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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294章 走還是留 文 / 瘋戈

    平壤城外,隋軍大營,中軍帥帳。

    來護兒端坐在正中間座椅上,滿臉的陰沉。在他的旁邊側座上,周法尚也赫然在列。帳下兩排將領分立左右,正自竊竊私語。不時有人偷眼往來護兒的方向看去,卻見這位大總管一動不動。若不是粗聲喘氣的聲音依稀可聞,真仿若一尊雕塑。邊上的周法尚也是面沉似水,沉默不語。

    如此情形又過了一會,胡刀已是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嚷嚷道:「大總管,平壤城破在即,萬萬不能退軍啊。如此功虧一簣,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隨著他的話聲,不少將領紛紛出言附和。來護兒的臉色更加沉了下來,這時候來整突然站了出來,皺著眉頭道:「大總管,這救兵如救火,楊玄感叛亂,若不能及時平息,恐怕會生出大亂。當此之時,孰輕孰重,自然是我大隋基業為重,總管大人還是當機立斷回兵平叛為好。」

    來整在水軍系統中威望甚著,此時說話也引得不少將領表示贊同。

    大帳內頓時分成了兩派,一方堅持要繼續進攻,另一方卻是堅持要盡快撤離。兩邊爭執不下,一時間大帳內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來護兒雙眸閃著怒火,心中這股子怨氣,憋在心裡面極為難受。此時聽到帳內喧鬧,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子火氣,啪的一聲,將桌子怕的震天響。

    「吵吵什麼?這大帳之內,可是你等喧嘩的地方?還不都給我閉嘴!」

    隨著他這聲怒喝,大帳內剎那間恢復了平靜。來護兒瞇縫著眼睛將目光投到了楊戈身上,方纔他注意到楊戈並未參與到他們的爭辯當中,不禁有些好奇的問道:「楊子,你有何看法?」

    楊戈躬身一禮,緩緩說道:「大人,依我看來,眼下高句麗已是苟延殘喘,距離亡國已經不遠矣。若是我們現在撤軍,無異於將之前努力的成果拱手相讓。如此再過一年,高句麗人休養生息,捲土重來。我們可是得不償失啊。」

    周法尚在旁邊輕捻鬍鬚,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但隨即輕歎一聲,接著楊戈的話頭道:「楊將軍,你說的極有道理。若是我們此時撤兵,恐怕是功虧一簣,此等良機坐失,實在是有些鬱悶。但楊玄感乃是楊公之後,族中根深葉茂,對我大隋江山危害甚大。如今聖上被困遼西走廊,唯有我水軍能憑著海水之便利,快速回援。若是遲了,恐怕事有不逮啊。屆時萬一聖上怪罪下來,這罪名可是不輕啊。」

    楊戈自然心中有數,這楊玄感的叛亂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危害,並不用掛慮。但這話他卻根本沒辦法說出來,總不能信誓旦旦的說楊玄感頂多不到半年就灰飛煙滅了吧。即便說將出來,恐怕也是根本沒人相信的。

    「總管大人,現在只是傳來了這條消息,是真是假還未可知。這根本沒有接到聖上命令大人撤軍的消息,如此匆匆撤軍,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聖上怪罪下來,那可該如何是好?」

    又有人表達了不同的意見,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眼看著又有了爭辯會的氣氛,來護兒突然咳嗽了兩聲,制止了帳中諸將的聲音。

    「叛軍進攻洛陽,事關我大隋生死存亡,實乃心腹大患。而高句麗彈丸小國,雖然負隅頑抗,也不過是皮癬之癢罷了。孰大孰小,顯而易見。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此等心腹大患,自然應該盡快剷除。大家不用多說了,即日起,馬上撤兵返回。若是出了什麼叉子,這擅自回兵的罪責,就由我一併承擔就是,與旁人都無任何關係。」

