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胡夢蝶罵走了侯成,回頭就覺對不住錢由基,忙花枝招展地打扮一番,一路來到四海公司,進了大門,見裡面人來人往,一副生意旺感之象,心裡歡喜。恰好李家仁出來,胡夢蝶急上前招呼道:「錢經理在嗎?」李家仁晚上見過胡夢蝶一回,本就沒看甚清,一換打扮,更不敢認,忙道:「錢經理有事外出,姑娘有什麼事嗎?」胡夢蝶羞著臉道:「不瞞你說,我是錢由基的女朋友,從別處老遠來找他的。」李家仁見胡夢蝶穿著一身套裙,態度認真,又有幾分姿色,信已為真了,忙讓進自己的辦公室,倒了茶,一邊陪著聊天,一邊又忙著打電話叫錢由基回來。
二人聊了一陣,胡夢蝶又拿出看家的本事來,笑道:「由基信中常跟我說起大哥,說凡事多虧有你,公司才展到今天。他還常說:就是姜子牙、諸葛亮再世,也不及大哥一半。雖說是小生意,也是開國之功。」李家仁聽了,心中歡喜,自然也熱呼起來。到了中午,仍不見錢由基回來,就請了胡夢蝶一塊去吃飯。
吃過飯,錢由基才回來,李家仁領著胡夢蝶到辦公室,推門進來笑道:「老闆,你看誰來了?」錢由基見是胡夢蝶,暗叫李家仁糊塗。李家仁卻一笑而去。胡夢蝶走上前拉著錢由基的胳膊左搖右晃,笑道:「由基,還生我的氣那。」錢由基道:「你要是記得當時的話,就休來找我。」胡夢蝶笑道:「我的哥,你枉費了我一凡苦心了。我這叫智激由基哥,那就當真了。要是我那個時間不說幾句氣話,拿錢供著你,你醉生夢死的,上那有今天這番事業去。」錢由基道:「你這話鬼才信那。」胡夢蝶氣道:「要是我真恨心冷待你,就十塊錢也不給你。」
二個正鬧間,正巧有兩位朋友來談生意。見二人進來,胡夢蝶有意賣弄,忙著讓坐,遞煙讓茶陪著說話,句句貼心,字字入耳。錢由基看在眼裡,心中歡喜,暗笑道:「不愧是青樓出身,買賣場裡的老手,應付這種場面,好生順手。我正需要這麼個人那。」談了一陣,那二人竟然簽了合同而去。見左右無人,胡夢蝶又上前來道:「由基,你是個戀舊的人,怎麼如今這麼一副狠心腸?我縱有一萬個錯,總不致死,就算給我個機會,改過自新好了。」錢由基這才道:「以後你還是我的人,不能跟人家瞎睡,再有一次,非踢你一邊去不可。」胡夢蝶忙答應著,又照錢由基的臉上親了一口道:「放心吧,我準備一生一世給你做牛做馬那。」又拉著錢由基道:「好了,陪我去逛逛街。看看你的衣服,也沒個樣子。現在是個大老闆了,吃穿用度都要講個牌子,我陪你去挑幾件。」錢由基道:「也好。」
錢由基同胡夢蝶上車,來到天河大道。胡夢蝶用心為錢由基選了幾件,也趁機給自己揀了幾樣,彼此重新穿戴起來。到晚些時候,又一同吃飯,席間,胡夢蝶也是有情有意,左一杯,右一杯,把酒給錢由基喝。吃過飯,再同去胡夢蝶處過夜。這一夜,胡夢蝶使出千般柔情,渾身解數,錢由基那有不化,一夜歡娛,夜宵雖短,也不細表。
天明起身,錢由基就道:「這房子太小,還給那魚販子,搬我那兒去得了。」胡夢蝶道:「還他幹什麼,這也是我辛苦賺來的。」錢由基道:「這廝要再來,你就告訴他,他今天來,我明天就去砸他的魚推子去。」胡夢蝶聽了笑道:「前天才來過,被我一頓臭罵,給罵跑了。什麼德性,也不撒泡尿來照照,也上老娘這裡討便宜。」又見錢由基要外出,就叮囑道:「早些回來吃飯,我做幾個你愛吃的菜等著你。」錢由基道:「也不必老等,到時不來,你就自己吃吧。再有,這裡雇個小保姆,你也別累著,有事也方便,我來出錢。」胡夢蝶聞聽了心喜,嘴上卻怪道:「白白燒了那麼多錢,我正心疼哪!還是省幾個吧。」錢由基笑道:「省個鳥,花光再掙就是。」說罷,下了樓。
