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輝這句話可說過頭了,這不連皇上也埋怨上了嗎?關緒清一聽就生氣了,他厲聲說道:「溥輝,你這是在朕面前說話嗎?掌嘴!」
溥輝嚇得臉色煞白,「撲通」一下跪在父皇面前,心想事已至此,破罐子破摔了吧:「父皇,兒子是端妃的庶出,我額娘是朝鮮來的,人家都多嫌我、討厭我。我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今日又出言不恭,冒犯了父皇。兒臣索性拜辭父皇,一刀了卻了自己吧!」說著,「蒼啷」的一下拔出腰刀就要抹脖子。幾個御前警衛連忙撲過來,抱著溥輝,奪下了腰刀。溥輝卻伏在地下放聲大哭起來。
溥輝的貼身警衛長搶上前一步,跪在關緒清面前說:「主子,奴才本來沒有資格說話,更不敢為七爺求情,但求主子看在七爺今天打獵確實出了力的份上,由奴才替七爺受罰罷!」說著,「啪啪啪」打了自己幾個耳光。
老二溥德也上前來勸說:「父皇,七弟年紀小,脾氣太倔,說話口沒遮攔,惹父皇生氣了。不過,今天這麼多王公大臣們全都在場,責罰了七弟,他臉上也不光彩。兒臣斗膽為七弟求個情,掌嘴就免了吧!」
關緒清心裡在想,自古以來再英明的帝王也管不好自己的家事,康熙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英明了一輩子,到了老反而搞得眾皇子勾心鬥角,但自己不是康熙,怎能眼睜睜看著歷史的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他心裡很快盤算了一下,狠狠瞪了溥輝一眼,說道:「年紀小,脾氣倔做不了借口,如果你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撒個潑過去了也就沒事了,但你是皇子,要有教養,掌嘴就不必了,回北京之後朕罰你好好學學黑格爾的《哲學全書》和朱熹的《朱子家訓》,回京之後朕要當面拷問你!」
溥輝磕了個頭,答應一聲,卻不敢看父皇的眼睛。
關緒清又說:「今兒個眾皇子都在場,朕對你們是一視同仁,從來沒有分過什麼正出、庶出的,你們都要向你們大哥溥寅學習,他是堂堂正正的正出,原本這太子位應該是他的,可是他偏偏志不在此,主動向朕申明不要東宮之位,在帝國科學院從一名普通的科研助手做起,直到現在成為帝國科學院院長,這份胸懷、這份氣魄、這份志向你們誰也比不了!別以為能夠做了皇上就萬事大吉了,要想明君比作昏君要難上一千倍一萬倍,前清的雍正皇帝是每天朱批幾萬字,光是這一點你們誰能做得到,反正朕是做不到。要是明君也就罷了,要是昏君的話,自然有人民會推翻你,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誰都懂,但從古至今真正能夠做到的又有幾人?另外,不論你們的額娘過去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自打入了後宮的那一天起就都是中國人,以後誰要是再敢說什麼中國、外國之類的話,朕一定嚴懲不貸!」
說完了這番話,關緒清轉身就走,慌得在場的皇子、王公大臣、警衛隨從們,勸也不是,攔又不敢,只好簇擁著在後邊跟著。
老四溥賢搶前一步,在父皇身邊小聲說:「父皇,今天的事全怪我和二哥沒有盡力,惹得父皇沒能玩痛快,父皇如果生氣就責罰兒臣好了。如果父皇明天有興致,兒臣想請您駕臨獅子園,觀賞兒臣打狼。不知父皇願意嗎?」
聽了這活,關緒清停住了腳步問道:「什麼,打狼?為什麼專要打狼?」
「回父皇,一般打獵殺生太多,兒臣不忍,所以今天才採用守株待兔的辦法。但是狼卻不同,它生性殘忍,禍害蒼生。前幾年,昭烏達盟的王爺教給兒臣一個打狼的辦法,兒臣照他的辦法在獅子園修了個土城,圈進去一群野狼。明天敢請父皇駕臨獅子園觀看,請父皇賞兒臣這個臉面。」
