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爾欽斯基的死無疑讓秘密警察的調查行動暫時失去了線索,不過這樣一來卻換來了斯大林更加不可遏止的怒火,這位性格多疑的老狐狸很快就給這次事件定了一個性——「這是敵人的破壞,這個敵人不是托洛茨基組織的殘餘,就是中國或德國的間諜。()」
這樣一來原本應該屬於新聞報道偏差的問題,就在很短的時間內轉化成了蘇維埃政權同敵特分子的鬥爭問題。
事件的性質變了打擊力度,自然就要加強了打擊面,自然也要變大了打擊的手段,自然也同樣要變得多樣化了。一時間森冷恐怖的陰雲瀰漫在了莫斯科、克里姆林宮的上空,不過這片陰雲卻是在這方面長袖善舞的貝利亞同志最希望看到的。畢竟曾經*作過很多次了,再做起來輕車熟路、游刃有餘。最重要的是這是打擊自己政敵的最好機會。
一切都像是新的開始,一切卻又都像是歷史的重演。
從斯莫爾尼宮會議結束之後,暴風雨就開始醞釀。瓦西裡在第一時間被圈禁起來。在他的居所周圍崗哨林立、戒備森嚴,除了作為他未婚妻的吉爾尼洛娃,能夠進來看他之外,其他閒人一律不准入內。而且據吉爾尼洛娃說,她自己現在也失去了大部分自由,出入都有人監視,什麼事情都幹不了,就連組建諜報隊伍的事情都被迫暫停了。
吉爾尼洛娃帶來的消息,令瓦西裡倍感不安。他清楚的記得,當時吉爾尼洛娃的表情有多麼的凝重,當然也清楚地記得,她所宣佈的第一個消息有多麼大的震撼力。
「馬林科夫被秘密逮捕了,還被剝奪了一切黨內職務,他原來的工作都交由蘇斯洛夫同志暫時打理。莫洛托夫同志也被監禁了,真理報的幾個主要領導也要接受審查。」
「這是陰謀,這絕對是貝利亞趁機挑起的陰謀。」當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瓦西裡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些。自己的一番作為,似乎又給別人做嫁衣裳的嫌疑。毫無疑問,這一次貝利亞要大動干戈徹底剷除異己了。瓦西裡甚至懷疑這個傢伙是不是要趁這次機會把斯大林也搞掉。
這可不是瓦西裡的憑空假設,它是很有可能的。現在貝利亞肯定也有了危機感,他是一個在政權爭鬥中摸爬滾打半輩子的人了,不可能感覺不到斯大林對他態度上的變化,更不可能不知道他自己所知道的秘密對於斯大林來說是如何的重要。在這種情況下,貝利亞作出一個冒險的決定作最後的殊死一搏,是極有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掌握著秘密警察隊伍的貝利亞權勢熏天。在如今的蘇聯高層,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手下的密探特工無孔不入、無處不在。從這次的情況看,他似乎還和伏羅西洛夫之間有了什麼瓜葛,一個能夠*控軍隊的秘密警察頭子,能夠掀起的風浪就絕對不是毛毛雨了。
「克留奇科夫,克留奇科夫!」
現在瓦西裡手上唯一能夠依靠的砝碼,就僅僅只有一個克留奇科夫。他手上掌握著秘密警察機構中最為重要的第三局,只要他堅定地站在自己一邊,將來即便貝利亞有什麼輕舉妄動,他也能夠在其中起到一個很重要的牽制作用。
可問題就在於,克留奇科夫在面臨極有可能出現的巨大變故時,會作出怎麼樣的選擇。
這傢伙膽小,但是權力**卻很大,他永遠都只能做一個可以利用但是卻不能信任的角色。如果斯大林不倒或者說是貝利亞成不了蘇聯第一人。那瓦西裡就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控制住他。可是現在,貝利亞要出頭了,克留奇科夫還有那個膽量跟著自己嗎?瓦西裡沒有把握一點把握也沒有。
透過居所的窗子,瓦西裡看著窗外走來走去的衛兵,心中的沉重感愈加明顯。他不敢想像克留奇科夫變節的後果,沒有了他的出面,圖哈切夫斯基那些老帥就沒有人去保護,老帥們以往的那些部下也沒有人去聯絡,自己的每一項計劃都無法去進行等等等等。
瓦西裡終於感覺到自己整個計劃的最大弱點,那就是可以依仗的勢力圈太小了,那些老帥們雖然潛力很大但是他們正在落難中,什麼實力都揮不出來。就一個克留奇科夫是可以用得上的。這樣一來,雖然暴露的機會小了,可是可以謀劃的空間也同樣小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看著窗外陰雲密佈的天空,瓦西裡一次又一次的在心裡詢問自己。
居所內瓦西裡面對著吉爾尼洛娃表情充滿了憂鬱。
