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來想去,卻總是沒有頭緒。隱隱間覺得有些不妥,但想到輕風疏離的神情,還是按早叮囑,既不告訴任何人,也不拆開來看,直接交給了李雲落。他接過去時,神情甚是複雜,那種複雜她看不明。但最後,李雲落還是歎了口氣,微微一笑接了過來。那微笑百般舒朗,卻又讓人覺得莫名哀傷。
「翼兒,為什麼好像很多事都看不清楚呢?」坐在穆沐居的小院子裡,只覺得這小小的院落都讓人迷茫。
翼兒將落葉掃成一堆,放下手中的物什,走過來,替穆小文攬好身上的袍子,柔聲說道:「小姐,你怕冷,小心別著涼了。「
穆小文笑了笑:「我沒這麼較貴,今天才剛剛涼下來呢,不怕。」想到了什麼,又問道:「翼兒,冬天會下雪嗎?」
「當然會啊。」
會下雪啊,那太好了。純白的世界,是她的嚮往,也是當初在現代時,朋友們的嚮往。到底還回不回得去呢。
「翼兒,殿下生辰是三日後罷。」
「是,小姐。禮物都準備好了,是個小玉人,跟殿下一樣美,卻又比殿下可愛,完全按小姐的意思呢。」
穆小文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按照自己的想像,畫了個q版的李雲尚,讓工匠做出個小玉人來。大概是希望與眾不同的禮物能讓李雲尚驚喜,又大概是希望能博得他的好感吧。
前幾日的意外,所有人都認為是她想推石姚不成,反而自己落水,因為後來也沒甚大事,最後不了了之。其實她也可以小事化大,可是總覺得有些累了,沒了計較的心思。偶爾會想一想,李雲尚是不是有過半分的心疼,可之後又不覺暗暗好笑,笑話自己想得太多。
不覺笑了笑。
又想到什麼,「翼兒,方墨最近來找過我嗎?」
翼兒搖搖頭,但下一秒又移開身子,露出門來,笑著退在一邊。
遠遠走來的方墨與穆小文雙目相對,均是一征。穆小文瞭然,這翼兒準是早看到了方墨,卻故意不說。
方墨停了一會,還是走上前來。
想要說什麼,穆小文卻率先拉起他的手,淺淺笑道:「都不關你的事,是石姚誤認為你對我有不同尋常的意思,所以才那樣。你雖然是她丈夫,但不可能事事管到。我先前也生你氣,但後來想通了,也就不生氣。我們那麼好的朋友關係,怎可能因這點小事就生嫌隙呢。
方墨先前踟躅不前,待穆小文拉了他手,才似面色一喜,似鬆了空氣。現在聽得她這番話,面色又沉下來,聽到最後,索性掙脫了穆小文的手,退後一步。但看到穆小文有些愕然的眼神,還是歎了口氣再次拉起她的手。
「我倒是希望你生氣的。你生氣,我才知道自己在你心中有多重。」
穆小文疑惑:「你在我心中是很重要啊,為什麼要生氣才會知道呢。再說,如果我當真生氣,只怕是很久都不會理你了。」
方墨輕笑一下,伸出手來摸摸她的頭:「是,你不理我這是不好。這樣想來,還是不要生我氣的好。」
穆小文忙扒開他的手,理理自己頭。方墨是男人,當然不知道這女子髻挽起來有多難。再者,每次被他摸頭時,只覺得平等的朋友關係馬上變味,她馬上降級為不懂事的小妹妹類型。
方墨忍不住笑開。
再說得一陣話,方墨才走。之後卻有個相熟的丫環過來,說月姬姑娘進府了。穆小文有片刻的心涼,但隨即釋然,早已經知道他們的事,又有什麼好在意的。
「娘娘,月姬姑娘想見娘娘一面。」丫環說道。
穆小文點點頭,起身跟上。這月姬在憐月苑見時,雖然對話不多,但看得出來也是個精明的女子。以後或多或少也要見到的,現在就見也沒什麼——
二皇子府西園。
月姬溫柔對蘭妃說道:「妹妹馬上要入府了,還得叫蘭妃娘娘一聲姐姐。」她甚是溫柔,蘭妃雖然心裡不痛快,但不得不好臉以對。
「妹妹哪裡話,妹妹國色天香,以後要仰仗妹妹才是。」
「姐姐,妹妹有一事不明,」月姬的話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文娘娘是不是又重新得寵了呢?」
「怎麼會,殿下沒有處罰文娘娘算是好的了,她一無是處,怎麼會重新受到殿下寵愛呢?」
「是嗎?姐姐,我們要不要做個實驗?」說罷,月姬探身過來,與蘭妃耳語。看著遠遠走進的穆小文,兩人均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
穆小文走進東園的時候,另一個丫環迎了上來,正式石蘭的貼身丫環。
「娘娘,這邊請。」
哪邊?丫環領著走的似是一條很僻靜的小路。穆小文本就是個路癡,加之不熟東園,走了兩步只覺得已摸不清方向。
「娘娘,您到過這間屋子嗎?」路過一間屋子時,丫環回過頭來,臉上笑容似有些詭異。
