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偉剛剛站起來,望遠鏡裡的景象讓他不由得臉色一沉,倒吸了一口冷氣,目光所及之處,出現了大批的鬼子正排著散兵線朝這邊快速衝了過來,放眼望去,幾乎望不到人群的盡頭,少說得有個三四千之眾。
同時趙得勝也站了起來,看到鬼子龐大進攻人群後,也不由得神色肅然道:「娘的,看來小鬼子這次是動真格了。」
「是啊鬼子很有可能是傾巢而出,看樣子想要畢其功於一役,勢在必得了。」周偉語氣凝重的點頭道。
事實上這次日軍第16師團確實是傾巢出動,中島今朝吾已經沒有繼續等下去的耐心了,他必須要趕在**主力順利撤退之前攻破太倉縣城,因此他直接將第三十旅團三千餘人交由第38步兵聯隊長助川靜二指揮,全體投入了戰鬥,企圖一舉突破太倉**防線。
「參座、打吧?」看著已經堪堪進入射程的鬼子人群,趙得勝有些焦急的詢問。
「傳令下去、全體官兵立即開火,鬼子這次來勢洶洶,讓弟兄們做好以身殉國的準備,堅守陣地,誓死不退」周偉鏘地拔出了自己的配槍,作色道。
「是」趙得勝轟然應諾,迅速的將命令傳遞了下去。
「打」趙得勝命令一下,早已經準備完畢的中銳團官兵們頓時紛紛開火,前排步槍手們一排槍打出去,頓時將衝在最前方的鬼子撂倒了一片。鬼子由於人數眾多,散兵線排的過密,**將士們幾乎不用怎麼瞄準就能夠擊中敵寇。
輕重機槍手們也怒吼著扣動了扳機,一道道炙熱的火舌頓時咆哮著撲向鬼子人群。密集的子彈打得土屑飛濺,不時有鬼子被飛彈擊中,哀嚎著倒了下去。
遭到火力阻擊後,鬼子很快作出了反應,一部分擲彈筒和輕重機槍立即開火,壓制**火力,其步兵則是繼續端著三八步槍嚎叫著朝前衝去。
戰壕中,那些百姓們有些膽大的在幫著**裝填子彈,遞送手榴彈,而一些膽小的顯然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醒恢復過來,一個個呆若驚雞一般的蹲坐在戰壕角落中、渾身發抖、喃喃自語。
不時有**士兵被流彈擊中,倒載下來,看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身中數彈,流血不止,慢慢在自己面前死去,膽小大青年們拿起了勇士們至死猶不丟棄的鋼槍,冒著頭頂嗖嗖飛過的密集火力,接替他們繼續戰鬥。
因為他們此時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槍在人在,死戰到底。
「彈藥手老子要一個彈藥手」一名九二式重機槍手剛剛打完了一彈板的子彈,卻發現彈藥手已經殉國,當即急聲呼喊起來。
機槍手轉頭環顧了一眼四周,看到了蹲在戰壕中不停發抖的兩名青年,大手一指厲聲吼道:「你們倆過來」
兩名青年唯唯諾諾的湊了上去,機槍手指著旁邊的彈藥箱道:「快,給老子裝彈」
「哦」一名較大的青年應了聲,慌亂不已的上前伸手去拿保彈板,在機槍手的喝斥下才生疏的將保彈板裝上了槍膛,機槍手頓時興奮的吼叫起來,連續扣動扳機,對著前方一陣長點射,幾名鬼子兵猝不及防當即被撂倒在地。
重機槍突然咆哮起來,將兩名青年嚇了一跳,倆人又連忙將頭縮了回去,重新蹲了下去。
三十發機槍彈很快就被打空,機槍手正打的興起,機槍嘎然啞火,不禁大怒:「他娘的,人呢?給老子裝彈,快點」說著他一腳踹在了蹲在地上的青年。
「哎好」年齡大些的青年連忙應聲而起,雖然還是顯得有些慌亂,但是比第一次顯然熟練了一些。
給機槍手裝完彈,他又繼續蹲了下去,雙手抱頭。
沒過多久,機槍手的咆哮叫罵聲再次響起,這次沒等出腳踹他,青年就連忙站了起來從彈藥箱裡拿出了一個保彈板裝了上去。
緊接著機槍手那大嗓門又開始怒吼起來,機槍也跟著咆哮轟鳴起來「突突突…突突突」
然而就在青年剛剛蹲下,震耳欲聾的機槍聲和機槍手的怒吼聲幾乎同時戛然而止,青年不及回頭,身後就響起了「砰」的一聲。
