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洞外彼此勾心鬥角的諸邪宗們,正在嗤哩嗤啦猛燒不停的無煙火層中互相呼哩呼啦地打成一片時,除了戰具宗之外的各派,都在為了被戰具宗使了這麼一個詭計,就被他們那四個鐵蜘蛛放出了無煙火,不但一馬當先地竄進了洞中,還以火勢阻得其他諸人完全無法跟進,直是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一掌一刀,就將戰具宗的奸人們立斃手中。
可惜戰具宗的這一個龐大的「戰巨龜」,週身裝甲實在是厚極;以黃金戰主這樣的功力,放出的「射星劍芒」都還得從車後排氣的孔洞裡射入,才能引起戰巨龜內的一些損傷。待其所有的氣孔完全封閉之後,各種火器同時嗤啦嗤啦地射來,一下子還真是拿這隻鐵烏龜沒轍。
沒想到眾人還正在急動腦筋,正在想著怎麼對付戰巨龜時,之前竄進洞中的那四個鐵蜘蛛,居然又呼呼轟轟地噴著背腰的青火,從洞裡沖飛了出來……
「宗主快放滅神炮!」七器宗匠的老大邊操縱著鐵蜘蛛,邊扯開了喉嚨大叫道:「裡面沒有奈何珠……而且蛟頭魔人正在復生……大家趕緊扯風啦……」
七器宗匠老大的這一番話,立刻就讓在場的所有邪宗,都不由得在心中嚇了一跳!
凶殘狠毒聞名的蛟頭魔人,如果真的復生,肯定不會放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威力強大,令人望風色變的蛟頭魔人,馬上就讓所有的人都愣了一愣。
仁義王在微怔之後,立即呼啦一聲地翻身側移十九丈,「海嘯龍王刀」旋腕劈出長長的一道精浪,以一種波形的前進方式「嗤」地直射飛起空中的鐵蜘蛛老大,同時哈哈笑道:「媽的口是心非的戰具宗,到這時還想用這種話來誆我們……拿了奈何珠就想跑了不成……」
其他還在微愣的諸人,聽到仁義王這麼一說,立刻就叱喝連聲地,對著三個鐵蜘蛛發動攻擊!
七器老大「嘶啦」一聲,放出了兩枚銀翼火梭,對準仁義王劈來的光浪射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戰巨龜上方沖飛而去,因為飛行的火源全開,速度急增,躲過了位置比較遠的黑天禽和刑無肉長放而來的兩團光氣。
轟隆兩響,銀翼火梭猛然開爆,炸出了兩圈火浪,呼哩呼啦地往四方狂捲而去。
仁義王光浪倏收,身形倏地拉高,在空中帶出長火的焰流從他腳下嘶嘶地竄過,他那魁梧的身形再次側斜切入,「海嘯龍王刀」瑩然復亮,就準備追著七器老大使出第二波攻擊……
不過他還沒有來得及放出刀氣,一排嗤啦嗤啦,拉著青火的長釘,已經從左上方以一種連射的方式直切而來,阻擋仁義王的企圖已是不言而明。
「快點進來,阻擋他們這些人,還用不著引放『滅神炮』……」戰巨龜中急急地響起了戰器玄師絲絃般的巨音。
仁義王身上並沒有像黃金戰主那樣的著名戰甲,對著帶放「無煙火」的連射巨釘,可也不大敢直接就以肉身去承接,手中的「海嘯龍王刀」倏地嗡嗡急震了起來,「嘶」地一聲輕響,在身前六尺空中,布起了一條直豎的光束,左右兩邊芒浪重接,翻滾後洩,連連不停。
帶著火煙的巨釘,「叭」地打在仁義王的浪氣之上,因為刀芒兩側的光罩斜拉出尖銳的角度,立刻就將這連串而來的長釘給側崩而飛,往兩邊拉出了一條一條長長外斜的火煙。
七器宗匠的老大,雖然因為這樣而獲得了一絲前衝的空隙,但是他耳中聽到戰器玄師的話,顯然連宗主都認為他會這麼說,只是一種擺脫糾纏的說詞,心中不由大急,在對準依舊直追而來的仁義王又是嘶啦嘶啦地放出了三枚銀翼火梭,同時振聲大叫道:「宗主宗主,快放滅神炮……我們一進去就出來啦!根本沒時間找奈何珠……蛟頭魔人真的復活啦……弟子這話是藍十二的呀……」
這一次他的話音又氣又急,簡直就像是用吼的了。
眾人聽到他的話,忍不住又都有點愣住了。
他說得也沒錯,三人一進去,幾乎是馬上就火雜雜地衝了出來,顯見根本就連往洞裡多深入一些的時間都沒有,除非是那個奈何珠就放在洞口,不然還有甚麼原因會讓他們才剛進洞口就急得立刻退了出來?
想到這裡,眾人終於忍不住轉頭往原來的洞口望了過去。
無煙火的焰尾依舊叭啦叭啦地猛燒著,重重的火光還是遮住了洞口,實是甚麼都瞧不分明。
這時候,諸人的心中,都為了七器老大的話,有點弄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正在猶豫,那個龐大的戰巨龜突然從體內連聲「咋啦」,嗡嗡嗡地響起了一陣陣甚麼東西正在開始急速運轉的怪響。
眾人在詫異之下,回眼往戰巨龜望去,就看見龐大的戰巨龜再次嘰嘰吱吱地調整著角度,從體內也隨著運轉怪音的傳出,瑩瑩地亮起精亮的芒光……
這時候,大家才算是真的確定七器老大的話,恐怕十成裡有九成是真的了……
滅神炮是真人界的第一火器,威力之強,幾乎是沒有人敢正正地挨上一炮。
所以也可以說是戰具宗最重要的憑藉。
加上滅神炮一放之後,會需要一段重新蓄芒的時間,等於暫時算是廢物,因此就算是戰具宗,也輕易不肯亂放,總是把它當成威脅的主要籌碼。
如今四個鐵蜘蛛因為本身的戰力就已不弱,在還沒有顯示出有這個必要的時候,戰具宗居然就點起了一向當作依仗的「滅神炮」,顯然是受到了七器老大那一番又急又氣的話所影響。
七器老大最後面那一句暗語,必然就是指出了前言的確實性。
所以戰器玄師才會這麼樣地就點燃起戰巨龜的「滅神炮」!
想到這裡,眾人都不由得心中緊張了起來。
如果連腦袋都裂成那個模樣的蛟頭魔人,真的又復活,那可真是足以駭人聽聞的了。
這這這,這豈不是活生生根本就是個殺不死的妖怪了?
大家心中正在為了蛟頭魔人如果真的復活,後面所代表的意義而震駭時,戰巨龜中嗡嗡作響的聲音已經拉得越來越高,終於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
從龐大的戰巨龜車前的巨炮中,放出了一道強亮得讓人完全睜不開眼,粗得幾有四、五人高的超級光柱,對準了洞中直射而入……
真人界第一火器的「滅神炮」,終於開火!
