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軍連連敗退,但其擁有長江要塞,憑據天險策應揚州的杜伏威,與遼東軍相對峙,遼東軍雖然佔有水上優勢,但面對江淮軍的頑強抵抗,若是強行攻打,恐怕損傷也不在少數。
這時候,楊戈率領大軍已經緩緩趕來,見雙方陷於僵局,遂命令王思晨加派水軍,準備強行渡江,從後路包抄揚州。
單雄信突然言道:「大丞相,杜伏威的夫人單文英,乃是我的侄女,自幼父母雙亡,與我親厚。早年在江湖闖蕩,愛慕杜伏威英雄年少,結為連理。如今正據守長江要塞,不如我修書一封,嘗試勸降杜伏威如何?」
楊戈一聽大喜,自然滿口答應。單雄信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也知道楊戈的仁厚,當下再不遲疑,修書一封,派遣親信家人送到了單文英手中。
單文英接到書信後,心中也泛起了思量。她也是女中豪傑,自然明白如今天下大勢。遂親自來到了揚州,面見杜伏威。
杜伏威見到夫人親自趕來,欣喜之餘,連忙詢問原由。單文英遂將書信遞了上去,並勸慰道:「之前,輔公佑想擁立大哥稱帝,大哥卻婉言拒絕,想來也是並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如今之勢,遼東軍一支獨大,若是不出意外,我斷定,日後奪取天下的必定是遼東軍無疑。大哥如今雖然身為江淮大總管,但世事難料,不如趁此投降了遼東軍,當不失穩妥之策。」
其實杜伏威正如單文英所說,心中並沒有太多的野心,這一點,從他只是自稱大總管就能看得出來。此時諸方群雄紛紛稱帝稱王,他這個大總管可就有些獨樹一幟了。
杜伏威出身最為貧苦,翟讓是小公務員,李密是世襲蒲山公,竇建德也算是個小土豪,而杜伏威卻是不同。
他無財無勢,是徹底的貧農出身。杜伏威的起義與貧窮直接有關,杜家貧無以唯生,他的好朋友輔公佑挺身而出,偷了人家的羊送給杜伏威。杜伏威不是聖人,雖然知道是賊贓,但為了生存,也就笑納了。後來這事洩露出去,官府追查得很嚴,當時正是天下大亂,老百姓紛紛造反,隋帝楊廣情急之下,採用恐怖手段鎮壓,允許地方官對這些盜賊「生殺任情」,偷羊不是什麼大事,但如果碰到酷吏,偷一文錢就能殺頭,何況是偷羊?二人懼怕之下,乾脆就不當良民,扯旗造反了。那是大業九年十二月,當時杜伏威年僅十六歲。
經過一系列吞併打仗,杜伏威與輔公佑在群雄中漸露鋒芒,先後戰敗了李子通沈法興陳稜等豪強巨盜,建立起龐大的江淮軍,也算是一方諸侯,聲勢赫赫。
杜伏威沒有野心,但不代表他的搭檔也沒有野心。輔公佑心懷異志,在江淮軍中的威望僅次於杜伏威,但他並不甘居下屬,在江湖術士左遊仙的誘惑下,輔公佑開始謀奪江淮軍大權。
杜伏威也察覺出搭檔的點滴異常,但他素來重情重義,對輔公佑百般忍讓,並沒有多加防備。正因為如此,杜伏威對輔公佑的意見很是重視,生怕一時不慎,分裂了江淮軍。
此時見到單雄信的書信,再加上單文英的勸說,杜伏威已是心動,遂再三考慮後徵詢輔公佑意見。沒想到的是,輔公佑竟然大加贊同,認為遼東軍素來仁義待人,杜伏威為表誠意,應該親自到遼東軍大營之中,洽談投降事宜。
杜伏威大喜,不顧單文英的擔憂,親自率領百餘親衛,從揚州出發,一路趕赴遼東軍大營,準備為江淮軍的未來前途與楊戈面談。
