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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一章大夢初初醒 文 / 紫天使

    當他第一次有知覺時,是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洞中,渾渾噩噩地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

    他四周圍望了望,這是一個還蠻大的山洞,在四個角落裡,嵌著四顆拳大的藍色珠子,發出淡淡的,照射範圍卻是極廣的藍色光輝。

    洞壁全是由黝黑堅硬,年代久遠的古老岩石組成,在淡藍色珠芒的映照下,顯得極為深沉悠遠。

    他的眼光轉到地上,發現地上有一個奇怪的洞,約有拳頭那麼大小,洞口周圍的地面與其他地方都不相同,全是雪白的石頭,其上密佈著細細的小孔,看起來就像個密密的蜂巢。

    他雙眼凝視著地上那個怪怪的洞,心中浮起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

    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他仔細體會著心中那股又陌生、又熟悉的感受。

    為什麼我竟然會有這種自己就是從那兒來的怪異感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真的是從那兒來的嗎?

    怎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低頭觀察著自己。

    細緻的皮膚顯得有點蒼白,隱隱有著淡淡的紫紅色光芒在皮膚下流轉。

    他仔細地觀察,心中又浮起那種陌生裡帶著熟悉的奇異感受。

    這是我的身體,我的皮膚,但是為何我卻像是現在才第一次見到?

    他仔細地用雙手撫摸著自己的身體,心中對這種怪異的感覺實是稱奇不已。

    目光一轉,移到腹下,那一隻明顯的肉柱。

    它是那麼樣**地朝天直豎著,肉柱上筋脈浮凸,隱隱約約看來便是一隻騰騰欲飛的飛龍模樣。

    心裡知道這是他的陽莖,但是卻又好像從未親眼見過一般。

    伸手輕握著自己那宛若兒臂般,直矗沖天的陽莖,手心中傳來一股堅硬如石,卻又熱燙如火的感覺。

    他心裡直如墜入五里霧中一般,摸不著頭緒,實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伸展雙臂,全身舒開,一陣劈哩叭啦骨節連響,只覺得渾身輕爽暢快,無與倫比。

    思前想後,找不到一個回應,但是心裡卻又隱隱地知道,答案就在自己的腦袋裡,只不過再怎麼努力思考,就是抓不出來。

    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這些訊息,統統都被鎖在一個厚厚的箱子裡,然後再將它藏在腦中某個極為隱秘的地方一般。讓他明明知道就在那兒,就是怎麼找也找不出來。

    在洞裡左看右看,找不到答案,於是他開始朝洞外走去。

    洞外是一個極大的山谷,明亮的月光灑在地上,周圍的山影黑沉沉的,透著一股靜謐。晚風徐徐吹來,輕輕拂在他裸露的皮膚上,讓他有一種心顫的感受。

    為什麼我竟像是第一次被風吹在身上般,有一種新奇的感覺?

    他雙眼眺望著遠處黑沉沉的山影,抬頭觀察高懸的明月,時值盛陰,那一盤又圓又大的清亮月形,似乎正吐露著宇宙中某一部份的秘密。

    他心中浮起了這輪明月,升降循環的頻率,陰氣盛衰的週期。

    不知道什麼原因,就在那一瞬間,這一輪明月所蘊含的天地陰陽,盈缺浮沉的奧妙,便是如此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映現在他心中。

    抬頭望著,他敏銳的心靈體驗著這一輪明月所傳達的訊息,在充滿玄妙與觸動的感應裡,竟不知不覺地癡了。

    這輪明月所發出的力量,與宇宙中其他的存在互動,是那麼樣的巧妙,是那麼樣的和諧。彼此牽引著,卻又彼此輔助著。那錯綜的交感,是如此地複雜,但同時又是如此地單純。

    在那一瞬間,他清楚明白地從這個山谷中,感覺到青黑的天空中,所有天體彼此之間,牽引又輔助,複雜又簡單的互動。那種關連是那麼樣的清晰,清晰得他幾乎可以用眼睛看到空間中,那本來是完全見之不著,摸之不到的力線。

    這山谷為何會是這般形狀,那群山蜿蜒的曲線是如何構成,甚至無盡遠處密密麻麻的所有星宿,又是如何彼此影響,互相作用……

    這真是一種極難以形容的感覺,就像此時他的心神變成了宇宙天空的一部份,甚至就是宇宙天空本身一般。

    又好像有一個超級巨大的個體,看著一個砂子的世界,是那麼的宏觀,然後突然這個個體又變成了砂子裡的一隻微菌,砂子又變成了一個超級巨大的世界那般。

    他不知道那種感受該怎麼去形容,也不想花太多的時間去形容。

    他只知道那是一種全新的體會,但卻又讓人那麼樣的熟悉。

    為什麼這種宇宙玄妙的互動,會讓他在內心中一樣有那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不過這種熟悉的感覺與之前的那種陌生而又有印象的感覺大大的不同。

    在感應宇宙天體的互動中,並沒那種陌生感,有的只是那一股宛如呼吸般自然的熟悉。

    隱約裡,他彷彿像是在不知多久以前,不知在某個奇特的世界裡,那時的他,是對這樣的奧妙視為半點不稀奇,簡單得就像是自己的呼吸那般,是那麼樣的平淡,但卻又是那麼樣的習以為常。

    在感應中,他忽然發現遠處有座山頭,似乎正放射著某種極為奇特的力量,與天上的明月互動著。

    心中好奇,忍不住舉步朝那座山頭的方向走去。

    **的腳掌,踩在地上,讓他心裡那種新鮮的感覺再次出現。

    地上布著軟軟的一層灰色的細粉,之下才是有點硬度的土地。他一邊走著,一邊四處觀察,這才發現在這座頗大的山谷裡,整個地面都滿佈著一層細細的灰粉,在月光遍灑下,貼著地面,輕泛著一層薄薄的、朦朦的光暈。這時他心中不知如何,就是很自然地明白,這層細細的灰粉應該是本來不存在的。

    遠處地上好似有些什麼東西。

    他暫時改變了朝那座與月兒互動山頭走去的方向,繞到那團地上的東西附近。

    不用走近,他的眼睛就分辨出那些東西。

    這是什麼?

    地上有些地方,參差地顯現出一些凌亂的腳印,有些地方還散落著灘灘泛黑的痕跡,甚至有些地方還散佈著已經發黑的肉糜。

    成群的飛蠅在附近盈繞,肉糜裡已有許多白色的蛆蟲正在蠕蠕而動。

    他知道那些泛黑的痕跡,其實就是灘灘血跡。而那些肉糜,觀察蛆蟲肥大的身軀,該是已經在那兒有一段時間了。

    嗯,這兒顯然在之前某些時候,發生過一些事。有些人曾受傷或者是死亡過。

    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知道,但是他那種感覺卻是非常確定。

    心中閃過「人」的概念讓他非常困惑。

    「人」是什麼?

    既然在他心裡會這麼自然地浮現「人」這個概念,照理他應該是明白「人」是什麼呀。

    為什麼他再仔細想一想「人」是什麼的時候,卻是一團模糊?

    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人」,根本不明白在他心中自然出現的那個「人」到底是什麼一樣。

    這真是奇怪之至。

    隱約中,在他心底突然閃現了一些影像。

    那是「人」!

    而且還不只一個「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好年輕,好純真的女人。

    長長的頭髮,大大的眼睛,美麗的臉龐中透露著無邪的溫柔微笑。

    那是好溫柔好溫柔的微笑。

    溫柔得就像水一樣。

    等等,「水」又是什麼?

    他敲了敲腦袋,搖了搖頭。

    那張帶著無限溫柔的微笑臉龐,以及後面還隱藏著的兩三個臉孔,就隨著他搖頭的動作,變得模糊不清。

    她是人!這一點她很確定!

    但她是什麼人?

