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早上四點多鐘,鄉下人習慣早起,臨近有個老頭,姓馬,家裡沒有旁人,人稱馬疙瘩,專以拾糞賣糞為生。這天頭晚喝點酒,睡的早,四點多鐘就起來了,背著糞簍子,依舊出去尋糞。走到西水河邊,遠遠見停著輛小汽車,忙趕過去看,見車半個陷在濕泥裡,遠遠有個姑娘躺在地上,裙子翻起半個,露著大半截腿,頭上流了血,都淤在臉上,拿手一試,不知死活。馬老頭慌得丟了糞簍,轉身朝村內跑去,邊跑邊喊道:「不得了了,河邊死人了。」
這幾嗓子一喊,在寧靜的清早,把個全村老小都從炕上叫了起來,紛紛跑出來問。等將事情問明了,眾人跟著馬老頭到了河邊一看,見王小蘭躺在濕泥裡,也都慌了,內有年紀大些的老太婆,上前將裙子整了整。又有年青些的,一眼就認了出來,叫道:「我認得她,是電視裡做廣告的王小蘭。」眾人聽了細一看,果然是,又有人道:「快報案吧,再不行,就先送醫院裡去。」有人忙打手機報了案。
片警一聽是王小蘭,也不敢擅做處理,又一級一級報上去,從村到鄉,從鄉到區,從區到市,正趕上刑警隊的隊長謝景平當值。謝景平又忙和正在醫院裡的李長順通了電話。李長順即叫往。謝景平到了現場,醫生也到了,聽了聽心跳,忙掛上針,帶上氧氣,抬到車裡趕回醫院急救。謝景平這邊對現場拍照取證,不在話下。
趙雅蘭等著方小凡回來,這才回家,睡了一覺醒來,見天還沒亮。趙雅蘭才想再睡,卻聽門外有動靜,起身看時,卻是那隻小狗雪劍蹲在門外,忙開門抱進屋裡,見腳一瘸一拐的,問道:「誰送你回來的?」打電話給王小蘭,見沒人接,並不疑心,笑道:「定是你淘氣,叫趕了回來。」又上床睡了。
到天明,趙雅蘭起身做好了飯,這才吃著,方小凡神色慌慌敲門進來,歎道:「怪事,怪事,一茬接著一茬,招著那家的鬼了,上門作怪。」趙雅蘭笑道:「我剛燒好的湯,給你盛一碗,喝完再歎氣罷。」盛一碗出來。方小凡喝兩口道:「剛剛醫院打來電話,說小蘭出了車禍,死活難料。」趙雅蘭聽了,把碗一放,怪道:「怎麼不早說。」穿上外套,拉著方小凡就走,再找雪劍卻沒了蹤影,因急著趕路,也沒再問,忙上車奔醫院去了。
趙雅蘭二人急匆匆趕到醫院,王小蘭的父母也都到了,含著淚正等在手術室外面。趙雅蘭上前安慰著,陪著說著話。稍時,趙洪升同著謝景平也都到了。趙雅蘭上前問道:「小蘭怎麼就出了車禍了那?」謝景平道:「醫生證實,王小蘭昨天晚上喝過酒,是不是酒後駕車,誤撞下橋去,還有待王小蘭醒後證實。」王小蘭的母親聽了一旁哭道:「平常只當是她懂事,凡事都由著她自己拿主意,那想會出這種事。」王小蘭的父親道:「現在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那,以後多給她點規矩就是。」
裡面手術進行到了九點多,仍無動靜,唐聞鶯和余招招都得了信,先後趕來。錢由基也得了信,急忙忙也趕了過來。王小蘭出車禍的消息傳得很快,不到九點,滿城俱知,前往醫院看望的人越來越多,整個走廊上都站滿了人。錢由基才打電話給李曼兒,吳芳也從外面得了消息,回辦公室正說著。李曼兒聽了也吃了一驚,也趕往醫院,見著錢由基,問了問情況,都在手術室外靜候。
