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驚現情敵狄飛一口真氣走岔,胸口即時一陣劇痛,臉色剎那間蒼白中透出鐵青,再無一絲人色。他不得不閉上眼,拼盡所有的意志力克制自己殺人的衝動,拚力把忽然間在體內橫衝直撞的真氣收納歸位。
小小一個男寵,卻做到了他所有強敵都做不到的事,把他激怒到幾乎走火入魔的地步。
他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不停得在心中大聲吶喊,鎮定,鎮定,不用理他。他是什麼小人物,不必為了他而失了方寸。
於其說他是不想恩將仇報,殺死阿漢,倒不如說,他是害怕過於高漲的殺意和憤怒讓他再也無法控制沸騰四散的真氣。
然而,縱然如此,那心中極度的憤怒,依舊讓他有一種想要發狂的衝動。
這個人,他,他,他,他竟敢……
他是什麼東西,就這種一見無奇的長相,就那樣不堪的身體,居然還敢如此不知羞恥沒有自知之明地跑來色誘他。
他以為狄飛是什麼人,他以為他自己又是什麼人?
狄飛氣得想要憤聲長叫,可不知為什麼,在憤怒至極之時,竟仍有一種想要縱聲長笑的感覺。
阿漢見到狄飛全身顫個不停,滿意得點點頭,唉,原來那一堆**小說都是真的,小攻在感情上的執著,真的是很不可思議啊,只是小小親一下,他就激動成這個樣子了,要是再親密一點……
狄飛勉力把散亂的真氣歸入經脈,徐徐睜眸,看進阿漢那純淨得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眸中。眼前的少年眼中臉上都是笑意,歡欣鼓舞地再問一次:「現在可以從輕發落了嗎?」
那樣純粹的歡喜和快樂,讓狄飛忽然愣了一下。他始終不能確定,這個少年,到底是故意戲弄他,還是真的蠢到什麼不可能的事都當真,可是,這樣一雙的眼,這種仿若嬰兒的純淨,卻讓他那忽然間揚起的手遲疑了一下,沒有落下去。
強大的內力早已凝聚,落掌間可開金石,何況這只是血肉之軀。然而,為什麼竟頓在空中,要說他血修羅狄飛竟會有不忍之心,那是連他自己都不信的。然而,這一掌終究沒有擊下,只是若不報復,這一腔郁恨,又如何得平,便是他自己也是不甘心的。
他睜眸,揮掌,手頓,不過是轉瞬間事,心中的那沒來由的遲疑猶豫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若讓他思考決定,到底是殺還是不殺,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結果如何。因為在這個念頭轉完之前,園門外已傳來一聲恭謹的呼喚:「莊主!」
狄飛揚眉,怒氣和殺意悄悄溢滿天地之間,他進來之前已經說過,若無他的招呼,任何人不得打擾。莫非自從有了這個怪物阿漢,他的手下,都要學著一個一個讓他不順心,還是覺得,他真的成了活菩薩,慈悲為懷,掃地不傷螻蟻命了。
似乎感覺到即將到來了危機,站在園門前的男子,及時說了一句話:「我們找到他了。」
狄飛身形一震,然後倏然轉身,因為轉身的動作奇快,帶起一陣疾風,因為嫌正在他面前的阿漢礙事,信手一推,阿漢已是應聲跌了個暈頭轉向。他摸著腦袋搖搖晃晃抬起頭,卻見狄飛眼中迸出無比激越的光芒,雙拳無意識得在身釁握緊,聲音裡也帶著不可掩飾的緊張:「是他?」
門前的男子沉默得點頭。
「走!」乾淨俐落的一個字之後,狄飛的人已到了園門外。
阿漢這才醒悟過來,大聲說:「主人,你還沒答應我呢?」
狄飛眼見就要飛掠的身影為之一頓,回頭望向阿漢,臉上是明顯的不耐,眼中是惡意的猙獰:「即然你有心為他們求情,那就替他們擔點罪過吧。一共一百一十六人,你跪足一百一十六個時辰,我便饒了他們。」
話音還沒有落,他的人已經渺無蹤影。
狄飛不知道,如果他要讓阿漢做一百一十六個小時的工,阿漢沒準就會把一百一十六條人命給拋棄不管了。不過,如果只是跪著那麼簡單,別的什麼也不用干,那麼,倒不是不可以考慮的。
