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克斯離開費沙的第二天,瓦列家也發生了一件怪事,安東尼請了一個月的長假,躲在房間裡莫名其妙不想見人。喬迪文把安東尼反常的事告訴了瓦列,瓦列卻怎麼也想不到兒子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鬱悶。他隱約感到有點擔心,因為安東尼曾經在他面前說過那些不經過大腦冒出的狠話,而被他打了一耳光,別是還在想著那事才好。
「安東尼,你在搞什麼鬼?連爸爸也不見嗎?」
瓦列輕敲著兒子房間的門,雖然語氣很嚴肅,更多的卻是擔憂。
門終於開了。安東尼呆呆的站在父親面前,那張臉孔好像冰雕一樣,毫無表情,似乎連呼吸也是麻木的。
「你這是怎麼了?」
瓦列走進房間內,關上房門詢問兒子。
「我打你一巴掌,有必要生那麼久的氣嗎?」
「不,不是這樣……」
安東尼半晌才抬起頭來,無精打采的回答父親的話。
「爸爸,我不明白,您明明知道菲利克斯他是叛徒的兒子,為什麼還要對米達麥亞家的人那麼好?」
「你在說什麼?」
瓦列聽了兒子的話,幾乎站不住腳。
「米達麥亞叔叔來的那天,我偶然聽到了你們的談話。您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每一位元帥都要把菲利克斯那小子當成寶,而忽略掉別人的感受?難道在整個銀河帝國,他的地位真的那麼崇高嗎?」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為那天的事反省過!」
瓦列一把將兒子推開,聲音嚴厲而堅決。
「我是在為我們瓦列家著想啊!如果把菲利克斯的身世拿出來大做文章,讓大家都知道他是羅嚴塔爾元帥的兒子,米達麥亞家就會因為這個叛徒的兒子而使他們的地位一落千丈。再說,陛下要是知道了這件事,與菲利克斯的友情也必定會產生裂痕,米達麥亞家就永遠不會那麼囂張了,不是嗎?」
安東尼上前握住父親的手,露出一種極其讓人反感的笑容。
「爸爸,我知道您是大將軍、是英雄,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卑鄙的事情,但是為了瓦列家的將來,您就把這種事交給我來做吧。我向您保證,可以做得乾淨利落,到時候您只要利用手中的兵權,我們就能把米達麥亞家完全給壓下去。所以,請您坐在您的官邸裡就好,一切有我為您代勞。」
「我看你簡直瘋得無可救藥了!」
瓦列被安東尼氣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卻無法容忍兒子的這種態度。但是這一次,他沒有打兒子耳光,只按了按房間裡的通訊器,兩個身材魁梧的士兵立刻飛奔而來。
「元帥,請問有什麼吩咐?」
「你們兩個把這小子的嘴塞上,馬上送他到波列多的路易安那行星上去,到了那邊自會有人安排他的落腳處。記住,沒抵達那邊之前,絕對不能讓他說話!」
「元帥,這……」
兩個衛兵見瓦列此舉,大為驚愕。不只是他們,安東尼也從未見過父親這種可怕的表情和語氣。父親要把他送到波列多去,不是等於把他趕出費沙?如果真的到了那邊,他一定會被軟禁起來,恐怕以後都沒有再回來首都了。
「你們怎麼還不動手?是不是想要受軍法處置?我警告你們,最好把安東尼給我看嚴了,我會告訴繆拉,讓他在邊境加派軍隊。要是這小子敢在反省期間偷跑回費沙,不論是誰都可以把他再抓過去!」
瓦列喝斥著兩名士兵。兩人只好遵照元帥的意思,一邊一個架住安東尼,將他綁起來,堵上了他的嘴。安東尼奮力掙扎著,卻還是沒有逃脫兩名士兵鐵鉗一樣有力的手,只是用一種絕望的眼神看著父親。
「爸爸,您為了保住米達麥亞家,竟然會這樣對待我?我一心為家族,到底有什麼錯?您這樣做,是已經打算把我逐出家門嗎?或許吧,自從喬迪文來了我們家之後,我是否已經不再是您唯一的兒子?我真的對您很失望……」
心中默默的埋怨著父親,安東尼很想哭,眼淚卻流不出來。內心深處的不解和痛楚,似乎已經把淚水抽乾了,腦海裡只浮現著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好像一片撥不開的烏雲。