    他想不起來,只是心中卻奇異地充滿了思念與眷戀。

    好像隨著他想起這張臉龐,內心裡就浮現出一絲長遠,隱約,卻又是那麼令人心動的牽掛。

    又搖了搖頭,他開始再次往那個奇特的山頭舉步走去。

    不知道怎麼搞的,想起那張溫柔微笑的臉龐,以及在其後很模糊的另幾張臉容後,他竟然有一種「我就是為了她們而來!」的強烈感覺。

    那種感覺是如此的強烈。

    以致於他雖然現在對於自己的處境完全沒什麼清楚的概念,但是卻非常確定這一件事:他是為了她們而來!

    雖然他看那座與月兒不斷奇特互動的山頭似乎就在那邊,但是真正走到,卻是花了他七、八十幾天,才一步一步地走來。

    這段期間固是讓他花了許久才走到目的地,然而這一路上卻是讓他本來很渾沌的腦筋清楚了不少。

    他已經知道什麼是水了。

    因為他經過了十一道河流,八處山泉,還有四個湖。

    他還興奮地跳進湖中去,差點喘不過氣來,因此狠狠地喝了好幾口湖水。

    原來水是可以喝的!

    他在湖裡玩耍了快半天,才興盡地上岸來準備繼續上路。

    然後他就看到了「人」。

    他一見到那個背上背著一捆木柴的「人」,立刻就知道他便是「人」。

    只不過他身上還穿著褐色粗布作成的「衣服」,一見到他,立刻就大呼小叫,像是見了什麼妖怪般地,拔腿便跑。

    本來他還頗為高興,想仔細看看這個第一次見到的「人」。

    沒想到這個「人」的反應,卻是如此地激動,在往後飛跑的同時,他感受到這個「人」的心中,充滿了恐懼與驚慌。

    從他的眼光,實在看不出他現在的外表,和那個「人」有什麼差別。

    「除了」他全身光赤,長髮及腰,裸露著那一根直豎堅挺的陽莖,而那個「人」穿著一身褐色的粗布衣裳,如此而已。

    為什麼他要一邊飛跑,一邊大叫著「水妖!水妖!」?

    他一邊把身上牽滿的湖底藍色水草拉掉,一邊搞不大懂地搖頭。

    然後他就繼續上路。

    後來在路上,他又碰到了三四次「人」,為了不讓他們見到他又大驚小怪地逃跑,他偷偷地躲在一旁,仔細地觀察著。

    後來他發現這些人,可能感官都有點問題,因為即使他接近他們到了二三十步的距離時,他們竟然都還是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也許是他們都穿著那一身挺麻煩衣服的緣故,所以感官才會變得這麼遲鈍。

    尤其是當天上偶爾飄起了細雪,這些「人們」更是穿起厚得難以想像的皮衣,一付冷得快要死的模樣,實是讓他更想不通。這樣清涼舒爽的雪花,飄落在裸露的皮膚上,是多麼地讓人打心眼裡感到舒服,為什麼他們都不懂得把衣服脫掉,好好享受?

    有一次,三個獵人正烤著野豬吃晚餐時,三十步外,正在一棵樹上好奇地觀察的他,竟然發現自己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奇怪聲音。

    後來趁他們回到自己的小帳裡睡覺時,他大膽地把他們收拾起來的野豬肉給偷了出來。

    因為他發現,這些人一旦睡著,實也和那只被他們烤來吃的野豬沒什麼兩樣,簡直就跟死人一般。

    把烤豬偷來,他便坐在樹上,學著他們的樣子,大口地把豬肉用牙齒撕開,一股奇異至極的感覺直透全身,忍不住便把整只烤豬給吃了個精光,然後再學他們那般,把吃剩的豬骨頭,給放回原處。

    看他們還是和死豬般沒什麼兩樣,便即將他們藏起來的衣服給全翻了出來,好不容易找了套最大的衣服,便開始毛手毛腳地嘗試著將衣服穿在身上。

    於是他就發現這些人實在不簡單,每天他看他們穿衣服的動作又快又溜,還以為頗為簡單,沒想到毛著手腳弄了半天,不是把褲子穿在頭上,就是把袖子套在腿上,把那根硬直的陽莖從領口穿出……

    是這樣嗎?好像不對,沒見過他們把陽莖露出來哩?

    仔細地邊回想,邊動作,才終於在花了快一個時辰後,方才將衣褲穿好。

    不過還是不對,這褲子太小,連這一根直矗的陽莖都塞不下,怎麼算學得到家?

    上衣也是太小,實是勒得他頗為難受,連忙再去另外二人那兒翻找,看看有沒有再大一點的衣服,可以讓他試試。

    這次我一定不用花這麼久,半個時辰就有把握穿好。

    他一邊下著豪語,一邊仔細地尋找著。

    此刻若是那三位獵人驚醒,便會見到一位長髮披背,異常高大的野人,全身因為衣服太小,而不得不佝僂著身子,褲腳撐裂,褲頭大開,露出大半截莖身發紫,**赤紅,硬綁綁陽莖的怪異模樣,在那裡東翻西找地忙碌不堪,必會嚇得立即昏倒過去。

    找了半天,他才沮喪地發覺,身上的這一套實已是最大的尺寸了。

    失望得歎了口氣,兩臂一不小心,皮外套的袖緣與背線,立即繃地斷線裂開。

    他嚇了一跳,連忙又毛手毛腳地脫下身上的衣服,手下一用勁,衣褲立即嘩然碎裂。

    糟了糟了,這下他們一定生氣,還是快跑為妙!

    等到他回到樹上,才發現那三個死人根本還沒醒。

    心下才稍為安了一些。

    第二天那三個獵人醒來,驚駭地發現行囊中的衣物竟已被翻得亂七八糟,宛如被搶了一般,滿地還散落著身材最高大「劉二標子」的衣褲碎片。

    三人議論紛紛,不知道昨兒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是不是遇上了小偷?」劉二標子最後問。

    「二標子你別是淨長肥肉不長腦子……」另一個身材瘦小,但是年紀比較老的黑皮中年人說:「我王橫山,橫行山中半輩子,可從來沒聽說過上山打獵,還會遇上小偷的……咱們可是來掙生活,你當是來收帳的呀?荒山野嶺的那有這麼不長眼的偷兒?」

    身材高大的二標子用手拿著幾乎已成破布的衣服端詳著:「山叔,那要不這是怎麼一回事?」

    黑黑的中年人王橫山伸手捻了捻唇上的黑鬚:「這倒是讓人思量不透,憑我半輩子苦練的靈敏耳目,警覺性已是訓練到幾乎睡覺都算是半睜著眼睡的,怎麼這兒都快被翻了天了,竟然我敏銳的耳目卻是一點也沒感覺,實是透著有點邪門……」

    另一位壯實的青年沒說話,只是滿臉驚疑地檢查著散亂的物品,此時竟似發現了什麼般大聲喊叫:「山叔你快來,瞧瞧這裡……」

    二人連忙過去,見到了被他坐在樹上啃得精光,而後又放回去的豬骨頭。他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便生似那野豬半點沒動,只是筋肉全氣化蒸發了那般。

    三個人臉上都變了顏色,好一會兒那位發現的青年才囁嚅地道:「這只野豬王少說也有四五百來斤,咱們三人一晚上也才啃了一隻腿,還有剩的,怎麼這會就只剩個豬骨架子?」

    二標子吶吶地道:「會不會昨晚來了群野獸,把這只野豬王給吃得精光了?」

    王橫山伸手在二標子的腦袋上敲了一記:「真的來群野獸的話,還留你這笨豬站在這兒說話?」

    二標子想想頗有道理,只得摸了摸被山叔敲了一記的腦袋,滿臉困惑地發呆。

    「山叔,」發現豬被吃光的壯實青年悄悄地說道:「莫不是撞了邪吧?」

    王橫山矍然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這只野豬王長得這麼大,沒得真是山神老爺的重要屬下什麼的,那咱們可就真的玩兒完了。」

