的天朝家族勢力在御前會議中佔有絕對多數,在作表決時幾位外族王爺亦無可奈!
從人民根據地駐普魯士王國代表處傳回來的信息更是令林逸深刻體會了「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人家瓦上霜」這名話的含義。在這個利益至上的時代,普魯士王國又怎會置自己國家的安危不顧,為了幫助那遙不可及的盟友而輕易去樹下一個強大的敵人呢?他們只會在最有利於自己的時機時,乘機謀起利益。普魯士王國內閣首相俾斯麥給予人民根據地主席林逸的答覆是:受到北方強大的俄羅斯人的壓力,普魯士王國不宜現在南下對法作戰,普魯士王國國防軍將在適宜時機,給予人民軍適當的支援。
這接二連三的糟糕信息令林逸心中煩惱無比,就是川南人民軍傳來的節節勝利的捷報也未能令他的心情有任何好轉。他對國家間、各種勢力間的爾虞我詐,感到極其厭倦,就連對廣西南寧那春光明媚的春天,也提不起絲毫興趣,他想到的是春天春機盎然的背後隱藏的是枯萎與殘敗。
「既然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的了,但那些派出的留學生與各路代表不能成為無辜的犧牲品啊?」林逸擔心因為與五國的交惡殃及其它,他指示外交部通知北美的留學生要麼返回根據地;要麼暫時轉往加拿大;要麼取得清廷的身份證明,這事可以尋找與美國政府關係極好的劉文采家族辦理。而在歐洲學習的留學生全部轉往普魯士,此事可以尋求瑪麗娜家族與羅伯特公司的協助。
林逸打算前往南寧郊外的邕江看一看奔騰的江水,他需要一種「大江東去,浪沙淘盡」感覺。他邀請夏依濃與他共同出遊。「攜美結伴而行,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夏依濃意外於林逸今天的邀請,她知道林逸最近心情很不好,她並不認為林逸對她的邀請只是為瞭解悶,而是把它作為林逸對她愛慕的自然流露。她欣然接受林逸的要求,並把自己打扮得艷麗無比地呈現到林逸的面前。她並不希冀能得到林逸口頭上的誇獎,只要看見林逸眼睛發亮,那怕是一瞬間,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她也心滿意足了。林逸單獨約她前往出遊,那還得追溯到三年前她與林逸去攀枝花市視察的時候了,那一次林逸抱著她眺望遠闊的大地,迎著涼爽的春風,輕唱動人的歌曲的美妙溫馨浪漫的一幕,她一直把她藏在心靈的最深處,常在無人時偷偷拿出來放映。她期待林逸再一次的邀請出遊很久了,今天如願以償,她的心情與十七八歲懷春少女的心情一個樣。
「我邀請依濃姐姐郊遊是對的!」看見平常端莊典雅的美女變得歡快雀躍,小鳥依人,林逸難得地露出一絲微笑。他認為攜美郊遊可以讓他暫時忘記那腥風血雨的戰爭,忘記那使其傷透腦筋的政治事件。
來到南寧市南郊的邕江河旁,這裡是一個突起部位,奔騰的邕江在此處做了一個難度極大的急轉彎。林逸站在突起處,豁然地左右觀看從西面平淌而來的江水在拐彎處,轉起一個個、一群群的漩渦旋轉而過,向東面洶湧奔騰而去。
林逸拾起一塊石子,用力擲出很遠,不聞一點聲響,不見一絲漪漣,好像什麼都未發生過似的。林逸皺起眉頭,很不甘心地拾起另一塊石子,輕輕地投入近處的江面中,亦如先前那一粒石子一樣,沒有濺起一點水珠,沒有捲起一朵浪花。消失得無影無蹤。林逸遲疑著,神情漸變沮喪。「人類歷史的長河中,自己就是那粒石子嗎?」
夏依濃在遠處歡快的地東采西摘,好像想把所有的美麗把握在自己的手裡,她難得有這種小女兒情態。在她更遠的處,隱隱約約晃動著一些身影,那是人民黨中央特勤團的戰士們在警衛。
夏依濃髮現林逸神情黯然,憂慮地跑到他的身邊,牽著他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窩進他的前胸中,然後又反轉身,舉起手中的鮮花,湊到他鼻前,作出讓其聞聞的樣子。林逸回其一個微笑,心中一暖,雙手緊緊摟緊夏依濃,低下頭,貼在夏依濃的右臉邊,閉著眼睛舒爽地聞著夏依濃身上的香味。「花比脂胭純,不若夏依濃!」聽到林逸第二次用詩句對自己的讚美,夏依濃激情洶湧,反轉身體,撲在林逸的懷裡享受那份無盡甜蜜。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林逸警覺地回頭,看見一匹馬奔弛而來。「難道五國聯軍進攻了?」這是林逸腦中產生的第一個念頭。站在遠處的特勤團戰士老遠就開始舉槍示意騎馬人把馬速慢下來,騎馬人接近外圍警戒圈,勒住韁繩,急切的跳下馬來,原來是林逸的軍務秘書——楊莘。林逸此次出遊,軍務秘書楊莘與政務秘書何方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敢如此放心的出來,是因為他知道萬一出了什麼大事,兩個秘書都會來找自己。
楊莘那有點肥胖的身影跳下馬後,飛奔向林逸。「小心!」林逸急聲提醒,可還是來不及了,楊莘太過著急,兩腳沒有協調好,踩在零亂的草叢中被絆倒了。林逸不忍看楊莘摔倒在地上的慘樣,別過臉去,鬼臉似的閉上眼睛。楊莘秘書痛苦地爬在地上,手裡仍拿著已被弄髒的急件,哭喪著臉說:「林、林主席!指、指揮部急報!」
夏依濃好不容易從幸福中恍過神來,見楊莘秘書做出如此難度的動作,驚得嘴張得大大的,連忙跑過去攙扶。
果然,不出林逸所料,是前線傳來的緊急軍情。「林主席,第二軍許侖軍長急報:五國聯軍於昨天巳時正式開始進攻我人民根據地!」爬起來的楊莘終於完整地說全了一句話。
「該來的還是來了!走!回城!」林逸轉身疾步向回走。夏依濃快跑兩步,跟上林逸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