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鶴仙子的身形,突然左旋而起,斂袍側身,服擺袖尾啪啪輕響,整個身子往左竄起,在空中劃起一條優美無比的弧度,閃然落向了孽龍化形的位置。
當率鶴仙子掠起於空中的時候,在場的人,雙眼都緊跟而起,卻突然發現,率鶴仙子的身形,在雙腳離地的那一剎那,陡地出現了變化。
她整個瘦長的身體,在進入空中的那一瞬間,突然就像是起了一種質性上的變化那般,霎眼化成了一隻大鳥般的黑影。
雙袖如翅,瘦體如軀,所有盯著率鶴仙子的人,都覺得她再也不像是原來的率鶴仙子,其變化之快速與怪異,實令觀望的眾人心中陡地嚇了一跳。
率鶴仙子以旋身而動,化開了孽龍化形正面壓來的無形沉力,一進入空中,立即雙臂開展,唰然自袖中挽手現出了兩支一黑一白的細柄尖頭鶴嘴鋤,澎湃的氣機透臂而出,鋤尖破風,帶起了一聲又響又亮的長音,乍聽之下,簡直就像清越的鶴唳長鳴。
率鶴仙子宛如一隻大鳥般地滑到了孽龍化氣的頭頂上方,黑白雙鋤同時一鋤他的天靈蓋,一鋤他的胸口,氣機崩化七百一十三層,雙向合擊,一式就蘊含了超過一千重的變化,威勢之強,確實不傀是真人界有名的散修。
「好個「縱鶴擒龍術」!」
「率鶴擒孽龍,率鶴仙子的這一招就博了個好采頭……」
「率鶴這一鋤,劈力加上衝力,威勢至少增加了六七倍,確實是不可小視。」
台下一些見識比較廣博的修真,已是暗暗在下面和同伴或說明或評論了起來。
孽龍化形望定率鶴仙子在空中宛如化鶴而飛的身形,不但不躲避,反而反衝而上,青龍披唰然而起,鱗鱗的青龍頓時就像是活了過來那般,帶著裂裂的巨響,就朝著率鶴仙子,連人帶鋤兜了過去。
就在孽龍化形抖旋披風的那一瞬間,在場的眾人,就叉見到了一種難得看到的奇特現象。
孽龍化形巨大的身形之外,突然之間,披風上的那條鱗鱗青龍,居然就像是陡地活轉,脫離了披風那般,開始繞著孽龍化形的身形環環飛旋,龍身滾動間,閃閃青芒順體流轉,其景象之奇麗,實在是罕見至極。
「老天,怎麼有條活青龍繞著孽龍化形飛轉?」
「青龍披,青龍披,這是青龍披……」
「十大寶衣的青龍披,威勢確實令人驚訝……」
「娘的,這種怪象可實在是少見……」
率鶴仙子和孽龍化形的動作,都是極其快速,前面率鶴仙子一式「縱鶴擒龍術」
的讚歎還沒有結束,後面驚呼青龍披青龍繞身現形的駭叫已是接著出現。
率鶴仙子左右各七百一十三層的鋤力,一鋤進青龍披上宛如離披而起的青龍身上,鱗動的龍身旋滾間,七百一十三重勁力,竟然立即從青色的龍身之上側滑而過,讓率鶴仙子馬上感覺到氣機崩斜,簡直就像鋤在滑不溜丟的泥鰍身上那般。
率鶴仙子馬上就發現自己這一波的攻擊,已經在孽龍化形身上十大寶衣之一的青龍披防護力量化解下,喪失了該有的效果。
率鶴仙子不待自己的力道用實,雙鋤反抽,兩臂同時外撤,因為勁力的轉變過於迅速,幾乎看不清楚她雙臂的動作,突然就發現率鶴仙子整個如鳥展翅的身形,噗啦啦地往後飛揚了起來。
遠遠望去,就像是一隻巨鶴,在下衝猛啄目標之際,突地振翅逆飛起來那般,衣袖帶風聲噗噗裂裂亂響成一片。
很顯然地,率鶴仙子的警覺並沒有料錯,就在她身形整個反撤之時,孽龍化形身上那條飛滾的青龍,居然像是突然探出了青色的龍頭那般,往率鶴仙子原來的位置伸捲而去。
整個青色的龍身上半部,伸得直直的,不停滾動的鱗動龍身放射出嗤嗤連響,好像在滾動間,連空氣都被這條青龍絞得完全粉碎那般,氣勢之強大,實在有些駭人。率鶴仙子在身形後飛之時,銳利的眼力馬上就注意到,在這條伸捲出來的青色籠身之上,鱗亮滾動的龍身之內,隱隱有許多密密的細細光柱快速地閃動著,她立即就發現這裡面一定另有玄機。
以這細密快閃的捷速,純粹精亮的程度,率鶴仙子敏感地察覺到,這應該是另一種完全不遜於青龍披的特殊功訣,而不是屬於專以防護作用著稱的青龍披本身的能力。
率鶴仙子一連三撤,在噗啦噗啦連續的音浪中,身形宛如一隻矯健無比的黑色翻鶴,一翻再翻,幾乎已經讓人完全分不清她的頭腳身形了。
「咦?弱水三拔鶴?率鶴怎麼這麼怕那只青龍?如此一退再退?」
「會不會是那只青龍太厲害了?」
「老弟,你這就有所不知啦,青龍披雖然是十大寶衣之一,但是這十大寶衣除了黑皮宗的蒺藜衣是以內外皆刺,傷人亦傷己著稱之外,其他的九件寶衣,聽說都是以防護主人為主,根本就不浪費任何一絲的力量在攻擊之上,你看孽龍長老身外繞體的那條青龍,就是專以化消外來的攻擊為主。好像很少聽說這條青龍會傷人的……」
「老哥,哪裡是這樣的?你沒瞧見現在那條青龍還拉了半條龍身出來,看起來簡直就像是打算咬率鶴仙子一口的模樣……」
率鶴仙子在連續三次倒撤之後,一口元氣猛然偏轉,身形極其特殊地回了一個圈,轉而從孽龍化形的身側掠到。
這一次,率鶴仙子雙鋤連續交揮,頃刻已是飛鋤交錯了一百二十回,但見一黑一白兩色流現,彼此交叉變化,看得稍微久一點,眼睛都禁不住開始花了起來。
孽龍化形對於率鶴仙子交互攻來的這兩百四十鋤,突起的魚眼精光暴射,翻滾的青龍嘶然從側面飛旋而來,威勢依舊騰騰扭扭,令人心驚。
率鶴仙子這一回,心中已經打算要正正地和孽龍化形的青龍披硬碰一下,因此銀牙暗咬,振元加力,連續交揮的鶴嘴鋤,每一道勁力化出三重變化,兩層側勁,左右各一百二十鋤的攻擊,馬上就變成了左右各三百六十層變化,同時也帶起了兩百四十道的側力切出,破風之聲,立即嗤嗤啦啦地響成一片。
當孽龍化形眼中放出精芒時,率鶴仙子的攻擊已是悍然切出,就在這時,率鶴仙子突然發現龍身護著孽龍化形,籠頭繞翻側來之際,在龍身之內,有一點灼灼的精芒亮了起來。
這龍身之內的亮芒,有個最特別的地方,就是其光色之純淨,實在是一般的光芒所遠遠不及的。
率鶴仙子心中的警訊突起,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點精芒已經化成了約有拳頭大小,緊接著就在龍身之中暴然散開,化成了一條條又細又亮,光色純淨至極的直射光線,對準率鶴仙子正正射來。
這一條條又細又亮的直射光線,不但色澤之純淨,為率鶴仙子所僅見,而且最特別的是,雖然是由那拳頭大小的光芒中暴散而出,但是所有的射線,卻都只鎖定在一個方向:也就是率鶴仙子的位置。
率鶴仙子所帶起的一串串交錯的攻擊,連依舊閃動著鱗光,包護著孽龍化形的青龍龍身都還沒碰到,就已經被這總數約有一兩百條,又細又亮的射線給連擊而中。
在嗤嗤碰碰的連連暴響中,每一條擊中率鶴仙子密密鋤影的亮直射線,都炸起了又長又寬的各色炫麗彩芒,條條片片,長長短短,密密麻麻,簡直像放起了滿天的華焰,那種驚人的亮艷程度,直可奪人心魂。
這種射線的穿透之力,實在是大出率鶴仙子的意料之外,整齊緊密的交錯鋤影,硬是被這一條條除了看起來極細極亮,好像沒有甚麼特別之處的射線,給透穿得支離破碎,勁力崩散。