    話說完瞪著二標子:「前兒個進山之前,我不是叫你在山下給山神老爺燒柱香麼?你這渾小子到底有沒有去燒?」

    二標子無辜地回答:「山叔,山神老爺是咱們吃這行飯的祖宗,我那兒敢不燒?」

    王橫山又瞪了二標子一眼:「那準是你這渾小子心不夠誠,否則怎麼山神老爺會這麼地唬弄我們?生出這種怪事?」

    三人又議論了一會,益發肯定此種怪事必是山神老爺給他們的警告,於是三人連忙從行囊中,取出香燭,在地上擺了起來,便要祭拜山神老爺。

    擺設完畢,由王橫山帶頭,每人三柱香,誠心誠意地跪在地上,不住磕頭祝禱:「山神老爺,弟子等為於生活,昨日在山上打了頭野豬,看那身材體態,雄壯威武,說不準兒便是山神老爺守門兒看窗戶什麼的部屬,弟子們一下子不小心,竟將豬王給宰了。若果真是如此,請山神老爺大人大量,莫跟弟子計較,更讓弟子們體會到山神老爺偉大的胸襟,慷慨的肚量,弟子在此誠意上香,若有得罪,還請山神老爺大發慈悲,放弟子一條生路回去。」

    說完又一個勁兒地磕了十幾個頭,方才站起。

    三人又對著那個完整的豬骨架子合什膜拜,然後不敢耽擱,怕山神老爺臨時改變主意,趕忙收拾亂散的東西,匆匆離去。

    這時坐在樹上的他,方才明白,原來有個叫「山神老爺」的傢伙,看來勢力不小,這山也算是他的領地,瞧這三人竟怕這傢伙怕到這般模樣,若是讓其知曉吃掉豬王部屬的竟然是他,豈不是會來找他算帳?

    想到此處,立即覺得還是快溜為妙,趕緊轉身,也不再跟著那三個獵人,只是加快腳步離開山區。

    後來一路上也沒見到那個「山神老爺」追來,倒是又見了幾撥的人,都是山中求生活的樵夫、獵人、採藥夫等人,他跟了一會兒,覺得沒見到什麼新鮮事兒,便即離去,繼續往那個奇特山頭前進。

    又走了沒多久,竟然聽到了鏗鏗鏘鏘的聲音,好奇心起,連忙過去看看。

    百步外,有兩伙人,手裡拿著亮晃晃的「兵器」,就在山裡砰砰當當地打了起來。

    這樣的熱鬧可是第一次見到,他興奮地爬上了樹,就仔細地欣賞了起來。

    雖然在百步之外,場中所有人的面貌特徵,服飾顏色,卻是絲毫不爽地在他眼下清楚地展現。

    這些人在作什麼?是在玩耍嗎?

    他邊興奮地觀察著,邊心下揣摸。

    這兩撥人分成兩邊,一邊有三個人,另一邊有六個人,此時正熱鬧無比,每兩個對一個地戰成一團。

    沒錯,這些人必定是走得煩了,在此玩耍一會,然後再上路。

    其中有個高大的漢子,舞著根長棍,氣喘噓噓地叫道:「二寨主,你們又不是沒收到我們的買路錢,怎麼如此不顧江湖道義,竟然反臉要來截我們暗標?」

    他對面的一個留著八字鬍的老頭,也是舞著根長杖,氣喘噓噓地回叫道:「李棒子,你們這票至少有黃金五千兩的利潤,竟只送來五百兩銀子,豈不是擺明了瞧咱們寨子不起?」

    瞧瞧這些人的動作,他覺得實在沒什麼看頭,倒是對他們說的「買路錢」「江湖道義」「暗標」「黃金」「銀子」等的話頗有興趣。

    那個高大的漢子李棒子顯然極為疲累,他實在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讓他這個模樣,只聽他拉風箱般地邊努力舞棒,邊急促地道:「二寨主是從那裡聽來這麼荒唐的瘋話?我們局子有多少幼兒婦女,苦哈哈的家庭等著吃飯?若有這麼好的肥利,我們還用得著每天用命來巴結?」

    八字鬍老頭「二寨主」看來也沒有好到那兒去,那一根杖子耍得他氣都喘不過,更別提說話了,只是悶著頭猛攻。

    什麼是「幼兒」?什麼是「婦女」?

    除了搞不大懂他們說的那些話之外,他坐在樹上,心中實是困惑無比。

    怎麼這些人玩耍便玩耍,如何卻是這般要死要活的模樣?

    他仔細切入每一個人的心跳頻率,血液速度,臟腑運作等的狀態,心中不由極為佩服。

    就這麼比劃兩下子,竟然能將身體狀況逼成這付德性?這種玩法實是大有學問,他自問想達到這種境界,實在是有點給他那個作不到!

    注意力更是緊密地觀察著在場九個人,每個人的最細微變化,甚至連毛孔的張縮緊松,都在他敏銳的感應之中。

    更精密的切入,就更加心的佩服。

    場中九個人,每個都不知道使了什麼方法,把身體狀況弄得亂七八糟的,其中那個二寨主,心脈臟器已近枯竭,恐怕不用再兩下子,心肌就會抽緊,心脈氣機馬上中斷,接著肺、腦、肝等全身經脈臟器便會在之後三息中陸續痙攣癱瘓,生命終結。

    這些人的膽子實是其大無比,把身體能搞成這樣還不算,以他們如此嬴弱接近死亡的**,最令他驚訝敬佩的,是他們那毫不在意,簡直就裝成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他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再怎麼做,也無法像場中的九人那般,能夠做出那一付無論身體或是精神狀態都完全不知情的模樣。

    搖了搖頭,在佩服中更對這樣的玩耍方式感到好奇。

    說不定就是要來比比看哪個人膽子夠大,離死比較近。

    他覺得這個推測合情合理,不由得心中高興已極。

    瞧這模樣,那個二寨主大約是快贏了。

    果然沒兩下子,那個二寨主只覺得心頭猛抽,痛得他丟下長杖,倒在地上翻滾。

    其他的人俱都駭然停手,望著雙手捧胸,在地上打滾的二寨主。

    哈哈沒錯,其他人見二寨主贏了,心裡不樂意得臉上都變了顏色。

    李棒子三人也累得站都站不住,以棒撐地,張著口直喘氣。

    另一邊的五人連忙打算把二寨主抬起來,而痛得滿地亂滾的二寨主卻是扭來扭去,一付無法忍受的樣子,折騰了好一陣子,還是拉了這手脫那手,抬了這腳掉那腳,一群人亂成一團。

    其中一個邊忙著邊還回頭惡狠狠,氣喘咻咻地道:「李棒子,這回算你運氣,二寨主心臟宿疾突然發作,咱們立得送他回寨,這檔子事總有碰頭的時光,你等著伸量吧。」

    李棒子急從背上三個包袱中取一個,依然氣喘如牛地道:「貴寨這次攔路截貨,想來是嫌本局出手太過寒酸,李棒子在此奉加五百兩銀子,望三寨主高抬貴手,給咱們這些苦哈哈們一個生路。」

    說完將手中包袱用力一甩,那個還蠻沉重的包袱咻地一聲劃了個弧線飛向地上,卻是無巧不巧,本來會掉在空地之中,沒想到那個二寨主翻來翻去,竟翻到了那兒去了。

    裝了五百兩銀子的包袱立即鏗地敲在二寨主腦袋上,讓他立即口吐白沫地昏了過去。

    他發現贏方的二寨主,心脈將斷,全身氣機滯塞,再不多久,恐怕真的就得兩腿一伸,魂飛冥冥,不過他看這幾個人,竟然還能毫不在意絲毫不動手施救,在敬佩這些人的鎮靜之餘,忍不住巧妙地把二寨主拉了一下,心裡還希望他們對他暗施的手腳,別要發現了才好。

    在那包袱擊中二寨主頂門的同時,上循的血脈立受刺激,將二寨主左邊的心孔震開,氣脈頓通,這條命算是撿回一半,只是那一敲,敲得二寨主兩眼翻白,口沫斜流,令人見了著實是嚇了一跳。