滅神炮的這一擊,正巧和空中層起的烏雲所放出的第一聲雷響相疊,但是在滅神炮的強威對比之下,天上的那一條閃電,看起來已是顯得黯淡了許多,沒去注意幾乎是無法察覺。
滅神炮的那一道光柱,直衝進了洞口之內,而因為光柱的圓粗程度,超過了洞口的大小,以致於光柱的前端還未直接穿進,洞口的土石已經被這一炮的裂裂炸氣,給壓得土飛石裂,轟哩嘩啦地往後開爆而起。
戰巨龜在這一炮轟出之後,戰具宗藏身其中的諸人,立即急速操作,戰巨龜馬上就吱吱嘎嘎地抬腿彎軸,連連不停,竟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像只超級大烏龜地往外急爬而去……
眾人一向都以「烏龜」來形容戰具宗的這輛「戰巨龜」,除了其外表的形狀之外,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戰巨龜」的行動一向都是又沉又緩,確實是很有那麼幾分「烏龜」的味道。
只不過這時遇到了緊急關頭的「戰巨龜」,鐵足的長度突然又從體內多伸出來了近三倍,四足之長,已經是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粗短的感覺,反倒還更像是一隻四足蜘蛛,每一支鐵腳的長度足足超過六丈,一跨之間,距離至少有十五、六丈,等這四足連續快速交錯急行,也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居然就爬出了數十丈外,其速度之快,比起真人在地面上的掠行,實在也沒有弱到哪裡去,何嘗有任何一絲「烏龜」的模樣?
諸宗眾人,眼見本來應該爬得死慢的「戰巨龜」,竟突然嘎嘰嘎啦地飛爬而去,都意外至極地愣了愣,這才明白「戰巨龜爬得慢」這種感覺,根本就是「戰具宗」故意裝出來的假象。
放出了「滅神炮」,本來像「烏龜」的「戰巨龜」,居然就像只大蟑螂般地飛爬而去,這裡面代表的意思,在場的都不是笨蛋,當然沒有人會呆到留下來「察看」結果。
連戰具宗都趕緊逃之夭夭了,誰還敢留下來?
要是這一炮沒有得到預期的效果,誰留下來會有好下場?
因此無須多說,在場的所有人,都呼哨連響地跟著閃掠而去,眨眼之間,逃得半個人都不見了。
不管再怎麼說,蛟頭魔人有沒有被滅神炮轟死,日後再潛隱而來探看也不遲……
眼前還是先躲起來為妙,也免得被列到了明處當成目標。
這個裂洞所處的山頭,高度大概約有一百多丈,算不上是個大山,但卻又比「山丘」要來得高廣了許多,尤其這山頭後面連著七、八層節節上拔的十幾個山頭,因此應該算是一條連續山脈的外層小山。
戰具宗的滅神炮這一轟,威力果然是非同小可,雖然還說不上能將後面的十幾個山頭打穿,但是一轟之下,這個高約一百多丈的山頭居然也崩垮了快一半,碎石崩土,轟隆嘩啦地連響成一片,煙火齊冒,加上原先燒得叭啦亂響的無煙焰頭,整座山差不多有一半多都陷進了延燒的大火之中。
火勢之強,即便是後來嘩哩嘩啦下起的傾盆大雨,都還直澆了快一個時辰,才總算是將所有的火勢給壓了下來……
只不過原來的火煙,加上蒸散的水氣,讓山區附近數百丈方圓內,都漫滿了濃濃的霧氣,根本連四、五丈外都望不出去……
嘩啦嘩啦的大雨,越下越大,被壓下的火勢,終於熄滅。
等到所有火苗都被傾盆的大雨澆熄,殘燼生起了密密的濃煙,更是讓這一片的山區伸手不見五指,幾乎是甚麼都瞧不見……
巫王在迅速離開之前有點陷於混亂的洞口後,等了一個時辰,並沒有甚麼特別的反應,於是就又潛行匿影地回到了這一片直冒殘煙的山區。
巫王本來距離洞口是眾邪宗之間最近的,雖然後來七器宗匠中的四人,又威逼又使詐地讓巫王不得不讓開,因此反而比他還要先進入洞中。
儘管他們稍進即出,還傳達了蛟頭魔人復活的訊息,同時看戰巨龜的反應,竟就這麼不顧後果地轟出了「滅神炮」,似乎這個訊息是真的,但是巫王的心中仍然極為不甘,非得自己親自看看,不然無法真正釋懷。
一個被劈爛成那樣的蛟頭腦袋,難道真的還能夠復活?
雖然蛟頭魔人最先開始的,就是以一個獨角飛翼螭龍蛟的切斷腦袋,藉此在人間立胎現形,但是巫王沒有親眼看到,實在是難以甘心。
不管蛟頭魔人是不是真的復活了,顯然那進入洞中的七器宗匠之四,並沒有時間和膽力,去仔細檢查洞中有沒有他們想要獲得的「奈何珠」。
因此巫王等了一個時辰,終於還是忍不住又潛行了回來。
除了巫王之外,刑無肉、黑天禽和生苗王,也都非常有默契地一同行動。
而且為了預防蛟頭魔人真的復活,三派這一次是發動了所有的人手,以一種潛圍的隊形,慢慢地從外緣往山區推進。
嘩啦嘩啦的雨勢不但沒有停下來,反而還越來越大。
在一條一條密接的雨線,水煙的朦朧中,躡隱的人影輕微而且謹慎地掩進著,就像一個個雨中潛出的幽靈。
嚴格說來,三派這一次屢受劇戰,黑天九子現在還能維持戰力的,只剩下「彈鋒弓鏢」四子,帶著只餘八人的門下。
神遁宗「山海風林」四遁長老,山遁左肩已碎,右腕斷去,戰力已失。而風遁長老更是被魁官洞主掌斃,如今也只剩下海、林兩位長老,和十二個神遁宗的弟子。
生苗宗四腳苗長雖然只有白腳苗長脅下受了些輕傷,但是後來跑得比較慢的白腳長老被阿鐮摩一刀切成十八塊,死於非命。原本人數極多的生苗門下,幾經搏戰,少了一半還多,現在也不過剩下四十幾人了。
然而雖然連戰之下已是元氣大傷的三派,現在一齊集合起來,還是有八十人左右,加上彼此之間互相掩映,所以在雨霧中,還是看起來人影重重,聲勢不弱。
這一次集中力量,一探蛟頭魔人復活的真假,順便瞧瞧「奈何珠」是不是真的不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或多或少有點心驚肉跳。
蛟頭魔人可不是甚麼簡單角色,功力之強橫先不去說,其心性之凶狠,更是傳遍真人界,這一次回來探看結果,等於是拎著腦袋的事,因此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人數雖然不少,但卻是悄無聲息……
