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琳,你快醒醒!」
尤里安順勢回到臥室,搖醒了還在睡夢中的妻子。
「做什麼呀?大半夜的吵醒人家,還要不要讓人睡覺?」
卡琳揉著朦朧的睡眼,一臉不滿的表情望著丈夫。
「抱歉,我現在必須問你一件事。」
尤里安硬著頭皮對妻子說。
「什麼事趕快問吧……」
「我問你,獅子、老虎和豹子三頭猛獸之中誰比較厲害?」
「無聊,當然是獅子和老虎比較厲害了,至於豹子,頂多給它們倆當陪襯。」
「好,那你的看法就是這樣。我再打個比方跟你說。從很多年前起,獅子就在和老虎爭奪百獸中的霸主地位,豹子是老虎的屬下和得力助手,對老虎非常忠心。可是有一天獅子病了,還病得不輕,本來老虎打算收手不和獅子爭奪霸主,覺得這樣是趁人才之危不公平。但是,豹子卻很不服氣,說老虎不打敗獅子的話,等獅子的病好了,就會進行反撲。偏偏老虎不太同意豹子的意見,你覺得豹子會怎麼做?」
尤里安奇怪的問題引起了卡琳的好奇心,不過面對這個問題,她回答的速度卻飛快,超乎了丈夫的想像。
「當然會自己辦事啦!」
「自己辦事?」
「既然獅子病了這麼好的時機都來臨了,老虎卻沒有意願趁這個機會打倒獅子,成為百獸之王,那麼豹子不甘心,當然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來坐這個位置。它可以先解決掉老虎,把老虎手下的群獸都變成自己的屬下,然後再去和病還沒好的獅子戰鬥。」
卡琳的回答讓尤里安吃驚。
「你憑什麼認定豹子會這麼做?它可並不是比獅子和老虎強壯的動物,如果與獅子跟老虎戰鬥,吃虧的是它自己,不是嗎?」
「你怎麼知道豹子一定吃虧?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故事裡面還有什麼玄機,但豹子這種動物是什麼樣的本質,我可是再清楚不過。」
「你的意思是……」
「獅子雖然強壯,但它喜歡過群居生活,因為它不會游泳,也不會爬樹,必須建立龐大的勢力。老虎也很強壯,它會游泳,但不會爬樹,喜歡單獨行動。它比獅子多了一項優勢,所以即使不像獅子那樣身邊有龐大勢力,也能和它的對手比個伯仲。再說豹子,這種動物的地位比起前面兩者,無疑是低了一點,因為它的體型比較小,也不如那兩頭猛獸長得好看。不過豹子雖然不起眼,卻既會游水又會爬樹,並且是世界上最難馴服的貓科猛獸,你說它有沒有向獅子和老虎挑戰的資格呢?」
果然是這樣!尤里安恍然大悟,他越發開始相信自己的感覺。平日裡的卡琳做事衝動,有時候也缺少一點頭腦,但這次卻一語點透了他的疑惑,他不禁開始對他的妻子刮目相看。
「卡琳,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豹子要對老虎下手的事,被另外一隻小動物知道了。這隻小動物以前是老虎的屬下,後來老虎的陣營一片慘淡,逼得它不得已放棄了當一名勇士,才投到了豹子那邊做一個很普通的工作。它知道了豹子的一些想法,卻又念在對老虎的情誼上,暗示老虎說豹子可能要除掉老虎。老虎於是要它跟大部隊一起離開他們生活很久的那片森林,因為老虎並不想它曾經的屬下死在豹子手上,可是那隻小動物卻不願意離開豹子,你認為是什麼原因?」
「我說你煩不煩人啊?今天晚上古里古怪的,你再拉著我問,我看兒子都要被你給吵醒了。要是兒子醒了哇哇大哭的話,你負責把他哄睡,我可不管。」
卡琳似乎不願意再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轉過頭閉上眼睛便要睡。
尤里安放低了聲音,湊到妻子的耳邊說:「拜託,親愛的,就這一個問題,我想聽你的意見,這對我很重要的。」
「好了好了,我回答你!第一種情況,那隻小動物是腦子出了問題,要不就是迷上豹子了,所以它才會死都要呆在豹子身邊;第二種情況,就是那隻小動物不是別的類型,偏偏就是一頭還沒長大的小豹子,所以它和老虎曾經再親近,最終的歸屬也還會是它的同類群。行了,到此為止!」
卡琳氣沖沖的說完話,便用被子蒙住頭,再也不吭聲了。
「不負責任的回答……她身上連一點豹子的特質都沒有,怎麼會是小豹子?難道她真是迷上豹子了?」
尤里安喃喃的說著話,一面想著卡琳剛才的答案,只覺得這個答案實在太離譜,大概她根本沒用心思考吧。但明天一早,或許已經沒有時間再問這個問題,而是該代表楊艦隊所有的官兵做出決定的時候。睡意依然無法進駐他的世界,他緩步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飛快地用鍵盤敲著字。兩封絕密電郵很快完成了,尤里安將它們分別發給亞典波羅和卡介倫,並設置了最緊急的聲訊提示。