率鶴仙子心頭如受重錘所擊,氣血反逆,身形宛如被利箭射中的飛鶴那般,往後呼啦啦地倒飛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刻意的安排,率鶴仙子被擊飛的身形,竟然是對著陰陽和合派之處直直拋去。
率鶴仙子的狀況一出現不對,陰陽和合派那兒的另外五位清涼仙子,都已是閃動身形,準備出手救援。
她們卻未料到,緊接著率鶴仙子的身子,已像只傷鶴般朝著她們飛了過來。
六仙子中最小的朦朧與樞稜兩位,同時一左一右,飛身而上,在空中把率鶴仙子的身軀給一人一邊地接住了。
二人低頭一看,心中倏沉。
率鶴仙子臉色蒼白,唇角溢出了一絲鮮血,顯然已受了不小的內傷。
朦朧和樞稜兩人,心中又驚又怒。
驚的是,率鶴仙子的修道資歷和功力,一向在六仙之中都是為首居長的,竟然會這麼樣地就被孽龍化形給打得吐血受傷。這麼看起來,孽龍功力之高,由此便可見一斑。
怒的是,本來聽孽龍化形之前的言語,還很客氣有禮,口口聲聲說的是討教試手,誰也沒想到,他會這麼一下子就下了重手。
五仙中的其他三人,也在朦朧樞稜帶著渾身發軟的率鶴仙子回到陰陽和合派廂座之後,忙著檢看她們的老大姊率鶴仙子的傷勢。
率鶴仙子雖然全身軟乏,此時也掙扎著坐了起來,不讓自己在這種地方躺平,同時口中還對著另外五位臉露憂急的清涼仙子說道:「你們不用太擔心,我只是真氣反逆,傷了一些經脈,不致於有甚麼大礙的……」
也關心地靠了過來的陽公公,從懷裡拿出了一個小玉瓶,倒了兩個藥丸,遞給已經自己坐起來的率鶴仙子,同時口中說道:「傷了經脈才更要注意,這是我自己煉製的「陽參丸」,服下之後趕緊運一回氣,可以讓經脈受的傷害減到最小……」
率鶴仙子向陽公公道了聲謝,便立刻將藥丸服了下去,接著說道:「小心孽龍青龍披下面,很有些怪異,顯然他已經把他自己特殊的攻擊模式,融入了青龍披的防護作用之中了……」
率鶴仙子的話還沒說完,突然在西邊的廂座上,傳來了一聲冷冷的語音:「想來你自己也搞不清楚狀況,別人的東西也能這麼亂吃得麼?」
陽公公一聽到這話,立即心中大怒,站起來就對著西邊的方向沉聲說道:「是哪一位朋友說這種話?這話裡又是甚麼意思?」
他的語音才落,竟然是丹門的老丸兒門主淡淡地說道:「陽公公,你也不用這麼生氣,我說的只是實話。」
老丸兒門主是一位長得頗有些老氣,穿著一件樣式沒有甚麼特別,但是一眼就可以瞧得出質料非常特殊的青布大衫。
這一件青布大衫,如果是穿在一位身材豐實的人身上,必能顯露出其卓越不凡,樸實中帶著雅逸的特殊品味。可是現在穿在這位身材有點佝僂,看起來有些老態龍鍾的老丸兒身上,就顯得這件閃閃發亮的青布大衫確實是有些太大了點:
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皺紋,可是他那一把灰中有白,白中帶灰的長長山羊鬍子,和有些彎彎的腰背,就給人一種年紀很大的感覺。
陽公公顯然也為了這位說話的人,竟然是丹門極為難惹的老丸兒門主,顯得非常意外,語氣卻依然訕訕不樂地說道:「老丸兒門主,不知道之前門主說出那樣的話,是甚麼意思?難道門主還懷疑老朽會暗害本派的人不成?」
老丸兒門主還是沒有甚麼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陽公公,你也許並沒有心暗害你的門人,但是有時候無知和存心害人,也差不了多少。」
陽公公一聽這話,心中的氣可就忍不住了:「老丸兒,你是說老朽無知嗎?」
老丸兒居然點了點頭,語氣還是沒變地說道:「沒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陽公公身為陰陽和合派的護法長老,被人如此當眾指責無知,心中大怒,也下管老丸兒門主有多難惹,立即沉聲說道:「老丸兒,老朽敬你是一門之主,所以很不願意得罪你,但是尊駕如此污辱人,老朽也無法忍受,如果老丸兒你沒有把話說清楚,老朽拼著得罪你,也要向你討個公道。」
老丸兒面對氣得鼻子快噴火的陽公公,臉色一點也沒變,只是依舊對著陽公公淡淡地說道:「話要說清楚太麻煩了,你不會瞧瞧那個叫甚麼率鶴的女娃兒,現在是個甚麼情形?」
不止是陽公公,所有陰陽和合派的人,和其他宗派的修真,聽了老丸兒的話,都下禁愣了愣,齊往率鶴仙子之處望了過去。
就這一望之下,所有人都意外至極地呆住了。
其中尤其是陽公公,簡直就像是被人在嘴裡塞了個大鴨蛋那般,臉色大變。
原來就在他這一回頭望去之時,赫然發現,本來只是臉色蒼白的率鶴仙子,就這麼一會兒,竟然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然後再由紅轉綠,簡直就像有個人拿著一盞不停變換火色的明燈,照著率鶴的臉龐那般,讓她的臉色一直不停地就這麼又白又青,又紅又綠地變換著,其景象之特殊,實在讓人看了有一種奇詭至極的感覺。
「這這這……這是怎麼一回事?」陽公公連忙過去,細細地探看著率鶴仙子的脈息狀態與眼神反應。
然後陽公公就駭然發現,之前雖然受了點傷,但是總體上看起來,應該還好的率鶴仙子,就這麼一下,已是脈象大亂,呼吸趨淺,連神智都陷入了昏迷之中。
其他五仙子也立時大驚,都圍在率鶴仙子的旁邊,有的輸氣機,有的探鼻息,有的捏人中,有的輕輕呼喚著率鶴的名字,五個人立時亂成一團。
七傷派的宗主傷病書生,遠遠見到率鶴仙子不停變換的臉色,不禁有些駭然地說道:「極氣入體,五官變色……這個這個……這個好像就是……」
「沒錯……這種現象,普天下只有一宗的功法會有此情形!」金甲戰神宗的黃金戰主已是轉眼望向了從動完手,就一直施施然站在那兒的孽龍化形而去:「孽龍長老,原來你在加入陰陽和合派之前,竟是我們北方真人界第一邪宗,十二府中排名首位,「極光氣宗」的人?」
黃金戰主的話一說完,立時就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一陣驚訝與騷動。
誰也沒想到,這個孽龍化形,居然本來是邪宗十二府中排名第一位,一向有「邪之聖者」稱號,極光氣宗的人。
傳說在東西南北,四方真人界中,活得最長久的,當屬正派神秘的宗派「駐形永生宗」了。
其宗主「無極永生」,聽說到現在,已經活了一萬五千年,是現在天下間所有的修真之中,可以說是活得最久的一位修真。
沒有人知道,為甚麼那位無極永生宗主,練了這麼久,還不飛昇天間天人界。
有一些她的同輩晚輩,都已經飛昇進入天間,成為了天人,可是卻只有她還留在人間的真人界。
也不曉得是他們派中的修練方法,有了甚麼問題還是怎麼樣了,總而言之,他們駐形永生宗的人,就是很少聽過有甚麼人曾飛昇進入天間的。
可是,儘管大家一直對這一點想不大透,卻也從來沒有人敢真的去探個究竟。
這個原因,倒不是駐形永生宗,派力有多麼地強,相反的,好像從來也沒聽說過,駐形永生宗,曾經對甚麼宗派或個人,有過甚麼敵對的傳聞。