阿漢也不知道,狄飛一離開就吩咐人去把關起來的那些人,擇身份大小,犯事輕重,加以選擇地放關罰赦,至於阿漢跪不跪,其實已經不再重要了。
然而阿漢心眼比較實,說到必會做到,動心機,玩手段,鬧玄虛,撒大謊,完全都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所以,他真的跪足了一百一十六個時辰,沒有人監督,沒有人負責,沒有人逼迫。他只是覺得,要想得到,就應該付出,這一切理所當然。所以,驕陽如火也罷,夜風襲體也罷,週身麻木也罷,雙膝如有萬針刺攢也罷,虛脫無力奄奄一息也罷,痛苦,憂愁,憤怒,不平,這些情緒,根本連一點漣漪都泛不起。
至於一堆和他沒啥關係的人,會不會感激他回報他,這種問題,更不是他這個懶人會費勁考慮到的。
他的身體到底和普通人一樣,甚至沒有練過武功。若不是他有著超強的意志力精神力,就算有捨身救人的偉大念頭,也絕對撐不下來的。
縱然如此,等他跪足一百一十六個時辰之後,也即刻大病了足足一個多月才慢慢將養好了。
好在經過了這次風波之後,派到他身邊服侍的人不敢有半點不周,全心全意照料他。又有最好的大夫給他看病,最好的藥用來將養身子,他終是漸漸好了起來。
他的小園子也開始漸漸熱鬧,又有許多人時時上門,依舊經常收到禮物。
不過,現在上門的客人大多是狄飛的侍妾男寵,送來的,不再是珍貴的財物,而往往是幾株漂亮的花,一些好吃的點心,或是某某夫人親自下廚做的小菜,一些養身的良藥,一些精緻但談不上多貴重的小擺設。
來的客人更是熱情而且人人自來熟,見面就喊,大哥,兄弟,人人都說論身份他們都是兄弟姐妹。一見他要起床,就急忙阻止,快別起來,身子還沒好,別經了風。
這不過是客氣話,阿漢倒是當真的,他正好也懶得應付客人,這下索性連床都不起,直接在被子裡坐起來,隔著床帳,像以前應付客人那樣迷迷糊糊,隔一回兒,應一聲罷了。
這些來的客人倒從來不求他做事,只是特別愛坐下來閒聊。人人都像和阿漢無比親密,個個對他剖心相待,似乎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從出生到現在的歷史都講給阿漢聽,什麼時候遇上莊主,什麼時候被莊主收納,如何真心真意追隨莊主,這些年來,怎麼服侍莊主,俱皆講得詳細周到。
然而又都免不了,說起阿漢對莊主多麼有特別意義,莊主對阿漢多麼關心多麼喜愛。他們對此又是多麼佩服,多麼為莊主高興,多麼一心一意,希望和阿漢多多親近,一起為如何更好地照料莊主而盡心。
這些話阿漢一概左耳進,右耳出,隔著床帳嗯嗯嗯地應付。
說話的只當阿漢這個糊塗蛋真是拍拍馬屁就忘了自家幾兩重,真個坦然把所有的誇獎都接受了,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十個有八個會做出義憤之色:「可惜啊,近日莊主被那妖孽纏住,便是冷落了我們倒也罷了,竟是連你都放開不顧了。」
另外兩個沒有把怒形於色的,則多會淡淡然看似漫不經心談起,近日莊主又把什麼什麼無價之寶送到怡園去了,昨日莊主又賜了那位主子什麼什麼,今兒莊主已經是連續第十天宿在那邊了,然後再看似忽然想起地問:「漢兄弟,自你病後,莊主來看過你嗎?前些日子那人身子不好,莊主沒日沒夜守了他三四天。莊主對你素來疼愛,想必也不輸於他吧。」
來做客的各色人等,不管用的是哪一種語言技巧,目的很明顯都只有一個。
可惜的是,阿漢為人遲鈍又懶散,有厚厚的床帳做掩飾,他可以大大方方坐著睡覺,客人的話,從來十句裡面只聽一句,又過了足足一個多月,在每天輪流來這裡做客的一干人等,個個露出疲態,人人聲嘶力歇,每位都眼睛發紅心浮氣燥飲食失調,還有好幾個來探病的自己都病倒之後,他才勉強把每回偶爾聽到的一兩句話結合在一起,弄明白一件事。
主人有新寵了,他有情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