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名見凌雄臉色陰沉,極為難看,顯然是自己的一番話已經觸動了凌雄內在的心事,並且自己的懷疑更讓凌雄既是難堪又是憤怒。
「並非是我絕名不信任凌宗主,而是由於目前情勢所逼,我不得不從以後的大局考慮,如有得罪之處,還望凌宗主海涵,並請凌宗為天下蒼生大計著想三思而定。」絕名見狀說道,算是賣凌雄個面子,給他一個台階下。
「你想我答應些什麼,不妨也直接說出來吧,事已至此,咱們都沒有必要再隱瞞些什麼。」凌雄低沉地說道,讓絕名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我的條件很簡單,一是事成之後請凌宗主出兵助我擊敗陽劫,還天下一個和平。二是凌宗主立誓答應我踞守東南,永遠不再出兵平原,逐鹿天下,再不興刀兵,使百姓受苦。我也答應凌宗主,如果凌宗主出兵助我怒滄軍,怒滄軍便容許東南有凌宗主的一席之地,永生與東南和好,不再進犯東南十城,這裡,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你的領土。不知這樣可好?」絕名微笑看著凌雄說道。
「呵呵,好一個絕名,真是好心思,前前後後的路都讓你堵死了,什麼話都讓你說盡了,我還能再說些什麼?好吧,我答應你就是。」凌雄長吁口氣說道,幾番思索之下,臉上重新浮現出了笑容。
「凌宗主怎樣才能有所證明呢?」絕名打蛇隨棍上,看緩實急,步步緊逼,含蓄地卻又不失鋒芒地說道。
凌雄臉上笑容一斂,深吸口氣,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我知道你想要我給你一個承諾,好,我現在就給你。」凌雄沉聲說道,不知為什麼,語聲裡有些不穩定。
「鳴玉,你進來。」凌雄忽然提高嗓音,向守候在門外的鳴玉喊道。
「吱咿」,隨著開門聲響起,身著紫衣的鳴玉低著頭無聲地走了進來,腳步輕盈靈動,身形曼妙無方,只是眉宇間的那縷憂怨依然濃得化不開去。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她與父親相依為命直到今天,昔日的錦衣繁華一去不復返,華光綻放的珍珠如今蒙塵落埃,這些事情放在哪個心氣高傲的女子身上都將無法承受,她縱身挺過來了,可是心中卻是傷痕纍纍,真有些累了。
況且,昔日疼愛她的長輩成了她與父親最大的仇敵,這還不算,最讓她心裡滴血的是,昔日裡濃情蜜意的情侶,待以後再見面時必是天涯,這讓她欲哭無淚。
心思繁亂,諸多傷懷,每每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怎得一個愁字了得?
「爹,你叫我有事?」鳴玉幾天來首次開口說話,嫵媚溫柔,清潤嫻雅,真讓人想不到凌雄這樣一個粗豪的漢子竟然能有如此一個神仙般清純的女兒。
「這位是絕名元帥,咳,這個,你應該知道了吧?」不知怎的,凌雄臉上泛起一絲異樣的神色,既有些無奈,還有些難堪,以至於他說得有些艱難,甚至於拿一些沒用的廢話做開場白。
「父親想說什麼就只管說吧。」鳴玉看也不看絕名一眼,只是靜靜地望著凌雄說道。
凌雄臉上青白不定,顯然至今仍在猶豫不絕。「我的好女兒,從小你便聽話,今天,你再聽我一次好不好?」凌雄心裡有些難過,語聲溫柔起來,中間還夾雜一絲懇求的成份。
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女如何不丈夫?再是偉大強橫的人物面對自己的兒女也是舔犢情深,只是,凌雄的這番情真意切的愛憐裡卻只有自己知道其中倒底隱藏著哪些不為人知的情愫。
「父親說吧,鳴玉聽著便是。」鳴玉清澈的眼波裡像是有淙淙的山泉在靜靜地流淌,她是那樣優雅,似山谷裡幽幽綻放的一朵高潔的百合。