當眾人隊形成夾扇掩護到了原來洞口外二十五丈的位置時,就已經不得不停了下來。
生苗宗的灰腳苗長,渾身滴雨,遙望著前方坍成一大片的碎石巨岩,扭頭對著後面的生苗王和巫王說道:「苗宗,戰烏龜的那個『滅神炮』,威力憑大,這一轟竟把山底轟得垮了一片,數十丈內山巖盡塌,根本連洞都不見了,屬下瞧那蛟頭魔人就算真的是復活了,大約也被這一炮給轟回姥姥家了吧?」
巫王和生苗王、刑無肉、黑天禽等人,同時遙望著眼前這一大片堆石倒巖,在雨勢下直冒著淡煙的殘頹景象,瞧了好一陣子也瞧不到甚麼東西,巫王不由得就皺著眉頭說道:「坍土塌巖,堆成這麼一片,要察看還真是有些棘手……」
刑無肉將一直握在手中的「三星飛爪」,輕輕繫在腰間,低聲地問道:「會不會是戰具宗弄到最後,還是誆我們的?放這一炮也不過就是想掩人耳目?」
生苗王立刻就回聲應道:「刑宗主說得很有道理,這個媽巴子的戰具宗,嘴上說得冠冕堂皇,說不定鐵皮裡就是這麼回事……」
巫王皺著眉想了會兒,搖了搖頭:「你們會這麼說是因為你們並沒有機會仔細看到七器四匠進洞的情形……」
黑天禽一聽巫王話中,顯然還有其他的意思,連忙問道:「你是說……」
巫王繼續說道:「我本來是最接近洞口的,雖然後來在戰巨龜『滅神炮』的威脅下不得不退後,但是從我的位置望去,還是隱約可以瞧得到七器四匠……依我看來,他們入洞之後,根本就沒有進去幾步,就像是看到了甚麼東西那般地呆了杲,然後便雞毛子著火般地衝了出來,因此以我想來,他們應該是沒有時間去取奈何珠的……」
生苗王聽得頭皮微麻:「奶奶的咧,這麼說起來,我們還愣跑回來,豈不是自己找死?」
巫王又搖了搖頭:「話不是這麼說,雖然我肯定戰具宗的七器四匠,確實是看到了甚麼讓他們駭然的東西,因此忙不迭地往外衝,讓我急切間也沒有想到那麼多,跟著就先閃退離開,但是後來我想一想,越想越覺得有點問題……」
刑無肉連忙又問:「甚麼問題?」
「第一,如果七器四匠,看到的真的就是蛟頭魔人,那麼以蛟頭魔人令人無法抵擋的速度,又怎麼會容得七器四匠就這麼退出洞口?豈不是立刻就會出手擊殺四人?」巫王邊沉思著邊說道。
「嗯,這是有點問題……」黑天禽也點了點頭:「巫王你的意思是還有第二嗎?」
巫王點了點頭:「第二,如果他們看到的,真的就是蛟頭魔人,那麼在四人飛出洞口後,蛟頭魔人又為甚麼不急追而出?反而等在洞中,讓戰具宗的那隻大笨龜,點燃了滅神炮,蓄足了芒力,從從容容地轟進了這麼一炮?」
巫王這麼一問之下,黑天禽、刑無肉和生苗王,都有點若有所思地凝想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刑無肉才接著又問道:「這麼說起來的話,巫王的意思是……」
巫王點了點頭,很肯定地道:「綜合前面的兩點,如果七器四匠看到的,真的便是蛟頭魔人,那麼當時的蛟頭魔人,必然是正處在一種無法動手的狀態,否則以蛟頭魔人凶殘的心性,絕對沒有不下手或不追出來的道理……」
另外三人都矍然說道:「所以……」
「所以我們在等了這麼一會兒之後,當然要弄清楚兩件事,一是蛟頭魔人被滅神炮這麼當頭一轟,到底死了沒有?會不會在死後留下內丹元珠還是甚麼的。二是我們得確定奈何珠到底有沒有被蛟頭魔人放在洞中……」巫王很肯定地說道。
生苗王聽巫王如此一提,也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但是轉眼又望了望雨中那一片塌山殘影,不由得懊惱地接口問道:「就算巫王說得很對,這麼亂垮成一片,我們又怎麼下手?」
被生苗王這麼一問,另外三人又開始討論起該怎麼動手了……
正當幾個宗主一下子也想不出該怎麼辦,因此在低聲互相談論時,生苗宗四腳苗長中的首位紅腳苗長,無意間往自己門下掩隱的搜索陣列中一望,心頭猛然覺得有點不對,便即「咦」了一聲。
排行第三的灰腳苗長見紅腳苗長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神色,連忙低聲問道:「老大怎麼啦?」
紅腳苗長眼睛直往門下之人望去,有些不安地說道:「老三,你看兒郎們怎麼像是有點不對?」
灰腳苗長也回眼往一個一個互掩著身形,拉出一條搜索前進隊形的門下望去,瞧了好一會兒,才又回頭說道:「兒郎們怎麼不對?」
紅腳苗長也不大肯定地低聲說道:「奇怪了,我怎麼覺得門下的數目有些不大對頭……」
灰腳苗長又轉頭細看了一會兒,還沒發現甚麼,紅腳苗長已是輕輕拍著他的肩頭說道:「咱們過去瞧瞧,仔細點,數清楚兒郎們有沒有走散……」
灰腳苗長點了點頭,立即跟在紅腳苗長的身後,往左側掠去。
三派諸人這一次潛行搜索的陣形,是以巫王等人為中心,前後兩兩一組,成角形交錯往兩邊拉開陣列。
每一組之間都大約留有七、八丈的距離,每一個前列的人如果遇到危險,都有後列交錯的兩個同伴可以立時支援。
生苗宗的人還算是最多的,因此除了左邊陣線之外,也有十幾個人被分到了右邊黑天禽派和神遁宗那兒去。
現在的紅腳和灰腳兩位苗長,檢數的方向,就是全由他生苗宗弟子負責的左線。
此時他們每一位弟子門下,都潛隱著身形,有的躲在斷樹之下,有的藏在凸石之後,有的擠在夾巖之間,有的趴在凹陷的地形中,如果不是紅腳、灰腳二苗長深知其訣,說不定還一下子瞧不出這些對野外藏身的術法很有一套的生苗弟子們藏身之處。
紅腳苗長數到第二十三,就再也找不到下面的弟子了。
灰腳苗長的瞼色也有點變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在開始潛行之前,左邊這裡明明還有三十二位弟子。
多出來的十二位弟子,還是由他指示加入右側陣列編組的。
怎麼現在只剩下了二十三個弟子?
其中九個弟子到哪裡去了?