聽說他們這一宗,是從來不將精力心神,放在研究殺人殘命的戰鬥法訣上。
然而所有的傳聞,畢竟也只是傳聞而已,真正說起來,實在也沒有人能確定到底這些傳聞是真的還是假的。
因為,不管是那一方的真人界,根本就極少聽說過有甚麼駐形永生宗的人,曾經在真人界裡走動過。
要不是一千兩百年前,鬧了一個「羅喉風波」,駐形永生宗出現了一位全身包得緊緊的怪傢伙,據說還是他們的七大長老之一,已經活得超過了八千年,說不定一般的修真們,還會把駐形永生宗給歸類到像太玄原始神魔洞那樣的空頭宗派去。
駐形永生宗,聽說是位在一個叫「永生水域」的地方,但是好像也沒有聽誰說過這個「水生水域」,到底是在哪裡,只知道因為叫做「水域」,因此駐形永生宗就在正派的「十水」之中,佔了一個位置。
所以,就算有人想找駐形永生宗,也會因為不曉得這個宗派的位置在甚麼地方,根本就不得其門而入。
沒有人敢去騷擾駐形永生宗的另一個主要原因,則是因為他們這一派的人,實在是活得太久了,幾乎可以說是整個真人界的長輩也不為過,所以東南西北幾個超強的正派宗門,都不約而同地將駐形永生宗的無極永生宗主,列為他們這些宗派的客席長老,還同時送她一個「不滅聖姑」的稱號。
有了這個因素,恐怕還敢去惹駐形永生宗的人,大約是在跟自己過不去了。
因此,駐形永生宗,另外還有個稱號,就叫作「第一長壽宗」。
在正派中,能夠讓真佛、大羅、浩然、光神、白羽和極北水晶海等六大超強宗派,同時共尊其宗主為六派共同長老這種特殊又特殊禮遇的,除了駐形永生宗的不滅聖姑之外,還有另一個,便是以古籍秘笈收藏、見聞知識、智慧心計,都號稱天下第一的琅環錄籍宗。
琅環錄籍宗的人也活得滿久的,還有個「第三長壽宗」的別號。不過此宗之所以會和駐形永生宗一樣,同時列為六大宗門同尊的客席長老,主要倒不是因為他們活得長,而是因為這一宗據說收集了從有真人界以來,最為完整的秘錄典籍,甚至曾聽說過,有些宗派裡,關於自己宗派的法訣,要講最原始的古籍,說不定還沒有這一宗所收藏的來得豐富完整。
既然有了這種傳聞,那麼想當然這一宗的麻煩想要少,實在也是很困難的。
歷年來,暗中覬覦錄籍宗所收藏的古籍,因而暗中派去探看的人,實在是說不出有多少人了,但奇怪的是,好像從來也沒聽說過有那個宗派得手過。
六大宗門有監於這種暗中下手的宗派實在太多,最後終於同時共尊琅環錄籍宗為六派的共同長老,並且揚言再有暗中派人的事情發生的話,六大門派將會同時追究,接著正式澄清之前那種錄籍宗的藏書比一些宗派還要完整的傳聞,全屬子虛烏有的謠言。這才讓這種頻頻暗探的情形,少了許多。
然而既在真人界,有所謂的第一長壽宗,第三長壽宗,那麼想當然耳,除了這個神秘長壽的駐形永生宗,和收藏慧識,俱皆如海的籐籍宗之外,在真人界當然還有一個「第二長壽宗」了。
這個第二長壽宗,指的就是「邪之聖者」的「極光氣宗」。
陽公公一聽到黃金戰主說出了「極光氣宗」的名字,臉色也不由得變了。
極光氣宗的極元光氣,據說能化一切真元勁氣,只要一侵入體內,就可以轉化經脈中的真氣,變為侵入的極元光氣,讓傷勢立轉沉重。
所以被極元光氣滲入體內的人,即使只是在手指上的一個小洞,即使只是宛如游絲的一縷,也會在這人的體內宛如滾雪球般地越滾越大,最後在這人的體內完全透出,化為一團肉糜,死無全屍。
而且這種光氣最厲害的地方,還在於其「不可救」的特性。
除了極元光氣能夠轉化被侵之人體內的真元,作為壯大光氣的原料之外,要是有人嘗試以外氣灌入的方式,想把這一絲極元光氣給逼出來的話,那麼灌入的真元越多,光氣的轉換也就越快,通常還沒把極元光氣逼出來,被侵入的人已經化成一灘血糜了。
更可怕的是,極元光氣的滲透力極強,要是真有人敢救,連那個將真元滲入的施救者,最後也會被已經壯大的光氣滲進體內,變成第二個受害者。
這種特性,可以讓一個不知情的受害者,一死通常都不只是死一個而已,而是牽親帶友地死上好幾串,直到最後根本沒有剩下的人或者再也不敢施救為止。
也正因為這種光氣實在太過歹毒,其威力甚至還超過了一些專以毒氣作為研練法訣的毒術,因此被列為三大最歹毒的真元之一。
同樣地,如果對這個受侵的人,施以藥物的話,極元真氣也會立刻將藥力吸收,作為壯大光氣的原料。
而這也是為甚麼給了率鶴仙子兩個陽參丸的陽公公,一想到這一點,簡直駭得連臉色都變了的原因。
如果侵入率鶴仙子體內的,真的如黃金戰主所說,就是名列三大毒元之一的極元光氣的話,那麼陽公公送給率鶴仙子的那兩個陽參丸,簡直就等於是在率鶴仙子的身上插了兩刀一樣。
陽公公想到了這裡,立即氣急敗壞地對著站在那裡的孽龍化形大喝說道:「孽龍,你對付率鶴的手法,真是極光氣宗的「天邪極光指」?」
孽龍化形還是很輕鬆地站在那兒,聞言只是聳了聳肩說道:「和極光氣宗同屬北方真人界的金甲戰神宗,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瞭,陽公公怎麼還這麼問?」
他的回答不用說,是已經承認他用的就是極光氣宗歹毒至極的天邪極光指了。
陽公公心中登時又是慌亂,又是憤怒,氣得對著孽龍化形大叫道:「你你你……
你還不快把天邪極光指的解藥拿出來……」
孽龍化形突出的魚眼望了氣急敗壞的陽公公一下說道:「陽公公,你是有點糊塗了?極光氣宗的天邪極光指,甚麼時候聽人說過還有解藥的?」
陽公公愣了愣,他可真是有點急糊塗了,竟然會問出這樣的話,不由得心中更加地憤怒,鬚髮俱張,一聳身就待對著孽龍化形衝上去。
突然旁邊一隻手抓住了陽公公的袖子,把他的衝動攔了下來,然後陰姥姥就對著陽公公說道:「你快去看看率鶴吧……」
陽公公被陰姥姥一提醒:心想現下還是先想個辦法救人要緊,因此連忙就走回了已經昏迷在廂座上,臉龐不斷映著彩光的率鶴仙子旁邊,又是擔心,又是焦急地懊悔著。
陰姥姥勸住了陽公公的衝動之後,隨即轉身對著孽龍化形說道:「方纔還聽到孽龍長老口口聲聲在大談著如何作個好的領袖,不料才轉眼之間,你竟然就在自己同派之人的身上,使出了天邪極光指這種歹毒的手法……像你這樣,我又怎麼安心把宗派交給你?」
孽龍化形聽了陰姥姥的指責,還是笑了笑說道:「姥姥你可能弄錯了,像率鶴仙子這樣,明明知道本人馬上就是陰陽和合派的宗主,居然還敢如此大膽地要來和本人動手,根本就是已經犯了忤逆宗主的叛宗之罪,和我們方才說的根本是兩碼子事。你可以去問問看,別說我們邪宗了,即便是那些號稱正派的宗門,對於忤逆叛宗之人,哪個會輕饒叛徒的?」
陰姥姥聽了孽龍化形的歪理:心中也不禁氣結,冷笑著說道:「你現在還不是宗主,就已經如此跋扈,如果等到你真的變成了宗主,那會變成甚麼樣子?」
孽龍化形搖了搖頭說道:「姥姥,你真的不適合當宗主,怎麼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是不是會為門人著想,和身為宗主的權威容不容挑戰,根本就是兩回事。一個可以任門人輕易冒犯的宗主,又怎麼會是一個好宗主?」