青年回過頭來,只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機槍手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殷紅的鮮血從胸前那嚇人的傷口處狂湧而出,僅片刻就染紅了他半個身子。
青年深深的震驚住了,他蹲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時那名機槍手緩緩的轉過了頭來,嘴角還在流著血,目光死死的盯著青年,一隻血淋淋的手申了過來,斷斷續續的道:戰…….斗、誓退」言訖頭一歪壯烈殉國。
青年此時鼻頭一酸,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他失聲痛哭著雙膝跪地朝著機槍手的屍體爬了過去,跪在機槍手的屍體前無助的大聲哀嚎起來。
半晌之後,青年滿臉悲痛的抬起頭環顧了一下四周,原本充滿畏懼的雙眸中逐漸被憤怒和悲痛所取代。
他猛然站了起來,雙手生疏的操起重機槍,找到了扳機,歷吼一聲,果斷的扣動了扳機,重機槍頓時發出了沉悶的咆哮聲,一道炙熱的火舌自槍口噴出,兩名正在衝鋒的鬼子兵如稻草般被掃倒在地。
由於不懂操作,青年一直扣動著扳機,重機槍持續長射,子彈很快被消耗完畢,直到此時,青年還在厲聲怒吼著,絲毫沒有察覺子彈已經打完。
「驢日的上子彈,點射」不遠處的一名老兵排長發現了這邊突然啞火的重機槍,大聲訓罵起來。
青年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對著同伴大聲喊道:「小王,幫我裝彈快」
「哦好…」那名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連忙應道。
很快沉寂的重機槍再次爆發出沉悶的咆哮聲,兩名青少年逐漸嫻熟的配合著,給予鬼子最強的火力打擊。
…………………………
常熟縣城,一群隊形雜亂軍容狼狽的**官兵在一名光頭軍官的帶領下衝進了常熟縣城,大街上的百姓連忙慌忙躲避。
**前線失利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常熟等地,一些百姓們在街道兩旁的看著這些潰兵,凝視的眼神有些歎息也有無奈。
就在兩個月前他們親眼目睹了數以萬計的英勇**將士豪情萬丈威風凜凜的奔赴前線抗敵,然而才短短兩個月後,那支曾經軍姿威武、英氣逼人的**就變成了現在這個狼狽樣,一個個如同霜打茄子一般蔫了。
而如今**兵敗如山倒,**都被日本人佔領了,要不了多久鬼子就能夠打到這裡來,如此錦繡河山就這樣淪為敵手,作為普通百姓的他們卻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家鄉淪喪。
他們能有什麼辦法,連數十萬全副武裝的**都被日本人打敗了,作為手無寸鐵的百姓們能夠幹什麼?
街道兩旁的觀望的百姓一個個搖頭歎息的黯然失落的紛紛轉身打算離開,不願留在這裡給鬼子當亡國奴的人自然是回家收拾收拾,準備跟著**後撤,一些膽小怕事的,又不願背井離鄉的,也只能回家藏起來,屈辱的準備給鬼子當順民。
這支潰兵剛剛全部入城沒多久,就在一名歪戴著鋼盔的軍官的帶領下在城內的十字路口處停留了下來,可能是跑累了,一個個氣喘如牛,毫無章法的隨地一躺,整個十字路口很快就東倒西歪的坐滿了潰兵。
就在這時,城外響起了汽車的轟鳴聲和整齊的步伐聲,剛剛欲轉身散去的百姓們聽得動靜,連忙駐足轉身,只見城外又有一支**隊伍到來。
不過這支**的精神面貌和剛才那支可謂是天壤之別,在一輛軍用吉引領下,一隊精神抖擻,氣勢逼人的精銳**邁著整齊的步伐開進了城內。
整齊一支的腳步聲聲聲震撼著在場的百姓們,他們並不明白,如今前線兵敗如山倒,凡是撤下來的**大多數都跟丟了魂似地,瘋狂的潰逃,怎麼還有這樣一支如此精神的部隊?
