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璃嘻嘻一笑,起身步行至皇帝那一處,在五步遠的地方站定,脆生說道:「璃兒覺得,璃兒便像是那只為一瞬花開燦爛的曇花,不為春風不為秋月,只為懂我之人低頭的一抹淺笑。」
清婉靜靜的凝視著這個不過才十三歲的小姑娘,曇花一現,只為懂她之人盛放,決絕之色,全然不顧盛放之後的凋零。
太后聽了立馬板起臉來:「你這臭丫頭,說的什麼話?你要做那曇花,哀家便只好讓你永不開花了。若不然,花開只一現,你讓哀家上哪再去找你這麼可人的來逗樂子?」
楚洛璃許是知道自己這話任性了,但碰上那個人,她是真的有這樣的感覺的!
只現在那人的身份,皇上不可能答應賜婚,所幸自己還小,還等得!想到此,她也不再繼續剛剛話題,而是樂呵呵的笑道:「太后就知道拿我逗樂子!」
楚洛璃說完之後便回了自己的位置,接著便有一位姑娘站起來道:「縣主真是女中豪傑,既然如此臣女也不扭捏了。臣女以為臣女這性子倒是像那雪中紅梅些,紅的熾烈,白的純粹。臣女祖母也說,臣女這性子怕是往後得吃大虧呢。」
皇上來了興致,便問道:「哦?你是哪家的?」
「回皇上,臣女祖父是忠勇侯,臣女名喚李湘芸。」
皇帝笑道:「原來是李老的孫女,怪道這麼爽烈的,既然知道自己性子會吃虧,怎不改改?」
李湘芸便苦著一張臉道:「臣女祖母可是可著勁兒的教育了臣女好些光景,只是效果不大,沒法子,後來祖母便說了,我這性子是改不了了,只得培養幾個嬤嬤,好叫我少吃些虧。」
太后看出皇帝對這個小姑娘還算滿意,便打趣道:「你祖母還真是用心良苦了。」
李湘芸大方爽朗的一笑:「太后娘娘說的是呢。」
與李湘芸同坐一桌的另一個姑娘,看著在眾人面前如此出彩,眼底的忌恨一閃而逝。
再下來,就沒有哪家的姑娘肯主動起來說自己了,到底是女孩子,以花喻人,多少讚譽之詞,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讚譽自己,能毫不扭捏的做出來的還是不多的。
等了會兒,見無人起身,皇后便也失了興致,但這賞花宴是皇上佈置下的任務,倒是不能有失,想著,便舉杯,道:「別拘束著了,開宴吧。」
可皇帝沒有動筷子,下面人哪裡敢動?
趁著這個當口,皇上不著痕跡的大量著下面的人,看到清婉那裡時,便看到她一派雲淡風輕的坐在那裡,臉上毫無異色,端坐在那兒,倒像是真正的大家閨秀一般,規矩上絲毫不錯。
皇上隱晦的點點頭,當初賜婚雖有親民之舉,但心底到底是存著一些愧疚的。正妻不是小妾,一輩子相伴的人,若是個粗俗的,便是一輩子怕都不能開懷吧?
今日見到這小姑娘,他倒是放了心。人雖小,但規矩不錯,看著也是個自有詩書氣質的,她的父親是位秀才,兄長還寫出了《三國演義》那樣的一本書,想來,與詩書上,她也是不差的。
這麼一滿意,心底的愧疚倒是去了些。
「皇帝,用膳吧。」
聽到自己老母親開口,楚白木哪裡還有不尊的道理?當即點頭開始用膳。
眾位命婦貴女也才開始小口小口的吃了起來。
大概用了小半個時辰,命婦貴女們便停了下來,等待上面幾位主子發話。
皇后接過旁邊小太監遞過來的淨帕優雅的擦了擦嘴,然後轉頭對陳貴妃和梅妃道:「下面,你們二位可有什麼好的提議?」
陳貴妃是武將出身,性子帶著武將的幾分豪爽,當即便道:「春日風光無限,不若我們來場投壺好了。」
來的幾位貴女面面相覷,投壺?
