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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2 文 / 廢棄娘娘

    奔進大皇子府,未加通報便闖進書房,現那溫文如玉的人正負手背向她站立,仰望著牆上的一幅畫,身姿依然那般寬廣從容,似乎任何事都不能玷污到他。

    聽見響聲轉過身來,見是穆小文,早已料到般地微微一笑:「你來了。」

    穆小文心中有千言萬語,卻最終化作一句顫抖:「你為什麼要接那書筒?」

    依稀記得他接回書筒時瞭然的神情,現在想來,他應該是早已知道。

    李雲落的笑容依然溫和:「你不是曾勸我,想要怎樣的生活,便努力試一下嗎?」

    「怎麼能」

    「殿下是溫文性子,必是喜歡逍遙自在,倦了便青燈相伴一書在手之人,若強迫自己在這不勝寒的高處,豈不是要鬱鬱一輩子?」李雲落眉目輕快地學著穆小文以前說過的話,低沉醇厚的嗓音帶上了幾分俏皮。雖然在這種沉重氣氛下仍顯得有些詭異,但穆小文還是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李雲落當真是從容溫厚,人會不自覺地被感染。

    他的放棄來得毫無預兆,卻一錘定音,無法更改。

    沉默半晌後穆小文道:「真的就放棄專注十幾年的東西?」

    李雲落點頭:「終於能解脫。」

    「你會被投入監牢。」

    「這只是暫時,大局定下之後費一番功夫我就可以脫身,成為逍遙王爺。」頓了一下李雲落又說道:「宰相大人亦會得其所願,告老還鄉,你不必擔心。」

    「嗯。」穆小文低應了一聲,又陷入沉默。宰相爹娘有這種打算她能理解,眼前之人的灑脫才當真讓她稀奇。有些人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的東西,有些人卻並不稀罕。李雲尚啊李雲尚,你執著的皇位是否真的那般吸引人?在大皇子的刻意相讓下,你的努力都變得有些可笑了呢。

    大皇子會得到他想要的,而自己也終於鬆了一口氣。不知以後是何相處格局,但少了君主的身份桎梏,兩人相處起來終究將會親厚許多。兩人相視,不知不覺竟盈盈而笑。

    瞬息之間,風雲變色。有人成功,但未必一定有人失敗。冥冥之間,也可是各人各得其所的歡喜局面。是深夜近凌晨的時分,冬日的風刮得街邊的招牌獵獵作響。寂靜時,在這重重府內也能聽個明白,頓覺身上有了寒意。

    丫環生起暖爐來,書房內暖和許多。與李雲落再談了一陣,得知明日皇上會退位,而擁護二皇子的大臣們即將著手引導輿論,通過各方途徑為新帝樹立威信。而說著一切的大皇子,嘴角含著微微的笑意,像是史學家在談論令人神往的故事般,悠然品茗。說起二皇子時,他的面貌竟帶著對溫厚的寵意。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長治久安達數百年,慢慢強盛起來的各國已蠢蠢欲動,而堪為儒家仁德思想表率的大皇子,也許已不太適應這漸趨激烈的謀略之爭。這是他的說辭。

    穆小文再一次驚異地現,面前的大皇子,當真是胸襟寬廣的脈脈紳士。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嚮往著逍遙自由,縱覽全局,對二皇子也無太多怨憤之意。

    被他的態度影響,想到輕風的刻意暗算,心中雖有苦澀,卻微微一笑,被開懷來。離天亮還有些時辰,索性坐下來,消化一下這突如其來的變局,等天亮後再去瞧瞧宰相爹娘,再看看離去之事是不是要稍加變動一下。

    雖說是無血奪權,但軍隊是必要道具。在表面的平靜下,一切都已安排好,只等今日一夜。天快亮的時候,隱隱有馬蹄聲和整齊的腳步聲從皇宮的方向傳來,似乎能看到飛濺的雪花。大皇子府離皇宮近,還算能聽到,而城內遠些的地方,卻仍在沉睡中未醒來。

