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總是在人們熟睡的時候到來,當暴雨洗禮整個大地的時候,萬獸谷中依然安詳無比。
「這種鳥天氣還讓我們出來站崗,真是見鬼,活該我們倒霉。」
「孫七啊,你是不是不要命了,竟然敢說這樣的話,小心讓族長聽到了受族規的處置。」
那被叫做孫七的人縮了縮脖子,打個冷戰,輕聲笑道:「天哥,你不會說出去吧?」
天哥瞪他一眼,說道:「說出去了對我也沒好處,不過提醒你禍從口出,凡事都要小心,現在乃是我族的緊要關頭,還是小心點的好。」
「是。」孫七輕吐口氣,頓了頓又問道:「天哥,你猜到底會是什麼人傷了大長老啊,我族隱居此地已經上萬年了,按理所應該沒有仇家才是。」
這次天哥卻沒有呵斥,他望了望漆黑的夜空,長歎道:「要是單沒有仇家就可以安寧的話,我們就不用躲到這裡來了。哎,所謂匹夫無罪,懷壁其罪啊。」
孫七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而在黑暗的另一邊,泥濘的山路中,酒不醉正背著蘇玉婷往萬獸谷行來。
身軀還是那樣的魁梧,只是臉龐上多了幾分堅毅和辛酸,雨水打在上面,連成水,滴落下來。
濺起一片波紋。
一隻潔白的手臂為他輕輕擦去雨滴,那麼的蒼白無力。
「再支持一會,就快到了。」
「大哥,你會一輩子想著我嗎?」
忽然酒不醉的身軀僵立了,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和雨水混成一片,哽咽道:「你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大長老一定能治好你的。」
蘇玉婷笑了笑,牽動了嘴角,卻道:「大哥,我聽見你哭了。」
「只是沙子進了眼睛而已,傻孩子,一個男人怎麼能哭呢?」
片刻無語。
風雨聲中,一人終於低聲啜泣。
那哭泣聲越來越響,每一聲啼哭都落到了酒不醉的心底。
「大哥,我不想死,我……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大哥,你知道麼,自從認識你了之後,我才真正懂得了生命的意義,以前的我,是那麼的刁蠻任性。雖然我被你破了玄陰之體,但是我並不後悔,只要你在我身邊保護我,就算我沒有了全部的修為都不要緊。……」
酒不醉驀然心中一痛,要不是他用火靈破了她的通天訣,就不會造成如今的結果。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
種因自得因,種果亦得果。
「傻孩子,我當然會與你永遠在一起了,別亂想這些好嗎,閉上眼睛休息會吧,我度真氣給你,這樣你就不會冷了。」
「不,我不要睡。我怕我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來了,我要這樣看著你,永遠,永遠。直到我離開了你。再說我也不冷。你知道嗎,我好喜歡這淋雨的感覺,有家鄉的味道,只不過今天的雨好像大了點。」
酒不醉搖頭苦笑,覆蓋在兩人周圍的真氣卻更濃了,把雨點隔絕在外,只留下他臉龐的這一個入口。
若是外人看到自然會驚歎酒不醉的修為竟然已經達到了如今能夠隨意操縱真氣外放的程度,而且用真氣形成這麼個奇怪的形狀來擋雨也同樣的驚世駭俗。
只是,此時的兩人卻沒有這些閒情逸致,有的只是離別的愁苦。
沉重的腳步踐踏在泥濘的山路上,留下深深的腳印,就如生命接受愛情的烙印一般,異常的艱難。
漸漸的啜泣聲低了下去,只留下哭紅的雙眼,和憔悴的面孔。
「大哥,要是我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那該有多好啊。我就可以和你私守在一起,替你生好幾個孩子。」她說到孩子的時候,聲音也低了下去,依然有些害羞。
「會有那麼一天的。我保證。」酒不醉的聲音異常的堅定。