這雖是貴族之間常常玩的遊戲,但女子投壺盛行於前朝,直至現如今,投壺多是書生名士們玩的居多了,久而久之,貴女們也便不再在家訓練投壺了。
梅妃和陳貴妃今日過來都是要替自己兒子相看未來媳婦的,眼光也比旁人挑剔了許多。梅妃出身平民,有個弟弟尚在京都書院求學,性子更多的是似水溫柔,進宮多年,更多了幾分寵辱不驚的驚華氣質。
她中意的兒媳婦,更傾向於溫柔大方不做作的。
而陳貴妃出身武將家族,小時候更是隨著陳將軍一起駐守南疆,性子便多了幾分火辣豪爽,也不甚喜歡那種扭扭捏捏之人。
陳將軍此時還動不得,因而皇帝得給他幾分面子,對於陳貴妃提出的建議,也不好直接無視,對於這點皇后也是心知肚明的。
便也不鹹不淡的開口道:「來人中可有會投壺的?」
眾女面面相覷著,忽而便聽到一個聲音道:「我會。」
陳貴妃原以為自己提出這個建議是注定要失了面子的了,可沒想到還有人站出來,當即對於這個姑娘變多了幾分好感。便放低了語氣問道:「你叫什麼?」
說話的那個女子容色清麗,倒也帶著些颯爽之色,只是眉宇間稍有郁色,「臣女名喚傅明珠,家父是鎮北將軍傅子任。」
陳貴妃面色一變,鎮北將軍的女兒?聽聞此,面上的表情便淡了下去,說道:「原來是傅將軍的女兒,倒是有幾分巾幗之色了。」
「不敢。」
投壺的建議本就是她提出來的,不好直接反駁,便神色懨懨的道:「既然如此,你便與本宮來一場投壺吧。」
傅明珠半張著嘴,有些不知所措,等小太監們將投壺所用的東西搬上來,她才反應過來,繼而神色惶恐的走向了陳貴妃處。
眾女們都是甚少見過女子的投壺比拚的,一時間倒也有了幾分興趣。
陳貴妃身為武將之後,自有她的傲氣,便道:「你先來吧。盡力投便是,若是故意讓著本宮,失了你父親的面子可不關本宮的事!」
傅明珠只得應是。
十支箭在手,她後退十五步,一手執五支箭,分兩次投擲,動作瀟灑漂亮,最後十中八,端的是漂亮,連皇上也不禁稱讚起來。
陳貴妃看在眼裡,多是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感,若非她的父親手握重兵,這個少女倒是睿兒的上佳正妻之選。
想到此,她微微搖頭,步履輕移,笑道:「倒是沒有墮了你父親的名頭,很是不錯。」
說著,她也取了十支箭,也是分兩手,一手五支,只是,她卻是兩手同時擲出,最後十支箭穩穩當當的停在了壺中,看的清婉滿臉驚訝。
這個陳貴妃還真是有一手呢!
皇帝笑道:「哈哈,愛妃技藝倒是更為精湛了。」
投壺結束,清婉百無聊賴的想著,或許接下來要開始的便是賞花宴必備的詩詞了!
果然不出其所料,而且出頭鳥便是她!
先是梅妃提議:「春花秋月,詩情畫意,若不請諸位作兩首小詩應應景?」
清婉端坐一旁,目光平視前方一株開的正艷的桃花,極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楚雪芝正和鄭娟蕊還有鄭娟蘭姐妹倆坐在一起,聽了梅妃的話,輕蔑的看了清婉一眼,道:「梅妃娘娘端的是一位雅人呢。不過,我想著這第一次機會還是給了我那大嫂吧。大嫂出身農家,好些人都拿大嫂的出身說事,正好藉著這個機會,大嫂也證明一下自己,可不要給咱們恪親王府抹黑哦大嫂。」
王氏看了自己女兒一眼,低低道:「雪芝,不可無禮。」
楚雪芝撅了撅嘴,道:「娘親~女兒又沒有說錯。」
清婉壓根兒就沒聽出來楚雪芝口中的大嫂是她,還在一門心思的賞著桃花呢。
楚洛璃眼神冷淡的瞥了眼楚雪芝,轉而目含擔憂的對清婉道:「清婉?」
「嗯?」
楚洛璃努努嘴道:「你家那小姑子提議讓你吟詩一首呢。」
清婉詫異的看向楚雪芝,卻看到她眼中的得意之色,心裡閃過一陣惱怒。這該死的,不刺啦自己兩句會死嗎?