夜空中的星星終於被黑暗完全吞噬,外面的世界宛如一幅巨大的黑色帳幔,罩住了萬物,也罩住了人的心事。尤里安知道,最捨不得離開海尼森的人是還在醫院裡的菲列特莉加,然而,她卻也必須再次和大家一同踏上流浪的旅程。這一次若離去,又要到何時才能重返故鄉?誰也不知道,也許只有天才會作答。
次日清晨,海尼森的各家新聞電視台傳來驚人消息:逃獄的前國防委員長哈里斯於當日凌晨四點被抓獲,最高法院正在做出進一步判決,可能會縮短時日對其處以死刑。
但法院方面,已經對外封鎖了全部消息,據說等到判決的那一天,自然會宣佈結果。另一方面,楊艦隊餘部五千艦在尤里安、亞典波羅和卡介倫三位元帥的組織下,正為離開海尼森作準備,完全沒有注意到新聞的情況。
哈里斯蹲在監獄的角落裡,面色如土,花白的頭髮散亂著,從任何地方看,也看不到當年做國防委員長時的風光。可是,儘管他此刻的情況看起來生不如死,他卻依舊非常害怕死亡。他瑟縮著身子,卻不時探頭探腦的向外張望,彷彿在等待著什麼。因為有人答應過,他若是把事情辦得順利,就會讓他少坐幾年牢,以後還有重獲自由的機會。
「請進,國防委員長先生。」
循著獄守的聲音,哈里斯能看到那點頭哈腰的樣子,進來的果然是他所等待的人。
「鍾……不,國防委員長閣下,你終於來了?」
哈里斯像是看到了救世主,像狗一樣的抬起頭,滿臉渴望和懇求的表情,看著站在他面前的鍾泰來。鍾泰來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頭髮雖然沒有哈里斯從前梳得那樣油亮,也沒有哈里斯當年看起來奢侈。但哈里斯打從心底羨慕著這個現任的國防委員長,好像看到了自己從前風光的時候。鍾泰來卻非常清楚,這個還奢望著榮華富貴的「前輩」自李德死後,被關進監獄的那天開始,便得上了間歇性的抑鬱症和妄想症,可說已經是個精神病患者。但知道這件事的,也只有鍾泰來一個人而已,所有關於哈里斯的狀況,早被封鎖得嚴嚴實實。
「我來看看你,本來已經出去了,又被關了進來,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鍾泰來望著這個狼狽的人,臉上露出詭異的微笑。
「我要出去啊!委員長先生,我不要再被關進來……你說過只要我聽話,就會早幾年出去了,是不是?請你再到法官那裡替我說說情……好不好?」
哈里斯抱著鍾泰來的腿,央求著說。
「當然,當然。」
鍾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哄個孩子。
「那你告訴我,上次是誰帶你逃出監獄的?」
「我知道,是帝國駐海尼森大使館的人疏通了監獄的人,然後再叫我以前的手下來接我的。」
「很好,那我再問你,最高評議會會議廳的爆炸事件是誰主導的?」
「是我……我的手下化裝成工作人員,製造了一個假橘子,把炸彈安放在裡面的。」
「好大的膽子!哈里斯,你竟然敢叫人來謀殺我!」
鍾泰來忽然皺起眉頭,提高了聲調,那可怕的言語,讓哈里斯嚇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
「不是!不是我自己要來殺國防委員長的,是楊艦隊的幾位元帥……是他們!」
「你說什麼?我從前也是楊艦隊的元帥,他們為什麼要殺我?」
「他們……他們說是你故意把小楊元帥送上戰場,她才會遭帝國暗殺集團的毒手,所以帝國利用了我,他們也利用了我……相信我,我真的是受到威脅才會做出這種事的,不關我的事啊!」
哈里斯竟然跪在鍾泰來面前,一個勁的給他磕頭,淚水流了滿面,臉色也一陣白一陣紫,似乎害怕死亡到了極點。
「好,我明白,這不關你的事,你是受人指使、被人威脅的對不對?記住了,不管在哪裡,你都一定要像這樣為自己辯護,否則你就非死不可。」
鍾泰來笑著拉他起來。
「我知道,我會記住的,我不想死……不想死……」
哈里斯戰戰兢兢地拉著鍾泰來的衣袖,一副可憐又可惡的樣子,看得鍾泰來極度噁心。不過,這個噁心的膽小鬼卻是一件最可靠的工具,成敗就在當日下午的審判現場。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還有,以後別人問這件事的時候,你越是害怕,人家就越是相信你受人威脅,對你也更有利。如果你還能讓帝國和楊艦隊翻身,那麼他們就會找機會來殺了你的,所以你只能先解決他們,明白嗎?」
鍾泰來說罷,看到哈里斯連連點頭,最後留下一個笑容,便踱著幾乎聽不到聲音的步子離開了這陰暗的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