    李棒子見到竟然還發生這種事,張大了嘴,拉長了舌頭,連喘氣都忘了。

    三寨主也傻了眼,好一會兒才怒氣沖沖的瞪著李棒子,手上急忙探鼻息,測脈門,還好,還沒掛。

    「三寨主……這個這個你也看見的……可不是兄弟有心……那個那個……」

    沒時間再和這傢伙亂扯,還是趕緊把二寨主送回去急救是真。

    三寨主又再狠狠瞪了李棒子一眼,彎腰便待拾起地上的包袱,卻發現伸手撈了一個空。

    訝然低頭,這才發現方才把二寨主敲得昏死過去的那個包袱,竟然就這麼一下子,便生生不翼而飛了。

    東看西看,遍找不到,三寨主忍不住破口大罵:「死李棒子,要奉加銀子還弄什麼狡獪,那包袱兒飛哪兒去了?」

    一抬頭,看到張大嘴,拉長了舌頭的李棒子,滿臉不可置信地,下巴動了動想說話,卻是困難無比,乾脆用手指了指他身後,那一付樣子簡直就像是見了鬼!

    心中暗罵,三寨主回頭一看,卻是著實駭了一大跳,脖筋立扭,卡地一聲就閃住了頸子,轉不回來。

    我的媽呀!這是那裡蹦出來的野人?

    就在他身後,站著一個身材異常高大,三寨主算是長得驃悍了,卻是不及這個野人的胸部,滿頭黑亮的長髮披在腰後,鬍碴子滿腮,全身**,渾體皮膚呈現健康的膚色,隱隱似乎皮膚下還映含著紫紅色的淡光。

    最令他們傻眼的是……

    媽的,這個野人好粗好大的傢伙!

    紫色的陽莖,又硬又直地豎起著,那顆菇頭更是透著血紅,漲得就像個兒拳般……

    這一群人就這麼呆呆地傻在那兒。

    終於那個野人手上,放著五百兩銀子的包袱讓三寨主從驚駭中回醒,畢竟綠林強人的膽子比起山中的樵子大得多了,三寨主怒喝一聲,轉過身來,卻發現閃住的脖子無法配合,直隨著身體轉向了李棒子那兒,口中尤自大聲吼道:「他媽的,你這傢伙是不是不想活了?」言畢見到李棒子滿臉無辜的模樣,頓感不對,趕緊再轉回身子,閃住的頸子無法動彈,搖搖晃晃好一陣子才算是把扭僵的頭部對準了那個異常高大的**怪野人。

    那個高大的怪野人對著自己露齒一笑,現出兩排又白又亮的牙,伸出巨手,在三寨主閃住的脖頸一捏,卡啦一聲,三寨主的脖子立即恢復了正常。

    「謝了……」三寨主邊捏著脖子邊極自然地道謝,立刻又發覺不妥,趕緊大聲道:「喂!你這傢伙到底是哪兒竄出來的野人?竟敢在本寨面前攔紅,難道是想找死不成?」

    找死嗎?哈哈,我猜得沒錯,他們果然是在玩遊戲,這遊戲名稱就叫做「找死」!

    對於心中的推測能夠證實,他不禁高興得張嘴呵呵地笑著。

    不過他問我要不要玩這個「找死」的遊戲,這就得考慮考慮了。

    三寨主一看這個野人超乎的高大,心裡已是有點發毛,這充滿勁力的傢伙要是擂來一拳,自己是不是擋得住,實是大有疑問。

    不過在屬下面前,總也不能太過膿包,加上這個**的野人雙眼柔和,笑意滿臉,倒是看不出什麼敵意的樣子,差點漏光的膽氣於是稍為回補了一些,於是又大聲叫道:「兀那野人,還不快把包袱還給本寨主?」

    他把手指上的包袱提起來看了看,又用另一隻手指了指,意思似乎是說:你寨主老兄是說這個嗎?

    三寨主眼見這個野人,一根小指就勾住了五百兩的銀子,指頭兒連晃都不晃,還作出這種姿勢,不由得硬著頭皮,依然大聲道:「就是這個包袱,不然這裡還有那個包袱?」

    一旁把脫臼的下巴托回去的李棒子,聽了這話,連忙轉正身軀,生怕那個怪異野人注意到他身後還有兩個包袱。

    他的心裡不由得加緊了考慮的速度,這人的意思很清楚了,若是不玩「找死」遊戲,那麼就得將包袱還他。

    「死亡」的狀態他還頂陌生,因為他覺得他好像才剛活了沒多久,應該是沒這麼容易就會死的,而且以他的瞭解,現時**運作的狀態,已是頗為和諧流暢,要死實在是不大容易的。然而他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找他玩「找死」的遊戲。

    這讓他心裡開始快速探索**的所有運作流程,從吸取天地之生氣開始,牽動肺脈,再由肺脈進入內臟,再從內臟中開始分解到細脈微絡髮膚末端,然後運動轉化,濁氣乃生……

    三寨主瞧這大個兒野人,竟像是癡了一般,盡站在那兒不動,一付老子就是不鳥你,瞧你這癟三寨主能怎麼樣。心中不由得大怒,大喝一聲,掄起手中那支二寨主的長杖,跳起來摟頭就是一杖對準這個藐死人的野人斗大的頭顱劈去!

    杖頭臨身,那個野人只是呆呆地不動,任由那帶著呼呼風聲的杖頭下劈。

    噹啷一聲!

    我的媽呀!

    三寨主雙手震得酸軟無力,脫手長杖落地,長度卻是有點不對。

    回頭一看手下和李大棒三人,脖子伸得長長的正仰首望著空中……

    瞧什麼?難道是那個野人的腦漿?跟著抬頭一看,有個東西在那兒轉著轉著……

    到底什麼?咦?怎麼有點像是二哥的杖頭?

    是了,是二哥的那支杖頭沒錯,不過怎麼越來越大?

    吭地一聲,三寨主被飛起落下的杖頭砸了個正中頭心,痛得他抱著腦袋,滿眼發花,差點就當場趴了下去……

    好不容易雙手扶地,站穩了身形。

    在手下及外人面前可得死撐著點,這杖頭輕敲自己那麼一下,已是痛得自己差點撒尿,那個野人被自己用盡功力的一擊,儘管他長得高壯,不死也得去半條命了吧?

    抬頭一看,不由得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

    那個鬼傢伙一臉高興的樣子,正對著自己嘻嘻笑著,那裡像個剛被長杖在腦袋上重擊的樣子?

    三寨主兩腿一軟,不由得張著嘴坐在地上。

    媽的,這還是人嗎?

    三寨主不用回頭,也知道自己雖是狼狽,在身後的四個手下和李大棒三人,也絕對沒有比自己堅強到那裡去。

    正坐在地上不知道該怎麼向前面那個人王解釋自己為什麼會拿根杖子,在他老人家的寶頭敲上那麼一下時,那個野人已經把那張大臉湊了近來,對著自己嘻嘻一笑:「找死……你們……二寨主……輸了……我……贏了……」

    說完手指一勾,那放了五百兩銀子的包袱就這麼唰地一聲,消失在空中。

    然後,接著的變化,更是讓三寨主驚訝得下巴也和李棒子一樣,卡地脫臼。

    那個腦袋比石頭還硬的野人,竟然雙眼一閉,推金山倒玉柱般地轟然倒下!結結實實地壓在三寨主的身上。

    等到李棒子三人和三寨主的四個手下,呆了至少兩柱香,才從震駭中清醒,然後才想起被那個高大如山的野人壓在身下的三寨主,趕緊連手把那個超重的野人拖開,三寨主已是兩眼翻白,差點沒被活活壓死。

    李大棒躡手躡腳地探了探那個倒在地上,跨下那根傢伙卻還是硬直依然,高高矗起的怪野人,立即發現就這麼一下,這野人已鼻息全無,心跳脈搏完全停止,竟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

    三寨主被李棒子等和四個手下死拖活拖地從那個重得就像只大象的死去怪人身下弄出來後,躺在那兒兩眼直翻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想起那個怪異野人,竟然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猛壓而來,分明是想活活把他給壓成肉餅,一下子忘了心中害怕,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邊依依哇哇地大罵著。

    耶?怎麼我罵了這麼多句痛快淋漓,直可令人擊節讚歎的文雅粗話,竟然沒有一個字從我嘴裡冒出來?