正在這時,只聽得一個嬌嬌弱弱的聲音道:「雪芝妹妹說的不錯,我們就翹首以待了。」
清婉順著聲音望去,卻有幾分熟悉之感,這女子有幾分嬌弱之美,但眉眼間卻有著一絲極淡的傲然,那是一種目空一切的不屑。
清婉極力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自己哪裡惹到她了。
楚雪芝聽到有人應和自己,很是開心,當即便道:「謝過這位姐姐了,能給我家大嫂這樣一次機會。」
聽到『我家大嫂』幾個字,心裡心底閃過一絲惡寒!
皇帝眉頭皺了皺,眼中含著些許怒意,正想解圍,卻不料皇后已經開口:「既是如此,顧氏清婉,你便來作一首聽聽吧。不限韻,題材只要符合眼前春色之景即可。」
前幾日,曹院正已經診出了楊修儀所懷是個兒子,她便也將王貴人放棄了。只是放棄王貴人卻並不代表著放棄了王家與恪親王府,如果能有著王家的支持,那個小傢伙將來才會走得更容易。
只是不知道,皇上會給楚銘容和楚銘睿指哪家的女孩子。
想到這兒,她目光沉了沉。
不過,既是想要王家的支持,在這種時候,給王氏和恪親王府幾分面子,也是該的。
皇上被皇后搶了詞,心底更是惱怒,便道:「既如此,你便做來聽聽罷。」
清婉心裡一陣嗚呼哀哉,終還是做了一回出頭鳥啊!
她幾步走上前去,道:「清婉出自綠柳村,時常思之,今日春光無限,只是綠柳不再,唯余二三相思。若清婉所作詩中有掃興之處,還請見諒。」
說著便閉眼緩緩開口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陌上山歌聲聲唱,從此夢裡是故鄉。」
這首詩前兩句是剽竊之句,後面確確實實是清婉有感而發,這樣一來,卻成了實實在在的借鑒而非盜用他人之句了。清婉心裡也甚為心安理得!
太后聽完,和藹一笑,準備誇兩句的時候,片就有人沉不住氣道:「皇后娘娘可說了要應景的。你這句詩,分明一點也不應景!韻律不齊,平仄也無考慮,既然做不好索性推辭便是,做什麼念出來失了面子。」
「雪芝!」
王氏聽了楚雪芝的話冷喝一聲,這是什麼地方,怎麼能讓她如此部分尊卑的大呼小叫?