    來護兒做出了決定,頓時覺得心頭一陣鬆快。當即就要下令,要先返回海浦碼頭,緊接著登船回航。

    不料想突然有人大聲叫道:「大總管且慢。」大家順著說話聲看了過去,正是楊戈。

    「楊將軍,你不要多勸了。我意已決!」

    楊戈緩緩搖了搖頭道:「總管大人,我並非要勸說你不要回航,只是希望大人能慷慨解囊,襄助我一些戰船人馬。」

    來護兒吃了一驚,醒悟到楊戈話裡的意思,沉著臉道:「怎麼,你打算留在這裡,繼續攻打平壤城麼?」

    楊戈點點頭,很是認真的樣子。來護兒微微歎了口氣道:「單憑你一萬多人馬,又能成得了什麼大事,照我看來,你還是隨我一併返回吧,到了明年,再來不遲。」

    楊戈搖了搖頭,神色甚是堅決:「大總管,想那楊玄感為人眼高手低,未必能成什麼大事。相信大總管此去必定馬到功成,對這群叛匪,只是幫烏合之眾罷了,又怎麼能是大人對手。至於末將,本就是身彌島出身,對這高句麗恨之入骨,若不能將其連根拔起,這胸中的憤懣哪裡排泄的出去。還望大人能成全末將。」

    來護兒看他神色竟是無比的認真,看模樣是打定了主意要留在這遼東地面了。既然無法勸說他離開,也只能盡可能的幫襯一把了。儘管來護兒心裡明白,自己帶回去的軍隊越多,平定叛亂的可能性就越大。但是楊戈的決定同樣讓他有些觸動,自己有多麼渴望攻破平壤,他比誰都明白。而此時的無奈離開,更是顯得楊戈的留下仿若他自己的一個分身。

    就在這時候,周法尚突然發言道:「總管大人,大軍回援已成定局。而楊將軍如此果決,這水軍沒有接應卻是讓人放心不下。不若我留下來吧,說不定還能親眼得見這平壤城被我大隋攻破。」

    來護兒不禁有些詫異,這周法尚又來湊什麼熱鬧,莫非真的以為憑借他們幾人,真的能將平壤城打下來不成?但轉念一想,卻覺得周法尚的留下,倒是一招妙棋。

    原本身彌島上王猛與周文博,已經隱隱有了獨立於水軍的趨向。其中王猛的勢力比起周文博而言更有甚者,而此番王猛並不與他會面,其心思已經可見一斑。而楊戈的實力又有所增強,他與王猛本就是老相識,對王猛而言如虎添翼,恐怕將來更不好抑制。而周法尚在軍中資格地位只次於他來護兒,若是留他坐鎮遼東,在他的支持下,周文博未嘗沒有與王猛一較高下的實力。

    來護兒當即就有了決定,副總管周法尚親自率領五千人馬,以及數十艘戰船,照舊駐紮在海浦碼頭,作為楊戈最後的後路。如果楊戈真的能攻破平壤城,也算是了了自個的心願。

    楊戈也萬萬沒有想到,副總管周法尚居然主動要求留了下來。有了周法尚所屬兵馬戰船的大力支持,楊戈頓時喜出望外,拜謝不已。

    勢不容緩,既然已經商定好,趁著平壤城中的高句麗人還沒有摸清楚底細,在楊戈軍隊的掩護下,王猛帶著人馬緩緩後撤,返回到了海浦碼頭嗎,與周法尚依依惜別後,揚帆,回援洛陽城。

    而隨著來護兒等人率軍離去,楊戈的人馬頓時顯得單薄了許多,但從外面看上去,卻是旌旗招展,絲毫無差。平壤城內的守軍並無半分覺察,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城下寂靜一片,這才感覺到有異,立刻上報給了大對盧淵子游。

    淵子游登上城頭,觀看良久後也覺得有些蹊蹺,將幾名斥候用籃子吊了下去。那幾名斥候壯著膽子四處查看,才知道隋軍早就不知何時已經撤退走了。當即喜形於色的飛奔回來,將所看到的情形詳細稟報。