和他相比,吉爾尼洛娃顯然要自由的多,她畢竟身份低微,如果不是因為有瓦西裡未婚妻這個身份,她根本就連進入克里姆林宮的資格都沒有。因此即便這一段時間,克里姆林宮內鬥爭殘酷、陰雲密佈,她也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每隔幾天時間,她都能進來和瓦西裡會一次面。據她自己說,她的住宅附近戒備也很寬鬆,沒有什麼身份不明的人在左右出沒。
也正是因為如此,瓦西裡在經過幾天的反覆思量之後,才下了一重大的決定——通過吉爾尼洛娃同克留奇科夫取得聯繫。一方面要試探一下那個小子的態度,一方面也要穩一穩他的心,佈置一下今後的具體行動。
瓦西裡下這個決定可是真的不容易,他的顧慮很多,先說吉爾尼洛娃雖然是他的未婚妻,但是兩人之間的瞭解並不多。瓦西裡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信任她。其次在瓦西裡看來,吉爾尼洛娃是一個很單純的女孩子,雖然她穿上了軍裝而且軍銜也不低了,但是她畢竟是一個女人。而這次他所要進行的計劃又是如此的危機重重,一個搞不好,大家最後都要被送上刑場。斯大林之前搞得那些內鬥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瓦西裡不希望把這個有著自己未婚妻身份同時卻還很無辜的女人,牽連到這次計劃中來,讓她平白無故的和自己擔驚受怕。
可他還有選擇嗎?很明顯沒有。除了讓吉爾尼洛娃幫自己之外,他是半點選擇都沒有了。自從「真理報事件」以來,他失去了所有和外界聯繫的自由,除了吃飯以及斯大林的召見之外,他甚至一步都不能離開這個居所。在這種情況下,他似乎只有通過行動自由的吉爾尼洛娃,來和克留奇科夫通信息了。
「這裡面是什麼東西?」手裡拿著瓦西裡遞給自己的信封,吉爾尼洛娃眉頭微皺小聲問道。
「不要問這裡面是什麼。」瓦西裡背對著她目光看著窗外走來走去的守衛,小聲說道:「你只要記住它很重要就可以了。你今天離開這裡之後,一定要把它送到斯大林格勒大街74號交給一個叫娜塔莎的女人。」
「你放心吧,我不是托洛茨基組織的殘餘。」扭頭看到吉爾尼洛娃有些狐疑的表情,瓦西裡解釋道:「我之所以現在不告訴你裡面的內容,就是擔心你會沉不住氣,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封信無論是對這場政治鬥爭,還是對我們蘇維埃政權的前途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旦出了絲毫的紕漏,後果都將不堪設想。」
「不是我懷疑你。」吉爾尼洛娃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但是我必須要搞清楚,既然這封信是如此的重要,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將它交給斯大林同志或者是貝利亞同志呢?我想無論是出了什麼樣的事情,他們都能很好解決的。」
「我……」
「咚咚!」
瓦西裡剛想要進一步的解釋,突然一陣兒敲門聲傳來。
「噓!」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瓦西裡大聲說道:「請進。」
「瓦西裡同志。」一個衛兵走進來,看了看坐在沙中的吉爾尼洛娃,然後又看了看站在窗邊的瓦西裡說道:「斯大林同志請您馬上過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瓦西裡點點頭說道。
「你去吧,我今天先回去了,過一段時間再來看你。」吉爾尼洛娃也站起身來,她背著衛兵遞給瓦西裡一個「放心」的眼色。
此時的瓦西裡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不管怎麼說,只要能夠和克留奇科夫聯繫上,那就說明事情還有希望。
「那好吧,我先去了,你自己回去吧。」瓦西裡點點頭說了一句,然後便朝門外走去。
克里姆林宮的上方依舊籠罩著濃濃的黑雲,沉悶了數日的老天明顯在醞釀一場深秋的暴雨。走在異常陰暗的走廊裡,瓦西裡心裡考慮著斯大林在這個時候找他會有什麼事情。在他身後兩名荷槍實彈的衛兵緊緊跟隨。
走過數十個明暗崗,瓦西裡才來到斯大林的辦公地,還沒等他推門,裡面便走出一個人來,赫然便是瓦西裡現在最渴望見到的克留奇科夫。
克留奇科夫看到瓦西裡,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用肩膀在他的身上用力撞了一下,就在這一撞的同時,瓦西裡便感覺自己的手心裡被塞進一件東西——是紙疊的整整齊齊的一張紙,不用去看瓦西裡也知道這是一封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