蘇玉婷頓時有了些喜色,喘著粗氣道:「真的嗎?我也相信有這麼一天的。從小到大師傅都告訴我好人會有好報的……」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久久不語。
酒不醉體內真氣頓時暴長,連著噬血都顫動起來,黑氣蔓延開來,竟然直接把雨點化成白氣。
「空靈上人。」酒不醉恨恨罵了一聲,卻又惹來蘇玉婷的哭泣。
「大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酒不醉聽到她的哭聲,終於重新壓下了憤怒,點頭道:「莫說一件,就是千百件,我都依的。」
蘇玉婷停下哭泣,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柔柔道:「你對我真好。」
酒不醉心中一蕩,道:「那個自然,若有誰欺負你,我定用手中寶刀讓他身首異處。說吧,你想讓我答應你什麼事情?」
蘇玉婷聞言心中長歎。自從酒不醉拿到噬血之後,體內的戾氣越來越重,說話間滿是殺氣,讓她擔憂無比,此時她原想讓他丟了噬血,但卻沒想到酒不醉陷入的如此之深,只得道:「現在還沒想出來,等以後想好了再告訴你,你可不能賴皮。」
酒不醉怔了怔,忽然想到了兒時玩的遊戲,緊崩的臉龐也依稀有了些笑容,說道:「那好,我們拉勾便是。」
「好啊。」蘇玉婷更是高興,伸出手指晃到了他的眼前。
當兩隻手指接觸的那一刻,酒不醉心中一陣冰涼,彷彿蘇玉婷身體的冰冷直接侵入了他的神經,讓他渾身哆嗦。
而眼淚也在這一刻,重新集結了起來,悄悄滑落,因為也正是在這一刻,蘇玉婷的雙手垂了下來。
黑夜中,是誰在怒吼,怨氣直衝雲霄。
寶刀揮舞,黑氣肆虐,久久不息,只留下一片焦碳。
良久,良久,才是痛聲啼哭。
「是誰夜闖萬獸谷。」一聲大喝停下了他的腳步。黑暗中酒不醉轉出身影,沉聲道:「孫七,是我。」
孫七呆呆的看了會,忽然高聲叫道:「哎呀,是少主。少主,你可回來了,你知道嗎,族中可發生大事情了,你回來就好。」
天哥蹬他一眼,對酒不醉道:「屬下恭迎少主回來。孫七,還不去通報族長。」
孫七被他一喊,頓時醒悟,大聲道:「是,我這就去。」
酒不醉卻道:「不必了,我有要事要見大長老,你們繼續放哨便是。」
兩人聞言頓時滿臉苦色,低聲道:「少主,大長老受重傷,只怕暫時還見不了你。」
酒不醉心中一沉,同樣也為竟然有人能傷得了大長老而震驚,隨即心中更是悲苦。而身邊的噬血受到他心情的變化,也開始劇烈的抖動起來。
酒不醉一聲不吭,背著蘇玉婷朝鐵門走去,卻被孫七阻止道:「少主,大長老如今在內堂。」
他點了點頭,轉身往內堂走去,只留下還在那裡顫抖的兩人。
好半晌,孫七終於長長呼出口氣,道:「天哥,你看少主是不是有些奇怪,怎麼我覺得剛才渾身不舒服似的。這種感覺我從來都沒有過,不知道是什麼厲害的功夫。還有他身上背著的女子是誰,好像受了重傷。」
卻沒料到天哥的反應更加激烈,他一屁股跌倒在地,調息了好一會才道:「好厲害的殺氣。少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你修為淺倒沒什麼,我剛才在少主的殺氣之下竟然喘不過氣來。就連大長老也不能給我這樣的感覺,看來少主出去的幾年時間裡際遇可不凡,只是這殺氣如此之烈,倒真不知道是喜是憂了。」
他卻不知道酒不醉心中悲痛,催動著噬血的殺氣,自然盛氣凌人,而大長老反璞歸真,再加上本身慈祥無比,反倒沒有了這樣的感覺。
孫七吐了吐舌頭,滿是艷羨道:「乖乖,這麼厲害。要是我有這麼厲害就好了,這樣我就不用被孫虎他們欺負了。」
天哥卻不再答聲,只是望著酒不醉遠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有如此濃烈的憂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