聽了這話關緒清心中的怒火消了許多,今天打獵,自始至終,溥賢給他的印象都是比較好的,他勸阻使用黃如意作賞物,足以看出他考慮問題比較周到;他不屑與兄弟們爭高低,表現了寬容大度;誰都知道他和溥輝最要好,可是今天,他不為溥輝說情,也可以看出他不私接小圈子、不護短;在父皇生氣的時候,他不像別的皇子那樣出面說情裝好人,也不像其他皇子那樣幸災樂禍看熱鬧,卻想辦法來為父皇分憂。嗯,專門打狼,也是個好主意,朕倒要看看他是怎麼個打狼法兒,於是就點了點頭,然後在眾人的陪同下回煙波致爽齋去了晚膳以後,關緒清斜靠在椅子上,想著白天這一場不歡而散的圍獵。他想理出個頭緒來,可是不知為什麼卻越理越亂,他想到了溥寅,又是欣慰又覺得惋惜,高興的是眼看著溥寅一天天成才,把帝國科學院搞得風生水起,網羅了一大批世界級科學家,而且還成功研製出了後裔丙型火箭和中華1號衛星,這在世界科學史上都是一個彪炳史冊的偉大功績;惋惜的是溥寅淡泊名利,立志高遠,原本是太子的最佳人選,可是他卻偏偏不願意入住東宮,以至於太子之位直到現在還沒有個定論。
想著想著,窗外起風了,塞外的秋風透著陣陣寒意。屋簷下的銅鈴被吹得叮噹作響,更令人難以安睡。
關緒清索性下了炕,向王商要了一盞茶,慢慢的品嚐著。
太監小德安悄沒聲息的走了進來,小心翼翼的說:「皇上,天不早了,該歇著了。剛才二皇子和四皇子過來請安,奴才聽了聽這殿裡沒了動靜,以為您睡著了,就自作主張,請皇子們回去了。要知道主子還沒睡,該進來稟奏一聲才對。」
關緒清點了點頭說:「你沒錯,朕也不想見他們。請安不請安倒是小事,他只要把朕交代的事辦好,朕也就算燒了高香了。一個人貴在自強自立,不能自立於世,總靠朕扶持,能依靠多久呢?」
他似乎是在對小德安說話,但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德安懂得規矩,今天皇上無意間說出這番話來,事關皇儲,事關國運,他小德安就是有十個膽子也不敢接這個話茬兒,只是垂手在一邊站著。
關緒清忽然把目光投向了小德安,盯著他的臉說道:「自古以來,為了這個太子的位子,皇子們勾心鬥角、自相殘殺,使出各種辦法來討取皇帝的歡心,有很多人都和皇帝身邊的人的相勾結,比如皇帝的言行,習慣等等都要一字不落的掌握住了,以便在儲位爭奪中立於不敗之地……」說到這兒,他的話聲嘎然而止,久久沒有下文。
小德安打了個激靈,冷汗刷的一下就從後背冒了出來,偷偷用眼睛的餘光向對面掃了一下,卻發現皇上的目光刀鋒一般的掃過來,他兩腿不由自主的噗噗顫抖起來。
只聽皇上一字字說道:「小德安,太監干政是什麼處罰!」
小德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一頭磕下去,支吾著說:「皇……皇……奴才不敢……」
「你不敢什麼?」
「不……不敢干政……」
「朕量你也沒這個膽子,朕要知道的是你做了沒有?」
「不干奴才的事,是……是皇子托人打探,奴才實在……實在是不敢得罪皇子,只是洩漏了一些您的飲食起居之類的事,朝廷大政奴才打死也不敢說啊。」
關緒清半晌無語,最後一擺手讓小德安起來,悠悠的說道:「你還算誠實,朕問你是朕大還是皇子大?」
「自然是皇上大。」
「你是朕豢養的奴才,當然要竭盡全力為朕辦事才行。懂嗎?」
「奴才省得了。」
「別以為你們私底下幹的事朕都不知道,很多事沒到關鍵時刻朕不願意說罷了,其實朕身邊不止你一個太監與皇子們有來往,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你幫著朕徹查一下,回頭擬個名單出來,情節嚴重者亂棍打死,其餘的朕自有安排。」
「喳。」小德安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當太監的都機靈,他腦子一轉,就想出了主意。他轉身從桌案上捧過來一個金漆的盤子,那裡面放著各宮嬪妃、貴人的牌子。小德安將盤子捧到皇上面前,說:「主子要是一人待著太悶,傳一位常在、答應過來說說話也好。請主子翻了牌子,奴才去傳話。」
關緒清隨手翻了一個牌子,竟然是蘭常在,他心想:也好,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就和她下盤棋去吧。
小德安見皇上翻了蘭常在的牌子,正要去傳旨,關緒清卻攔住說:「不要去傳了,咱們過去吧。」
小德安連忙答應一聲:「喳!奴才過去備轎。」
「哦,不用了,走幾步路活動一下也好。」小德安連忙取過一件斗篷,給皇上披上。關緒清走出殿外一看,御前警衛長羅明帶著手下幾個警衛正雄赳赳的站在門口,就隨口問了一聲:「哦,你們幾個今天值班嗎?」
羅明連忙躬身回奏:「是,皇上。」
關緒清說:「朕要出去了,外面風涼,你們到廂房呆著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