行到半路,一行人馬突然遭到襲擊。杜伏威所帶兵馬不多,又沒有任何防備,雖然頑強抵抗,卻還是寡不敵眾,身負重傷,幸好被義子闞陵冒死從亂軍中救了出來。但身邊親衛隨從皆戰死當場,兩人暗中躲藏起來,療傷自救。
杜伏威遭襲,懷疑是遼東軍所為,哪裡還敢前往遼東軍大營,待傷勢好轉,便一路潛行,準備回轉揚州,與遼東軍決一死戰。
而此時的揚州城,卻是陷入了混戰之中。
杜伏威離去,將軍中大權交到了輔公佑與義子王雄涎手中。此舉也是因為單文英再三勸說的結果。
單文英對輔公佑素來懷有戒心,對杜伏威聽從輔公佑所說親身趕赴遼東軍大營,更是心懷不滿,於是與王雄涎聯手,共同遏制輔公佑。
杜伏威離去的第三日,輔公佑暗中召集部署,將單文英與王雄涎請到了將軍府上,席中突然亮出一份書信,信上血跡斑斑,竟是杜伏威的遺言。
輔公佑面色驟變,當場指責單文英乃是遼東軍的奸細,意圖謀騙江淮軍,將大總管杜伏威騙出揚州後,暗中勾結遼東軍在路上設伏,結果杜伏威當場身死,並留下遺言,讓江淮軍兄弟為其報仇雪恨。
單文英與王雄涎聽罷,不禁目瞪口呆,將那血書搶了過來觀看,依稀是杜伏威的筆體,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輔公佑當即下令,將單文英抓了起來,押入大牢,同時尋機將王雄涎手中大權搶了過來,號令三軍,要與遼東軍血戰到底,為杜伏威報仇雪恨。
當天夜間,王雄涎察覺到不對,暗中派遣人手,從大牢中將單文英解救了出來,兩人商議後,覺得此事頗有些蹊蹺,遂召集舊部,攻打將軍府,要與輔公佑當面說個清楚。
輔公佑猝不及防,再加上心中有鬼,率領心腹手下連夜逃出了揚州城,趁夜渡過長江,重整兵馬,宣佈單文英王雄涎為反叛。
單文英與王雄涎也誤以為杜伏威已經被殺害,在趕走了輔公佑的勢力後,索性投降了遼東軍,揚州城頭上飄起了遼東軍的旗幟。
杜伏威在闞陵的護衛下,一路坎坷回到揚州,看到的卻是遼東軍的戰旗,哪裡還敢進城,暗中打探才知道單文英王雄涎已經降了遼東軍,更是證實了心中懷疑,竟心存憤懣,兩人偷渡長江,往江寧而來。
此時輔公佑在左遊仙的蠱惑下,重新整合了江淮軍,自稱皇帝,國號為宋,並任命左遊仙為兵部尚書。又派遣使臣,與楚帝林士弘結盟,要共抗遼東軍。
讓輔公佑沒想到的是,在他剛登基為帝后。還不到十天,杜伏威與闞陵突然出現在江寧,頓時讓江淮軍無所適從,更是讓輔公佑感覺到如坐針氈。
雖然單文英王雄涎的歸降,也似乎佐證了輔公佑所言,但他如今已經登基為帝,總不可能再將帝位讓與杜伏威,心中更是懼怕前些時候的暗中密謀加害杜伏威的事情敗露,於是與左遊仙策劃,暗中佈置,竟是要將杜伏威置於死地。
幸好杜伏威多年經營江淮軍,聲望無人能及,儘管輔公佑重新整合整頓,但還是有人偷偷報訊給杜伏威,告知他輔公佑左遊仙已經暗中定計要對他不利,還是趕快逃命得好。
到了此時,杜伏威才明白過來,知道輔公佑左遊仙才是謀害自己的罪魁禍首,但此時大權盡失,悔之晚矣。無奈下,在闞陵等一干忠心將領的護持下,連夜逃離了江寧,逕自前往揚州,徹底投靠了遼東軍。
半月後,遼東軍以謝映登為先鋒軍,單雄信程知節為副手,在闞陵的引導下,率軍五萬,浩浩蕩蕩渡過長江,直逼江寧。