這時候,在率鶴仙子身旁的清涼仙子,臉上已經沒有那種望之如飲涼水的笑容,顯得更為冷冽地說道:「姥姥,像這樣的人,我們和他再多說甚麼都是枉然,現在唯一能作的,就是率鶴師姊若有甚麼不測,我們就和這個狠毒的叛徒拼了……」
陰姥姥雖然也對孽龍化形的暗下毒手,感到極其憤怒,但是對於清涼仙子衝動的話,聽了也只能皺了皺眉頭。
她心裡清楚地知道,以現在的態勢而言,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的。
所以,她只是回頭對著清涼仙子說道:「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看有沒有甚麼辦法,能夠救救率鶴。」
朦朧仙子邊望著臉色不停變換,陷入昏迷之中的率鶴仙子,邊歎了口氣說道:
「極元光氣,是三大毒元之一,至今還沒聽說過有甚麼辦法可以解救的,加上之前的兩顆藥丸,讓率鶴姊的時間更少了,這種情形下,實在是……很不樂觀的……」
陽公公在旁邊聽得更是滿臉懊喪地說道:「這這這……這都得怪老朽,沒事自作聰明地拿藥給率鶴做甚麼……」
個子嬌小的玲瓏仙子也安慰著陽公公說道:「公公別太自責了,你拿藥給率鶴姊,也是一番關懷之心,只是沒想到率鶴姊中的是極光氣宗的毒技而已,那時率鶴姊的情形看起來還好,就算公公沒有取藥來,我們姊妹大概也會這麼做的……」
陽公公氣沮地看著率鶴仙子:「那我們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光氣催化成肉糜?」
陽公公說到這裡,突然又站起來對著孽龍化形說道:「孽龍,你再怎麼說,也是我們陰陽和合派的人,率鶴已經被你所傷,想來這樣也該夠了,難道你不想個甚麼辦法來救救她?」
孽龍化形站在那兒,依舊搖了搖頭說道:「陽公公,不是我對自己人心狠,實在是對天邪極光指,連本人自己也沒有甚麼辦法解救的……」
陽公公怒目相視地說道:「你這話豈不是鬼扯?極元真氣是你練的,更是由你身上放出來的,別的人真氣質性也許不合,無法收化也說得過去,難道你也不能將光氣回收?」
孽龍化形還是搖了搖頭:「極元之氣,之所以稱作光氣,就是指此氣一出之後,宛如輝光,幾化於無形,設若你是持燈的人,對於散出去的亮光,又怎麼收得回來?如果真的這麼容易收回,極元光氣又怎麼會被稱為三大毒元之一?」
陽公公也弄不清楚孽龍化形現在所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但至少他不願伸手的意思卻已經擺得很明瞭,只好怒眼望著孽龍化形,心中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正在束手無策之際,旁邊的樞稜仙子突然站起來對著丹門的老丸兒門主盈盈施禮說道:「門主方才在陽公公將丹藥送給率鶴姊的時候,想來就已經看出不對,因此才會出言提醒,但不知門主對於率鶴姊現在的情形,有沒有甚麼辦法解救?」
被樞稜仙子的話一提醒,陽公公才恍然記起之前的情形,連忙就對著老丸兒門主拱手說道:「沒錯,門主能在老朽送藥之時,就指責老朽無知,顯然門主已經慧眼先瞧出了些端倪,想來對奉鶴現在的狀態,門主定然也有解決的方式了……」
現在的老丸兒門主,臉上反倒冷了下來,只是搖了搖頭說道:「兩位可別想差了,我們是專門煉丹藥的,所以對於不是自己煉製的丹藥,我們的習慣,就是謹慎以對,絕不隨意服用。這和兩位說的甚麼眼力,是沒有甚麼相關的……」
樞稜仙子心智靈巧,早就感覺到老丸兒的態度很透著些古怪,當然不會被他這幾句話給敷衍過去:「門主說這話太客氣了,方才門主的話,指明了兩個錯誤,一個就是率鶴姊服用丹藥是不對的,如果門主用自己的習慣來勉強解釋,也還說得過去。但是門主後來還指出了陽公公送丹藥之舉也是不對的,這就表示門主絕對不是只因為習慣才這麼說的。」
老丸兒門主顯然也沒想到口齒伶俐的樞稜仙子,一下子就把他不能解釋的地方給指了出來,不由得瞟了樞稜仙子一眼:「小妮子腦袋裡想這麼多做什麼?本門主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陽公公當然也明白了老丸兒門主話不由衷,連忙就站了起來,對著老丸兒宗主一躬身,恭敬地說道:「門主,如果門主是因為老朽而心中生氣,老朽在此致歉,是老朽有眼無珠,見識淺陋,門主罵老朽無知,實在是罵得對極了……」
對於陽公公的施禮,老丸兒門主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就好像是根本沒看到一樣,只是口中依舊淡淡地說道:「本門主活得這麼老了,若是這麼容易生氣,哪還能活到現在?有眼無珠的無知之人,又不是只有你一個而已,天下間多著呢!本門主何需為你而生氣?」
樞稜仙子也語氣恭謹地說道:「那麼對於率鶴姊現在的情形,門主有沒有甚麼解決的辦法?」
老丸兒門主瞪了樞稜仙子一眼說道:「方纔我不是說了嗎?我也不知道。」
陽公公和樞稜仙子,明明聽出老丸兒門主一定有些話,放在肚子裡,可就是不肯說出來,甚至在回答樞稜仙子的話裡,頗有幾分「老子就是耍賴」的味道,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樣,他才肯把辦法說出來,只得互望了一眼,都顯得有些惶然。
陰姥姥這時也明白對於率鶴仙子的狀況,老丸兒門主可能真的有些甚麼辦法,便即說道:「老丸兒門主,丹門一向就以替同道們解決問題而受人敬重,本派在此誠心誠意地請教門主,本派率鶴仙子受極光氣宗的極元光氣所侵,如果門主有甚麼解決的辦法,還請門主大量惠予賜助……」
不料老丸兒門主,對於陰姥姥的話,也是宛如沒聽見那般,連眼睛也沒對陰姥姥望上一下,依舊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們丹門可不是邪宗的公設宗派,別人的事是別人的事,和本門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們也不用以替人解決問題來獲得別人的敬重。」對於老丸兒這一番軟中帶硬的話釘子,陰姥姥也不曉得是自己的話說得不對,還是他另有所指,一時也有些弄不清楚,只好又誠懇地說道:「我們當然也知道丹門的規矩,只要門主能夠解救率鶴,門主有甚麼條件或要求,本派一定傾力以赴……」
老丸兒門主搖了搖頭:「你們陰陽和合派,自己都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又有甚麼力量給我我想要的東西,做到我要做的事?」
陰姥姥見老丸兒依舊是一口就回絕,也不由得有些愣了。
這位門主心裡到底在打著甚麼主意?