    李棒子望著尤自在那兒依依哇哇的三寨主,忍不住喊道:「三寨主……」

    三寨主猛地轉頭看著李棒子,大嘴依然張開著,怒道:「哇啊喲呀?」

    從那張大大的嘴裡斜流著唾液,讓三寨主這個時候看起來就像是一隻瘋狗!

    李棒子心裡這麼想,口裡可沒敢說出來,不過三寨主雖然對他發出了依依哇哇的聲音,卻還是可以從他暴怒的表情與含混的音調裡猜出他說的話應當是:「什麼鳥事?」

    李棒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三寨主你這兒……」

    三寨主此時才發現自己之所以說不出字句,原來是方才嚇得下巴脫臼了。

    連忙用手一拉一推,沒想到顎骨一陣抽心般的疼痛襲來……

    三寨主痛得雙手扶顎,蹲在地下嘶嘶地直吸冷氣。

    咦?把脫臼的下巴拉正,也讓他痛得這副模樣?方才自己不也是一樣?也沒疼得這麼狗熊。畢竟是攔路的匪類,蠻力不小,手法卻是差了許多。

    李棒子邊心裡琢磨著,邊伸手扶著蹲在地上直抽冷氣的三寨主。

    三寨主好不容易等那陣令人從頭麻到腳的抽痛稍微過去,又忍不住跳起來:「他媽的,那個野人哇哇呀呀……哇依哇?」

    李棒子驚訝地發現不知道是這個三寨主太激動,叫得太大聲還是怎麼了,說沒兩句話,下巴又脫臼了。

    搖了搖頭,心裡想著若是不幸自己下巴也又脫臼,絕對不讓這個三寨主來幫忙!

    再伸出手扶著他,旁邊三寨主另一個手下連忙過來襯手:「三哥,還是我來吧……」

    三寨主忍住滿心的抽痛,將雙手放開,讓手下替他把下巴拉回去。

    卡啦一聲,可憐的三寨主又像蝦米一樣痛彎了腰,幾乎連老淚都擠了出來。

    好一會兒三寨主才直起了腰,臉色已是紅裡發青,可見得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這回他學得聰明了,下巴雖已拉回,兩手卻不敢放下,還是用掌緣撐著兩邊下巴,還特地輕聲細語地道:「那個他媽的殺千刀死不要臉的野蠻大塊肉皮想把本寨主活活壓成他娘的油煎人肉餅……」

    眼見著三寨主雙手撐顎故作可愛狀,耳聽著細聲細氣宛若閨女的模樣,竟然冒出來的是這麼些個粗話,李棒子和另一個手下不由得對看一眼,感覺實是說不出的彆扭。

    李棒子肚子裡的腸子實已是受不了地扭成了一團,口中卻毫無笑意,還特地關心地道:「三寨主可能是正在搭拉著下巴時,被那個牯牛般的野人撲頭壓來,這才會牙關扭脫,挫傷了關節……」說時滿臉通紅,一口氣別得快死了。

    三寨主依然雙手扶顎,轉頭望著也是別紅了臉,兩眼都快凸出來的手下道:「四寨主,那個蠢牛大個兒野人呢?」

    四寨主別著一口氣不敢說話,只是用手指了指不遠處像座小山般倒臥的野人。

    三寨主見到那個裸著全身的野人一動也沒動,知道他知覺已失,立即氣焰轉旺,扶著雙顎,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抬腿踢了踢他那結實的身體:「哇哈哈……哎喲我的媽……嘿嘿嘿,你這個蠻牛野人也躺下了吧?老子就不信你的牛頭有這麼硬,二哥的長杖都被老子無敵的膂力給砸斷了,你這只死不要臉窮得連褲子都沒有的野種還不昏倒……」

    三寨主雙手扶顎,本來還得意忘形得放聲大笑,沒料到又是一陣針刺的疼痛傳到,連忙放輕聲音,細聲細氣地大逞威風,不過形像與表達的方式太不相配,讓人見了只覺得說不出的怪異。

    李棒子在後面也是輕聲輕氣地道:「三寨主,這個……這個野人已被三寨主的神力……一杖子給劈死了!」看了三寨主疼成這副怪樣,連李棒子也不敢太大聲說話,怕之前脫臼的下巴也突然掉下來,那就大大地不妙了。

    三寨主聽了李棒子的話,忍不住便嚇了一跳。

    怎麼?本來還一副屁事沒有,就像是拿根不求人替他抓癢般的模樣,如何就這麼突然間便真的掛點了?

    聽了李棒子的話,三寨主還是有點不確定地用腳再次踢了踢地上的野人。

    「沒錯的,三寨主,」李棒子又補充道:「我已經察探過了,呼吸心跳,瞳孔脈膊,統統沒了反應,若是這大個兒沒死透,我李棒子可以把頭摘下來讓三寨主當球踢!」

    三寨主還是有點不信,用眼色叫另一個手下再去確認一下,此時四寨主拿了條繃帶,對著三寨主說道:「三哥,你還是先紮著吧,這樣兩手豈不彆扭?」

    就在四寨主為三寨主用繃帶將下巴兜住,往頭頂繞了兩圈,綁結固定的同時,那個去確認的手下已是檢查完畢,對著三寨主道:「三哥,李棒子說的沒錯,這牛樣的野人已經是死得透到南天門去了。」

    三寨主心中充滿狐疑地道:「老子們在這兒立寨也有二十年了,左近幾十里內什麼瞞得過老子們?這個野種是從那個洞裡蹦出來的?」

    四寨主搖了搖頭:「三哥說的是,這野人來得確是奇怪之至。」

    探查野人的那個手下嗤聲道:「三哥四哥別費心琢磨了,管他娘的從那個穴裡爬出來?這野人死都死了,還有什麼計較?丟在這兒拍拍手,土匪還怕宰人麼?若是將來有人問及,豈不是就知道他是那個山窯那個窩的?」

    三寨主和四寨主聞言不由得點點頭,片刻又覺不對,仔細想想,兩人相對色變。

    「奶奶的熊,」三寨主喃喃地道:「聽說荒野蠻人,都是部落族群,這牯牛般的野人瞧來正是這個調子,別是後面還有一大群吧?」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的人皆大驚四顧,一副四周其實隱藏著無數野人,正拿著吹箭對準每個人腦袋般,剎時魂膽皆落,臉色大變。

    三寨主大罵那個多嘴的手下:「老五你他媽的什麼不好說,偏要做只扁嘴大烏鴉?」

    老五連忙轉移話題道:「三哥咱們還是快回山吧,二哥看樣子快不行了……」

    眾人這才想起還歪著頭,口沫橫流的二寨主,現在還橫在那兒沒人搭理,趕緊七手八腳,抬起便待快快離開,李棒子三人見風勢不大順,也偷偷地從後面溜走。

    三寨主叫四寨主把二寨主背在背上,對著另三個手下道:「老五老六老七,那野人說不定真有些什麼同友夥伴,為免本寨受到無辜牽連,你們三個把他的屍體給抬到狗食崗去,挖個洞埋了,可不准偷懶,趕明兒早我去檢查,若是被我發現不對,你們三個別想好過!」