紅腳苗長立刻就對灰腳苗長說道:「老三你快去稟告苗宗,咱們不知道被哪一路的敵人,摸去了九位弟子了……」
灰腳苗長點了點頭,立刻掩行掠去,而紅腳苗長則是一個躍身,落在最邊兒那位前列的弟子身後。
那個弟子是伏身在一個凹下去的地坑裡面,紅腳苗長帶風的衣袂聲一來,他立刻就回頭望來,見到是紅腳苗長,立刻就想從坑裡站起來。
紅腳苗長單手壓住了他想要起身的肩頭,沉聲問道:「你有沒有見到左邊的人?」
那個弟子肩頭被壓,於是就維持著趴伏的姿勢,轉頭往左邊雨煙朦朦的方向望了望:「弟子在進入這個掩蔽的位置前,還瞧到左邊花八指兒,正摟著頭要躲在土堆後頭的……」
紅腳苗長向左邊一望,果然在嘩啦直下的雨線中,看到六丈外有個凸起來的小土堆。
紅腳苗長往土堆一指,沉聲問道:「六花兒,你是說花八指兒是躲在那裡嗎?」
那個左頸到左頰,刺著六朵怪苗花的「六花兒」點了點頭。
紅腳苗長側體倒縱,身形呼啦啦地竄進空中,像隻鳥兒般地往土堆後面直飛斜掠了過去。
撲掠的身體,翻飄的衣袍,在空中旋灑著雨滴,波動的氣流讓一條一條的雨線在空中斜拉出受力側歪的曲線,轉瞬間紅腳苗長的身影已從上方沒入了騰騰的雨煙之中。
紅腳苗長腰下的苗刀出鞘,指訣輕搭在刀尖刀背一寸四分之處,全身真元集中在觸刀的指尖和握刀的腕肘之間,隨時可以指壓甩腕,瞬間劈出三百刀的出刀勢絲毫不變,就這麼呼啦掠過了空中,往土堆之後落下……
一點一點的雨滴,落到紅腳苗長頭上三尺處,就輕輕「波」地散碎,在他身形的周圍隱隱現出了護身氣罩的形狀。
紅腳苗長的身形越落越低,氣煙急穿中,土堆後面的空處猛然拉近,卻是甚麼人都沒看見。
紅腳苗長姿勢不變地「叭」然落地,全身氣機拉到最高,細細地收集著附近所有的異象。
嘩啦嘩啦的雨響,還是天地間僅存的聲音。
明顯的雨線,和朦朦的水煙,依舊是昏沉沉的四周唯一看得到的影像。
紅腳苗長警覺地傾聽觀察了好一陣子,甚麼都沒看到。
正想從微低稍斜,可以最快速度出刀的姿勢站起來,空中呼啦一聲輕響,煙氣雨影中恍然一條人影從上方急撲而來……
紅腳苗長急聚真元,雙眼神光凝合,發現正是灰腳苗長的服飾……
松元吐氣中,紅腳苗長很驚奇地說道:「老三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紅腳苗長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尖利的手刀銳勁,「噗」地一聲,直從他的胸膛上直插了進去!
紅腳苗長微「呃」地一聲,所有的話音都縮回了喉中,心臟被瞬間割開的痛楚雖然讓他渾身都縮了起來,但是體腔中的肺葉完全被扯裂的利勁,卻讓他無法吐氣通過咽喉聲帶,叫出聲來……
灰腳苗長的服飾,穿在這人魁梧得多的體型上,顯得非常緊小……
紅腳苗長這時在心中突然才想到,他實在應該早些看出不對的……
這個人的身材高大,皮膚白皙,根本就不是他們生苗宗那種黝黑粗厚的模樣。
他的容貌清秀,鼻直唇薄,兩隻眼睛炯炯發亮,透出一種悍然的凶厲,嘴角還掛著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冷笑……
最讓紅腳苗長無法忘記的,是這人兩眼之中所放出的滾動光芒,是那麼深沉難測的紫紅色!
「你你你……你……」紅腳苗長拚力吐氣,還是沒辦法把「你是誰」這句話的後面兩個字說完,只在輕微的囁嚅中,口鼻溢出了大片的鮮血……
這人單手直插進紅腳苗長的胸腔之中,紫紅色的長髮飄飛中,只是低下頭來,對著紅腳苗長冷冷說道:「我說過,我要追殺屠盡所有邪宗……一個不留……」
紅腳苗長突然覺得胸口的劇痛,突然變成了一種軟軟的暖意,然後他就發現有一陣麻癢從胸膛中嘶然往外擴散……
眼前的人,整個頭臉顏色,在這一瞬間,陡然變成了一片慘綠,雙眼的紫紅更是暴然亮起……
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紅腳苗長在身體催化,臨死前的那一剎那,突然想起了綠甲鱗角的巨大蛟頭!
飛彈子和飛鋒子是同組潛伏在一起的,雨勢雖大,兩人一齊貼在這塊青石之後,卻依然是一動不動。
黑天禽派偵搜的方式,和生苗宗有一些不一樣。
在他們所受的訓練中,一向都是三人一體,絕不分開的。
只是和他們兩人配合的飛針子,在之前的混戰中,被黑羽十四巫的「妖姓嫗」暗算,雙眼被生挖而出,後來急救中發現那個可惡嬰巫身上都是毒蝕之氣,戰鬥中無法及時施法阻住傷口,等到後來抽出空施救,陰氣已經透過眼穴入腦,氣絕身亡了。
因此他們這一組三人,現在就只剩下了飛彈子和飛鋒子兩個而己。
左邊距他們二人約十丈左右的,則是飛弓與飛鏢兩人。
他們兩個是同時趴在一棵傾倒的巨樹後頭,他們二人原來的同伴飛珠子,則是死於魁官洞主臨終前的反撲,所以也和飛彈子飛鋒子一樣,原本的鐵三角都少了一個。
當飛彈子雙眼注視著雨線滂沱的前方,絲毫不敢有任何疏忽時,突然聽到身邊負責警戒兩邊的飛鋒子微微「咦」了一聲。
「怎麼了?」飛彈子立刻就問道。
「你瞧瞧那裡。」飛鋒子指了指雨勢朦朧中的右邊。
飛彈子往飛鋒子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
嘩啦不停的大雨中,有個人正在朝他們這裡不停地招著手,好像在請他們快點過去的模樣。
「咦?那個人的服飾,好像是生苗宗的紅腳苗長……他在幹嘛?」飛彈子有點不解地問道。
「紅腳苗長好像是在叫我們過去……」飛鋒子仔細地凝望著:「看樣子他好像發現了甚麼東西……」
飛彈子聞言馬上就準備聚氣躍身:「真的嗎?那我們快過去瞧瞧……」
飛鋒子立刻就拉住了飛彈子欲出的身形:「等等,我們守在這兒的陣形不能偏移,如果過去了,偵搜的布線就會出現空隙……」
飛彈子愣了愣,又回頭朝紅腳苗長那兒望了望,只見他一邊招著手,一邊指著他那裡的一個甚麼位置,就好像真的看到了甚麼東西一樣。
「原來的那個生苗弟子,大概被他派去通知另外一邊了,我看紅腳苗長似乎真的發現了甚麼……」飛彈子又有點遲疑地說道:「難道我們真的完全不理他嗎?」
飛鋒子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道:「不然你先過去瞧瞧好了,我還是守在這兒,也免得陣形出現了空隙。」
飛彈子點了點頭,便即縮腰彎腿彈身呼啦啦地竄了出去。
他的身形射入半空,紅腳苗長的身形忽然就消失了。
飛彈子的身形下落之後,好像也正左右尋找了一會兒,然後紅腳苗長的身影隨即再次出現在他的身旁,上身微傾地像是正在說著甚麼話。
緊接著飛彈子突然「呼」地竄身躍入了空中……
飛鋒子抬頭緊視,見到飛彈子的身影越來越大,然後就帶著呼啦啦的破風聲往自己這邊落了下來……
本來飛鋒子並沒有察覺到有甚麼不對,直到飛彈子飛落到他頭上三、四丈時,他才陡然發現有異。
飛彈子居然是背對著他,就這麼地倒飛了回來……
飛鋒子大吃一驚,正要喝問怎麼回事,飛彈子身旁猛嘶啦一聲,一條紫紅色的芒線斜然飛出,飛鋒子但覺眼前光線一閃,喝問的聲音並沒有出口,反而在他喉間咕嚕嚕地冒出了一團又一團的血泡。
當飛鋒子駭然發現自己的喉嚨竟在這紫紅一閃之下,被整個割斷之時,他就看到飛彈子的臉部,被一個陌生的人,一手直擊而入,整個臉都往內凹陷了進去……
然後他就覺得自己的視線直往上翻,居然就這麼看到了自己身後的景象,緊接著又看到一個雙肩之間無頭的血洞,嘶嘶的血柱對準了他的眼前直噴而來……
飛鋒子並沒有體會到自己的腦袋已經在那紫紅一閃下,就這麼被生生切斷,在空中翻滾……
他最後唯一還記得的,是那個陌生人微笑中,閃著森冷光芒的白牙齒……
巫王等人在商量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大概推算出原來洞口的約略位置,決定不管怎麼樣,總還是得挖探看看……