12月15日,這一年即將完結之前,諾薇卡終於平安回到了海尼森。原本她以為會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但一切都很平靜,有點出乎她的意料。菲列特莉加、波布蘭、卡琳、佐霞都來宇宙港接他們的飛船,大家盡皆一副喜悅的表情,只有巴格達胥沒有來,諾薇卡猜想他大概是到現在還不想和佐霞照面。波布蘭悄悄告訴她,巴格達胥去了阿姆西裡,諾薇卡自然知道主要的原因,於是決定找個時間去一趟阿姆西裡跟他見面。
在回家之前,諾薇卡提出要和佐霞一起去四處走走,菲列特莉加和尤里安也都答應了。大家似乎都很理解她的心情,就算在波列多遭遇了「朗馬提事件」,這種恐怖的事也掩蓋不住她即將做新娘的喜悅。
海尼森的街道依舊很是熱鬧,人來人往,接踵摩肩,每個人都在為各自的事情而忙碌。陽光照在身上,諾薇卡感到非常溫暖,她尤其會注意到那些坐在街心花園的情侶們。那些人中間應該有不少大學生吧,她想著,凝神的望著那些幸福的一對對,時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軍服。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彷彿在回憶童年的時光,若不是那時候那麼想做軍人,她應該也和這些女孩子們一樣無憂無慮。
「提督,你又有心事了?」
佐霞輕輕的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長這麼大,除了在宴會上穿過兩次晚禮服,好像平日裡還從來沒穿過裙子。」
諾薇卡轉過頭來,感慨的對著她的副官說。
佐霞笑道:「你不會是現在想穿穿裙子吧,現在可是冬天啊,凍著了可是會生病的,裙子可不像我們的軍服一樣有自動調節溫度的功能。」
「你不會也認為我只適合穿軍服吧?」
諾薇卡轉著眼珠,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望著佐霞。
「跟你開玩笑呢,我們都是女孩子,再說我也跟你好幾年了,怎麼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佐霞握住諾薇卡的手,微笑著說。
「每個女孩子都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尤其是像我們這樣的年紀,軍人不也是人嗎?對了,聽亞典波羅提督說,你跟菲利克斯結了婚,就要去申請退役,到時候你就可以達成心願了,不是嗎?」
「應該是那樣,這軍服穿在身上,似乎真的讓我感覺到沉重了。當年爸爸不喜歡做軍人,我一直都不明白,可是現在經歷了那些戰爭,我好像能體會到爸爸當時的心情。就算沒有我和菲利克斯的婚事,我也一樣願意用離開軍營後的退休金去念大學,跟爸爸和哥哥一樣學歷史,做一名學者或教師。」
「提督有自己的理想,這是一件很好的事,但如果你退役了,我多半也會跟著退役,卻不知道在退役後要做什麼。我找爸爸找了這麼久,連他的半點消息也沒有,或許他真的已經過世很多年了……」
佐霞抬頭看著天空,一想到尋找父親的事,她總會黯然神傷。
諾薇卡看出了佐霞的心思,笑著拍拍她的肩膀,「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不嫌棄,我去找卡介倫伯伯,請你到他們家的茶餐廳幫忙。卡介倫夫人和瑪莉亞姐姐長期說人手換了很多次,你要是能去幫忙的話,她們一定會非常高興。」
「提督,這……」
「佐霞,我可沒開玩笑,我是說真的。你在卡介倫家的茶餐廳做事,忙碌可以讓你忘記很多煩惱,再說他們的生意很不錯,說不定有一天,你爸爸就成了這餐廳的顧客呢。」
「提督,我應該怎麼感謝你呢?」
佐霞緊緊握著諾薇卡的手,幾乎要流下淚來。
「好姐妹說這些幹什麼?瞧你都快哭了,別跟我說客套話了,我們還是去那邊轉轉吧。」
諾薇卡拉起她的手,指著街心花園的另一邊,跟著便帶著佐霞朝那邊走了過去。
「你不是楊家小姐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忽然讓諾薇卡一驚,原來一個提著幾個大口袋的中年婦人正和她撞上,她仔細一看,認出了這婦人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