    三個手下一聽三哥竟派了這麼個差,臉都差點變得跟大樹一樣綠了。

    老五吶吶地道:「三…三哥…狗食崗…是有名的……有名的鬼號崗……這個這個……既是要埋……何不就在這…這兒便好?」

    三寨主立時破口大罵:「你他媽的……哎喲喂呀……這兒離寨裡不到兩里,等於是本寨的大門口呀,哪個豬頭要毀屍會在自己家門口的?狗食崗是幾百里內有名的亂葬崗,附近三個村裡的無名死人都是埋在那兒,便算是在那兒被找到屍體,誰敢說是打哪兒來的?」

    老五耳朵聽得雖是理,嘴巴卻是囁囁嚅嚅地:「可是…不過…這個這個……」

    三寨主瞪起眼睛:「還可是不過什麼鳥?你不是說土匪還怕死人嗎?少給老子囉嗦……快去快回,可得把事兒辦得乾淨,別捅出什麼漏子來!」

    三人不敢再說什麼,在三寨主和背著二寨主的四寨主返回寨內後,連忙抬手的抬手,拉腿的拉腿,使盡吃奶的力氣,把那個重得不像是個人的野人屍體給抬往鬼聲素著的狗食崗。

    在路上,一個快被野人屍體壓得骨折的手下喘著氣埋怨道:「五哥……你也是的……什麼不好說……偏偏……我的親娘呀,快被壓扁了……偏偏說什麼同伴啥的……哎喲不行了,老七快換人……」

    在後面抬著野人一條大腿的老七邊喘著氣邊叫了起來:「六哥你也太扯了吧?這一輪…換上你也不過才剛走了沒半里……」

    在下面扛著野人軀體的老六掙紅著臉,氣喘如牛地道:「呼呼……死老七睜著眼說瞎話……呼呼……換上老子到現在……哇呀呀…媽的皮,真的快跨了……明明說好……每個人背兩里……我這一路算……來……怕不超過三里去了……呼呼……」

    後面的老七立刻邊滿頭大汗地抬著,邊振振地道:「哪兒有?我這七巧玲瓏心裡正算著走了幾步哩……不信你問五哥……」

    雖是抬著野人的大腿,可沒有輕鬆得了多少去,老五也是掙紅著臉,呼啦呼啦地直喘氣,連回個話的力氣都沒有。

    最吃重的老六已是快撐不住了:「五哥……呼呼……我看咱們還是……呼呼……歇一會兒吧……這樣下去……到了狗食崗…呼呼…咱們……恐怕……得把這死大個兒……叫起來替咱們挖洞了……哎喲喂呀……」

    腳步一個踉蹌……老六支持不住,就這麼給趴了下去……

    連忙把死人拉開,老六已是被壓得嘴歪眼斜,爬都爬不起來了……

    老五也坐在地上,老七更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兒……

    「好…好吧……」老五望著西斜將沉的太陽:「橫豎嚇死累死都是死,咱們就在這兒休……休息休息好了……」

    三人將那個奇重無比的野人屍體,抬到了八十多里外的狗食崗之時,早已是明月高懸的午夜時分。

    月光灑在壘壘突起的土堆上,不但沒有因為還算清楚的夜色讓此處詭異的氣氛降低,反而更加添了幾許幽幽的冷清。

    雖是到了會讓人牙齒打顫的邪地,三個好不容易使盡氣力,終於將屍體背到的綠林好漢,實已是名符其實地累得全身幾近虛脫,連臉色都已經是綠得發黑,每個看來都像是已經離死不遠的樣子。

    一待放下重擔,立即不顧一切地大喘特喘,邊還驚懼得望著四周沉沉的黑暗,六隻眼睛在疲倦欲死的困累中,透著止不住的輕顫。

    「媽的,老子們已是拼得快連吃奶的力氣都用完,連到窯子去上最有名的小桂花兒,都沒這麼盡心盡力,卻還是在這種讓人發毛的時辰才抬到。」老五嘴裡忍不住邊喘息邊咕咕噥噥地咒罵著。

    老六也是如拉風箱般的直呼嚕:「說的就是,這個死大個兒簡直就像是吃鐵塊長大的,哪有人會這麼個沉重法的?」

    老七立即補充道:「尤其是這野人那根硬得跟鐵棒似的大傢伙,媽的人都死透了還這麼硬綁,頂得老子的腰都快散了……」

    三人休息了好一陣子,終於在恢復了一點氣力後準備幹活。

    老七左右望了望,陰慘慘的周圍如死般的沉靜,禁不住心驚肉跳地道:「媽的邪門,五哥六哥咱們還是動作快點,早完事早走人,這兒可不是什麼善地。」

    老五啐他一口道:「廢話,這兒不是善地難道還是茶館?用得著你提醒?不過今兒個打譜就是去截鏢,傢伙可沒帶對頭……」

    老六急急地道:「這不慘了?連鏟子鋤頭都沒有,可怎麼幹活?早知道先帶著了就好了……」

    老五又罵道:「先帶著你媽的大頭咧!哪個豬頭截鏢拚命還帶著鏟子鋤頭?幹嘛?替自己挖個洞好風光地躺進去呀?晦不晦氣呀你這個傻八?」

    老六訕訕地道:「那五哥你說現在怎麼辦?」

    「還怎麼辦?」老五指了指兩個方向:「亂葬崗通常都有人會留下一些工具,方便後面有好心人可以把露出來的屍骨再給埋回去,你們兩個分開去找找……」

    老六老七對看一眼,又望望那陰沉的壘堆,心裡直發毛,忍不住道:「不是咱們沒膽,五哥你看咱兩是不是一起先到一頭找找?彼此也好有個照應,免被敵人所乘?」

    說完也不待老五回答,兩人一齊朝左邊找去。

    「娘的皮,還說不是沒膽?這種鳥地方鬼來的敵人所乘?」老五也望了望四周,只覺得心底一陣陣的陰森之感襲來,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真他媽的讓人心裡直毛,看來我應該跟他們同去,也好照顧他們才對。」

    在四週一片死寂中,老六老七還算運氣不錯,沒走多遠就拿了五六支鏟鎬鋤頭來,老五氣得又罵道:「你們這兩個供神都嫌笨的豬頭,拿那麼多支幹嘛?難不成要在這裡開傢伙鋪呀?」

    老六很無辜地道:「只是想試試那支幹起活來比較爽利嘛,傢伙順手幹活快得多了。」

    說得也有道理,老五邊找了根傢伙,邊還是咕噥地道:「老子真被你們兩個活寶給打敗了,找個挖洞的傢伙而已,弄得倒像是來挑首飾的……」

    老六老七沒敢說什麼,只是各人挑了個工具,開始努力地挖洞。

    挖了好一會兒,老七忍不住邊挖邊道:「五哥六哥,我看這兒真是有點不對頭……」

    心情極差的老五立即又罵道:「操你個六舅子,天下還有亂葬崗會對頭的呀?你小子是天生呆鳥還是被嚇出毛病來啦?」

    老七不服氣地道:「我以前小時候,家裡後面那座山翻個邊,就是亂葬崗,每天夜裡總是有野狗走獸什麼的在崗上鬼吼鬼叫。你看這兒半點聲音也沒有,簡直就像個死域,怎麼會對頭?簡直不對到了花果山咧。」

    被他這麼一提醒,老五老六立即注意到果然四周靜得出奇,連一絲絲其他聲音都沒有。

    這種情形果然是有點反常,反常到讓三人產生一種恐怖至極的感覺。

    這就有點像整座亂葬崗所有的陰魂,全都聚集到了一旁,仔細地看著三人到底在幹什麼那般,所有其他的動作都停了下來,只剩三人吭吭嚓嚓的挖土聲。

    全身毛孔禁不住都直豎了起來,老六結結巴巴地說:「老…七……你把這種……感覺…放在心裡……就好了……說…說出來……想嚇死…嚇死人呀?」

    老七也被詭異至極的感覺駭得直打哆嗦:「我……我…就說……不對頭……嘛……」

    老五顫抖著手放下鏟子,牙齒打戰地道:「娘…娘的…皮,別…別挖了……快把屍體丟…丟進去…走走…人……」

    三人立即放下工具,連忙七手八腳地把野人的屍體丟進才挖了一半的土坑。

    正在吃力地拖拉著,突然傳來一聲極其怪異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裡聽來異常清晰。

    那是很清楚的呻吟聲!