    穆小文第一次碰到這種場面,雖然已有多方的心理準備,但仍免不了有些震撼。靠在窗前,凝神聽著遠方的動靜,心情有些激動。

    天終於亮了,皇宮動靜慢慢消失,皇城靜靜醒來。

    回頭看了李雲落一眼,就算知道馬上來臨的牢獄之災只是暫時,但想到他作為一個皇子要面臨這些,仍是有些不忍。不過,二皇子小時候受過的苦更大呢,這個想法跳進腦海,不覺有些好笑,什麼時候她對李雲尚冷漠到可以這般隨意調侃了。

    「天已經大亮,我正是時候回宰相府,也免得他們上二皇子府找我。」身為宰相千金,爹爹有事,自己總不能獨自在一邊吧。俏皮一笑,拉開門要出去。

    李雲落也微微一笑,很紳士地送客人出門。

    驀然間,府院正門傳來騷動,兩人止住,疑惑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朝事件生地看去。

    「給我拿下!」兩列整齊的侍衛隊闖進來,為的一人將手果斷向下一揮,便有兩人迅上來將李雲落和穆小文押住。

    來的太快了吧?而且太過粗魯。

    兩人仍在疑惑,為的說道:「先將大皇子軟禁至府內,另將文娘娘投入死牢。」

    穆小文愕然。

    李雲落是皇子,尊貴身份先行軟禁還好說,她為什麼要被押到死牢?

    聲音有些難以置信:「為什麼?」

    李雲落也皺了眉沉聲道:「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文娘娘私通外幫,有古茗扇作證!」說著,一人走上前來,推了穆小文一把,崔宇明給的扇子便立刻從身上掉下來。那扇子體積不到,也很精緻,所以也學著古人的樣子放在身上隨身帶著,是以掉了出來。

    穆小文中踉蹌著愕然站穩,緩了口氣:「這是別人給我的禮物,怎麼能說是私通外幫?」

    那知道這人卻再無半句話,著人撿起扇子查看一番,手又一揮,便押著穆小文向外走去。穆小文不解著掙扎,什麼時候崔宇明給的扇子又成了叛國證據了?哪來那麼我證據?

    心下有些慌,卻又不想被人推著,便腳步有些浮軟著自己往前走,身後李雲落說了一句「安心」,才稍微有力了些,回頭看一眼他,便出府走進漫天的細雪裡。

    待惶惶然間被押進陰濕的地牢中時,穆小文終於不可遏制地顫抖了起來。這次進地牢可不是單純的被別人洩憤,而是牽扯到了政治陰謀。一直要躲避的事,就這樣輕輕巧巧地纏繞了上來,怎麼也覺得有些荒唐。

    牢門喀嚓一聲上了鎖,穆小文抱著雙肩在角落裡蹲了下來。她是怕冷的體質,又怕黑,蹲在角落避開嗚嗚吹進的風,抱成一團減小散熱面積,這樣才感覺暖和一點。想著那些侍衛的話,回憶著崔宇明淡淡笑著將扇子遞給她的情景,不覺一陣心酸。

    原來那樣一個小小的動作,也要心思糾結得轉千回。

    到底還要複雜到何種程度?

    宰相爹娘是否還好,是不是也被投進了監牢,是不是正在想辦法得到她的消息呢?方墨有沒有給他們足夠的關照?大皇子是否還過得慣?

    情勢的展讓人心酸。誰能料到當初意氣風的所有人,都已是階下囚。更可笑的是,如今自己還是不知道是處於何處位置。

    二皇子之妻?不像。

    宰相千金?盡早會被揭穿。

    混沌的邊緣人。

    獄卒好心地送來被褥之類的東西,總算暖了些。雖被投入死牢,但直覺知道不會那樣輕易地死去。於是忐忑不安地等著事情的展。卻奇怪的是,一連幾日,卻沒有任何人過來探監。就算其他人自顧不暇,那方墨呢,為什麼不來告訴她事實真相?

    地牢裡分不清白天黑夜,穆小文睡著又被凍醒,試著喚幾聲面無表情的獄卒,站起來在牢房裡活動活動,讓血液流通,待身子暖點後,便坐一陣。如此這般又過去幾日。日子越長,越是壓抑。當初覺得不太可能的事,在這持續的靜默下,也擴大了幾分可能性。

    幾乎快要崩潰的時候,一日牢門傳來接近天籟的聲音:「帶我見文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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