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分鐘就要到八點半了……」
奧斯汀和民眾們站在遠處,擔憂的望著那飯店鐘樓上的指針。儘管指針的轉動看起來好像很慢,安全與危險卻似繫在一根細弦上,那根細弦正緊繃著,是要保持穩定還是要斷裂,誰也無法預測。
「哥哥……」
諾薇卡被亞典波羅和奧斯汀兩人拉著雙手,那幾乎失去血色的唇,本能的顫動著,好像要大聲呼喚她所愛的哥哥,卻發不出聲音。亞典波羅深知她此刻的緊張與痛苦,要是尤里安真的在爆炸事件中喪生,那麼整個楊艦隊也許都會從此萎靡不振。一種針刺般的感覺貫穿著他的全身,他們的心中,都彷彿承受著有生以來最殘酷的刑罰。
「糟糕,時間到了!」
奧斯汀突然喊了一聲,眾人頓時在地上蹲伏了下來。
「哥哥!」
諾薇卡終於叫出聲,但就在這一剎那,她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頓時失去了知覺。
「諾薇卡,諾薇卡?」
一聲接著一聲的呼喚,讓朦朧之中的她再次回到了現實。
「哥哥……哥哥……」
「別害怕,哥哥在這裡。」
熟悉的語調讓諾薇卡緩緩的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坐在地上,有人正扶著她的身子。亞麻色的頭髮和一雙溫柔的眼睛映入她的視線,那手掌的溫度傳導到她的心底,是的,她沒有看錯,扶著她的人的確就是尤里安!
「哥哥!」
諾薇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堆積的情感,一切的激動化作晶瑩的淚水,浸濕了尤里安的衣領。
「好妹妹,別哭,炸彈已經成功的拆卸掉了。」
尤里安緊緊的擁抱著妹妹,已然熱淚盈眶。在旁邊看著的亞典波羅和奧斯汀等人看見這幕感人至深的情景,眼圈不禁也紅了。這對完全不存在血緣關係的兄妹,卻有著遠超過血親的深情,是楊威利的靈魂造就了這種火熱,還是楊艦隊的俠氣與狂醉凝聚了所有人的情誼?親情原本就是這世界上最寶貴的東西,而親情本身卻並非要流著相同的血,用另一種方式也可以造就,甚至這條紐帶可以維繫得更緊,比永久更久。
亞典波羅實在很害怕再被這場面所感染,於是打趣兒說:「尤里安,你果然是技術專家,我就知道拆兩個炸彈根本難不倒你。哎,不過有一件事還是很可惜,我們的飛船沒了。現在所有的飛船正在大檢查,如果要再去找一艘的話,恐怕要花費兩天的時間,看來我們要準時回到海尼森是不可能了。」
「是啊,耽擱了行程可不是一件好事,諾薇卡,巴格達胥參謀長不是還在等你嗎?」
奧斯汀的話提醒了諾薇卡。
諾薇卡忽然想起巴格達胥的話,只怕她沒有準時回到海尼森,那位小鬍子的參謀長會自己搞出什麼事。況且,佐霞跟著菲列特莉加、波布蘭和卡琳一定比他們先回首都,如果佐霞碰上巴格達胥,說不定又要出上次那種緊張的狀況。
尤里安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去發一封電文給亞歷山大皇帝,告訴我們朗馬提飯店發生恐怖事件的情況。我和亞典波羅提督先去找一找附近有沒有載貨去海尼森的飛船路過,希望可以搭個順風船,貨船的速度一般比客船快一點,這樣就能如時抵達首都了。」
「說得倒輕鬆,你以為那麼容易就能找到半路的貨船嗎?」
亞典波羅懷疑的搖搖頭。
尤里安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提督,一件事都沒有去做,你就知道不行嗎?如果連一艘飛船都找不到,那我們乾脆就別提什麼帶兵打仗了。」
「對了,這些恐怖份子極有可能是來自我們巴拉特的人。」
諾薇卡想起先前的「驗屍」結果,一面把自己找到的一丁點線索告訴了尤里安。
「如果那些恐怖份子真是來自巴拉特,那我們趕回海尼森就必須盡快,而且更不能搭帝國的飛船了。」
尤里安臉上顯露著一絲較為沉重的表情,而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在諾薇卡心頭頓生。
宇宙歷821年,新帝國歷23年11月20日,「朗馬提事件」的發生,是兩國和平協議之後所發生的第一件怪事,且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出端倪。消息很快傳到費沙,亞力克收到諾薇卡發來的電文後,震驚萬分。於是,帝**部再次忙碌起來,加強了反恐措施,因為恐怖勢力是在銀河帝國管轄的境內發生,帝國必須負上相應的責任。
