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越聽越驚,他的嘴根本合不攏,雙唇在空氣中變的又乾又白,但他似乎毫無感覺,依舊嘶嘶的抽著冷氣。聽了這麼多,雷聲終於忍不住打斷道:「他們要先復活哪些精英?」
甲良三川滿臉的悲哀和掙扎,但他還是坦白的說道:「就是那些曾經把日本帶入戰爭的人,就是那些差一點讓整個亞洲都成為日本的人,就是那些後來被審判上了絞刑架的人,就是那些夢想著能統治全世界的人……」
喀擦!雷聲震驚的倒退了一步,沉重的力量竟讓他踩碎了腳下的一截地板。雷聲滿腦子嗡嗡亂響,他有些失措的看著四周,只見小雨也是一臉的慌張,至於方成和華靈,早就已經面無人色。
縱然他們這幾個人都沒有經歷過那場戰爭,可他們卻早就從老人那裡,從文獻資料上得知,那是一場多麼殘忍,多麼暴戾的戰爭啊,在那場戰爭裡,被奪去生命的人都以百萬計,還有上千萬的人流離失所,從此過上背井離鄉的日子。在那戰爭中,唯一的主題就是死亡和傷害,根本沒有什麼還值得現在的人們回味。可是如今,竟然還有人,要讓那些應該為這場戰爭負責的人復活,他們究竟想幹什麼?
突然之間,從雷聲的身上,爆發出了一陣憤怒的咆哮聲,這咆哮聲中,帶著嘶吼、辱罵、哭泣,帶著怨魂尖利的叫聲,帶著被仇恨困擾的人的嗚咽和怒氣。雷聲手腳冰涼的拉開自己的衣領,從那裡面扯出一個圓滾滾的珠子。
那正是雷聲一直帶著的噬魂珠,此刻,珠子裡隱隱流轉著一些紅光,那光芒銳利的刺入人的眼簾,奪目的就像血。在紅光流轉之時,持續的咆哮聲,從裡面傳出來。
甲良三川聽到珠子裡傳出的咆哮聲,身體猛然搖晃了幾下,幾乎摔下椅子,他的老臉上露出了極端的恐懼神色,彷彿碰到了一生中最不願意見到的東西。
雷聲用三個手指撮著珠子,慢慢湊到甲良三川的面前,甲良三川臉色蒼白的閉上眼睛,他的頭竭力向後靠,嗓子裡發出低沉的哼哼聲,手腳不斷顫抖著,可人還是一副任由雷聲處置的樣子。
雷聲目光複雜的看著甲良三川,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以前去過田西村!」
彷彿是一記致命的雷擊,準確的打中了甲良三川,讓他身體猛的一跳,便頓時麻木沒有了絲毫知覺,甲良三川在轉瞬間就像變成了一個行屍走肉,他喉嚨裡咯咯的響著,淒楚的面容似乎證明了雷聲的所說。
雷聲開始攥緊手裡的珠子,他語調蒼涼的說:「這珠子裡的冤魂,大概是我進田西村後,他們自己吸附進來的,一直以來,他們在珠子裡毫無聲息,直到今天我站在這裡,他們才真正的將內心的怨憤爆發出來,原因只有一個,你,甲良三川,就是殺害他們的兇手,你就是曾經屠殺田西村上千口人的日本士兵中的一員!」雷聲緩慢的說著,他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會如此的暴戾和焦灼,原來都是這些冤魂在影響著他。
雷聲把話說完,再去看甲良三川時,這老人卻已經平靜了下來,他的臉色很是蒼白,但語氣卻平緩又安詳:「我感謝你,你把他們帶來了,我這半生,無時無刻不在受那個場面的折磨,那些嬰孩,那些女人,他們的目光是我那麼多年來的夢魘。今天,直到今天,我雖然贖不乾淨自己的罪,可也許,我已經能夠去面對他們的懲罰了,我在這裡告訴你這麼多,就是因為此。」
甲良三川居然開始微笑起來,他雙手合十,放在自己的鼻間沉默了會,又說:「回到正題吧,年輕人,你們還有更大的挑戰,不要被曾經的仇恨迷住眼睛。」他也不等雷聲他們回應,速度更快的說道,「安國神社新的計劃提出來後,卻被政府高層認為效率太慢,因為按照新計劃,必須再用幾十年的時間才能復活其中十個精英靈魂,有些人等不及了,所以勒令神社再找出更快更好的辦法。在重壓之下,神社的高層開始四下出動,到處尋訪具有莫大神力的法器,他們在亞洲、歐洲的各個國家高價收購、暴力搶奪各種宗教的聖物,原因都是為了能夠利用裡面充沛的力量,來加快復活的進度。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懷疑,佛骨的失竊,也是神社的計劃之一……」