    淵子游蹙起眉頭,對隋軍此舉大惑不解。一向謹慎的他並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兩日後得到訊息,隋朝兵部侍郎斛斯政已經投降,從他口中得知楊玄感居然在此關鍵時刻造反了,當即恍然大悟。楊玄感此舉,不啻於挽救了高句麗王國一條性命。

    新義州,總管府內,王猛正在大廳內接待一行人馬。若是楊戈在此,恐怕定會大吃一驚,與王猛笑語殷殷的那人,赫然是宇文化及。

    原本宇文化及身為右屯衛將軍,伴隨楊廣左右,並不能擅自離開。但楊玄感造反的消息傳到楊廣耳中,這位不世君主頓時慌了手腳,將宇文化及派了出去,連夜趕路飛報宇文述楊義臣兩人,要求即刻撤兵,星夜趕回洛陽平叛。

    宇文化及見到宇文述後,兩人暗中商議了許久,宇文述率領大軍回援洛陽,但與此同時卻是暗中留下了五千兵馬,交由心腹手下宇文同率領,一路跟隨宇文化及到了新義州。

    「王老弟,這次我專程趕來,就是為了與你消除誤會,過往之事,權當雲煙,就此散了吧。」

    宇文化及口中雖然如此說話,但語氣卻是多了一絲倨傲,這股性子或許對他而言尚不自知,但對王猛來說,卻是一股子盛氣凌人的氣焰散發出來,頓時心中隱隱有些不快。

    這次與宇文家族的合作,乃是看在宇文述老爺子的份上,卻是與你這紈褲沒什麼干係。若不是還要借用你宇文家的勢力,我又何須如此?

    王猛心裡想著心事,但臉面上卻是毫不動聲色,笑呵呵的應和道:「不錯,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們還是要往前看的。大公子儘管放心,有宇文同將軍的協助,王猛定不負使命。」

    宇文化及聞言大喜,語調上也難得帶了幾分讚許的意味:「王老弟,聽說那楊戈乃是你的舊部,如今可是幾乎與你平起平坐了。若是他與我等為敵,不知老弟你當如何應對?」

    王猛眉毛一挑,面色頓時有些陰沉,嘴角抽動了兩下,這才淡淡的說道:「若是他堅持擋路的話,恐怕也只有最後一條路可走了。」說到這裡緩緩搖頭,歎了口氣道:「如此不錯的悍將,不能為我所用,實在是可惜了。」

    宇文化及哈哈笑道:「老弟,有我宇文家的支持,只要你確保這遼東半島不失,擔保你這遼東總管做得安安穩穩。」

    王猛微微一笑,頗為自信的道:「如今高句麗連續兩年大戰,早已民不聊生,處處危機四伏。這大半年來我身彌島斥候四處探查,對這高句麗的情形瞭如指掌。若不是楊玄感這檔子事,恐怕早已馬踏平壤城了。」

    宇文化及會意的站起身來,微微笑了一笑,道:「高句麗如此,國內何嘗不是如此。依我看來,楊玄感等人此番未必成事,但因此而引發的叛亂恐怕經久不息了。」

    王猛愣了一下,看向宇文化及的眼中就帶出了一絲詫異。這,這還是早年的那個紈褲子弟麼?能說出這番話來,無疑對當前的大局有些研究。若是這些話出現在其他人口中,還則罷了,但偏偏是從宇文化及的嘴巴裡吐露出來,這就頗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詫異歸詫異,這話頭上卻是越發顯得親密了許多。直到最後,宇文化及兀自將王猛的胳膊拉住,似乎一見如故的感覺。等到將宇文化及等人送離開新義州後,王猛吩咐手下,即日起提高警惕,隨時提防高句麗的人馬進行反撲。

    而此時的遼東地面,卻已經變的亂象環生。乙支文德扼守遼東城,雖然城中守軍此時還多達五萬餘人,但被圍困多日,早就疲累不堪。再加上外面山城盡數被隋軍征剿乾淨,乙支文德更是小心謹慎,不敢輕易將隊伍派將出去。而平壤城中的情形,與遼東城也有些類似。