生苗王見決定已下,便即向後方作了個手勢,指示左側的弟子門下先往前掩進。
可是他的手勢打了出去之後,並沒有看到任何回應的訊號……
生苗王有些生氣地又連打了七、八個手勢,同時嘴裡咕噥著罵道:「媽的這批野人,雨下得這麼大,難道還能趴在水裡睡著了不成?」
左側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反倒是右邊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冷冷的語音:「其實不用去挖了,那個洞裡現在甚麼都沒有……」
生苗王轉頭一看,見到有個人從朦朦雨影中慢慢地走了出來,身上穿著的,正是神遁宗那著名的寬大松袍。
只不過這人的身形極為高大,本來寬飄的黑袍,穿在他身上,反倒並沒有甚麼空飄的感覺。
雖然是神遁宗的門下,但是生苗王被這種弟子等級的人冷冷地這麼一說,臉色立刻就沉了下來:「小兄弟,神遁宗的刑宗主還在這兒,怎麼你倒冒出嘴兒來啦?」
生苗王一說完,就轉眼對著刑無肉很不滿地橫了一眼。
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刑無肉緊盯著那個突然從雨中走出來的門下,眼中爆然亮起了警覺惕然的光芒。
發現刑無肉宗主這種特殊反應的,不只是生苗王而已,巫王和黑天禽都是經驗豐富到了極點的老修,立刻就知道情況不對。
於是巫王立即接口問道:「神遁宗的這位小兄弟為甚麼這麼說?」
雨中的那人輕輕地露齒微笑,讓每一個警覺凝視著他的人,都覺得他那森亮得有點異常的牙齒,傳來一種說不出的凶意。
「第一,我不是神遁宗的人……」那人笑意中透出無比的冷意:「第二,我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剛從那裡來……」
巫王四人聞言猛然地吃了一驚。
巫王立刻就接著問道:「從那裡來的?閣下是那一路的朋友?居然捷足先登了?」
刑無肉則是沉沉地問道:「你身上為何穿著我神遁宗的服飾?」
黑天禽宗主問的,又是另一個最直接的問題:「尊駕是誰?」
生苗王見自己門下弟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直覺的就感到和眼前的這人必定有著密切的關連,於是問的就是:「本王的孩兒們怎麼了?」
那人見巫王等四人同時問了各種不同的問題,那種露齒冷森的笑容依然未變,只是淡淡地說道:「我會穿著神遁宗的服飾,是因為方便我辦事,也省得貴門的弟子大驚小怪,現在事情辦完了,所以你們的孩兒們大概都不能再給你們甚麼反應了。」
生苗王和刑無肉,都忍不住倒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的門下都遭到了尊駕的毒手?」
那人又是以一種淡淡的語氣說道:「左邊三十五個,右邊三十八個,合計七十三個,一個不多,一個不少……換句話說,一個不剩!」
四人一聽,頓時心中發涼,互相對望一眼,立即暴喝一聲,團團將那個談笑間淡淡透出舉手格殺七十三人的狠辣凶魔圍住,黑天禽宗主緊握著手裡的挖心鏟,陰沉但又有些毛骨悚然地喝然問道:「尊駕到底是誰?」
那人對於巫王四人圈圍的勢子,正眼也不望一下,只是依舊冷冷地說道:「你們不是要找我嗎?怎麼我來了,你們反倒不認得了?」
巫王心中陡然一驚,駭然震動,雙眼大睜地瞪著眼前那人:「你……你……難道……你是……」
那人目光一凝,冷然的笑意中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是呀!沒錯,我就是蛟頭魔人!」
這人的話,讓圍著他的四人駭得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這這這……這怎麼……怎麼可能?」連刑無肉宗主也有點結結巴巴地說不清楚話了。
那個自稱蛟頭魔人,容貌其實還算清秀,實在怎麼瞧也很難讓人和恐怖蛟頭連想在一起的傢伙只是一付沉靜的模樣說道:「怎麼不可能?」
「你……你……」巫王好不容易才壓下心中的震駭,稍微比較鎮定了一些後,才又說道:「你的……你的蛟頭呢?」
那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是淡淡地說道:「這個倒是多虧了『戰具宗』的那一發叫甚麼『滅神炮』的東西……我還正在透過好像是我的家鄉那裡傳來的力量,重新駐胎組形,竟被滅神炮給轟個正著,將蛟頭的外層給完全摧毀……不過那時我的力量正好還在與根源相連,便即將蛟頭腦質趁機內化,組成了我本來就應該呈現出來的樣子……雖然現在沒有了蛟頭,但是蛟頭的質性並沒有甚麼太大的改變……說得更確實一點,現在的我比之前的蛟形還要強上了許多……」
四人一聽蛟頭魔人這麼一番話,幾乎難以相信。
他們早就已經認定了蛟頭魔人的模樣,因此現在一下子還是沒法子將原來恐怖駭人的蛟頭魔人,和眼前這個人模人樣的怪人連接在一起……
生苗王還是難以相信,只是結結巴巴地說道:「這這這……這怎麼可能?」
那已經沒有蛟頭的「蛟魔」目光森森地回答道:「我並不需要你們相信甚麼,會這麼回答你們也只是順便而已,如果你們沒有甚麼新鮮話兒,那麼我就要動手了……」
巫王四人心中立即提高警覺,只是這人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一下子實在也很難判斷得出來,因此巫王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就算你真的是蛟魔,那轟你一炮的人,是戰具宗他們,可不是我們,你要報仇,找到我們頭上來,豈不是找錯了主兒?」
蛟魔嘴角只是淡淡的一拉,也不曉得是本來裂到耳邊的巨嘴,猛地變成了人般的容貌,有些不大習慣還是怎麼,看起來雖然像是在笑,但是現場的四人在心裡都一點也感受不到任何笑意應該附帶的善意,反而覺得他的笑容中充滿了殘酷的陰狠味道:「你的記性似乎不大好,我第一次來時,你不是也在嗎?難道你忘了?」
巫王聽得只覺得頭皮一麻,愣愣地還沒說話,蛟魔又已經沉沉地接著說道:「至於這一次,那也沒有甚麼好說的了,橫豎只要是邪宗之一,我都不會放過,你們覺得合理也好,找錯也罷,頂多也不過就是死得甘心不甘心而已……」
四人一聽蛟魔如此說法,立刻就覺得有些不知如何接口了。
蛟魔這種擺明了沒甚麼道理好說的態度,根本就已經阻斷了他們所有巧辯開脫的理由。
他們四人可不是甚麼沒有眼力的人。
這個自稱蛟魔,長相其實還頗清秀的陌生人,雖然現在還不曉得他到底是不是即為他口中所說的蛟魔,但是以目前的情勢看,便算他不是蛟魔,恐怕也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
到目前為止,至少有兩點是巫王等四人可以確定的。
第一,他能夠讓四人毫無察覺的,就獨自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擊殺了他們左右兩翼根本沒離多遠的七十幾位門下弟子;無聲無息,點塵未驚,其功力之超絕,幾乎讓四人難以相信。
說話期間,除了巫王之外,另外三人已經又暗中對著兩邊,送了七、八次訊息,不料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看來他說的「一個不剩」,恐怕還真的並非戲言。
他們這些門下弟子之中,不乏長老級的人物,居然也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摸掉了?