卻說錢由基鬥敗侯成,正春風得意,也沒留心方冠中。方冠中則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急著相認,又恐錢由基一時難明白,遂生一計。一早上了辦公室,先一頭扎進關錦萍的辦公室。關錦萍倒了熱水,讓方冠中洗一把臉,又將自己的護膚品遞上。方冠中一邊搓臉一邊道:「我知道的牌子不多,這個用起來,感覺倒是不錯。」關錦萍笑道:「三百多一瓶,再說不好,我就該跳樓去了。」又衝了一杯茶笑道:「我是新到的獅峰,沖一點你嘗嘗。」方冠中坐下來,品了兩口道:「這果是今年的新茶,不錯!在市場上少說也得賣到一千塊錢一斤。新買的?」關錦萍笑道:「我那裡買得些這茶,還不是跟聞鶯沾酒店的光,給我一兩嘗嘗鮮罷了。」方冠中聽了,笑道:「難得她處處想著你,以後,定要給她找個好婆家。」關錦萍聽了笑道:「還是抓緊把她的工作調過去是真。」方冠中道:「下個月抽機會就辦。」關錦萍又笑道:「我們進茶葉,進什麼樣的好?」方冠中道:「好茶要進一些,市裡的幾位市長都好茶。茶不好,別說趙市長不端杯,就是崔永年也不用。」
二人說會子話,方冠中臨出門,又轉身回來道:「最近市裡要評十大民營青年企業家。四海實業公司的錢由基條件不錯,牛部長有心推薦上去。只是牛部長那頭忙,顧不上這個。回頭你去要個表,和他見一見,有什麼問題叫他再給我個電話。」關錦萍應下。
關錦萍當天下午取了份報表,叫車到了四海公司,進了門遇見秦世寶,笑問道:「錢經理可在?」秦世寶道:「錢經理剛好在,有什麼事?」關錦萍道:「有個業務要和錢經理見了再談。」秦世寶恐是要帳的,笑道:「不好意思,經理正談業務,請在辦公室裡稍等片刻。」讓了關錦萍坐下,忙到錢由基辦公室來道:「外頭有個漂亮的半老徐娘要見三哥,見不見?」錢由基道:「知道什麼事嗎?」秦世寶道:「我擔心是來要帳的,看著又不想。」錢由基笑道:「你就叫她進來,有手段儘管叫她使。」秦世寶這才請了關錦萍進來。
關錦萍見當中坐著個年青帥小伙子,也有心調笑,笑道:「錢老闆老大的架子,見了大姐也不起身說聲謝謝。」錢由基笑著起身讓坐,叫上了茶,又笑道:「大姐來時忘了帶一件東西來。」關錦萍笑道:「我會忘了什麼?」錢由基笑道:「工作證。」關錦萍笑道:「這麼說來,你知道我是那兒來的了?」錢由基道:「雖不知道,也能猜個八、九。大姐舉止得體,談吐文雅,光彩照人,必定是衙門來的官大姐。」關錦萍笑道:「算你有眼力。我是市城建局辦公室副主任關錦萍,受方局長的委託,送一份材料給錢經理。」錢由基道:「你說那個方局長?」關錦萍笑道:「城建局局長方冠中。」錢由基暗道:「這不是人稱白包拯的那個嗎?」忙問道:「不知是什麼材料?」關錦萍遞過去笑道:「市裡推薦十大民營優秀青年企業家,方局長特意關照的,這是報表。」
錢由基聽了週身不自在,送走關錦萍,急將李家仁叫到辦公室商議道:「老哥說這是何意?」李家仁道:「按理說他與我們兄弟素無來往,又不認識。這等好事憑白無故送來,確實叫人琢磨不透。」錢由基心道:「包黑子晝斷陽、夜斷陰,這方冠中莫非也會這套?」又不好明說,就道:「我猜這人八成是狗抓耗子,來管我們兄弟的閒事。藉著這份報表,不過是探探我們兄弟的虛實,好找機會下手。」李家仁點頭道:「不能說沒有這個可能。我們也不能示弱,照舊將報表報上去。兄弟不妨約方冠中見上一見,他說好倒好,說不好,先將一盆子屎扣他頭上,管叫他說不出話來。」錢由基卻暗道:「說好還好,說不好我先要了他的命。」