「恪親王妃,你這家教可還有待加強吶。」太后板著臉,含著怒意對王氏說道。
「臣妾回去就好生管教。」
太后點點頭,道:「哀家看來,清婉這首詩做的甚是不錯,人吶,最重要的便是不忘本。綠柳村是她的根,在如此春光盛宴下,她能想到自己已經不在的家鄉,又有何錯?依哀家看,倒是難能可貴的緊,皇帝看呢?」
皇上看自己老娘在問自己意見,答道:「母后所言甚是。」
接著又有幾個小姑娘出來都做了詩應景,最後太后擺擺手道:「哀家也乏了,先回慈寧宮歇著去了,你們在宮裡由人領著到處走走吧。再不濟,去哀家慈寧宮看看春色也是不錯的。」
眾人連忙應是,而後恭送太后。
看著有幾個女子還不想離開,總想著在做些努力,畢竟皇長子和皇次子選正妻,以後就算不登那個位置,也是要封個王的,自然都想著扒上去。
清婉覺得,自己一個已嫁之身,還是不去湊熱鬧了吧,便領著春分和秋月回了。
回到王府,清婉一身疲憊的躺著,吩咐夏至去弄些熱水過來,她需要好好的泡個澡。參加那種宴會,真是太過傷神了。
坐在浴桶中,清婉閉目心中卻不免想起了遠在北疆的楚銘城。算算日子,他該有兩個月未曾寄過信回來了,不知為何,清婉心底竟有些酸酸的感覺。
泡完澡,清婉隨意吃了些東西,便躺下睡了會兒。
一直睡到了酉時末才起身。
清婉一睜眼,天都黑了,她喚來春分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春分道:「酉時末了夫人,要起身嗎?」
清婉點點頭,嘴裡還說道:「也不早些叫醒我,晚上該失眠了。」
春分撇撇嘴:「這不是見夫人睡的沉,才沒喊的嘛。」
清婉笑笑:「偏就你理多。」
晚膳擺了上來,清婉卻沒什麼胃口,筷子左戳一下,右戳一下的就是不進嘴。最後她神色懨懨的問道:「春分秋月,今日去的那些個貴女,你們覺得如何?」
春分道:「奴婢不敢亂作評價。」
秋月直接就沒有出聲。
清婉又道:「那個應和楚雪芝的姑娘我見過嗎?」
秋月答道:「奴婢沒有印象。」
清婉想了想,還是道:「秋月,你去問一問安康,那位姑娘是誰家的女兒。我總覺著,那個人對我有很深的敵意。」
「是。」
第二天傍晚,清婉才接到了楚銘宣來的信件。這次清婉一打開,上面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篇,卻都是用的古言語句,清婉看的嘴角有些抽搐,文言文格式的書信居然也能寫上足足兩張紙,真不知道這廝究竟寫了些什麼。
清婉回了房間,叫春分挑了燈,便開始細細讀了起來。
信封上寫著卿卿親啟,一看到這四個字,清婉臉色頓時紅的如同煮熟的蝦子!這一路上,這封信得經過不少驛站,也就是說被不少人看到過,這卿卿我我之句,就這麼紅果果的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忍不住羞惱的同時,又泛起絲絲甜蜜之感。
余至北疆已有月餘光景,初至此境,余心惶惶然。黃沙鋪地,時而風捲殘沙,時而艷陽烈烈,戍邊之士赤膊於沙場爭鬥,余心有激情。澎湃處深有大丈夫當如是之感!
余在京時,且有紈褲之名,風流雅稱。在京以精細糧米菜式食之,帛娟絲綢以衣之,出門駕車相乘,相聚美酒相伴。安逸處,卻見奢靡。
余面目白淨,初至北疆,士兵常以此取笑余。初初時,余以為面目白淨者方顯風流,卿卿定也歡喜。只至於北疆之後,方才見男兒本色,風沙漫染,膚色如銅,丈夫本色,豪氣干雲!
不知卿卿歡喜與否?若卿卿果喜粉面白淨郎君,余心底喟然,不知返京幾何方能恢復!余心竊竊以為,卿卿定是歡喜丈夫之色,不知余所以為然否?
軍營律例森嚴,余每日寅時正便起身,至亥時正方歇。軍營糧米粗糙,余初時難以下嚥,因而被嗤笑良久,謂之餘曰:不丈夫!余心有憤然,提劍與之決鬥,二十回合,余乃勝。
男兒間情誼與爭鬥中愈加深刻,月餘以來,卿卿謂之戍邊戰士們「都是一群可愛的人」,余心有酸味,卻也深以為然。
第一張紙寫完,說的全是他在北疆的生活。
看到他因為面目白淨而被人恥笑時,清婉沒有忍住,竟是「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清婉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到楚銘宣現在正與一群戍邊的戰士們圍坐月下,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場景。
卻想像不出,他如今古銅色膚色該是何等模樣,聽說北疆民風彪悍,說不得,在那裡他還得上演一場艷遇呢!