正在摸不著頭腦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歎了口氣說道:「叔爺爺,侄孫女兒們明白您不喜歡我們離開門中,但是現在淑姊已經是命在旦夕,叔爺爺總不會就這麼看著她真的化為一團肉糜吧?」
正在心焦的陰陽和合派眾人,聞言回頭一看,竟然發現這個說話的人,正是清涼六仙中的青鸞仙子:心中不由得齊感驚訝。
從她所說的話中,可以很明顯地聽出來,率鶴仙子和青鸞仙子,和丹門的老丸兒門主,竟然還有些族親關係。
一向都以為只是散修的率鶴仙子與青鸞仙子,沒想到原來的出身竟是丹門。
樞稜仙子就很驚奇地說道:「青鸞姊,你叫老丸兒門主叔爺爺?」
青鸞仙子點了點頭,還沒說甚麼,那邊老丸兒門主身旁一位穿著綠短襖,戴著頂採藥青竹帽,裹袖短腰裙,水綠色的扎踝東褲,穿得挺俐落輕便,長得也是很靈巧可愛的女郎,已是對著老丸兒門主嬌然說道:「祖爺爺,她們難道就是門裡的大師姊和二師姊嗎?」
老丸兒門主撇了撇嘴:「誰說的?你別這麼胡亂瞎猜……」
那位靈巧的女郎也學著老丸兒那般撇了撇嘴說道:「芍兒才沒有亂猜呢!方纔那位姊姊還叫祖爺爺作「叔爺爺」呢……這麼算起來,她們豈不就是離開門裡很久的淑姨和鸞姨了嗎?」
老丸兒有點生氣地對著那位「芍兒」說道:「我說不是就不是,你們小孩兒在這裡多甚麼嘴?」
那位芍兒顯然是個擰性子的人,聞言還想再說些甚麼,在她身邊另一位大眼劍眉,容貌清秀,穿著一身樸素緊身採藥裝,年紀看起來也不大的少年,拉了拉芍兒的手肘說道:「妹子,祖爺爺正在和人說話,你現在就少說一點嘛……」
青鸞仙子則是對著芍兒和那位少年微笑著說道:「我和那位受傷的姊姊,正是門裡的藥淑和藥鸞,以前我沒見過你們,應該是後來入門的師弟師妹吧?」
老丸兒伸手攔住了就想回答的芍兒,同時對著青鸞仙子哼了一聲說道:「既然你們瞧不起我們丹門,離開了就是離開了,自己就要為自己負責,如今弄成了這樣的下場,當然也要你們自己收拾,再來求我有甚麼用?」
青鸞仙子靈秀白淨的臉龐帶著一絲委婉:「叔爺爺,您別這麼說,淑姊和鸞兒從來也沒有看不起門裡的意思……」
老丸兒門主眼中露出怒氣,算是在臉上第一次有了比較明顯的表情:「你們兩個孽孫,不是從以前就對我這個叔爺爺的作法很有意見嗎?留了封信,就是幾十年毫無音訊,若不是今天我在這兒瞧見了你們兩個,還不曉得原來本門裡的藥淑和藥鸞,竟變成了什麼率鶴和青鸞,躲到了陰陽和合派裡……」
青鸞仙子又歎了口氣說道:「叔爺爺,您還是誤會淑姊和鸞兒了,侄孫女兒們會留書出走,是叔爺爺在大發一頓脾氣後,叫我們滾出門的,侄女兒們也知道依我們的個性,以後肯定也會繼續惹叔爺爺生氣的,所以才不得不黯然出走……至於加入陰陽和合派,其實也才是幾個時辰的事而已,為的就是陰陽和合派的兄弟姊妹們,面臨到全派生死延續的危機,為了能盡我們的一份力,才在最後關頭入派……可不是一開始就要背棄門裡的……」
老丸兒的臉上怒氣依然未熄:「背棄了丹門就是背棄了丹門,這還有甚麼好說的?橫豎我早就已經把你們兩個孽孫當成我丹門的棄徒了……你們要加入哪個宗派,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的語音堅定,詞意決絕,每個人都聽得出來,對於率鶴仙子現在的情形,老丸兒門主是打定不管的。
在場的人,對老丸兒這樣的意思,雖然覺得他有點不近人情,對自己的親人也是見死不救,但是其實也並沒有覺得甚麼意外。
因為從他之前的行為,就可以或多或少地瞧出他的那麼一點意思。
如果他真的有心要救率鶴仙子,大可在陽公公送藥給率鶴時,出言阻止,而無須等到率鶴仙子把藥給服了下去之後,再來發話嘲弄。
從這一點看來,就可以察覺這位古怪的老頭子,還真是有些六親不認的味道。
老丸兒身後的那位芍兒,發現她的祖爺爺真的打算對她從未見過的淑姨和鸞姨,採取完全袖手的態度,不由得就有些不滿地說道:「祖爺爺,淑姨和鸞姨是不是叛徒先不去管,她們可都是您老人家的親人呀……也是芍兒和哥哥的親人,祖爺爺怎麼能不管呢?」
老丸兒則是生氣地斥責著芍兒:「誰說她們是我的親人?在我的眼裡,你的淑姨和鸞姨,早就已經死了!」
芍兒依舊毫不認輸地說道:「如果祖爺爺不管淑姨,淑姨才真的會死了呢……」
芍兒旁邊的那位少年,這時又拉了拉芍兒的手肘:「芍妹,現在是什麼場合,你就少說一些吧……」
青鸞仙子,其實應該是叫作藥鸞才是,她望著昔日的叔爺爺,和在爭執著的芍兒,不禁憶起了從前。
在很久以前,這個靈巧可愛的芍兒,就和她藥鸞一樣,總是在想法與叔爺爺意見不同的時候,是如此地據理力爭……
而那時身旁的淑姊,也和這位少年一樣,總在雙方爭執不下的時候,勸自己少說兩句……
只是她也沒想到,在她下定決心離開宗門時,淑姊會為了不放心自己,而跟著自己離開了丹門。
藥鸞回頭望了望臉色正在怪異變換著,生命只懸於一線的率鶴仙子,也就是她藥鸞的藥淑姊姊,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深厚的感情,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道:「叔爺爺,以前就是鸞兒最會和叔爺爺唱反調,也最會惹叔爺爺生氣,一向也總是藥淑姊在這中間勸著鸞兒,嚴格來說,藥淑姊是最聽叔爺爺話的侄孫女兒……如今若是鸞兒處於淑姊的情形,就算是鸞兒化成了肉糜,也心甘情願……可是……現在卻是淑姊身陷險境,這是鸞兒所下能忍受的……」
藥鸞說到這裡,就對著老丸兒靜靜地說道:「在這種情形下,鸞兒想求求叔爺爺,救救淑姊吧……只要叔爺爺能救得淑姊,鸞兒願意在叔爺爺面前自盡,以贖鸞兒之前所犯的所有過錯……」
藥鸞的話一說完,立即就引起了陰陽和合派諸人的心驚。
玲瓏仙子連忙說道:「青鸞姊,雖然救率鶴姊很重要,但是也無須用這樣激烈的方式吧?」
樞稜仙子也跟著說道:「是呀!青鸞姊大可不用這麼決絕的……」
藥鸞輕輕搖了搖頭:「你們不瞭解我叔爺爺的個性……所以你們不用管,這是我藥鸞和叔爺爺之間的事兒……」
「鸞姨……」陰陽和合派的眾人沒說話,反倒是那邊的女郎芍兒開口說話了:
「再怎麼說,你也是我們的親人,祖爺爺是絕不會放下不管的……自從你們離開宗門之後,祖爺爺還是很想念你們的……經常在訓誡我和哥哥時,提到淑姨和鸞姨如何如何……」
「芍兒你還不閉嘴?」老丸兒又對著芍兒叱道:「你再這麼胡說八道,祖爺爺就把你趕下台去了……」
「芍兒哪有胡說?」芍兒依舊振振有辭地說道:「每次祖爺爺不是都說芍兒和哥哥的性於鈍,手腳笨,不如淑姨和鸞姨聰慧?」
老丸兒氣得吹鬍子瞪眼的,卻也有點拿這個芍兒沒辦法,只好當作沒聽到,對著藥鸞說道:「你說這些有甚麼用?我又沒有辦法幫你們……」
藥鸞堅定的眼眸中,望著她叔爺爺的臉,忍不住掠過了一絲絕望。
「祖爺爺……」芍兒急得叫了起來。
「你又在叫甚麼?」老丸兒回頭瞪了芍兒一眼:「極光老祖的極元光氣豈同小可?
