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江不敢再蠻幹了,於是換用小鑿子,小心翼翼的刨起來。
暖香端過個小凳做在一邊看著他幹活,時不時要拿跟棍子拍打下陽光下的被褥,順便再進行翻曬。
李元江越干越起勁。
自己勞作,旁邊有心愛的女人含情脈脈的關注,時不時送上口涼水,溫柔的替他擦擦汗,而且新的生命就要加入到這個家庭……這好像是他一直嚮往的一種生活,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生活,他甚至聯想到自己的生身父母曾經就是過著這種平淡而又溫馨的生活。
這麼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他們,因為他們在自己的記憶中已經模糊成一團。他也絲毫不想念,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他們毅然決然的將自己拋棄吧。可是現在,他卻想起了他們,在這樣一個微熱的午後。
卸下了釵裙,洗去了鉛華的暖香此刻更多了幾分溫柔。雖然穿上了粗布衣裳,但是卻將皮膚顯得更加細緻光滑。
她簡單的綰了一個髻,上面只插著自己送她的月季花簪,花簪和她的眼睛一樣的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在暖香目光的注視下,李元江覺得心裡比這陽光還暖,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長大了,真的長大了,而且可以為一個女人,一個家庭支起一片天空了。
心裡正甜著,暖香一句話像一隻魚竿,將自己從美好的漣漪中冷不防的拎了出來。
「櫃裡的銀子……你動了?」
暖香的聲音很輕,還有點像漫不經心,可是卻在密集的鑿子聲中透了過來。他一個不小心,險些錯鑿到手上。
他回過頭來看了看暖香,後者正似眺望著遠處,但是李元江知道,暖香的眼睛雖然望著別處,但是心卻在盯著自己。
他該怎麼說呢?難道說自己拿去賭了?
本來是沒想動那裡的錢的,因為知道暖香攢錢不容易,可是他手頭的銀子只兩天工夫便輸了個精光,他需要撈回來,便暫時「借」了櫃中的銀子。
他沒想過要告訴暖香,怕她生氣,只想著贏了就盡快補回來。
但沒有想到的是仍舊只是輸,輸得極其慘烈。
他把罪責全歸罪到臉上,都是因為它的難以克制的抓心撓肝的癢才讓他屢戰屢敗,而且是越輸越癢越,越癢越輸。每次輸了還都想要趁下把撈回來,可是暖香的銀子是只有出的份,沒有進的機會。
為了不讓暖香發現,他便偷偷拿出點珠寶首飾當了去。
這些珠寶還真是好價錢,可見暖香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沒有吃虧上當,只是這些銀子也沒有支撐他玩上幾日。
後來便是銀票了,因為珠寶當後即便能贖出,這裡裡外外的被當鋪也賺了不少,只是李元江心裡也明白,這些東西怕是沒有機會贖出來了。
剛剛開始時他還記賬,看看輸了多少,該怎麼把它撈回來。可是當三張五百兩的銀票很快的報銷之後,他再也不敢計算究竟在賭坊扔進了多少銀子。
而現在暖香居然發現了,還追究了起來,他該怎麼說呢?
直接說拿去賭了?
暖香一定要氣瘋了,可是如果不說,他該編個什麼理由呢?
李元江剛剛的幸福感已經飛走了,現在空氣中只是響著鑿子單調的敲擊聲。
暖香也不再追問,眼睛仍看著不知名的遠處,嘴裡似有似無的說:「其實你也知道,這錢都是你的,你要是想用,我也不說什麼。只是咱們現在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怎麼也得留點過河錢……」
暖香不說了,到屋子裡去整理東西。
李元江偷偷的瞧著暖香,見她一副平靜的樣子。
看她的樣子也不會再追究這件事了,這讓李元江多多少少放了心,可是卻更加難過。
暖香說錢都是他的,可是自己真的在這些錢上出力了嗎?他能做的只有不斷的浪費再浪費,但是暖香從來毫無怨言。
而現在……暖香說的是對的,他們今後真的要靠剩下的錢去生活了。他突然很後悔將那麼多的銀子投注到賭桌上。
夜幕降臨的時候,李元江的窗子也做好了,他還照葫蘆畫瓢的裝了個窗框,安了個窗扇,開合還很順利。
想不到自己初次幹活就如此成功,李元江多少是有些得意的。其實這得意不僅僅是來自內心,他是希望通過自己完成的這件工作來逗得暖香開心,要不虧欠她太多太多了。
暖香已經將被褥收進屋裡鋪了起來。
經過一下午的通風,屋裡的霉味輕了許多。再經過暖香的打掃,雖然沒有燭光,感覺也亮了不少。
當然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如樓裡,可是卻舒適得多。
李元江流連在自己的勞動成果前,啟窗而觀。
窗外是搖動的樹影,透過漸漸變深的天空,遠處是一抹落日的餘暉,艷艷的鋪在天際。耳邊繚繞著蟲兒的低吟,它們先是試唱幾句,見沒人打擾便放肆起來。
眼前是找不見它們的蹤影的,因為它們多是躲在草叢深處。
李元江被這種閒適迷住了。
如果沒有那些鬧鬼的故事,其實這裡還真是蠻不錯的。環境雖然陰森,但是很幽雅,相比於聚艷亭的喧鬧,這裡就是仙境了。
就在這當,仙境裡出現了個仙女。定睛一看,是暖香,她正端著個托盤走進來,上面放著碗碟。
李元江方才覺得肚子咕咕的造反,幹了一下午活,早就該餓了。
飯菜雖然是剩的,倒還沒有變味,盡可以放心吃。
倆人便把桌子搬到院裡去吃,就著輕風夜色。
暖香笑談這會就差點酒了,否則就可以吟詩作對了。當然她口中所指的能夠吟詩作對的人自然是李元江。
而李元江現在卻不想做詩人,他考慮到今後天天要到前堂取飯,一旦久了嬤嬤自然又要不樂意。當年嬌鳳總到前堂蹭吃混喝,嬤嬤就發過好幾次火。那還只是一個人的量,而現在暖香和自己是兩個人,估計嬤嬤更要發作了。他可不想讓暖香受委屈,於是開始計劃著要在這荒園裡種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