由此看來,這人就算不是蛟魔,肯定也是個功力難測的超級高手!
第二,就是這人舉手之間,盡殺四人所有門下,數量超過七十人,功力深淺還是其次,這一份狠毒凶殘,實在就已經足以讓人嚇破膽了。
尤其現在他所表現出來,那種根本沒得商量的蠻橫,更是讓四人即便奸狡非常,除了硬拚,實在一下子也想不出甚麼其他的法子可以暫時穩住這個神秘的傢伙。
刑無肉宗主發現自己連送了好幾次訊息,給離自己最近的海遁長老,但是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心知他大概真的已遭不測,心中雖怒,但反而更是提高了警覺,口中故意忿忿不平地說道:「尊駕這麼不分青紅皂白,濫殺無辜,難道真的不顧做人的基本原則?」
蛟魔轉眼望了望刑無肉,露齒一哂:「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原則,我不喜歡你,就咬你一口,可惜我現在的嘴兒小多了,咬你一口太費力,還是宰了簡單。你如果不喜歡我的原則,那麼你也可以試著咬我一口瞧瞧……」
刑無肉已經算是邪宗了,但可還真沒遇過這種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的敵人,也不曉得他的話裡是諷刺還是講真的,竟猛然間被堵得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另一邊的黑天禽則是連忙接口道:「閣下,聽你的語氣,倒像是衝著我們邪宗來的?不管你認為我們邪宗怎麼得罪了你,真人界邪宗,除了『神魔洞』之外,合計三十七門,難道你一個人就能殺得盡?」
蛟魔露齒微哂的態度依舊沒變:「我雖然一直都很想像人類那樣地說話,所以才在這裡和你們說了這麼多,但我現在已經說得有點煩了。甚麼正宗邪宗我都不喜歡,以後給我遇上了,說不定會滅兩、三個宗派來玩玩,那隻大鐵塊兒我也會一個一個地追上,宰到完全死光為止。我當然有我的方法,可以把邪宗殺得一個不剩。至於你們,不管還有甚麼話,我都不想再聽了,後面的事你們就無須再多想了……殺!」
蛟魔這一段話的最後一個字出口,突然就唰啦一聲,整個人拉成一個長晃的波影,對準了刑無肉當頭竄去!
巫王等四人,對於蛟魔這種話意突轉,就倏然動手的行為,不由得猛地吃了一驚,連忙反應。
刑無肉實未料到,本來還在說著話的蛟魔,居然就這麼一眨眼地呼啦殺來,急切間三星爪陡然反翻,噗啦暴起一溜溜暗紅色的爪芒,由下上擊,身形急速倒翻,簡直就差點後摔在地上。
在那一瞬間,他只覺得那個自稱蛟魔的人,整個身形突然貼近放大,險些讓他措手不及,甩爪急翻之際,似乎還在眼中映現著那人微哂冷笑時,所露出來的森森齒芒。
尤其更讓他心中震駭的,就是在這人猛然接近的時候,他忽然發現這人的頭臉,整個倏地變成了一種綠沉沉的怪異顏色,就好像轉眼間已經變身成了一個綠頭怪物那般,使得那人原本雪白得有些冷意的牙齒,讓人在心中產生一種尖利無比的震顫感覺……
刑無肉在那一剎那,突然明白了,這人真的不是說謊,他真的就是大家一直要探明生死的蛟頭魔人!
在刑無肉急翻而起,嗤哩嗤啦連疊而出,一條條交旋的爪芒中,猛然「噗」地一聲,一溜嗚嗚直響的紫紅色旋光,穿破了十六股相絞的爪勁,對準了直往後翻的刑無肉猛然射到,其氣之強,根本讓刑無肉完全無法以爪力阻擋。
本來身形翻平,打算後飆而出的刑無肉,被這一擊破開攔阻的十六爪,直透而來的怪異氣勁,駭得不敢持氣浮空,連忙將打算後運飆出的氣機順著翻勢急沉而下,「蓬」地一聲,就這麼直楞楞地撞在地上。
因為刑無肉結結實實的這一撞,而飛揚起來的灰塵,剛在空中呼地形成了一圈圈飛煙,立刻就被險險從刑無肉上方嘶啦竄過的紫紅色溜光,拉成了一股股又急又直的塵線。
刑無肉是神遁宗的宗主,竟被蛟魔這突來的一擊,搞得連急竄出去都來不及,只跌得蓬哩嘩啦地,狼狽異常,說起來實是丟盡了臉面。
只不過在蛟魔的搶殺壓力下,刑無肉實在也顧不得甚麼臉面不瞼面,雖然是在地上跌得灰頭土臉,但是他果然不愧飛逃的專家,在這種情形下,依然能夠將撞地的力道分成了左輕右重,迥然不平均的兩種勁勢,在右邊顯然超過左邊的撐撞中,身形竟然突兀無比地呼啦啦往左側反翻了出去,但見飛塵方才乍起,刑無肉的身形已經急竄了出去。
當蛟魔的動作,毫無徵兆地對著刑無肉發動攻擊時,巫王、生苗王和黑天禽三人,反應的動作實也慢不了多少,立刻就同時大喝一聲,嘶哩嘶啦,鏟芒針氣青骷髏,暴然狂急地從三方合沖而來。
只不過這種合擊的氣芒烈勁雖強,但是顯然並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因為蛟魔急拉而出,層層相疊的身影,在那一串串一條條一層層的鏟芒針勁骷髏形猛然合沖而到時,「叭」地爆散而開,就像是個玻璃作成的幻影猛然崩化那般,頃刻間就化消在空氣之中……
三人頓時發現放射出去的攻擊氣機,就這麼一下子,已經完全失去了那個蛟魔的任何蹤跡。
這種閃避移形的速度,顯然已經超過了攻擊氣芒的圈鎖飛罩。
曾經和蛟頭魔人交手過的巫王,不由得在心中浮起了那種面對蛟魔時,幾乎完全掌握不住它絲毫閃移痕跡的不妙感覺,警兆頻生,立刻再喝一聲,圈指後拉,「阿胝婆頂門骷髏元神」嗤啦一聲地從杖頭浮了出來,整個和巫王的身形往後方急急地暴退……
巫王眼見狀況怪異,竟又起心先溜再說……
只不過這一回顯然巫王想這麼就溜開,已沒這麼容易了。
因為那一出杖身,就會不斷脹大的黑煙骷髏,只大約擴展了約半人身高,便劈啦連響,在周圍亮起了一條條緊束的紫紅色光芒,宛如網子那般地將巫王的骷髏元神一包而住,讓其無法再繼續脹大。
巫王大驚之下,指訣直入,點進骷髏之中,元氣急催,全力逼出……
被力擠而入的骷髏元神,「呼嚕」一聲地即刻崩然放大。
可惜那十二條橫箍而來的紫紅色線芒,並沒有因為脹大的骷髏而有任何撐擋不住的樣子,還是緊緊地將想要擴大的骷髏元神牢牢鎖住,使得骷髏元神和紫紅力線之間,嗤嗤嗤地冒起了一團又一團濃濃的煙氣,就好像是燒得通紅的鐵片,浸入了黑色的冷液那般,頓使周圍立入朦朧一片。