在百姓們的注視下,吉普車朝著十字路口行駛而去,後面的警衛連官兵們邁著整齊的步伐緊緊跟隨著。
吉普車駛到十字路口,張興漢、羅天祐以及李大山三人走了下來,張興漢英氣勃發的大步走到路口中間,環顧了一眼四周後,冷聲詢問:「你們這裡誰是最高軍事長官?給老子站出來。」
「長官我是….我是這裡的營長。」過了好半晌,一名身穿軍裝,歪戴軍帽的軍官垂頭喪氣的站了出來。不倫不類的朝張興漢敬了一記軍禮。
「你?」張興漢回聲轉過頭來,目光冷卻的看著面前的這人,語氣冷峻道:「報上你的姓名、部隊番號。」
「張保華,國民**軍六十五師、七十三旅三團二營中校營長。」那名軍官無精打采的報上了自己身份。
「你還知道你是國民**軍?還知道自己是一名中校營長?」張興漢語氣漸冷繼續道:「看看你們現在的熊樣,一個個垂頭喪氣,無精打采,連個普通老百姓都不如。雖然**失守,我們在**吃了敗仗,但是我要告訴你們勝敗乃兵家常事,身為軍人應該知恥而後勇,如今小鬼子就要打過來了,南京危急,江南危急,我們應該重整旗鼓,準備再戰,而絕不是一昧的後撤。
因為我們已經無路可退,我們背後就是我們的國都南京,就是成千上萬省吃儉用支援我們抗敵的父老鄉親,值此國難當頭之際、民族危亡之秋,我們當兵的不上,難道要我們的父老鄉親、平民百姓上?」
張興漢的話並沒有能夠引起在場潰兵們的共鳴。
那名叫張保華的營長更是語氣散漫的道:「長官,您要這麼說咱可就不敢恭維了,我們營的弟兄們在前線和鬼子進行白刃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時候您在哪裡?」說著張保華有小聲嘀咕了一句「站著說話不腰疼….」他把張興漢誤認為是剛從後方上來的一個愣頭青了。
「***,你說什麼?」張興漢身後的李大山聞言頓時大怒,指著張保華大聲罵道。
「你…你怎麼罵人呢?老子說的有錯嗎?一個小白臉,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在前線和小日本殺鬼子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幹什麼呢,現在在這裡大言不慚的反過來教訓起老子來了。」張保華見李大山只是一名上尉,不由得動怒。
「放你母親的屁睜開你的狗眼看看,他是我們中銳團的上校團長,中銳團聽說過吧?李大山怒吼著。
「中銳團?」張保華聞言變色,訕訕的問道:「那長官就是….?」
「鄙人國民**軍中銳團團長張興漢。」張興漢接著道。
「卑職有眼不識泰山,適才言語不當,還請張長官見諒。」張保華語氣變得極為恭敬,對於中銳團和張興漢他自然是耳熟能詳,先不說這個團是蔣委員長親自賜名授命的正牌中央軍精銳團,單張興漢的鼎鼎大名也足以讓這些年輕的**軍官們敬佩不已。
激戰喜峰口,浴血大公紗廠,鏖戰羅店,那一仗不是浴血拚殺過來的?
「時間緊迫,戰情緊急,廢話少說,張營長,現在我宣佈你們營即刻起歸我張興漢指揮。」張興漢擺手道。
張保華猶豫了一會,道:「長官,能告知卑職有什麼任務嗎?畢竟我們全營的弟兄們此時都已經疲憊不堪,恐無力再戰。」張保華此時也是不想再上戰場。
「隨我馳援太倉,太倉的戰略位置極重,我奉委座親令率部駐守,如今兵力枯竭,太倉告急,急需增援」張興漢如實相告,同時將蔣委員長搬了出來。就算張保華不聽自己的命令,對於蔣委員長那還是十分有所顧忌吧,不然事情還真有點難辦,就算張保華不服從命令自己也不好對他實行軍法,殺了他自己更不好掌握這伙潰兵。
果然張保華一聽到蔣委員長,頓時沒了抗令的勇氣,有了蔣委員長的手諭,張興漢可以隨時將他就地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