    在大對盧淵子游的強力控制下,平壤城內諸多貴族,紛紛迫於無奈下獻糧獻力,一時間平壤城內的軍力達到了六萬人左右。這些人馬,守城是足夠了,但若想拿他們去進行野外作戰,無疑是高看了他們的戰鬥力。

    淵子游心裡也明白這一點,又等了兩日這才將手下兵馬陸續派出,但外面各座山城早已被楊戈率領人馬征剿完畢,多數只餘下了空城,以及一些老弱病殘,甚至在其中幾座山城的城門口處,堆積著高句麗族人的京觀。看著這般景象,淵子游除了大聲咒罵隋軍心狠手辣外,再無別的好辦法。

    不過好在隋軍已經離開,淵子游當即下令,撥出了不少的士兵,意圖將那些山城重新納入到自家版圖上來。但他卻沒想到的是,正是此舉導致了他的下場。

    在這樣的三光政策指引下,高句麗人重新獲得的山城頓時成了雞肋,不要是不可能的,怎麼樣也不能輕易放棄。但想保持住對山城的掌控,那就意味著必須要分兵了。

    這次隋軍前來,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對待俘虜上面。受了楊戈的影響,隋軍對待俘虜,簡直不將他們當成人來看待,對高句麗族人與非族人的甄別,待遇的不同,都很大程度上影響了高句麗人的判斷。

    而此時,距離平壤城足有五十多里地的一處深山當中,楊戈的大隊人馬就駐紮在這裡。等到斥候回報,談及高句麗人已經陸續分兵把守那些山城,楊戈與李靖對視一笑,果然不出兩人所料,高句麗人還真就如此做了。

    楊戈所屬人馬,再加上周法尚周文博所帶的人馬,也不過近兩萬人,若想直接攻取平壤城,無疑是最不明智的。這人數之多寡,優劣也太過明顯了。但是面對那些山城,嘿嘿,送上來的飯,不吃白不吃!

    楊戈當即發佈命令,按照此前就已經規定好的計劃,派出了數個隊伍,人數也不算多,每支隊伍不過三五百人,但各個裡面核心人物必定是屬於驍果軍無疑。而除此之外,在這山谷中留守的大部隊,則是養精蓄銳,準備最後的一擊。

    只是幾日的功夫,高句麗人重新又陷入了恐慌之中。周邊各個山城,幾乎是同一時間遭到了打擊。隋軍似乎對那些山城瞭如指掌,行動之間井然有序,往往是趁守軍注意力不怎麼集中了,往往就是這個時候,遭到了滅頂之災。尤其讓淵子游恨之入骨的就是,這次的隋軍似乎根本不是從禮儀之邦的中原地區而來,所作所為比起那些蠻夷來說更加顯得蠻橫不講道理。

    高句麗平壤城內,原本已經平靜的朝堂重新又亂成了一團糟,接連數次的斥候回報消息,竟是毫無例外的都是高句麗士兵全軍覆沒、大部潰兵之類的慘事。城中早已有了傳言,風傳隋軍其實根本沒有離開,前幾日的撤兵無非就是個障眼法罷了。

    收到的消息多了,大對盧淵子游也是遽然色變。此前他為了重新掌控山城,已是派了數路兵馬,總數約將近萬人。但這分別駐守山城後,這每一支隊伍的人數就顯得不多了。顯然隋軍就是抓住了這一點,局部地區以多打少。讓人最為可恨的就是,隋軍似乎對山城的得失並不在乎,在乎的只有高句麗士兵的屍體。而這些精壯漢子,正是高句麗人建立王朝的基礎。到了後來,淵子游已經不怎麼敢派出隊伍了,而只是龜縮在平壤城中,似乎外面還在被隋軍所包圍一般。

    很快,楊戈就與新義州的王猛取得了聯繫,當得知王猛手下也有近兩萬人,楊戈不禁大喜,如此說來,他們兩股軍馬加在一起足有五萬上下,已是可以做一些事情了。

    楊戈親自跑了一趟新義州,與王猛商定好了計策,這就要徹底攻破高句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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