到十點,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面色難看,趙洪升和謝景平先迎上去,問道:「有沒有危險?」醫生道:「從某種程度上說,她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從別一方面講,就恰恰相反,她目前處於深度昏迷狀態,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植物人。」眾人聽了,驚的一時就如泥塑的一般,良久,王小蘭的母親這才大聲哭起來,接著就是哭聲一片。醫生又道:「我們將王小蘭轉到特護病房,稍時可以看望。」稍時,護士推了王小蘭出來,輸著液,掛著氧氣,臉色蒼白,靜靜躺在推車上。王小蘭的父母執手呼喊,淚留滿面。
趙洪升同幾個醫生扶著二人進了醫生辦公室說話,這邊趙雅蘭早哭成了淚人,高叫著王小蘭的名子,只管叫她開口說話。方小凡見了,一肚子的宏圖大志早成了泡影,也不由動聲大哭。圍觀者十有八、九落淚不止。李曼兒雖說和王小蘭每次見了,多有口角之辯,到此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錢由基雖想落淚,眨兩眨眼,淚卻沒有流下來。
一時,又經謝景平認可,同到病房裡看了王小蘭一回,臨要走時,趙雅蘭仍是痛哭不已,邊哭邊叫石正的名子,只喊道:「石正,你到底在那裡呀,快來把小蘭叫醒吧。」李曼兒才收住淚,聞聲心動,不由又落下淚來。錢由基一路走來,見方小凡也沒完沒了的哭,暗道:「就是親小姨子,這不值得這樣。」沒料,心裡想著,就輕聲出了口。余招招一旁聽了道:「你還當他哭王小蘭那,他是哭他的錢那。」才走幾步,周潔梅和何明也都到了,迎面趕來。錢由基心虛,忙把頭扭開了。周潔梅卻看了李曼兒一眼,就匆匆進了醫院。
幾個人正要回去,謝景平從後面趕了過來,都請到警察局裡,問了頭晚的情況,又問了唐聞鶯和余招招回家的經過。趙雅蘭就道:「謝隊長,小蘭本是要回家的,怎麼就會到了那個地方了那?」謝景平道:「趙姑娘問的沒錯,這也正是疑點所在。照你們說,王小蘭雖然喝了不少的酒,一路上還十分清醒,不致於誤走了回家的路。從現場來看,車子並沒有故障,路面也沒有什麼意外,車子卻在路上左右打晃。我倒是懷疑,王小蘭或許遇上了什麼,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撞出大橋。」趙雅蘭道:「小蘭會不會半路一時性起,去找石正了那?」謝景平道:「雖說有可能,卻無法解釋車子為什麼會打晃。」錢由基道:「會不會路上吹了風,酒性作了,或許就可以解釋了。」方小凡道:「小蘭平時也常喝酒,昨夜喝的並不能算多,就是叫風吹了,最多頭疼一天,斷不會失控。」說了一陣子,謝景平送了眾人出來,趙洪升也到了,又打了招呼,這才去了。
卻說趙雅蘭回到家裡,滿臉猶是淚水,方小凡一旁坐著勸著。那隻小狗雪劍也出現在趙雅蘭的眼前,抬著臉汪汪直叫。趙雅蘭將雪劍抱在懷裡,倒身躺下,週身亂顫,到中午也不吃不喝,只是躺著。方小凡見趙雅蘭身體才好,又恐再哭壞了身子,忙請了唐聞鶯來勸。唐聞鶯勸了一陣,趙雅蘭才不哭了,呆呆的坐起來道:「小蘭定是叫閻王爺纏住了,所以魂只回來一半,我找閻王爺去評理去。」方小凡見了,慌的不行,連道:「雅蘭,你就別嚇我了,那裡一不通火車,二不通飛機,你怎麼去。」趙雅蘭道:「來不好來,去還不好去,我自有辦法。」又對唐聞鶯笑道:「唐姑娘,我們吃飯去吧,吃完了飯我好上路。」放下小狗,整整衣裳,往外就走。方小凡想攔只是攔不住。唐聞鶯道:「先別攔住,吃完飯再勸不遲。」