巫王只覺得壓入的元氣,就宛如遇著了一層奇韌無比的軟布那般,呼嚕嚕地往外反繃了回來,知道現在正值緊要關頭,不容自己有任何一絲疏忽,於是便即強運元氣,猛然再次灌入,真元振動中,挫得眼前都忍不住有點發花了起來……
被力線緊束住的骷髏元神,隨即往外力撐,巫王立訣伸入的單手被強大的壓力逼得晃然直抖,臉色黑中泛起了赤紅,儘管看起來就快撐不住了,卻依然鼓起一股狠勁硬是死撐不懈。
突然就在這時候,巫王陡然覺得背心一痛,低頭一看,從自己的胸前猛然噗噗地瑩然亮起了一圈一圈的紫紅色光環,由小到大,就好像是從裡面有甚麼水漬往外暈染了開來那般,環環擴散,瞬間就佈滿了整個前胸……
巫王還沒想到其他,那一圈一圈已經擴滿了胸前的紫紅光團,猛然「叭」地一響,往外暴噴了出來。
不是血肉,也不是碎糜,而是一條一條呈放射狀的光氣,就這麼好像燒穿了表皮那般地往外衝射而出……
巫王憋得幾乎無法忍受的真元,突然就這麼地蓬然炸散,他最後的知覺中,只看到了自己胸中,光氣迸散後,隱隱現出並手形狀的紫紅色怪掌!
在臨死的那一剎那,他竟然很沒有理由的想起了裂體方式和自己現在非常相像,被自己暗算而死的獸王尊者!
後氣一洩,骷髏元神立失支基,撐不住緊束的紫紅色力線,在轟然爆散中,被絞得炸起了十二條又長又濃的黑色煙氣……
巫王的骷髏元神,被蛟魔一擊而爆的悶響,讓生苗王心中立時有些發慌了起來。
以巫王號稱氣堅元固,難以突破的「阿胝婆頂門骷髏元神」,居然連完全運足都來不及,就被蛟魔給擊成了散為十二股的碎煙,顯然那人自稱的蛟魔身份恐怕不假,於是就怪叫一聲,絕臘針猛收,聚氣就持後竄……
不過生苗王這逃跑的本領,比起神遁宗的刑無肉或黑天禽宗主來,倒是真的有所不及。
等他收針挫勢,想往後退時,眼前忽然「唰」地一聲,出現了一漣一漣波動不停的紫紅色身影。
已經有些發慌的生苗王,並不明白為甚麼蛟魔在移動間會出現這種如漣影波動的怪異現象,但是他一見到面前出現了這種異象,還是立刻就知道蛟魔已經從巫王那裡轉了過來,急切間左手猛撤,呼啦啦地對準那一團漣動的身形,放出了左一百二十道,右一百二十道,相互交錯開散而出的百揉籐網;同時右手握持針管急湊上嘴,猛運一口元氣,就待吹出十二支「一吹絕臘針」……
不料生苗王那一口真元聚集的氣勁由胸入喉,還沒有來得及運氣吹出,猛然「叭」地一聲暴響,一團外紅內紫、旋旋而動的光影,已經正正地擊中在生苗王右手所持的針管之上。
生苗王的針管立時被巨大的壓力往他的嘴中直貫了進去,元氣逆壓,在他的口中爆開,噗啦一聲脆響,竟就這麼地將生苗王的口顎連後頸炸得後飛了出去……
被硬生生擠壓下去的十二支絕臘針,往斜下方猛然飛入體中,從生苗王背心的位置叭叭叭地穿了出去,頓時現出了十二個拳頭大的血洞。
當他無頭破背的屍身往下掉落時,只剩下半個的腦袋反而往上方高高地彈了起來,炸得連下顎都沒有了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模樣,死瞪得大大的眼睛直直地望著被穿破了一個洞的百揉籐網,然後又好像是在無法形容的詫異中,目睹了他原本以為至少可以稍微攔一下的籐網,在密集的「叭叭」連響中,斷成數百截……
黑天禽宗主從那個自稱蛟魔的怪人,開始閃掠身形,衝向刑無肉宗主時,黑天禽宗主也馬上在暴喝一聲之後,挖心鏟頓化三十六條青滾滾,響嗤嗤的聚氣流芒,長擊蛟魔。
但是生性本來就極狡滑的黑天禽,這一擊雖然前飛迅急,但是往後拉長的速度也是絲毫不慢,竟是在放出攻擊的同時,就已經飛身往後暴退了出去,打意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也正因為黑天禽一開始就抱定了繞跑的念頭,因此當巫王髏碎胸裂,生苗王頭飛背穿時,黑天禽已經是飛掠得完全沒入了煙雨濛濛的昏暗水氣之中了。
他在這時當然不敢將身形急拉到高空之上,也免得被那個凶殘狠辣的蛟魔給發現,因此黑天禽縮袍聚氣,直壓在地面四尺左右,嘶啦嘶啦地浮氣竄飛,想盡量地離開原地。
他飛行的速度是這麼樣地迅急,以致於直落在地上飛濺而起的水珠,都被他破空的氣流給帶得嘶啦飛射,在宛如急箭的身後六、七尺處,拉出了兩條蓬然開散的水扇滾煙……
黑天禽之所以會這麼傾力直飛,是因為他的功法特性,就是以倏然閃擊為主,迴旋掩逃並不是他的特長。
他希望在這樣的飛速急掠中,能夠藉由嘩啦不停的大雨,和還有一個蛟魔最先發動攻擊的刑無肉,能夠稍微牽住蛟魔,而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逸出此間。
因此他全身的元氣,都在這一瞬間完全加注到了週身沖飛的氣層之上,不敢有絲毫的保留……
也因為他是這麼樣的一個打算,所以他的雙臂緊緊地貼在身體的兩側,頭前腳後,連飄飛的每一片衣袍,都用佈滿週身的氣層牢牢地壓貼著,整個體型就像是個飛梭一般,唰啦不停地直掠而進。
當黑天禽正在傾力貼地飛射之時,忽然聽到左側像是水箭般往後直拉的雨霧中,嗡地響起了一聲連綿不絕,但又極為怪異的響音……
黑天禽幾乎是本能地往左邊望去。
在因為急飛前掠,而使得雨線一條條好像橫拉出來的昏暗水氣中,似乎有個東西正在以和他完全一模一樣的速度,穿霧破雨的飛馳著。
唯一不一樣的,是那一團現在透過飛退不停的雨線霧氣,看起來實在不容易瞧清楚的模糊淡影,後面並沒有像自己一樣,拉出長長的兩條被氣流捲激的水煙。
這種情形讓他在初望之時,還以為是自己在唰啦唰啦直往後飄的霧氣表面所投射出來的幻影。
等到他發現那一團和他同速貼地飛行的模糊幻影變得越來越大時,他才發現那並不是自己反射的幻影。
才想到這裡,那一團幻影已經嗤啦一聲,就像是脫去了模糊的外衣那般,從雨霧中露出了清晰的身形,而且急速無比地從左側往自己這裡猛斜了過來……
黑天禽心中一沉,就看見了蛟魔,以一種和自己完全一樣的姿勢,頭前腳後地,和自己並頭齊飛!