雷聲緊緊的攥著噬魂珠,那珠子雖然被他緊握著,可依舊發出低沉又悲切的鳴叫,似乎在珠子裡面的那些冤魂,也為安國神社裡正進行著的陰謀憤怒。
雷聲看著越來越憔悴,可面容卻越來越安詳的甲良三川,終於點點頭,目光澄明的說:「完了麼。」
甲良三川微笑著再次對雷聲雙手合十,肯定的說:「完了。」
「再見!」雷聲咬字沉重的喊道,正說之間,他的身形猛然飄動起來,朝著前面快速的跨了兩步,魚腸劍在他手裡發出錚的鳴叫聲,那冷冽的劍光刷的一下朝著甲良三川蒼老的脖子上抹去。
在秦小雨他們的尖叫聲中,甲良三川安然的閉上眼睛,朝著那劍刃揚起脖子。
光芒一閃而逝,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雷聲已經速度超快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他冷竣的看著依舊端坐在椅子上的甲良三川,這時的他沒有別的變化,惟有脖子上的頭顱已經不在了,那頭顱在雷聲剛才迅猛的一劍之下,已經齊刷刷的被砍斷了,惟有脖子後面的一層皮沒有被切斷,才讓那個頭顱孤零零的垂掛到了靠近華靈一端的椅背上。鮮血沒有想像中的噴薄而出,而是象綿綿的溪流一般緩慢的湧出,一點一點的,打濕了那件黃泥軍大衣。
小雨怔怔的看著雷聲所做的一切,當她看到甲良三川的頭掛在那裡搖晃的時候,臉色變的越來越複雜,終於閉上眼睛,難過的說:「他已經知道自己做的錯事了……你又何必?」
雷聲沒有說話,他低垂著頭,眼睛落到胸口懸掛著的噬魂珠上,現在的珠子裡,紅光依舊在流轉,可咆哮聲卻低落了下去。
反倒是華靈,她雖然被那突然間跌落的頭顱給嚇的臉色蒼白,但還是比往常鎮定許多,她用眼神止住了方成也將發出的質問,沉默著,用力扯開了一直覆蓋在甲良三川身上的軍大衣。
頓時,小雨和方成都吃了一驚,只見一把短小的利刃插在甲良三川的胸口處,在那裡,鮮血早就已經咽透了幾層衣服。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這個傷口才是甲良三川的致命傷,剛才的言語之間,恐怕只有雷聲和精通醫術的華靈才真正發現了這點。
雷聲歎口氣,語調中帶著說不出來的蒼涼:「剛才的那些忍者早就已經重傷了他,他是硬撐著一口氣才支持到現在的,我幫他做『介錯』,也算是還給他一個安寧。」
秦小雨這才知道,自己錯怪雷聲了,她抿緊嘴唇,頭靠在了雷聲的肩膀上,雷聲沉重的呼吸,使他的身體起伏不定,讓小雨知道他心中激烈的波動。
雷聲疲倦的抬起手,又拈起胸口的圓珠,他觀察著裡面隱約閃爍的紅光,痛苦的閉上眼睛,嘴裡喃喃不斷,還沒等人聽出他念的是什麼,雷聲的兩根手指間已經噴出兩道光芒,毫無聲息的射入了噬魂珠,嘶的一聲,那珠子猛然爆發出一陣閃亮的光芒,但又立刻黯淡了下去,裡面再無一絲光芒發出。
倚靠著雷聲的小雨正好近距離觀察到這幕,她抬起頭,吃驚的望著雷聲問:「你……你用真火焚滅了他們的魂魄!」
雷聲毫不諱言的點點頭,淡然的說:「還有比這更好的選擇麼?」
「可……可這麼做,那些魂魄就再也沒辦法往生超度了啊!」方成也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他也問道。
雷聲不作聲,他把那個已經清洗的泛白的珠子塞回衣領中,再朝頭顱孤獨的懸掛著的甲良三川的屍體看了一眼說:「仇恨,早就讓他們失去了往生的自由。毀滅,比仇恨一輩子好,他們沒做的事情,我會去做,他們就無須再痛苦下去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雷聲面容平淡,但在他身體周圍,卻突然聚集起了一些呼嘯著的冷風,它們旋轉著,吹動了雷聲的衣訣,卻沒有讓他動搖分毫。
一屋子的人都怔怔的看著雷聲,他們的眼中都流露出疑惑、迷茫和不忍,彷彿他們無法理解雷聲此時所說的話,也無法理解雷聲與那些冤魂交流的方式。
只有在屋子一角上,黑暗中隱藏著的那個陰冷的影子,他所射出的目光,和雷聲卻有幾許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