如果這麼容易就解得掉,極光氣宗還會叫得起「邪之聖者」的字號?極元光氣還會被列成天下三大毒元之一?你這丫頭可別把你祖爺爺當成了神呀……」
芍兒愣了愣說道:「祖爺爺的意思是說,淑姨已經沒救了嗎?」
老丸兒又瞪了芍兒一眼:「我那有這麼說?」
芍兒聽來聽去,怎麼也弄不懂祖爺爺的意思,忍不住埋怨地說道:「又說解不了極元光氣,又說淑姨不是沒救,祖爺爺你到底在說甚麼呀……淑姨現在的情形可不大妙呢!要是耽誤了時限,豈不是糟糕?」
老丸兒翻了翻眼:「你急甚麼?藥淑臉上幻現的光色,正乃極元光氣的特異之處,舉世沒有第二種功法會有這樣的狀態,這是表示極元光氣正在吸收轉化方才藥淑眼下的陽參丸,所以暫時還不會對宿體發動攻擊,因此她現在還算是安全的……」
芍兒聽得總算是比較安心了,連忙又繼續問道:「那這種情形會持續多久?而極元光氣若是開始在體內發作,又該怎麼辦?」
老丸兒也搖了搖頭:「轉化的過程會持續多久,端看下的藥力如何。這也是我現在唯一知道,將極元光氣發作延後的僅有方法……只是這個法子有利有弊,利處當然是可以拖住極元光氣發作的時間,但是弊處可以說是更大……因為發作的時間拖得越久,就表示一旦開始發作時,威力就越強……在我試過的經驗裡,甚至還有極元光氣一發動,宿體在瞬間就化於無形的情形……」
陰陽和合派的眾人,聽得老丸兒這麼說,俱都不由得色變。
「如果照祖爺爺這麼說,豈不是若我們一直下藥,極元光氣是否就不會發動了?」
芍兒依然在拚命動著腦筋。
「哪有這麼簡單?」老丸兒還是搖了搖頭:「極元光氣的轉化,似乎是有一個極限……當藥氣一到達這個極限,就會停止轉化的動作,然後在轉眼間完全穿透宿體的肉身……我上次就是用這個方式,試圖拖住極元光氣發動的時間,但是最後還是拖不了多久的。」
「那麼如果光氣開始發動時怎麼辦?」芍兒叉問。
老丸兒停了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說道:「那時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陽公公一直在旁邊聚精會神地聽著老丸兒說的每一句話,這時聽到此處,終於稍減了些內咎的感覺,不由得就喃喃地說道:「這麼說起來的話,老朽給的藥丸,總算還不致於是給錯了……」
老丸兒又瞪了過來:「你懂甚麼?看起來是沒錯,但是實際上卻是大糟……」
陽公公這一回可不大敢太過質問了,聞言心中一驚,連忙問道:「老丸兒門主這麼說的意思是……」
老丸兒沒有直接回答陽公公的問題,倒是轉頭望了望芍兒說道:「你這丫頭之前不是還在埋怨我見死不救?」
被祖爺爺這麼一說,芍兒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聽祖爺爺的語氣好像有些鬆動,便一時也顧不得這些,急忙說道:「芍兒是心急了一些,但孫女兒早就明白祖爺爺不會任憑淑姨和鸞姨不管的……」
老丸兒嘿嘿嘿地笑了笑說道:「你這丫頭先別急著就先放炮,後集兵;等我說清楚了,你就會明白即使是祖爺爺也沒辦法幫她們的……」
芍兒聽見祖爺爺又是這一句沒辦法:心申明白這裡面肯定有些原委,就又連忙問道:「那祖爺爺你就趕緊說清楚吧……」
「若按照祖爺爺現在對極光老祖的這個獨門極元光氣的瞭解,確實我也是不知道怎麼救你淑姨的……」老丸子徐徐地說著:「因為我所能夠做的,頂多就是像方才陽公公那般,透過連續餵藥的方式,來延後光氣發動的時間罷了……但是說實話,這種法子,可實在算不上好法子,而且最糟糕的是,即便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採用了這種方式,也絕對拖不了多久的。」
雖然老丸兒的話意裡簡直已經透露出無解的結果,但是芍兒明白自己祖爺爺說話的習慣,知道他的話裡必有下文,於是就趕緊接著問道:「所以祖爺爺現在想的法子是……」
果然老丸兒回眼望了站在那兒的藥鸞一眼,嘴裡卻是對著芍兒說道:「既然餵藥以養光氣下是一個好辦法,那就要從另一個方向著手……我現在所想到的方法,就是以某種防護性的寶物,尤其必須是能夠從體內護住重要經脈的那種護身法寶,然後就在光氣透析肉身的這段期間,因為所有真氣的衝擊,都會引來光氣的吸納轉化,使得光氣更強,所以宿體就要完全放棄抵抗,任由其透體而過,才不會讓光氣有任何壯大的空間。而這個時候宿體所能夠做的,就是純粹以護身法寶的力量,來護住體內重要的經脈,等到光氣的效力一過,如果這個法寶的防護威力能夠擋得住光氣的穿透,那麼這個宿體就算是肉身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損傷,也應該可以在日後慢慢地修補恢復過來,只是經此一劫,肉身能不能維持完整都很難說了,就更別提功力修為上所受到的傷害了……」
陽公公聽到了這裡,總算明白了老丸兒為甚麼會說他的餵藥之舉,最後還是錯了的原委。只是這樣的方法,連陽公公都忍不住喃喃地說道:二逗個方式好像有點太消極了點吧?」
芍兒則是有點擔心地說道:「那要是法寶的威力不能完全封住極元光氣的穿透呢?」
老丸兒根本不理會陽公公的問題,只是對著芍兒說道:「如果法寶的威力,不能完全封住極元光氣的穿透……只要露出任何一絲一毫,即使破壞的力量不強,但是一則因為極元光氣透力如光,無處不滲,二則因為宿體那個時候是完全放棄運行真氣,等於是毫無抵擋的能力,所以結果當然就是:宿體十有**是活不了了。」
聽了老丸兒的話,連芍兒也忍不住心驚:「祖爺爺,這個方法好像是太冒險了點吧?」
老丸兒歎了口氣:「你這丫頭,一點都不知道這裡面的牽連性與嚴重性,想解極元光氣,完全沒有危險的法子是絕對不存在,極光老祖也不會允許其存在的……就算祖爺爺想出的這個方法,如果沒有效用,當然沒什麼話說,藥淑送了命也只好認了。若是真的有效,我瞧她這個丫頭是救了回來,不過祖爺爺可就得躲起來了。」
芍兒聽得愣了愣:「淑姨救了回來,祖爺爺躲起來做什麼?」
老丸兒這回只是歎了口氣沒有多說甚麼,但是在場見識比較廣博一些的修真,卻都明白老丸兒說的是甚麼意思。
以極光氣宗的宗主,極光老祖陰厲的心性,絕對是不會容許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個能破其極元光氣的人。
丹門雖然不好搞,但是「邪之聖者」的極光氣宗卻更是難惹!
芍兒顯然心思是放在另一個地方:「祖爺爺說的護身法寶,指的是像孽龍長老身上的青龍披嗎?」
「不,十大寶衣主要的功用都是在防護外力的入侵,並不是從體內去抵抗邪力這方面……」老丸兒搖了搖頭說道。
「那是像什麼寶物?」芍兒又問。
「具有這種功能的護身法寶,最著名的,當然就是所謂的護持七寶了。」老丸兒毫不猶豫地說道。
芍兒立即高興地說道:「那太好了,既然有七個那麼多,我們就趕緊去借一個來,豈不是就能救淑姨了?」
老丸兒有點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丫頭,還道這是跟人家借個扁擔來挑東西呀?七寶裡正派就佔了五個……你是打算怎麼借?」
「這麼多?五個?」芍兒愣了愣。
「排名第一的,就是南方第一正宗白羽聖巫宗主手上的那支「聖巫玉羽旌」,還有真佛宗的「佛檀舍利」,大羅仙宗的「壓天旗」,光神宗的「無限光明圈」
以及裂天劍宗的「血魂丹心指」,這五個護身法寶,我們連他們正派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又怎麼去借?更別說他們願不願意借了……」老丸兒接著說道。
芍兒又愣了愣,接著還是樂觀地說道:「至少邪宗們還有兩個吧?我們現在這兒是邪宗大會,總不成這麼巧一個都不在吧?」
老丸兒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在邪宗裡的兩個,一個是九幽鬼靈派代表宗主身份的「九鬼晶鏈」,你瞧瞧直到現在,有沒有見著九幽宗主出現?」
芍兒立即轉眼往九幽鬼靈派的廂座望去,只見到九鬼姑等六位長老,正沉著臉往這兒瞪視著,確實是沒有見著九幽宗主的任何蹤跡,因為他們宗主的座位上,一直是空著的。
「那……」芍兒只覺得越問越不妙,但是已經問到這兒了,總不能便停下來,於是只好硬著頭皮說道:「那最後一個呢?」
老丸兒停了一會兒,終於說道:「最後一個,叫作「鎮魂鎖」,共有一對,質性一放一收,完全不同,收性的那個是深藍色,最能鎮定心神,封鎖經脈臟腑,杜絕一切邪力,放性的那個是深紅色,最能助氣強元,修持一夜,等於別人修持兩夜,是傳說中的修練聖寶……」
老丸兒說到這裡,另一邊的藥鸞已是一聲驚呼,伸手從頸項下拉出了一個深紅色的小鎖片。
「這一對鎮魂鎖,本來是屬黑皮宗所有,只是有一回丹門的老丸兒幫了他們一個忙,蒙黑皮宗主承諾,只要是老丸兒說的他身上任何東西,他都願相贈,只是他的寶物都很隱晦,他也只讓老丸兒要一次,是寶玉是頑石任憑天意。那時的老丸兒正想不出該要個什麼代價,不料那時老丸兒的一個侄孫女兒藥鸞,年紀還小,竟在黑皮宗主抱著她時,一把就抓著他項下的這一對看來無奇的小小對鎖,死也不放,便使得黑皮宗王慨然將此對鎖相贈,並且讚許藥鸞年紀雖小,鸞鳳之性已現,啄玉吞寶,眼力不凡……」
老丸兒沉沉的語音帶著一點飄渺,就好像回到了許久以前的景象般,令人深刻地感受到他疼愛侄孫的心意。
藥鸞手中緊握著那片小鎖,眼中心窩但覺酸楚陣陣,一想到叔爺爺在倔強奇怪的脾氣下,其實依然隱藏著如許的疼惜,忍不住眼眶一熱,流下淚來。
芍兒則是高興地跳了起來:「祖爺爺,原來你早就把這一對鎮魂鎖送給淑姨和鸞姨了呀……虧得芍兒緊張了半天……」
老丸兒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我不是早說了麼?東西在她們身上,也已經在進行著我說的方式,所以我也不能幫她們甚麼了……偏偏陰陽和合派的陽公公,自作聰明地餵了兩顆藥丸,憑白讓藥淑體內的極元光氣增加了威力……我還能不罵他兩句嗎?」這時候的陽公公,聽了老丸兒的話,也只好尷尬地笑了笑,不過心中的擔憂總算是減輕了許多。
芍兒則是依舊埋怨著她的祖爺爺:「祖爺爺,哪兒有人像你這麼說話只說一半的?這樣豈不是想不讓人誤會也難?」
老丸兒又哼了一聲:「我老丸兒活這麼老,就是這個性兒,要誤會也是他家的事,和我有甚麼相關?」
芍兒見祖爺爺那個怪性子又要出來了,連忙閉上嘴,不再多說甚麼了。
至少現在她明白祖爺爺不是見死下救之人,這對她而言,就已足夠了。
正在大家好不容易稍微安靜下來的當兒,老丸兒突然一聲大喝,整個人從廂座飛身而起,以一種令人驚訝的速度,橫跨了長長的距離,從西邊飛射到東邊,直往陰陽和合派的廂座飛落。
眼睛利一點的人,已看出老丸兒這瞬間的長射,正是他丹門在飛山絕嶺處,採集稀有寶貴藥本所特有的獨門絕技——「射影長流」!
