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被子蓋的嚴實,已是深夜,遺玉卻沒有丁點兒的睡意,她目光追隨著李泰背影,看他將門窗關好,在火盆裡添了炭火,又將熱茶捂上,淨了手,才轉身走到她床邊坐下。
「不必擔心,已經沒事了,你睡一覺,明日我就帶你回去。」
幾日沒見,卻像是隔了幾個月一樣,遺玉晃晃腦袋,想問他今晚這出到底是為何,又想問他這幾日是不是一直跟在他們後面,不解的地方太多,話到嘴邊,便成了她最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我大哥還活著,對嗎?」
「嗯。」
李泰一應聲,遺玉便從被子裡探出一隻手緊緊握住他手掌,喜悅之情,難言於色。
「那他現在在哪?」
「」
李泰沉默,遺玉多少是有聽進去姚一笛那時的挑撥,信確是不信,但李泰瞞著她這倒是事實,於是小心翼翼問道:
「不能告訴我嗎?」
說完又怕他當真說是,忙又可憐兮兮道:「告訴我吧,姚一笛說,你瞞著我是因為我大哥現在處境不妙,我當真擔心他。」
這句話可提醒了李泰,他半答半問道:「他現在很好,姚一笛還同你說了什麼?」
到底是說了什麼混賬話,才讓她竟有膽子想離開他。
「他說,」遺玉墨跡了一下,估計李泰是不愛聽那段挑撥,於是盡量婉轉道:「他說我大哥現在同你對立,擋了你的路,說你總有一日要除掉他,你瞞著我,是為了怕我壞你的事,說我現在身份對你來說是個**煩,還說、還說你一路跟過來,是為了幫他剷除異己,得他日後相助,並非是並非是來尋我的。」
說到最後一點,她聲音不覺弱下去。
見她閃躲的目光,李泰鼻中發出一聲嗤音,才消掉不久的火氣又冒了出來,話說到這裡,他不用廢腦子也能猜出來,這女人是又犯了胡思亂想的毛病。
「你以為我會負你,所以一氣之下便要同他離開?」
「什麼一氣之下啊,」遺玉縮了縮脖子,小聲道:「我以為你不好意思開口讓我走嘛」
一年的氣加起來也沒今日受的多,李泰用力捏著她軟乎乎的手指,冷笑道:
「我是不是警告過你要老實點,看來你是把我說過的話都當成耳旁風。」
遺玉一下成了啞巴,那天在藥房裡他說過的話,她是沒忘,可也確實沒當一回事,當時只顧著自怨自艾他輕薄對待了。
想到這茬,她也生了點脾氣出來,悻悻道:「又不是我喜歡亂想,你那些天,對我的確十分冷落,宿在外面不說,一回家,你就、就想同我做那事,不看地方時辰,我心裡難受,便以為你輕視我。」
聞言,李泰蹙眉,卻不知她還這樣想過,於是坦蕩蕩道:
「我與你是夫妻,敦倫實為尋常,我在外數日,思你渴你,擁你入懷,難道還親近不得?」
遺玉被他直白的話說了個臉紅,突然覺得自己同他計較那些個純屬是沒事找事,從某方面來說,這世上還沒幾個人有李泰臉皮厚的,並非是他輕視,而是兩人情事對他來說再正常不過,他壓根就沒想那麼多。
「好、好吧,這件事算是我錯了,可姚一笛能把我從芙蓉園帶走,就沒有你的默許嗎?還有,我大哥明明還活著,你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遺玉一件說不過他,便換另一樁,豈料李泰竟是不辯不解,很是大方地認了錯。
「姚一笛的事是我思慮不周,至於盧智的死訊,確是我有意隱瞞,你若因此怨憤,我無言可說。」
但若要叫他明白告訴他,他所作所為,皆是因她而起,他卻開不了口。
讓姚一笛帶走她,是因為要一次性將這件事處理乾淨,永無後患。
隱瞞盧智的消息,卻是他的私心,他知道她當年自願跟著她是為哪般,他不願意去冒任何失去她的風險,但偏偏又想知道,時至今日,他在她心裡,是否足夠重要。
然而當她即將開口離去時,他才發現,他根本賭不起。
就當做是他這一生僅有的膽怯,比起留下她,別的已經不重要。
就像姚一笛所說,像他這樣的人,竟然會有一天因為一個女子不計得失,這還真是個天大的諷刺。
「咳咳,」遺玉見他一本正經地認錯,反而不好意思再找茬,清了清嗓子,嗔笑道:「算啦,我又沒有怪你。」
她大哥還活著不是嗎,李泰又說他現在很好,這已經是老天的恩賜,她還需要怨誰?做夢都能笑醒了。
「不怪我?」李泰是有設想過,她知道盧智還活著消息之後會是怎樣一種反應,或許氣他,或許惱他,甚至是恨他瞞著這件事,將她拉進皇權爭鬥的漩渦,可就是沒有想到,她會這樣一笑置之。
讓他不禁猜想,也許她跟著他,並非全然是為替盧智洗冤?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是一發不可收拾,忽略掉變急的心跳,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臉色,問道:
「為何不怪我,其實早在咱們巡遊外出之前,我便察覺盧智未死,若你早知道此事,便不必嫁我,不必像今時這般勞碌。」
他一直知道她安逸的性子,他還記得當年他首次求親被她斷然拒絕,一杯冷茶頗在臉上的狼狽,而今這樣的生活,肯定不是她原本想要的。
難得聽他說句心裡話,遺玉倍感詫異,賈茫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拉著他總是溫熱暖和的手掌,苦笑不得道: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承認我當初嫁給你,是存了給我大哥報仇的念頭,可若是我心裡沒有你,又怎麼會嫁給你,你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
說著,她忽然來了氣,丟開他的手,一握拳頭使勁兒捶在他肩上,半是羞半是惱道:
「你我相識七年,相知相伴三年,做夫妻也有半年多光景,時至今日,你原來是把我一片真心全當成是利用,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被她一下一下捶在肩上,不覺得半點疼痛,李泰目光幾經變幻,幾乎要忍不住去摸摸自己胸口,看看那過分激烈的心跳,是不是屬於他自己的。
遺玉沒能打上幾下,便被李泰握住手腕,低聲問道:「你不曾說過。」
她其實說過,可那是醉酒之時,怎比她親口承認來的真切。
情,總是難訴,可不訴又怎知深濃?
遺玉還在生氣,撅著嘴,撇過頭,便沒發現他眼瞳變了顏色,兀自鬱悶道:
「你不是也沒說過,我以為你不耐煩聽這些情情愛愛的。」
「我心裡有你。」
遺玉眨眨眼睛,一時反應不過來,「啊?」
「我說過了。」
聽明白話,遺玉臉頰猛然漲紅,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怪如是,這可是這麼多年來,她破天荒頭一回聽他訴情,能淡定才有鬼了
「我、我也是。」
李泰耐心等她半晌,只聽她結結巴巴這麼一句,雖不滿足,但心中的燥熱已是壓抑不住,一手摟過她後背,低頭尋著她嘴唇,在她驚慌中,把她壓在了床上,牢牢困住,略顯急促的親吻在她唇上流連片刻,便蜿蜒而下,手掌隔著薄薄的一層衣衫在她身上揉捏,感受到這人切切實實的存在,他早已冷硬不知許久的心,才真正學會跳動。
面對他突如其來的熱情,遺玉吃不住,但又捨不得推開他,眨眼的功夫,衣裳便被他剝去一半,體溫節節攀升,直到被他撩了裙子,沿著小腿肚摸上來,才去捉他過分燒灼的手掌,捂著半張臉,軟聲求道:
「等回去再好不好?」
不是她矯情,但不知客棧附近的人是否散去,這樓頂上許還有人在的情況下,隔著一層牆壁,她實在沒臉皮同他歡好。
李泰卻不肯依,他粗啞的呼吸貼在她耳畔,輕輕咬著她柔軟的耳垂,道:「半月未碰你,實是難忍,你聽話我就輕些。」
說著話,他動作也沒停,拉下她遮面的小手按在他緊實的小腹,讓她清楚現在狀況。
碰到那一團羞人的火熱,遺玉臉蛋兒紅的都能滴出水來,又想他那句「我心裡有你」,便是再說不出半句推拒的話來,一句答應細若蚊聲:
「嗯。」
下一刻,便成悶哼,她驚慌地睜大眼睛,抬頭望進李泰眼中迷人的青色漩渦,在意識迷亂之前,不禁暗罵他一句混蛋——
騙人,還說會輕些,竟然就這麼進來了
情到濃時,怎樣放肆也不為過。
在經過一場騷亂之後,小鎮又重新歸於平靜,夜不長,被李泰一攪合,遺玉一夜都沒能成眠,等到天亮時,大約是李泰覺得連聲音都發不出的她有些可憐,才堪堪將她放過,倒了熱水給她簡單清洗了一番,便摟著已是半睡半醒的她,蓋好被子遲遲睡下。
但偏偏有人看不得他們相好,李泰才安逸地揉著她迷迷糊糊叫疼的小肚子,瞇上眼睛,外面門前便傳來一陣騷動,幾下打鬥之後,門板便被拍的轟轟作響。
「老四趕緊給我滾出來再不出來,我可是要進去了啊」
聽見姚一笛聲音,李泰便覺得一夜的好心情壞了大半,皺皺眉頭,手掌貼在遺玉耳朵上遮住,抱著她翻了個身朝裡躺,繼續睡覺,並不怕姚一笛會真的進來。
果然,片刻之後,門外傳來幾聲細弱的人語,便又歸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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