緊接著,清婉看到第二張。
京中子弟不到北疆,卻說北疆艱苦難以生存。余此前亦如是以為。至余臨此地,方知北疆風沙怒吼,蕭蕭不息,卻深藏另一番風景,余甚為欣喜。
卿卿居府上,不可心憂於余,余一切安好。若卿卿思余甚之,回信時可略提二三,余見之亦心歡喜之。
昨夜北疆忽飄起鵝毛大雪,余念之於卿卿也。京中今已是陽春三月,百花爭艷時節否?心有掛念,方知牽腸掛肚乃時間真有之。
卿卿兩封回信,余方知爾真是斤斤計較之人也。盼卿卿此次回信,嘮叨些。
余於二月二十九晚,寫於北疆。
清婉收起信,嘴角微翹著,顯示出她此時的好心情。
她小心翼翼的將新建折好,同前面兩封信一起放好,在桌子前坐定,鋪好宣旨,喚來春分和夏至,著二人磨墨,並且調水,她親自調製顏料。
在宣旨上佈局完成後,她便提筆畫了起來,一邊畫,腦海裡一邊想著那位面目淨白的爺,如今膚色已成古銅,是個什麼樣兒的。
一筆一劃,清婉勾勒的很是小心,一幅畫,她足足用去了兩個時辰,連晚膳都沒吃。
等畫完擱筆,春分看了眼便道:「夫人,畫上的人可是姑爺?」
清婉點點頭。
夏至湊過來看了眼道:「確實像是姑爺呢,可又有什麼地方不太像。」
清婉莞爾一笑,不再言語。
夏至見清婉提筆還要再寫些什麼,連忙道:「夫人,已經過了酉時正了,您該用飯了。」
清婉沒想起來時不覺得,此時一經人提醒,肚子倒是咕咕叫了起來,便笑道:「你們下去擺飯吧。只要一個湯,一葷一素就行了,剩下的,給你們加菜吧。」
春分道:「夫人,這怎麼行。」
清婉無所謂的道:「我說行,自然就行。」
兩個丫鬟領命下去了。
遠在北疆的楚銘宣,跟著營中的一位小士兵學會了吹塤,雖然現在吹的還不好,但調子已經能出來了。
北疆的一塊坡地上,北疆的士兵都稱之為北坡,月光瑩瑩灑下,照在北坡之上,楚銘宣獨自坐在上面,拿出塤,低低的吹奏起來。
遠處坡底下,一個小士兵也跟著他的聲音相和著,一曲調子完畢,兩人都不曾說話。楚銘宣抬頭看看天上的月光,滿月當空,北疆卻是蕭索的很。
「哈哈,我說你們在哪呢,原來是躲到這個地方來了?」不遠處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腳步聲漸漸靠近。
「我說小孫,你妹妹跟你一起待在北疆呢,你學楚大人對月相思什麼?」
孫巖暉並不做聲,只是笑笑,笑聲顯得有些低落。
坡上,楚銘宣也聽到了那人的聲音,驅走了一絲傷感,他笑道:「大孫,你這丈夫可不比人小孫,心思細膩著呢。」
漢子大笑道:「楚大人說的是,楚大人如今倒顯得有幾分真漢子的味道了,哈哈哈……」
楚銘宣一笑,下了坡。
北疆的生活便是如此,一群男人有肉吃肉,有酒喝酒,沒有的話,乾糧粗米也能啃得!沒什麼娛樂,只有一群大男人,聚在一起,說些葷段子,或者相互調笑兩句。
楚銘宣心想,自己那封整整寫了近兩個時辰的信,清婉應該收到了吧?
清婉吃晚飯,又回到了案桌前,提筆寫起了回信。想到他這次的信件內容很足,她也毫不吝惜筆墨,一行行寫了下去。
寫了春日百花盛開的春色,寫了在府中的生活,寫了那日的賞花宴,等等的一切。最後,清婉將那那張畫像與信件一同給他寄了過去。
這就是身為宗室的好處,家書都有驛站相送,那些普通士兵,便是戍邊三四年的,也不知有沒有機會寫封信回家的。
清婉自在的在府中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只是近日皇宮中,卻是起了大波瀾!