方小凡無奈,陪著去了酒店,又恐勸不住,又想把錢由基叫來。錢由基電話裡道:「我一個老大伯,來了不能拉不能拽,能有什麼用?你叫一叫童姑娘,幫著勸一勸才好。」方小凡再打電話給童語荷,卻在霧夾後,又不好說明原因,一時回不來,只得再叫錢由基道:「錢哥,你叫嫂子來吧,雅蘭平時常誇嫂子聰明。我先躲一躲,叫嫂子來勸一勸她,或許有用。」錢由基忙到工地給李曼兒說了。李曼兒道:「趙姑娘是個實誠人,和王姑娘從小要好,即說出這話來,多半會有行動。」不敢耽誤,忙同錢由基按著地扯找到酒店。
二人到時,就見方小凡站在門外,就地亂轉。二人下了車,錢由基找著方小凡說話,李曼兒進了酒店。趙雅蘭給唐聞鶯才倒上酒,見李曼兒到了,笑著讓了坐,笑道:「李姑娘也是勸我來的吧?你放心吧,我去了很快就會回來的。」李曼兒見趙雅蘭雖是嘴角帶笑,兩眼卻是無神,知是一時悲痛過度,迷失了心神,就道:「你知道我一向笨嘴笨舌的,那能充當什麼說客,不過是來給趙姑娘話別罷了。」趙雅蘭坐下笑道:「我說說我的計劃,李姑娘書讀的多,看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我先到閻王爺那兒把小蘭解放出來,再查查閻王薄子,看看石正家是那裡的,我好回來去個信,叫他得了信快來。」唐聞鶯聽了道:「趙姑娘快別胡說了,閻王殿去了還有回來的不成?」趙雅蘭正色道:「我沒做過虧心事,怎麼會回不來那?他說好了倒罷了,說的理虧,我也不怕他。」
李曼兒道:「趙姑娘,你去可是去,東西準備好了沒有那?書上可是說,上了奈河橋,需喝孟婆湯一碗。喝了她的湯,什麼事就都忘了,你還怎麼還能問事評理那?」趙雅蘭道:「這個我倒是知道,那怎麼才能不喝那?」李曼兒道:「這個書上也有記載,若是備著蓮花甘露水,路上就不喝了。這蓮花甘露水就是蓮花上的露水。我算算看,今年怕是不行了,到明年吧,我幫你到燕子湖中採一些。」趙雅蘭道:「李姑娘說的這些,不過是緩兵之計吧了。我和小蘭從上學時就在一起,情同姐妹,她為我敢捨身赴義,我難道不能捨命相伴。李姑娘,你書讀的多,也該知道羊角哀鬼戰荊軻的事吧?我不敢自比古人,也要還小蘭一個公道。」唐聞鶯道:「趙姑娘,人一死百了,想一想,家裡還有父母兄弟姐妹,還有情投意合的方經理,你怎麼就捨得那?」趙雅蘭道:「我還有什麼捨不得的那?家裡父母已將我掃地出門,活在世上,不過受人譏笑罷了。」一時想起父母,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李曼兒見趙雅蘭落下淚來,只當是明白過來,勸道:「趙姑娘,你想想,家裡父母有那個不愛自己兒女的,只所以一時誤解,不過是一時不明白,氣在一時罷了。王姑娘雖說是深度昏迷,但也不是沒有轉機的機會。我們即是好朋友,沒有不管的道理,我倒是覺得,不如我們每人值班一天,在王姑娘病房裡放她喜歡的音樂,或許能喚醒她那。」趙雅蘭聽了,又歎一口氣道:「這些事就只好拜託你們了。待會吃過飯,我就去了。就這個空,我再敬你們一杯酒吧。」說了,一仰脖,將一大杯酒喝了下去。
唐聞鶯還要再勸,李曼兒搖搖手,又道:「童姑娘說好要來送行的,是不是等一等她那?」趙雅蘭道:「也好,把余姑娘、沈姑娘也都叫來吧。我再給童姑娘打個電話。」先給余招招和沈勤勤去了電話,又打電話給童語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