陰陽和合派本來一直密切地注意著四周,知道老丸兒既已透露了現在正在昏迷中的率鶴仙子身上,存有鎮魂鎖這樣的寶貝,就得小心有人暗中起了覬覦之心。
他們也沒有料到,老丸兒會這麼突然地就大喝一聲,整個投身飛來,因此陰陽和合派的諸人,俱都不由得大吃一驚,連忙暗中提運功力,準備應變。
老丸兒的功力確實不愧為丹門之主,才看到他掠起於空中,穿著青布衫,有點佝僂的身形,就忽然好似幻化成了一隻狂野猛獸那般,呼啦啦地帶起一連串強烈的破風裂響,是如此凶悍,又是如此威厲,完全一掃之前的龍鍾老態。
老丸兒的這個動作是如此地突如其來,如此地毫無徵兆,陰陽和合派的眾人,才聽到他震天般的一聲大喝,一片身影已經帶著噗啦啦的裂風壓了下來。
幾乎緊接在老丸兒的那一響喝聲之後,緊接著就聽到陰姥姥清叱一聲,立即便是一陣劈哩叭啦地連串暴響密密地傳了過來。
陰陽和合派的眾人,不由得心中大吃一驚。
難道是老丸兒門主,這就毫無預警地和陰陽和合派的陰姥姥對幹了起來不成?
看老丸兒之前的解釋,他應該也是極為關心現在陷入了昏迷的率鶴仙子,也就是他的藥淑侄孫女兒的安危才對呀!怎麼會這就和陰姥姥動起手來了?
當陰陽和合派的眾人,不解地朝兩人望去時,才赫然發現,之前的推測完全錯了。
在斜倚著失去知覺的藥淑身旁,老丸兒和陰姥姥兩個快速的身影,正上下不停,宛如一雙蝴蝶那般,繞著藥淑的周圍噗啦噗啦地翻飛著。
眾人正在納悶這兩人是在交手還是在做甚麼時,就發現藥淑的身側,老丸兒和陰姥姥的形影之中,還有個淡淡的影子,也正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速度,若有若無地閃動著。
如果現在的時間不是陽光普照的午後,簡直就讓人誤以為是看見鬼影了。
老丸兒和陰姥姥掠閃間帶起的響音劈哩叭啦,呼哩嘩啦地聲勢驚人,連本來在旁邊守護著藥淑的朦朧仙子和樞稜仙子,都被強烈至極的勁風,逼得有些立不住身形,必須提動真元,沉氣立樁,才能站穩。
尤其老丸兒和陰姥姥,兩個人顯然不是只在藥淑的身旁繞掠而已,在翻飛的身影中,不時摻入一串串,一疊疊,密密麻麻的掌形指影,讓人悚然發現,其實正有一場快速地讓人目不暇給的近身交搏,在昏迷的藥淑身旁不到三尺的位置,飛速地進行著。
老丸兒駭怒地抖手又一次劈出將近九百七十掌,每一掌都繞了一個小小的角度,讓過了會使得藥淑受到震盪傷害的可能方位,直朝那個閃晃的速度幾可以鬼影魅形來形容的人身上時,卻是再一次地被那人以肉眼差以得見的讓勢,連閃了九百七十次,使得老丸兒這一波雖然風力振蕩得連連外卷,看起來好像是聲勢驚人,但是實際上勁力卻是完全內斂,絲毫不露的九百七十掌,簡直就像是劈入了無底的泥沼一樣,讓老丸兒斂氣收勁,只等一待接實,馬上就會石破天驚,暴放而出的掌力,宛如被人拉住了手肘,一掌打空了那般,半點不能發揮出它該有的威力。
即使是像老丸兒這樣見多識廣的老修,也不由得自內心起了極度的驚駭。
他修道了這麼久,實在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有人可以用這種方式,閃過他這著名的「折藥手」。
雖然老丸兒連連而出的折藥手,因為顧忌著旁邊的侄孫女兒藥淑,沒能盡情地發揮出所有的威力,但是這人閃避的範圍,卻也總不離藥淑的身邊三尺左右。
兩相抵消下,恐怕就算是今天沒有下藥淑的顧忌,對方當然也就少了方位的限制,他的折藥手,大約還是不能威脅到對方一片衣角的。
這是甚麼人?竟會具有這種鬼魅也幾乎難及的超絕身法?