陳貴妃寢宮中,楚銘睿站在一旁,陳貴妃面上含著怒意,看向楚銘睿的目光中有著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母妃,您不是說父皇近日對外祖父甚為忌憚嗎?我與傅將軍又有何錯?」楚銘睿看著陳貴妃失望的臉色,急急的分辨說。
陳貴妃面色更加的陰沉:「傅將軍?你外祖手上握有多少兵馬?傅將軍手裡又有多少兵馬?你與傅將軍聯姻,便是將我整個大楚的四成兵力控制在手,你說你父皇到時候會如何?」
看著楚銘睿還想分辨,陳貴妃臉上失望之色更重:「你是不是想說,你深受你父皇寵愛,無事?呵,為君者,又有幾個是沒有猜忌之心的?他是君父,你是兒臣!他待你,先是君再是父,你父皇正當壯年,你這麼明目張膽的與傅家聯姻,是怕你父皇不知道你肖想他屁股下的那張椅子嗎?」
「我——」楚銘睿訥訥不知還能在說些什麼。
陳貴妃又道:「你父皇對你外祖是忌憚,但對於傅將軍,那可是不滿!你就算娶了傅明珠,終究也娶不了那雄兵!」
「母妃,我該怎麼辦?」
陳貴妃目光微瞇,想起那本《三國演義》上,有一計謂之曰釜底抽薪!便笑道:「置之死地而後生!」
楚銘睿並非愚蠢之人,只稍微一想便明白了,隨即道:「幸虧有母妃提點,兒子明白了。」
只是這兩人的想法似乎不太一致,陳貴妃想的是讓楚銘睿犧牲傅子任,並且是讓他戴功犧牲,他再娶了功臣之後,不論於朝堂於民間,對他都是極好的口碑!
可北疆不穩,戰事一觸即發,在那裡機遇也會相對增加。他是打算與傅明珠成親之後便向皇帝奏請前往北疆,名為歷練,實則是想立功。
傅子任擔任守將,他立功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這個機會他不想放棄!也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犧牲了傅子任。陳貴妃一說出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時,他想到的便是犧牲外祖了!
南疆近年身為安定,也沒有什麼戰事發生。不若請外祖將兵符交出來,皇后、梅妃還有周氏淑貴人應該都會對這多出來的兵權感興趣的,他也不介意將這淌水攪的更渾一些!
第二天早朝之上,楚銘睿便向上奏請道:「外祖陳將軍年事已高,是到了回家安享晚年的時候了,兒臣特請父皇收回外祖兵符,准他回京。」
楚白木笑道:「哦?你外祖是這麼對你說的?」
楚銘睿心裡一驚,與武將通信可是極其忌諱的,當即道:「沒有,是表弟跟兒臣閒談時說起的,兒臣答應表弟早朝時提一提。」
楚銘睿這話一出,陳家在朝的幾個官員都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楚銘睿,抓破腦袋也想不通,楚銘睿這麼做究竟是為何?
皇帝大悅,第二日便下聖旨,封皇長子楚銘容為容親王,皇次子楚銘睿為睿親王,同時將忠勇侯府嫡女李湘芸賜給楚銘容,為正妃,傅將軍嫡女傅明珠賜給皇次子楚銘睿,為正妃。
聖旨一下,李家和傅家都是一片歡樂,心情最最憂心的莫過於現在的陳貴妃了。她哪裡想得到,她與兒子不僅沒有心有靈犀,想法更是南轅北轍!
自己這個貴妃之位便是因為父親手裡的軍權穩固的,如今兵符交出,她在宮裡豈不是要日日戰戰兢兢的,憂心著要為他人讓位了?