杜伏威與闞陵兩人,原以為再無機會領兵打仗,卻沒想到楊戈根本不在意他的大總管身份,宣佈成立新軍,由原先的揚州軍再加上一部分遼東軍組成,由杜伏威親自為主將,王雄涎單文英兩人為副手,兵發歷陽。
杜伏威兵鋒所指,原本就屬於他舊部的江淮軍紛紛投降,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歷陽郡,與謝映登兩路兵馬,左右夾攻江寧。
見到遼東軍來勢洶洶,而盟友林士弘卻是畏懼遼東軍的兵勢,擔心引火上身,按兵不動,輔公佑親自領軍出征,與遼東軍決戰。
闞陵在江淮軍中以勇武著稱,平時負責軍紀,有違反者無論親疏一律法辦,因此在江淮軍內威望極高。兩軍對壘時,闞陵直接衝過去,摘掉頭盔向對方大喝,「爾等莫非認不得我闞陵了麼,哪個敢來與我交戰?」
江淮軍眾將士本來就畏懼遼東軍的悍勇,此時又見到闞陵出現在遼東軍中,頓時軍心散亂,甚至當場投降者,不計其數。
江淮軍大敗,輔公佑退守江寧城。遼東軍趁勢團團圍困之,在杜伏威等人趕到後,城內的江淮軍更是軍心渙散,無復昔日之勇。
不過數日,江寧成內發生叛亂,亂軍藉機打開城門,將遼東軍放入了城中。輔公佑在亂軍中被生擒活拿,左遊仙被亂軍所殺。
楊戈入城後,親自下令,由杜伏威擔當監斬,將輔公佑當場處決。至此,江淮一帶,盡歸遼東軍所有。
江淮自古為天下富庶之區也,魏晉南北朝時期,全國處於分裂狀態,戰爭頻頻,加之北方遊牧民族南侵,中原士民為避亂紛紛南遷,江淮和江南地區受到中原的衝擊,尤以長江兩岸為重,江淮間便是主要戰場。
而自古以來,因為長江天險的緣故,江淮平原素來都是南方與北方的緩衝之地。對於南方而言,若是佔據了江淮,無疑就是對抗北方力量南下的重要砝碼而對於北方來說,只有攻佔了江淮之地,才能擁有進一步統一南方的可能性。
此時,遼東軍已經佔據了中原,李唐軍受困於黃河之北,根本無力侵襲中原。此時再佔據了江淮平原,一舉吞併了杜伏威的江淮軍。南方諸勢力無不震驚,尤其是其中勢力最為龐大的梁帝蕭銑與楚帝林士弘,更是心中震撼。
為了共同抵抗遼東軍,梁帝蕭銑與楚帝林士弘互派使者,往來頻繁,遙相呼應。而遼東軍經過連番大戰,也需要休養生息。尤其是江淮初定,輔公佑的殘餘勢力尚存,而杜伏威等人也是初降遼東軍,並沒有完全歸心,這時候貿然進軍,若是後方生亂,恐怕就會有不測之亂了。
於是楊戈下令,全軍停止不前,暫時駐紮在江淮等地各處咽喉。同時對所有投降的部隊進行整編重合,力圖在最短時間內將江淮勢力盡數納入到遼東軍的麾下。
至於杜伏威,楊戈卻是將其送到了長安,封為長樂侯,遠離了江淮一帶。同時卻將其義子闞陵以及王雄涎大力提拔,分別授予左右衛府將軍,輔佐單雄信程知節等人,率領軍兵,對梁帝蕭銑所轄地盤虎視眈眈。
而此時,從巴蜀卻是傳來了消息。
陳智略親自趕往川蜀,面見當地土族首領謝龍羽,以及資陽太守竇軌等人,陳說利害關係。同時間,李孝恭也趕到了川蜀,以其三寸不爛之舌,意欲挑動川蜀與遼東軍的關係。
雙方各施展手段,爭取蜀人的支持。而此時,蕭瑀親自出馬,憑藉著自己的尊榮地位,以及與蜀人的良好關係,與漢陽太守馮盎聯手,將蜀人收服。李孝恭含恨離去。
巴蜀既定,後方再無憂患。楊戈的目光遂投向了梁帝蕭銑的身上。
蕭銑自稱帝后,聲勢冠於江南。遂遷都江陵,修復園廟,意圖重現祖上之榮光。更是征辟了當地名士岑文本為中書侍郎,令其執掌機密大事。