    一種宛似在承受著無比酷刑,卻又已無力尖叫的呻吟聲……

    三人立即如被人踢了一腳般,嚇得同時猴地跳了起來!然後全在剛挖的洞裡縮著抖成一團。

    三個人你抱著我,我摟著你,全都雙眼緊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老六學問顯然是比較有上那麼一點,嘴裡喃喃地念著也不知道是什麼經文,對於另二人卻是頗有安定的效果。

    這個洞本來是打算拿來埋那個野人的屍體的,而且還只挖了一半,可以想像得到此刻同時擠了三個人,滋味絕對是不會好受的。

    縮在洞裡好一會兒,那個讓人聽了會從馬上頭掉下來的恐怖呻吟再也沒出現過。

    有點忍不住,但是想到之前那呻吟是如此慘厲,老七隻覺得全身發軟,結結巴巴地問:「方纔……那……那是…什麼聲音?」

    老六早已嚇得濕了褲子,本來溫熱的感覺早已消失無蹤,此時冷風灌入,只覺得奇冷入骨,不住地打戰:「廢…廢話……當…當然是…是鬼哭…的聲音啦……」

    老七大著膽子再問:「那怎麼這麼久……都…沒再聽…聽到了?」

    被老七這麼一提,老五老六的恐懼稍減,但是依然是宛如驚弓之鳥般,三個人拉長了耳朵,仔細地傾聽著……

    真的半點聲息也無,活似方才三人聽見的那個恐怖呻吟其實是個幻覺那般。

    又過了好一會兒,三個人擠在這個淺坑實是不舒服已極,老五忍不住開口說話,卻發現牙齒依然不斷格格地抖著:「老…老七…你…站…站上去…瞧…瞧瞧……」

    老七忍不住抗議道:「怎…怎麼又是我?」

    老五邊打戰邊怒道:「你…最小…以前…還…還住過…亂葬…崗…不是你難…難道還是我?」

    老六也幫腔道:「老…七你…你就看看……看吧…」

    老七被逼不過,強忍著恐懼,勉強撐起身子,一回頭,竟然看見就在坑邊,有個白影就這麼森森地蹲在那兒,正探頭往坑裡瞧著他們三個縮成一團,老七撐起身子這一回頭,正和那個白影的頭部面面相對,彼此距離已是吹氣可到。

    那是一個青森森的骷髏頭,兩個空洞的眼眶裡還爬著三四隻肥大的屍蟲,嘴巴大張,似乎正在對著老七獰笑著……

    老七頓時嚇得心膽俱裂,張口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慘叫!

    老五老六聽得老七發出這麼樣恐怖的尖叫,早已魂飛魄散,三個人也不知是那兒來的力量,立即爬起來跳出坑外,飛也似的往外奔出。

    老七邊叫著,邊手腳卻是絲毫不慢地跟在後面……

    三個人就這麼連滾帶爬地飛跑而去。

    急切中,三個人都沒注意到慌張裡同時用力踩在地上那個野人身體的丹田、心口、陽莖之上。

    這種因原始恐懼本能所激發的巨力,其中實蘊含了人類神秘的潛在元氣,因而方能讓人發揮出超越常規的力量。

    若是在平時,三人實是打破頭都無法在扛著那麼重的野人屍體走了整夜,及挖了個大坑之後,還有力量以如此的速度跳起來飛奔。

    巧的是此時三人已是被恐懼嚇得暈了頭,連自己有多累都忘了,因害怕而激起的潛能力量竟是硬讓三人飛奔的速度奇快,轉眼已是不見蹤跡。

    他的屍體同時在這三個部位受到暗含大量潛在元氣的重擊,元波入侵,竟勾起了本已寂滅的意識之火。

    那個白影顯然本來還想跟在後面,把嚇得快死的三人嚇得更慘一點,是而也邊發出嗚嗚怪叫,邊飄然追去,卻沒料到忽然腳下跘到了野人屍體的一隻腿,立即「叭噠」一聲,這隻鬼魂竟然就這麼摔了個黃狗吃屎,而那個恐怖無比的骷髏頭居然「呼」地一聲飛了出去。

    白影之中發出了「哎喲」的慘叫之聲,接著白影一掀,竟露出了一個人。

    額上腫起老大一包,他左右察看,發覺自己實是倒楣之至,就這麼無巧不巧地在跌倒時,那兒不好跌,卻對正了那許多鏟子鎬鋤一頭栽去,硬在腦袋上撞出個腫瘤出來。

    他伸手摸了摸,痛得直抽氣,忍不住低聲咒罵道:「這三個爛傢伙莫不是連亂葬崗的善心鏟都想偷?要不怎的找來了這麼一大堆?」

    正坐在地上暗罵,忽地從後面傳來一聲怪異的呻吟聲,嚇得他手上的一支鏟子噹啷落地,接著一條影子躍來,坐在地上那人卻頭也不回,邊連連以手撫胸,邊又低聲罵道:「死老蛇,叫你別在我後面突然發出那種怪聲音,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那個躍來的影子,原來是另一個瘦削的漢子,只見他手裡拿著個黑色的法螺,聽到那個坐在地上的矮子的抱怨,嘴裡嘿嘿笑道:「你沒聽使者說過嗎?『牽陰法螺』能招引死亡未滿七天的陰魂,供人驅策,老子再多吹幾次,說不定能替你找個鬼婊子哩……」

    坐在地上,依然以手撫頭的矮狗子聞言又忍不住罵道:「去你媽的,有興趣你老蛇自己找吧,大爺可對那玩意兒沒勁頭!」

    瘦削的老蛇又嘿嘿地笑了兩聲,接道:「方纔我見那三個楞小子跑得直跟飛一樣,後頭卻沒見你出來,還以為你碰到了什麼事,過來一看,沒想到你老小子坐在這裡偷懶……我說你莫被使者發現,牽累了老子。」

    矮狗子雙眼瞪著老蛇:「你那雙蛇眼敢情是花了呀?沒見到大爺腦門上這麼大顆福壽丸子?哪個偷懶?你老傢伙只是躲起來吹螺而已,真的全副行頭上場的可是大爺我耶!」

    「誰叫你氣脈不足,吹法螺不響?」老蛇聳了聳肩:「你是撞到了什麼,怎麼跌成這個樣子?」

    矮狗子指了指旁邊那一堆鏟子鎬鋤:「那還會是跌在女人肚皮上不成,你沒見到這一堆?」

    「奶奶的,」見了那麼多掘土工具,老蛇忍不住笑道:「這三個楞青難不成比咱們還不如,竟把腦筋動到這些玩意兒上頭?」

    「誰知道,」矮狗子又一指躺在地上裸露的野人屍體:「還是這大個兒比樹還粗的腿跘到了我,才讓大爺跌了個元寶翻身。」

    老蛇邊走近過去邊說道:「使者說要找四十九個初死未滿七天的女子頭骨,這個該是死了沒多久吧?」

    矮狗子從地上站了起來,邊收拾白布罩,邊取笑道:「我說你老蛇眼花了不是?連有把沒把都分不清……」

    沒等矮狗子說完,老蛇已經看見了野人屍體那直豎的硬陽莖:「奶奶個舅媽咧,這死人好大的傢伙……」

    矮狗子走近去,也同意地道:「這大個子死都死了,怎的那話兒還這麼忿忿不平的?」

    老蛇嘿嘿道:「莫不成你矮狗子見了嫉妒?」

    矮狗子呸了一聲:「大爺嫉妒個鳥呀?這麼大傢伙哪個娘兒受得了?說不定大個子就是陽火亢奮,不得消融而死的咧。」

    老蛇搖了搖頭:「那三個小子實是太過缺德,連死人的衣褲都給剝得精光。」

    話才說完,野人的屍體右腳竟然抽動了一下。

    老蛇與矮狗子立即愣在當場,彼此對看一眼,還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他舅子的,老蛇你剛才有看到嗎?」矮狗子目不轉睛地問。