而在梅妃的宮裡,卻是一派歡樂融洽的景象。此時的皇帝楚白木也在,若有他人在場,定是要驚訝不已了,因為此時的皇帝更像是一位好丈夫,他與梅妃同坐一處,眸底泛起的是暖暖的笑意。
他與梅妃的手交疊著,看著坐在一邊的楚銘容,目光中是那種父親看著兒子的慈愛之色。
「容兒,湘芸這樣的妻子可還滿意?」
被問的楚銘容面上泛起一絲微紅,他早在十五歲時已經有了通房,今年已經十九,才議婚,算起來算是晚婚了。只是,成親終究不同,饒是已經經過人事,他這麼被問起關於未來妻子的問題,還是有些害羞的。
「兒子滿意。」
梅妃臉上笑意更甚:「那個姑娘是個愛憎分明的,不像是個會耍陰私手段的。如此,你後院子嗣問題我也能放心了。」
楚銘容點點頭。
楚白木便道:「成親是大事,最近的差事便放放吧。」
「是,父皇。」
接著,梅妃便讓楚銘容約了李湘芸遊湖泛舟,也好加深些感情,而李家為了小姑娘的聲譽著想,愣是讓李湘芸的庶妹李湘雨陪著一起去了。
只是,泛舟後的結果便是,李湘雨在李湘芸之前,被一頂小嬌抬進了楚銘容的容王府……
清婉聽聞此事,也只是淡淡一笑,聽過便忘。
隔了幾日,清婉收到了周語玲的拜帖,她笑了笑,隨即吩咐夏至準備些精緻的糕點,再讓春分擺上茶具,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才對秋月道:「去請周小姐進來吧。」
周涵晴未入祖陵,周家便算不得是恪親王府的外家,因此在稱呼上,規矩上也不不能稱周語玲與表小姐的。
「夫人,你怎麼如此嚴謹的待客?」夏至將做好的糕點端了上來,心裡還有些不解的問道。
清婉笑笑:「來的這位可是爺的表妹呢,兩人往時關係便比較親近。她今日來拜訪,不是來打探虛實的便是來炫耀的,我自然得拿出些東西,嚴陣以待了。」
春分若有所思道:「夫人的意思是說,周小姐她,她對姑爺是有那個心思的嗎?」
清婉笑道:「咱們的春分可是越來越聰明了!」
此次上門的勉強算個情敵吧,往後或許還會有各種情敵加小三,真真是疲於應付啊!
周語玲進來,便很是自然的坐了下來,看向清婉的眼中,閃過的不屑和挑釁很是明顯,清婉挑挑眉,不動聲色。
周語玲在等清婉開口嘲諷,只要她一開口,她就能打擊的她一文不值,可人家就這麼靜靜的坐著,也不惱怒也不招待,偏生的一派自得,全然無視於她!這樣的感覺,倒顯得自己有幾分跳樑小丑的意味,周語玲心底不滿漸生。
足足過了有一刻鐘,周語玲就這樣瞪著清婉,而清婉自是閉目品茶,眉目舒緩,悠然自得。
過了半晌,周語玲終是堅持不下去了,語氣惡劣的問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清婉緩緩的將杯子放下,抬眸看向周語玲,不疾不徐的道:「我這裡有三套待客的標準,你要不要聽聽?」
周語玲冷笑:「待客竟然也行幾套準則,人前人後果然不一。鄉下來的便是鄉下來的,即使得了太后身邊嬤嬤教導又如何?就算鍍了層金,也改變不了你的泥腿子出身。」
清婉毫不動怒:「如你這般的客人,我一般都是用最下等的待客準則。」
周語玲自然是聽出了清婉話中的意思,面上一怒,道:「當真以為我稀罕不成?我來便是要告訴你,宣哥哥說了,他以後要娶得的人是我?你不過仗著皇上賜婚而已!我相信宣哥哥,總有一天,他會休了你的,而我一定會嫁給宣哥哥的。」
清婉失笑,眼前的這個少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聖旨賜婚,女方無大錯,那兩人便被一輩子綁在了一起!
很難想像,楚銘宣那樣的人,嘴裡說出「娶你」兩個字是什麼樣的情景!