此時遼東軍與洛陽軍還有李唐軍隊正在中原廝殺,根本無力顧及江南。梁國內諸將領各自憑借手中兵權,專橫跋扈,造了不少殺孽。
蕭銑心生恐懼,怕五代故事重演,遂借口營農事項,將諸將領兵權要收歸己有。當時梁朝大司馬董景珍的胞弟擔當將軍之職,對蕭銑收權心懷不滿,在董景珍的授意下暗中謀反作亂,卻被蕭銑得到消息,派兵誅殺之。但董景珍當時在梁朝內勢力很大,當時正鎮守長沙郡,儼然一方諸侯。
蕭銑擔心生變,遂修書一份,明言其胞弟之罪過與他無關,要召董景珍返回江陵。
董景珍心中有鬼,哪裡敢貿然回返,當即派人暗中勾連長安朝廷,準備歸降遼東軍。蕭銑聞訊後,大驚失色,遂派遣手下大將張繡領兵攻打長沙。
董景珍見張繡來勢洶洶,規勸他不要聽信他人讒言亂命,不如一併歸降遼東軍。
張繡卻是不為所動,強行進攻長沙城。董景珍與亂戰之中兵潰,從重圍中殺出一條血路,沒想到剛殺出來,就被部下所殺,帶了人頭前往張繡處邀功請賞。
張繡殺掉董景珍,被蕭銑引為重臣,授予尚書令之職。張繡因此驕橫無禮,對蕭銑也陽奉陰違,**弄權。又找來了蕭銑的憤恨,乘其不備,暗中設謀,將張繡殺害。
董景珍張繡等大臣接連被殺,餘者文武群臣無不戰戰兢兢,擔心被蕭銑殺害,於是很多人都開始有了異心,紛紛逃竄。蕭銑卻不以為戒,還是你行我素,肆意殘殺大臣。是故,梁朝兵勢愈加削弱,國力更見衰退。
大業十五年,三月。
隋朝大丞相楊戈命令漢陽太守馮盎與資陽太守竇軌,率領巴蜀軍隊從夔州出發,沿江而下;胡刀率領大軍從襄州道,進逼梁國。而楊戈自己則親率大軍從揚州出發,緩緩往梁國而來。一時間,梁國上下已是人心惶惶。等待三路大軍陸續逼進,江州總管蓋彥舉暗中聯絡遼東軍,將所轄五州盡數獻給了遼東軍。
蕭銑聞訊後,勃然大怒,命令手下大將文士弘率兵出戰。不過數天時間,梁軍潰敗,文士弘在亂軍中被單雄信殺死。隨即遼東軍趁勢擊潰了梁軍,就地投降者不計其數。
楊戈頒布號令,凡主動投降者皆不予殺害。但若是負隅頑抗,則死不足惜。命令一出梁軍上下,更是沒了抵抗的鬥志,每日逃跑投降者數以百計,梁軍將領自保不暇,也無暇顧及這些小事。梁軍軍紀大壞!
而蕭銑此時卻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原本梁國國內兵將也有約數十萬之多,若是全部集結在一起,至少也能抵抗遼東軍一陣子。但蕭銑卻在大戰之初,並沒下令召集各地兵馬。結果等到楊戈大軍逼近都城,蕭銑身邊所屬兵馬也只有寥寥數萬之眾。而其身邊宿衛的兵士也只有近萬人左右,根本無法抵擋來勢洶洶的遼東軍。
蕭銑情急之下,連連派遣心腹堵車梁國各處兵馬前來救援,但因為路程遙遠,根本來不及趕到。而此時蕭銑引為倚靠的長江水軍,卻也出了問題。
江南水路四通八達,舟楫便利,自然比起中原北地來說,要先進得多。而船廠之多,也是遠遠多於北方。但比起楚國林士弘來說,梁國的水軍大多居於長江鄱陽湖等內陸湖中,並非那種大型海船。但其數量眾多,比起遼東水軍也不遑多讓。從表面上看,似乎唯一無法匹敵的便是戰船的規模大小上,遠遠落了下風。但蕭銑等人卻並不知道,此時遼東水軍的戰船之上,器械之利,卻是舉世無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