陰姥姥那兒,則又是另外一種彆扭得差點讓她吐血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當陰姥姥每一嘩啦啦地出手,這人簡直就像是比她還要清楚她出手的方位那般,輕輕一閃,就將身形轉進了她攻招的空隙之處,讓陰姥姥氣勢驚人的攻擊完全徒勞無功。
更讓陰姥姥氣結的,是這人所閃的方位,不退不避,總是恰恰就切進了陰姥姥攻勢的空處,陰姥姥明明就瞧見了這人還頗高大的身形,就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但是掌勢流洩,讓她即便是想另外抽出手來劈他一掌,卻也總是因為氣機順勢而出,無法反挫而回,令她空有心意,但就是怎麼也做不到。
這種感覺,使得陰姥姥每出一式,就被他切入的身形引得氣機無法繼續,明明知道這一式的勁力就算完全放盡,也絕對連這人的衣角也撈不著,於是不得不硬生生地挫勁收氣,心頭之彆扭簡直就像是連吞了十七八個大鴨蛋,卻又都堵在胸口,沒能順利入肚下腹那般,直是難受得差點吐血。
因此,雖然陰姥姥完全掌握了主動攻勢,但只有陰姥姥自己明白,這種模式若是再繼續下去,恐怕先吐血落敗的,反而是她陰姥姥了。
在又是一陣劈哩叭啦,聲勢嚇人,但是完全落空的八百二十掌之後,老丸兒身形反竄,側手連變十六次手勢,切入旁邊陰姥姥流洩而出六百四十掌之下,十六點振力變化的根源勁眼之上,一口氣就將陰姥姥的攻勢給拉散,讓陰姥姥的身形,不得不和他同時反竄而出。
陰姥姥這時才發現,老丸兒果然不愧是宗主級的人物,其實一眼就看出了她掌勢振起變化的根源力點,同時還能在轉眼間將她起勢的變力化掉,讓她也不得不和他同時退出了戰圈。
只是老丸兒的這種化解手法,至少還讓陰姥姥的氣機有個轉勁的空間,知道這一招已經被化解掉了,隨時再起變化的可能還是有的。
不像眼前這人那種怪異得令人有點莫名其妙的切破方式,讓陰姥姥整個對戰的感覺,都完全扭曲異變了。
當老丸兒和陰姥姥同時掠出了戰圈之後,老丸兒的聲音已是同時在陰姥姥耳邊出現:「這人行徑功力,實在出乎人地怪異,我們再出手也是徒然,不如收手弄弄清楚……橫豎這人暫時對藥淑沒有甚麼惡意的。」
「門主怎麼知道?」陰姥姥連忙低聲對著老丸兒說道。
「從我動手到現在……短短的時間內,我至少攻出了六千式完全不同的折藥手法,」老丸兒眼睛緊緊盯視著前面的那人,口中卻是含著一絲苦笑地對陰姥姥說道:「不料我的所有攻擊卻完全落空,連這人一隻衣袖都沒撈著……此人功力之強,實為我生平所僅見。尤其最怪異的是,在我六千式的攻擊之下,他竟然連一式的反擊都沒有,別的不說,他對我們應該是沒有甚麼惡意的了,否則以其速度,藥淑有十條命也早斷送了!」
陰姥姥正要回答她也有同感時,突然聽見了陽公公驚訝到了極點的語音叫道:
「飛龍,怎麼是你?」
陰姥姥聽了陽公公的話,立即也大驚地轉頭對著陽公公說道:「甚麼?飛龍?他就是你說的新進弟子,具先天修道胎的飛龍?」
在場所有的人,無論台上台下,宗主門徒,此時聽了陰姥姥和陽公公的話,都禁不住驚訝得瞪起了眼睛,甚至還有人張大了嘴巴,幾乎不敢置信。
這位突然出現,宛如鬼魅的人物,竟然會是陰陽和合派的新進弟子?
這怎麼可能?
會台之上,本來從開始到現在,即使已發生了這麼多的事件,依然一直閉著眼睛的心魔宗宗主,攝魂控形魔尊,這時終於也睜開了兩眼,雙眸中現出團團流旋彩光,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現在已經停下身形,站在藥淑旁邊,顯露出身材的飛龍身上。
在心魔尊、妖劍魔主和黑羽拜月魔巫,這三位邪宗前輩的臉上,都隱隱流露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特異表情。
生就好像是瞧見了甚麼傳說中的東西那般,有一些驚訝,有一些意外,有一些懷疑,還有一些垂涎……
實在很難清楚地形容他們三人的表情。
就在心魔尊、妖劍魔主、黑羽拜月三位邪宗前輩在互相交換那種只有他們自己才明白的眼神之際,悄悄地,已有另外一個人也加入了他們這種無聲的眼神交換。
那人就是以「極元光氣」,傷了藥淑的孽龍化形……
除了他們這四位正在互換著眼神的修真之外,九幽鬼靈派的那六位長老,心中的驚訝,也是和一般的修真不大一樣。
看這位陰陽和合派突然出現的弟子「飛龍」,身上所穿的衣袍,不就正是他們九幽鬼靈派的制袍嗎?
只不過這人胸前代表派中地位的鬼頭表徵,被這人給往內折了進去。
而且最讓他們心中觸動的,是這個「飛龍」的身材髮型,舉止說話,神態感覺,都讓他們覺得,這人好像……好像就是他們那位直到現在還沒看到蹤跡的寶貝宗主!雖然他的胸襟內折,看不到有多少鬼頭,但是他們九幽鬼靈派,這次來的人又不是舉派皆出,算也算得出來,除了還沒現出蹤跡的宗主之外,又還能有哪個?
想到這裡,九幽鬼靈派的六大長老,幾乎已是能夠確定這人應該就是他們的那位寶貝宗主了……
這是怎麼回事?為甚麼他們的九幽宗主,會突然變成了陰陽和合派的「新進弟子」?
如果依照之前,他們從到九幽派中的陰陽仙們和宗主的互動情形瞭解,他們宗主在陰陽和合派裡的輩份,至少也應該是他們派中祖師級的長老才是,怎麼也不應該變成所謂的「新進弟子」吧?
六位九幽長老的心中充滿了狐疑,但是現在的狀況太過隱晦,在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之前,六位長老都暫時不便說甚麼話,只是睜大了雙眼,一瞬不瞬地注意著飛龍的行動……
同時,六人都已經隱隱感覺到,九幽宗主的真正身份,這次大概得浮出檯面了!
台下的盼盼,一見到飛龍出現在台上,就禁不住拉住了睬睬的手兒,興奮地說道:「宗主……宗主……宗主終於出來了……」
她的語音雖然刻意地壓低了,但是還是被旁邊的鬼妍兒給聽見了,立時大驚地低聲問道:「宗主?你是說上面那個「飛龍」就是宗主?」
盼盼這才發覺自己雖然小聲地對著睬睬說話,但是還是被鬼妍兒給聽見了。
睬睬眼看已經瞞不住了,只得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上面的那個「飛龍」,就是我們宗主……」
之前就曾經在吸日奪月派月奼生女的粉紅帳中,見過飛龍真面目的鬼哭和鬼鈴,這時也同時點頭說道:「的確是沒錯的,只不過宗主現在不知道想幹甚麼……」
睬睬、鬼哭和鬼鈴現在回答的話,連鬼娘都聽見了,便有些迷惑地說道:「宗主怎麼變成了陰陽和合派的「新進弟子」了?」
鬼鼓子則是問道:「宗主怎麼不戴著他的面具了?」
鬼鼓子的問題,睬睬和盼盼都不好直說,而鬼娘的問題,則是連睬睬和盼盼都不曉得是怎麼回事,於是睬睬只好搖了搖頭,提醒著大家說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咱們這位宗主行事的風格實在是有點難測其意……我想我們還是先就這麼地看著吧……別露出甚麼神色,也免得生出甚麼其他麻煩……」
其實盼盼是多慮了,因為飛龍現在出現的狀況,實在太過怪異,以致於不管是台上台下,每個人的臉上,都或多或少露出了驚訝、疑惑、不解、意外,等等複雜的表情,因此,就算是九幽鬼靈派這些弟子們的臉上,露出了再奇怪的表情,反倒是一點也不奇怪了。
而且以現在而言,猜出飛龍身份的人,實在不在少數。
因為以飛龍現在的情形,根本就只是把之前臉上的面具取了下來而已。其他甚麼也沒變。
以和飛龍接觸過的修真們,絕大多數的人,也許功力程度比起飛龍是有一些差距,但是要說到見識經驗,心機敏銳,那可就得倒過來,飛龍就算是拍死九匹馬,也是追不上的……
所以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吸日奪月派的日瓶書生,邪不死派的右引屍護法,陰陽和合派的六仙們,貝錦派的紅綠宗主,金甲戰神宗的黃金戰主,甚至是曾經和其飛空追逐過的戰具宗三大供奉,都已在這時,認出了這位飛龍的另一個身份。
於是就在這一瞬間,台上台下突然嗡嗡地微起了一陣騷動。
認出飛龍來的,連忙就私下稟報著他們的宗主,不認得飛龍的,就在私下打探起這位眼生之人的來歷了……
日月童子、不死屍王、戰器玄師、孽龍化形,都在屬下靠近稟報的同時,在臉上浮起了一層驚異與迷惑……
這人居然會是九幽鬼靈派的宗主鬼符祖師?
這位九幽宗主倒底在弄甚麼玄機?
至於一般不曉得內情的修真們,大家同時在心中浮起的疑問是,再怎麼樣想,也很難想通,連老丸兒門主與陰陽和合派自己的代理宗主陰姥姥都對付不了的這個神秘人物,居然會是陰陽和合派自己派裡的「新進弟子」?
這真是再怎麼說,也說不通的事……
所以很明顯地,這裡面必定有著些甚麼極為特殊的內情……
因此,在場的每一位修真,都聚精會神地注意著台上奇特情勢的進展。
所有的修真,都沒注意到,在台上北邊的一個廂座裡,鳳陰魔宗的宗主鳳音鳴,這時在她秀麗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逮著黃鼠狼的獵人般的冷笑,使得她原本清艷的容貌上,顯出另一股悚然的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