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新年的到來,給銀河帝國增添了一派新氣象,亞力克的身體終於康復,重新開始主理朝政。他早想派人把朱麗葉從奧丁再接回費沙,但菲利克斯去了海尼森已經有了一段日子,卻沒有向他回饋過一絲一毫的消息。直到米達麥亞送來一份重要的情報,他才知道巴拉特民主黨主席李德已死,共和黨再次成為執政黨。
關於這點,米達麥亞也覺得非常納悶。菲利克斯去到海尼森,他是早就知道的,但像巴拉特執政黨「換臉」如此重大的事件沒有報告給帝國,實在不是菲利克斯應該出現的失誤。其實,米達麥亞心中還藏著一件事,沒有告訴亞力克。前些天他到瓦列家作客,看到老戰友有些不對勁,一問才知道是因為安東尼的事。然而,瓦列並沒有對米達麥亞說明事實的真相,只是說安東尼犯錯被他處罰,結果一氣之下跑掉了。米達麥亞原本以為安東尼只是單純的鬧脾氣,過幾天就會回來,於是熱心的要幫瓦列的忙,吩咐費沙宇宙港的負責人注意安東尼的行蹤。誰知,宇宙港給他的反饋信息大出他的意料,他們說有幾位巡視檢查的官兵見過安東尼在這裡出現,但瓦列元帥交待過不許安東尼入境,因此他又乘別的飛船走掉了。
「渥佛,你在想什麼呢?想得這麼出神。」
艾芳瑟琳溫柔的細語打斷了丈夫的思緒。
米達麥亞接過妻子手裡的咖啡杯,卻沒有品嚐那杯子裡美味的咖啡,似乎還捨不得從剛才的想像中走出來。
「艾芳,你說有的事情到底是偶然的,還是有聯繫的呢?」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明白?」
艾芳瑟琳不解的搖著頭,坐到丈夫的身邊。
「菲利克斯離開費沙那麼久了,從來沒給陛下那邊發過電文,也沒給家裡打過電話,誰也不知道他在那邊的情況如何。偏偏在這種時候,瓦列元帥的兒子安東尼也失蹤了,我去過他家詢問過,瓦列卻好像有什麼事瞞著我。於是我跟宇宙港那邊聯繫過,才知道是瓦列把他兒子送到了波列多,不讓那孩子入費沙的國境。可是我怎麼也想不透,當年瓦列的夫人因為難產去世,他才會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瓦列把安東尼看得比他自己的生命都重要,卻為什麼會做出那種絕情的事,把兒子送出費沙,不但不許他回家,連入境都不讓?」
米達麥亞捋著蜂蜜色的頭髮,一面思索著,一面對妻子說明情況。
艾芳瑟琳也點了點頭:「聽你這麼說,瓦列元帥的確是做得很絕情,我雖然不太懂法律,但也知道只有犯了重罪的人被放逐境外期間,才會被拒絕入境。安東尼是瓦列元帥的親生兒子,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錯,也不至於把他趕出費沙不讓他回家啊。」
「的確,瓦列跟我共事多年,雖然我知道他的脾氣非常正直,即使是兒子犯了錯,也不會手下留情。但驅逐出境這種事,卻完全不像是他從前的作風,他不是一個愛把心事藏起來的人,可這次他分明就有事隱瞞我。我現在甚至懷疑,這件事不是和我們有關,就是和菲利克斯有關。」
「渥佛,你是說……」
「我記得有一天我去瓦列家,談到了菲利克斯的身世,第二天就是菲利克斯出發去海尼森的日子。後來聽宇宙港的人說到安東尼被送走的時間,竟然也是在那一天。」
「難道是安東尼聽到了你和瓦列元帥的談話,怕他洩露菲利克斯的身世之謎,就把他送走了?」
艾芳瑟琳猜到了幾分。
米達麥亞放下咖啡杯,握了握拳頭。「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如果事情真如我猜測的那樣,安東尼把菲利克斯的身世告訴了他,那孩子一時怎麼接受得了?」
「你不要這樣,也許根本就是我們多想了,安東尼或許並不是因為這件事而被瓦列元帥送走呢?」
艾芳瑟琳心中也是一震,她從未看到丈夫如此不安過。但她知道安東尼和菲利克斯的關係不太好,只是介於米達麥亞與瓦列的交情,才沒有把這件事告訴丈夫。事情若真如米達麥亞猜測的那樣,安東尼知道了菲利克斯的身世,到底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如今安東尼下落不明,菲利克斯又音訊全無,她只祈禱著兒子的平安,盡力的把這些事情都當作一場夢,只要夢醒,一切的煩惱和擔憂也都會結束了。