周語玲看著清婉的笑聲,更為惱怒了:「你笑什麼?」
清婉卻是反問道:「那你準備讓你的宣哥哥怎麼休了我呢?」
周語玲只是冷冷的看著她,許久才笑道:「不信嗎?呵!」
清婉卻道:「據我所知,周姑娘年方十四。相公在北疆至少三年才回。我或許等的起相公休我之時,周姑娘你確定,你真的能等到相公娶你之日?」
清婉是故意在周語玲面前稱呼楚銘宣為相公的,並且滿意的看到了周語玲臉上蒼白之色與眼底的忌恨之意。
清婉覺得,自從在古代生活了兩年之後,她變得越來越腹黑起來了。
看著周語玲無話可說,清婉淡淡吩咐道:「送客!」
然後又囑咐道:「往後閒雜人等不要都往府裡放!」
春分垂頭應道:「是,夫人。」
打發了周語玲,清婉垂頭想著,這廝在京城之時的歷史遺留問題太過嚴重,她怎麼著也得想個法子從根源杜絕了才行!
清婉冥思苦想了好幾日,終於想起了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她將暗處的輕疏狂叫到面前問道:「你是爺吩咐留在我身邊保護我的是不是?」
輕疏狂點點頭。
清婉暗自撇嘴,要不要這麼狂啊!
「那我現在被一個問題深深的困擾著,並且我也找到了法子解決,只是我一時沒辦法辦到,你卻又法子,你可願幫我?」
輕疏狂這次思考的久了些,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看著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清婉有些想笑,誰能想到這麼英勇的漢子居然能做出這麼萌的動作?
清婉拿出一張紙,交給了輕疏狂,而後交代道:「這張紙上的內容,我要它在兩天之內傳遍整個京城。」
輕疏狂拿便認真的將紙上的內容看了一遍,只是越看臉色就越黑,直至最後嘴角抽搐起來,黑著一張臉道:「夫人,這不妥。」
輕疏狂早就發覺這個小夫人是個聰明的,但果然就近接觸才能知道,深藏在可愛表象下的一顆心就近有多黑!自己的夫君都能夠如此詆毀!
清婉認真的看著輕疏狂,解釋道:「爺曾經在京城招惹的桃花太多了,這點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輕疏狂點頭承認,這個是事實。
「那些個桃花趁著也不在都來找我的麻煩,並且一直說我土,我個人是很生氣的。生氣便容易生病,我認為我的安全已經收受到了威脅,這個是唯一的解決法子!」
最終在清婉不遺餘力的勸說下,輕疏狂方才點頭答應,然後逃也似的走了。
果然不出兩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在穿著楚銘宣的不舉的傳聞……
京城的茶館之中,一個長的流里流氣的男子在喝著茶,剔著牙,然後大聲闊談道:「我跟你們大傢伙兒說,最近那個楚大少不舉的傳聞還真就是真的!」
旁邊立即有人應和問道:「怎麼說?這事兒難不成他告訴你的?還是你上了他的女人,那女人告訴你的?」
那人笑道:「你們還別說,我還真上了他的女人!前些日子楚大少散妾的事兒你們不都知道嗎?楚大少從不收處子,他散去的那些女人很多都是青樓歌館的,其中有好些人領著楚大少給的銀子只是沒過幾日便過不下去了,只得又回到了原來的地方掛牌了。」
說到這裡,那人「嘿嘿」一笑道:「我昨晚上就在百花館碰到了一個被楚大少收回後院的女人,就想嘗嘗被皇家人上過的女人究竟是什麼滋味兒。爺我可是花了三百兩銀子才包了那女人一個晚上!嘖嘖,不得不說,那滋味可真是**的緊!」
說著面上還起了淫蕩的表情。
接著便有人問:「後來那女人告訴你楚大少不舉了?」
那人搖搖頭:「那倒沒有,不過,那女人在楚大少後院待了可有四年了!那是那裡,就如處子一般的緊致,我那傢伙一進去,可爽死了!今兒猛地聽了這個傳聞,可不就想起來了嘛!還真就像好些年沒被人碰過似的,哈哈哈……」
「我今晚上也去試試,看看究竟是何滋味……」
於是楚大少不舉的傳聞愈演愈烈,遠在北疆的楚大少,頂著明月狠狠的打了個噴嚏,還兀自想著,說不定是清婉想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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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君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