    點了點頭,也沒考慮到對方有沒有在看他:「這傻大個兒的右腳方才好像輕輕抽了一下……」

    「不是輕輕抽了一下,是大大抽了一下……」矮狗子立即糾正。

    「這大個子莫是還沒死吧?」老蛇滿腹疑雲。

    矮狗子沒有回答,只是上前去,一手伸去測量野人的頸大動脈,一手還作了個防備的姿勢。

    按頸脈,探鼻息,測心跳,矮狗子滿臉狐疑:「奶奶舅子大姨媽,這大個子死得到了底,怎麼還能動?」

    老蛇還不信,伸手也檢查了一番,這回兩個人都有點想不通了。

    「會不會是咱們兩個眼花了?」老蛇試探地道。

    「嗯,」矮狗子也同意地道:「可能是這月頭的光線,讓咱們兩個花了眼。」

    話才說完,大個子的左腳又抽動了一下。

    兩人立時有點傻住了。

    「矮狗子,這回不會又是眼花吧?」老蛇謹慎地問道。

    矮狗子說不出話來。

    他們二人一向奉命在此亂葬崗裝神弄鬼,收集初死之人的法體,膽子不可謂不大,然而接觸的死人多了,他們反而比其他一般人更要明白人死之後,實是與一隻死狗無異,不管上頭要死屍的那個部份,他們隨手一割,那些死人連個屁都不會吭一下,所以他們認為人死之後絕不會自己再動的觀念,實是反而較一般人更為強烈。

    他們明白派中有真正高明的役鬼**,可惜他們層級太低,從來未曾見聞,更何況再怎麼說,那也是藉由外在強大的法術力量,才能驅動,從來沒聽說過死人會自己就這麼動起來的。

    尤其是最近上頭交待要注意收集四十九個初死七日內的女子頭骨,更是讓他們幾乎每天晚上都在解剖死人,從未有像今晚的狀況出現過。

    要說分辨一個人死了沒有,死了多久,甚至是為何而死,二人實已可算專家中的專家,連衙門裡專門驗屍的仵作,都沒有他們二人來得專業。

    方才二人檢查了大個子的屍身,對於這個全身**,體態魁梧的傢伙,早已是對其死亡的狀態確定得不能再確定了。

    也正因為如此,二人對於這個屍身前後兩次的腿腳抽動,心中的驚疑實是反而比一般人更要劇烈。

    矮狗子清了清喉嚨,強壓下心中的恐懼:「老蛇,你看這個屍體會不會是被施了什麼法?」

    老蛇也嚥了咽口唾液:「這很有可能,否則哪有死屍自己會動的?那豈不是屍變了?」

    老蛇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屍變」兩字一出口,他二人費盡心思想要壓下的恐懼立時翻江倒海地沸騰了起來。

    矮狗子瞪了他一眼:「莫不是你吹的那個『牽陰法螺』,把這死人魂給叫了回來?」

    老蛇搖了搖頭:「我們吹這個螺來嚇人,又豈是今夜而已?怎麼別的魂都叫不回,偏偏這大個兒給招來了?」

    矮狗子越想越覺得惶惶不安,好似有什麼完全超乎他二人想像的事情即將發生一般,讓人無法控制那詭秘的恐怖感覺。

    已經有點困難地開口問道:「對於本派**,老蛇你的瞭解比我多,你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老蛇無奈的道:「矮狗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是屬於哪一級的貨色,我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比你會吹法螺而已,其他的我老蛇比你還不如,你問我這個我怎麼知道?」

    矮狗子又想問他是不是該和派裡通知一下,後來馬上想起本派素來行蹤隱秘,除了有事交辦會找他們兩個外,從不讓他倆知道怎麼聯絡派裡,此時黑天黑地的,到哪兒去找人?

    兩人就這麼站在那兒,呆呆傻望著那個形如野人的屍體,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還好那個怪屍體沒有再進一步有什麼奇怪的現象出現。

    老蛇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這邪門怎麼沒動靜了?」

    矮狗子也吁了口氣:「大約是魂魄在閻王老爺那兒受削足之刑,感應傳到這兒來罷了,不是真個的要屍變回來。」

    老蛇有點訝異地看著矮狗子:「瞧你說得好似曾經被閻王老爺整治過的樣子……」

    矮狗子呸了一聲:「你這老蛇才被閻王老爺抽筋咧……」

    話還沒說完,突然間那個野人的屍體已是開始全身不斷地細細抖動起來,巨大的身軀讓地上的細塵飛起了不少。

    兩人臉色大變。

    這可不是咱們的錯覺了吧?

    二人駭得趴在地上,好似這樣那個屍變的怪物就比較不會發現他們似的。

    老蛇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莫不是酷刑換成了下油鍋吧?」

    矮狗子也無法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問著:「老蛇……你知不知道屍變的怪物會…會不會對人怎麼樣?」

    老蛇自然而然地回答:「我…哪兒知道?我又…從來沒見過。反…反正不會請人喝酒的……不是吸人血…就是吃人肉…哪兒會有好事?」

    話一說完,兩人面面相覷,膽汁嚇得都差點漏出來,忍不住就想拔腿開跑……

    那個屍體抖了好一會,竟從身上開始放出一種紫紅相間的淡淡光暈,上上下下地在他全身內外流轉。

    屍體現紫紅光,兩人的臉上則是幾乎嚇成了綠光,連忙發一聲喊,轉頭想跑,卻更見到了一副讓二人雙腿為之一軟的恐怖影像……

    就在半空中,出現了一對綠光瑩瑩的眼睛,冷冷地瞪著二人。

    沒有頭,沒有身體,沒有腳,就只有那麼一對幽幽的鬼眼……

    兩人心膽俱裂,幾乎無法喘氣。

    因為他二人竟然發現全身的力氣宛如被那對綠幽幽的鬼眼抽去一般,半點不剩,只能死楞楞著僵在那裡。

    接著好似有人伸手在兩人肩膀上一推,二人突然原地轉了個半圈,直挺挺地面對著那個屍體。

    老天,那個不斷抖動的屍體,此時竟已離地浮起三尺,全身紫色與紅色的光芒更是熾熱,幾乎讓人以為那強烈的光芒,正在屍體之內熊熊地燃燒著那般,連野人披散的頭髮都似乎正放著強烈的紫紅色強光……

    光芒越來越強,幾乎已讓閉起雙眼的二人都承受不起那透過眼皮,直射進來的光線。

    被某種力量強迫面對著光源的二人,雙眼雖閉,不過眼皮後的瞳孔顯然已是受不了透皮而入的強光,竟在二人腦中閃現出一塊一塊的陰影。

    完了,老子這下可變成瞎子了。

    除了強烈的光線,此時二人的耳朵也聽見了前方開始出現了某種非常快速,密集至極的「嗤嗤」連響。

    那種聲響是如此的快速,以致於二人的耳膜幾乎已無法分辦其密密相連的速度,只覺得一陣長長的「吱」音連續。

    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頻率顯然已是超過二人耳膜所能負荷,一種尖細的疼痛不是從耳中,反倒像是從腦裡直刺而來。

    完了,老子這下不但變成了個瞎子,恐怕也會變成個聾子和白癡了。

    正在哀歎,強光尖音突然熄滅。

    那倏然出現的中斷是那麼突兀,竟讓二人產生一種宛如被拋進另一層空間的奇特感覺。

    一切似乎由極度的強亮中,瞬間進入黑暗,直讓所有的人感官一下子接受不了,陷入了一片茫然之中。

    如果有人雙眼依然可以視物,就會發現那個「屍體」,此時已是落回了地面上,然後,便是一件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野人的屍體,居然就在此時,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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