穆小文詫異地盯著這屋門,伸出手去捱了捱,門迎聲吱呀一聲,厚重地緩緩打開。原來這門看上去是青色木質,實際是鐵質。
站在門口看了看,什麼都沒有,是個完完全全的空屋子,只有些蛛絲圍繞,看來年代已久。
「我沒到過這裡。怎麼了?」
「您進去看一看才能知道。在外看和在裡看,完全不是一回事。」丫環的笑容越奇怪。
穆小文疑惑地盯了她幾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您進去就知道了。」
「為什麼要進去。不是月姬要見我嗎?我還沒問為什麼是石蘭派你來呢,你倒反而生出這麼多事來。」
「不行,您一定得進去!」丫環見她要走,意似急了,把穆小文逼到門邊。穆小文更加奇怪,避開她,重要離開。丫環竟撲上來,將穆小文使勁一推,是她跌至屋中。
「喂,你敢!」穆小文跌倒在地,頓時只覺得手掌一陣生疼,回過頭瞪著那丫環。搞沒搞錯,為什麼這麼野蠻?以前只見過這丫環幾面,沒想到她性子比石蘭有過之而無不及。
剛想爬起來,那丫環又快拉上了門,穆小文站起來,膝上又是一陣疼痛,只眼睜睜地看著鐵門重重地關上,最後一絲亮光隨之消失,緊接著「喀嚓」一聲,門外已上了鎖。
穆小文這才醒悟過來,她是一個人,完全一個人在這黑暗中!撲向鐵門,使勁拍打,門上的鎖隨之顫動,在這寂靜裡迴響。門外的人很滿意她的驚慌失措,怪笑兩聲便離去。腳步聲越來越遠,最終歸於完全的寂靜。
四周的黑暗無邊無際,帶了極具壓迫感的陰風,將穆小文包圍。似乎有無數的鬼魅面無表情地在黑暗中注視著她,而她的背就這樣暴露在注視之下。
「不要怕穆小文,不要怕!」在心裡重重地給自己打起,卻又不敢說出聲來,連呼吸聲來,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似乎怕驚動某些物種。
脊背涼,渾身輕顫。穆小文閉上眼睛,輕輕地轉身,然後緊挨著鐵門慢慢坐下,屈膝抱緊,然後將頭低下,整個身子蜷成一團。就像在家一樣,將整個身子蜷在被窩裡,這樣就安全了。
然後,輕輕放鬆。倚在鐵門上,鐵門輕顫一聲,在這寂靜裡甚是尖銳。穆小文全身顫了一下,接著心臟急地跳動起來。
「不要怕不要怕!一定要戰勝恐懼!」一邊給自己大氣,一邊更加用力地蜷成一團。
「想像這是白天,想像這是在陽光下。」穆小文拚命地想像,可是面無表情,甚至沒有臉的生物不斷地鑽進腦子。他們是那麼清晰,就在周圍面無表情看著穆小文,隨時都可能換成另外一副樣子,隨時都可能伸出血淋淋的手。可是他們就是不動,靜靜地看著她。
身上越顫得厲害,淚也開始流下來。可是穆小文不敢抽泣。
她怕黑啊,誰來救救她?
方墨從西園離開,卻並未回去,在前廳與李雲尚坐著喝茶。幾日前不顧一切跳下水去救了穆小文,心裡已有準備二皇子會有些不待見。待到真的見到時,這個兒時好友的冷淡仍是讓他吃了一驚。他熟悉李雲尚的性格,只怕也同他一樣,不知不覺也快陷進去了吧。只是以他的性子,目前未必知道。
纏纏繞繞,兜兜轉轉,不知不覺間等到傷害過頭時,只怕想贏也贏不回來了吧。
「娘娘,那廢棄娘娘已被我推進鐵屋了,這下得讓她關好一陣黑屋呢!」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石蘭的貼身丫環走進了前廳,先望一眼正座上的二皇子,再看向自己的主子,面上滿是邀功之色。這下又幫殿下和娘娘出了一口氣,不知會得到什麼樣的獎賞呢?
石蘭聽得這話,神色大變,顫抖著看了一眼李雲尚,甩了剛進屋的丫環一眼:「你胡說什麼?!什麼廢棄娘娘,什麼鐵屋,你中了魘道可別在這撒野!」
丫環委屈:「是娘娘你讓我做的……」
石蘭又是一個巴掌甩過去,丫環忍不住嚶嚶哭泣起來。
方墨卻猛地起身,扣住石蘭的手腕:「小文在哪?!」
李雲尚看向石蘭,石蘭在那凌厲的眼神下哆嗦起來,知自己瞞不住,終於默認,但忍不住小聲埋怨,「只是個玩笑,方公子何必如此擔憂?」
「玩笑?!她最怕黑,全黑的時候她會全身顫抖,半步也走不開!你竟敢放她一個人在黑暗中?!告訴我,她在哪?!」方墨眼睛都快要滴出血,差不多是要吼起來。
「她……她在廢鐵屋。」
方墨盯她兩眼,狠狠放開她,便往地牢走去。李雲尚忙跟上,石蘭也喚丫環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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