等報表報了上去,沒過兩天,就有人過來考核,錢由基接待過,找個公用電話,給方冠中去了電話。方冠中見錢由基電話來約,遂定了晚上十點在南郊終村酒飯裡相見。錢由基晚上叫上胡夢蝶,早到酒飯左右等著。胡夢蝶聽錢由基一解釋,早嚇得雙腿麻了,問道:「他即要夜審,兩旁還能少了判官小鬼。說不定就在我身旁站著哩。」錢由基罵道:「你慌就慌吧,別拿這話嚇唬我。待會,你把風,我一個人進去,說好了倒好,說不好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到了近十點,並不見方冠中到。
錢由基又等了一刻鐘,暗藏一把尖刀進了酒飯。到了房裡內,見方冠中正飲茶端坐,環顧左右,見無他人,這才大著膽子進來,隨手將門帶上。方冠中起身笑道:「久聞錢經理年青有為,早有心一見,一直苦於未有機會。快,請坐。」即叫上菜。先點了一斤上好的散酒,四盤涼菜,又點了一個大盤雞,一尾兩斤重的鯉魚,都用長方大鐵盤子盛著。錢由基喝了兩杯酒,冷笑道:「我與方局長素不相識,你是官,我是民,何以如此相待?」方冠中笑道:「錢經理可聞魏征斬龍之事?」錢由基聽了,心裡緊張,暗把手放在刀把上。
方冠中又笑道:「我非人曹官,錢經理也不必害怕。三天前,我夜有一夢,夢見一故人,托我一封書信,欲轉交錢經理。」錢由基道:「什麼信?」方冠中拿出一個信封來,遞給錢由基笑道:「此信錢經理務必回去再看。我們兄弟,再飲三杯。」方冠中有說有笑,錢由基一言不,惡狠狠只管飲酒吃菜。到十二點,方冠中起身笑道:「錢經理,我們後會有期。我先走一步。」錢由基背後將刀子連撥了兩撥,差點就要捅過去。錢由基出來,見著胡夢蝶道:「快回家。」胡夢蝶也不敢多問。
回到家中,錢由基抽出信來,展開一看,見上面寫道:五弟:自風竹林一別,已是兩月有餘。兄弟見此信,明晚十點在風竹林老地方相見。見信如面,就此擱筆。愚兄宇文慶執筆。下面是年月日。胡夢蝶忙問道:「你今晚到底見的是誰?」錢由基道:「見的是城建局局長方冠中。」胡夢蝶道:「那這封信又是怎麼回事?」錢由基道:「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是敵是友現在還說不了,等明天見了,就什麼都明白了。」胡夢蝶道:「你就不怕這是一個圈套?」錢由基惱道:「到現在了,怕有什麼用。要麼他死,要麼我亡。剛才在酒飯裡手一軟,這刀子沒捅出去,真他媽的怪事。」是夜二人沒了話,早早睡了。
第二天,錢由基一天沒精神,滿腦子亂想,李家仁問道:「兄弟和他見了沒有?」錢由基道:「沒見。」到了晚上,回到胡夢蝶處,就道:「今晚我一個人去。要是到了十二點不見我的電話,你就收拾東西,離開中州,走得越遠越好。往後,逢年過節,人間有了什麼新東西,別忘燒給我兩樣就成了。」胡夢蝶垂淚道:「我們這才來了多長時間,人曹官就追來了。回去後,還不定怎樣受罪那。還不如不來那。」說了就哭。錢由基惱道:「別哭了,哭的我心慌,沒等上山,就碰死了。」到了近九點,錢由基一個人開車出來,直奔大金山,停好車,順著舊時的來路,爬上了風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