尤其更讓黑天禽喪膽的,是蛟魔此時正斜偏著頭,往自己這裡冷然地望來,嘴角微拉,就像在冷冷地哂笑著那般……
黑天禽這一嚇可真是非同小可,真元振動中,本來直飛的身形立刻就歪歪斜斜了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穩住元氣,恢復了直飛的狀態,轉頭一看……
黑天禽宗主立刻就看到就在他的身邊,近在咫尺,霍地出現了一張瞼孔……
秀氣的容貌,微哂的嘴形,森森的齒光……
他最後的知覺,就是這張臉孔的顏色,瞬間就「唰」地轉成了一種沉沉的綠亮,配上好像在眼眸深處翻滾的紫紅,看起來簡直比地獄駭人的厲鬼還要更加恐怖十倍!
然後黑天禽快速竄飛的身形,就在嘩啦一聲輕響中,碎成了一條長拉出至少有二十丈的淡紅色粉帶……
後面那兩條長長的水煙,同時嘶地往前急飄而出,久久方停。
煙氣裡,粉帶掩映,流露出一種血腥至極的美感。
刑無肉在嘩啦不停的雨中,全身蜷縮,整個身子就像是疊成了一團軟布般,藏在一個浮露於水面上的斷折樹幹中上方大小約只有四尺左右的樹洞裡……
這個地方原來只是一處窪地,並不是甚麼水塘,不過這一場雨下得實在太大又太急,以致於這一處約有百來步的低地,整個都被急下的雨水所掩,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個不小的泥水塘了。
窪地裡本來有不少塊斷樹殘幹,這積水成塘,馬上就使得至少有十幾段的木干,在水面上浮浮沉沉的,被急大的雨勢打得微微滾動不停。
刑無肉宗主藏在這麼一個地方,實在是讓人完全無從找起。
他所藏身的樹洞,是朝下浸在泥水中,整個人就像是死了那般,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他非常有把握,就算是最會搜尋蹤跡的高手,也很難在這樣惡劣的天候下,還會認為泥水塘裡,十幾段殘木中,水下的一個小小樹洞裡,竟還藏著他這麼一個人!
這時候的他,不但已經完全停住了呼吸,甚至神念都整個注入了他緊靠著的這段殘木之中,連心智都暫時和這塊爛木頭化而為一。
對他而言,此時的刑無肉,就是爛木頭;而這塊爛木頭,就是他刑無肉……
他非常有把握這種獨門的「化形並氣匿跡術」,可以躲過任何最厲害的搜索!
因為這時候的他,連神念都幾乎可以說化成了木頭……
因此他就非常耐心地等著危機過去……
刑無肉藏身的樹幹,被雨打得在泥水裡又是上浮,又是下沉,如果有人說在這樣混濁的泥水中,竟然藏著個活人,恐怕所有的人都會笑他是個瘋子。
這一段樹幹大概只有兩手開伸那麼長,也沒有多粗,藏個孩童還有可能,而且一大半還浸在泥水中,實是說給人聽也難讓人相信。
就在過了不知多久之後,樹幹群中有一段殘木,開始被雨點打得緩慢無比地翻轉了起來……
這段樹幹的翻轉是那麼樣的緩慢,一分一分地,簡直就和下面有一群螞蟻在翻轉也快不到哪裡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樹幹上沒有甚麼變化,倒是這個泥水塘左邊三、四丈左右的一處暗影中,「叭」地傳出了一聲輕響。
這聲輕響在嘩啦嘩啦的雨音掩蓋下,實在是讓人很難會去注意。
又過了一會兒,水塘右邊的另一處暗影裡,又傳出了一聲很輕的叭然脆響……
後面的這聲輕響,依舊被嘩啦嘩啦的雨勢壓住,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甚麼其他任何變化……
樹幹中的刑無肉,連續引動了兩個他之前布在泥塘邊的「神遁宗」獨門「試探棒」,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終於輕輕地「卡啦」微震,將折錯開來的骨節重新接上。
那段翻滾的樹幹中,慢慢有個像幽靈般的身影從樹幹裡爬了出來。
宛如空蕩蕩的衣袍濕影離木而起,在泥塘上方迴繞了一圈,又迴繞了一圈,然後停在空中,也不曉得是在作甚麼。
又過了一會兒,那吊在空中的衣袍身影,「呼」地一聲,竟也不立刻飛遁而去,相反地還往泥塘裡落去……
另一段樹幹猛然滾翻,精赤著身子的刑無肉一把撈住落下來的衣袍,也不管水濕滴流,急快地就披在身上,就像一隻完全沒有重量的幽靈那般,輕柔無比,而又小心無比地往外飄然掠去。
經過了層層測試,刑無肉終於確定己經沒有任何人潛藏在附近,於是便現身往暗沉幾乎難以看出多遠的雨煙中遠逸離開。
然而在高空之中,壓得低低的層雲之上,居然就有個薄薄的人影,像朵浮雲般地從一動也不動的浮坐姿勢,輕輕地伸了個懶腰,然後低頭下探。
這人所在的位置,並不像地面那樣,下著傾盆般的大雨。
空中不但點雨也無,掠拂的微風既輕又柔,令人舒暢無比。
這人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剛睡了場好覺起來那般,伸完了懶腰,就低頭做了個往下探看的姿勢,就好像他真的可以用某種方式清楚地瞧得見下面的情形那般。
他到底看得到還是看不到,很難去預測,但唯一有一點,卻是可以斷定的。
那就是這人臉上,那看起來有點像是哂笑著的嘴間,微露著淡芒……
那是他森森亮亮的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