當費沙沉迷在一派昇平之中時,只有極少人心底蕩漾著詭秘或不安的血液。而遙遠的海尼森,宇宙艦隊裡卻出現了一位新的上校,他的名字叫拉歐。馮。洛克亥姆。這個捨棄了自己本姓的青年軍官,被鍾泰來推薦進第一艦隊,卡介倫手下的副官檢查此人身份相關證明的時候,沒有查出什麼問題。那身份證上印著,他的出身是舊帝國窮貴族後代,後來加入新帝國艦隊,在和巴拉特的戰爭被俘,後來投降了巴拉特艦隊。因為在巴拉特的艦隊裡,從帝國流亡來的官兵數目也不少,著名的將領如追封為元帥的華爾特。馮。先寇布,校官如先寇布之女卡琳,以及諾薇卡身邊的副官佐霞。馮。格利捷羅。所以,官兵們對這種現象已經司空見慣,加上鍾泰來上任國防委員長之後,在艦隊裡也名聲大振,大家當然不會說什麼閒話,安東尼便很順利的成為了第一艦隊的一員。
相反的,在海尼森過著流浪生活的是另一個人——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菲利克斯。帶著一顆流浪的心,他住宿的地方都不知換了多少家旅店,他甚至覺得,世界再大,似乎都沒有他的容身之所。諾薇卡的影像在他腦海裡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模糊,他只能用啤酒來麻痺自己,常常是提著一大箱的啤酒走進房間,喝得酩酊大醉。
他最近住的旅店所在的那條街道,是整個海尼森唯一不受政府管轄的自由商業街。說是商業街,只是一個比較文雅的名字,實際上這裡是海尼森秩序最混亂的地方。因為他所處的位置,就是附屬星球阿姆西裡來的商人做生意的地方,不但有賣各種所謂的「舶來品」的商人,還有大大小小的酒吧。菲利克斯也去過其中的幾家酒吧,或許他自己也沒想到,他還會進出這種風月場所,一覺醒來,便會看見身旁睡著一個漂亮女人。不過,女人和酒一樣,始終只是他用來消解憂愁的物品,除了諾薇卡之外。在他的心底,諾薇卡是不同的,她是聖潔而不可侵犯的,但如今的他,仍舊提不起要去見她的勇氣。
「諾薇卡……我到底該怎麼做?我又怎麼能再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
一手抱著一瓶啤酒,他搖搖晃晃的走在擁擠的街道上,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在街邊。
「你不是菲利克斯嗎?」
恍惚之中,菲利克斯聽到有人在叫他,他用力的讓自己睜開眼睛,只隱約看清楚,扶著他的是一個穿著深綠色衣裙的中年婦人。對了,她是克勞爾夫人,曾經在海尼森救了他,在阿姆西裡也收留過他的那位好心的夫人。他伸出手去輕輕招了招,傻笑著對克勞爾夫人問了聲好。
「你怎麼會醉成這樣?我還是找人扶你去我住的旅館吧。」
克勞爾夫人就在旁邊的店舖花錢請了一個貨物搬運工,讓他將菲利克斯背起來,朝著旅店走去。
「菲利克斯,來,先喝點茶。」
到了旅店的房間裡,克勞爾夫人將菲利克斯扶到椅子上坐下,很快的找到了茶壺,倒上一大碗濃茶,遞到他的的嘴邊。喝下了茶,菲利克斯的神智好像稍微清醒了一點,卻還是一臉落寞。克勞爾夫人只是來這條街進貨,準備第二天就返回阿姆西裡,卻並不知道菲利克斯為什麼會來到海尼森。然而,她能看出這孩子心裡藏著深深的煩惱,要不他就不會喝得滿身酒氣,而且他好像根本不願意抹去那種刺鼻的氣味。
「瞧你,都醉成什麼樣子了?為什麼我每次碰到你,都是在你失意的時候呢?我還是等到你好起來,再回阿姆西裡吧……」
克勞爾夫人凝視著菲利克斯的臉,輕輕的用手觸碰了一下,熟悉的面容又在心頭閃現。她伸出另一隻手,露出藍寶石的手鏈,目光掃過了一下,便立刻拉下了衣袖。這時,菲利克斯半閉著眼睛,竟然開始對她說話了:
「夫人,您知道嗎?我……我很想、很想去找諾薇卡,可是我的兩條腿卻像不聽使喚一樣……因為我曾經答應過諾薇卡,等她在這邊的事忙完了之後,會……親自來接她回費沙完婚。但我現在,好像連自己都無法再回費沙了,我……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