自兩國和議之後,亞力克應該關心的本來是如何治理國家,恐怖事件的發生,無疑打亂了他的思想章程。連帶著,軍務尚書耶爾涅斯特。梅克林格元帥、司法尚書伍爾利。克斯拉元帥和憲兵總長姜塔。奇斯裡一級上將,因調查恐怖事件而經常忙碌到凌晨。此時的亞力克,既要和米達麥亞一同商量國事,又要時刻關心恐怖事件的進程,加上他始終不放心小女兒,結果每天晚上休息的時候,都接近虛脫狀態。
親政以來,亞力克頭一次發了高燒,不得不將朱麗葉暫時交給姑姑安妮羅傑,請她把小公主秘密的帶到奧丁。皇太后希爾德則重新參與政務,不過只是暫時參與,為的是給亞力克減少一點負擔。
克斯拉夫人瑪麗嘉經常在旁對希爾德說:「皇太后陛下,要是皇后還在,至少能照顧小公主,皇帝陛下也能少操點心。偏偏陛下就是那麼固執,不願意再娶皇妃,哎,現在真的很少看到一個做皇帝的父親還那麼疼自己的女兒,小公主真是太幸福了。」
對於瑪麗嘉的話,希爾德點頭微笑,看著躺在寢宮裡睡著的兒子,她只覺得心疼。誰讓這孩子注定是皇帝的命?當年畢典菲爾特的死便給了他沉痛的打擊,加上戰鬥,加上菲利克斯和諾薇卡的事,加上波爾西亞皇后的死,他好不容易才從痛苦中走出來,卻又走上了另一條佈滿荊棘的道路。身心的疲勞堆積得越來越多,若是換作一般人,必定早就已經倒下,而支撐著亞力克意志的,只有朱麗葉。
希爾德深知兒子對朱麗葉的疼愛非同一般。照理說,嬰兒一般是由女人看護,而亞力克自波爾西亞離世後,分明就把女兒當作了自己一半的生命。除了與大臣們的朝議和軍部巡察,在別的任何地方,他都會抱著女兒一起去。大臣們私底下都說,亞歷山大皇帝最不像萊因哈特皇帝的一點,大概就是這個了。有人甚至說,如果今後還要打仗的話,這位皇帝也許還會抱著孩子指揮艦隊。但是另一方面,亞力克此舉並沒有受到任何人的嘲笑,反而讓人非常敬佩,尤其是國民對這位皇帝的好印象迅速增加。
這次送走朱麗葉,亞力克可謂是一萬個捨不得,卻無法不這麼做。要是費沙境內潛伏著恐怖份子,朱麗葉是羅嚴克拉姆王朝唯一的繼承人,必然會成為恐怖份子的重要目標。他只好暫時忍痛割愛,若是風波能平息,他也一定會把女兒接回來。
「陛下,米達麥亞一級上將來看您了。」
不遠處響起女僕的聲音,精神恍惚的亞力克猛然清醒,連忙讓女僕打開寢宮的門。依舊同往常一樣,在生病的時候,菲利克斯還是唯一一個能讓他提起勁頭的人。
「菲利克斯,你快坐過來,我正有件事想找你。」
亞力克見菲利克斯來到,彷彿身上的病一下子好了似的,用力的欠起身子。
「小心一點,聽女僕說齊列醫生剛剛才給你輸完了液,躺著就好。」
菲利克斯跑上前想把他按回床上,但是亞力克好像一點也不領他的情。
「我只不過是坐起來而已,又不是病得連床都下不了,等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了,我還得讓人把朱麗葉接回來呢。」
亞力克硬是坐直了身子,推開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微笑著點點頭:「自從你有了女兒之後,只要一閒下來,腦袋裡想的都是朱麗葉。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是不是又想叫我幫你跑腿?」
「是的,我想拜託你再去一趟海尼森,去看看諾薇卡。」
「讓我去看諾薇卡?」
菲利克斯衝著亞力克做出一種怪異的表情。
「你應該是也懷疑恐怖份子可能來自巴拉特,所以才想要我到那邊秘密調查他們的事吧,說什麼看諾薇卡?真是的。」
「你敢說你自己不想去找諾薇卡嗎?你跟她都要結婚了,我可不相信你在這邊一點都不會想她,大概天天都渴望著跟她見面吧。」
亞力克淘氣的衝著菲利克斯做了個鬼臉,好像孩子一樣天真。
「等朱麗葉長大了,要是能看到她父皇這麼調皮的一面的話,那你就真的太有魅力了。」
菲利克斯開玩笑說。
「你是看到我病了,所以才又開始欺負我,對不對?咱們要不要現在就到健身房去來一場摔角?」
亞力克說著就要從床上下來,菲利克斯發現自己好像不應該開這種玩笑,於是直接將身體擋在好友的床前。
「好了,我答應你去海尼森,不過我明天還得去給傑納德掃墓,順路去看羅嚴塔爾元帥,如果要走,也只能等到後天。」
菲利克斯終於點了頭,雖然臉上並未表露出喜悅,心中卻是異常激動。亞力克沒有說錯,他的確很想見諾薇卡。這次去海尼森,不但是幫亞力克調查恐怖份子的事,他認為自己也一定能把諾薇卡帶回費沙來,好盡快完成他們的婚禮。
歡喜充斥著菲利克斯的心靈,他走到窗前望向遙遠的天空,卻未發現晴天的另一邊,悄悄的溜過了一絲灰色的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