絕名也看著凌雄,不知道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將自己的女兒叫起來是為了什麼,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唉!」凌雄長歎一聲,把心一橫,再不看向鳴玉,而是面向絕名,沉聲說道。
「絕名,我凌雄現在對天發誓,你助我殺死宇智博,事成之後我便出兵助你擊敗洞仙大軍,同時,永生與六大派合好,偏安東南一隅,人不犯我,我不興刀兵。如違此誓,有如此桌。」
說罷,「啪」的一掌拍向兩人中間的八仙桌,掌落桌碎,塵屑飛揚。
絕名心中大定,知道凌雄一言九鼎,既然發此毒誓,料想他不會違約。正要說些什麼,凌雄手一舉,禁止他說話,自己接下去說道,
「為了證明我的誠意,我將平生唯一的愛女鳴玉許給你為妻子,與你結為夫婦,這樣,我便是你的岳丈,你便是我的東床快婿,如此親緣關係,足以見證我心。」說罷,轉頭望向鳴玉,眼中隱隱有淚水浮現,這場政治聯姻實非他心中所願,只是他目前確實沒有任何資本能夠證明他的心意,無奈之下,只能將自己的女兒嫁給絕名,以便讓絕名死心塌地助他成事。
「啊?」絕名大吃一驚,腦袋裡轟的一聲大響,簡直有些不知所措,他萬萬沒想到這個凌雄竟然將自己的女兒做為誓言的組成部分「贈」與了他,一時間雙手亂搖,「不不不,凌宗主,你會錯意了,我知道你一言九鼎,只要立下誓言便絕不會反悔,有你這一句承諾便夠了,至於鳴玉姑娘與我……休得再提,休得再提。」
凌雄聞言勃然大怒,鬚髮皆張,本來迫於形勢將女兒許給絕名心中這份窩囊就不用提了,而今絕名竟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全然不給他面子,這讓他如何不怒?
「好小子,我凌雄是什麼人?說過的話豈能收回?你當我是說著玩兒的麼?別看你絕名威震天下,可在我凌雄眼裡,你沒什麼了不起的。我的鳴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才智高絕,武功出眾,有哪點配不上你?你竟敢拒絕?你好大的膽子?」凌雄越說越怒,說到最後雙目神光電射,如果絕名一個答對不好便是全盤皆崩的翻臉局面。
看來凌雄對自己的女兒真是萬千寵愛,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恐怕絕名三叩九拜地求他把女兒嫁給自己還得費一番周折呢。
鳴玉臉上古井無波,只是靜靜地看著兩人,就像一切都與己無關,很遙遠,很遙遠。她知道,父親不甘心失去自己的東西,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全部拿回來,她早就預感到了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只是,她能怎樣?她能抗拒嗎?她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在痛苦中、在切齒的仇恨中逐漸老去嗎?她不忍心看到父親唯一的希望被自己親手打破,她只能順從。縱然,她不愛絕名,而是深深愛著另一個男人。
這邊絕名已經到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他的確很欣賞鳴玉,欣賞她的優雅,欣賞她的淡然,甚至,欣賞她眉間那一抹讓人心痛的憂愁,但這並不能成為他佔有她的理由,並且,還要以這樣一種手段去佔有她。
其實,除了美麗的女子之外,這世上美麗的事物還有太多太多,有生之年能夠駐足遠觀,欣賞一下就夠了,為什麼要那麼貪心全都去佔有呢?況且,有什麼東西是真正的屬於誰呢?除卻一顆心靈之外,剩下的,全是流景,全是擦肩而過的宿命罷了。
「凌宗主,鳴玉姑娘的確十分出眾,我初見之下也是驚為天人,不過,拿鳴玉姑娘來,這個……」絕名怕凌雄難堪,有些說不下去,頓了一下之後才含糊而過地說道,「這個,怕是有些不妥,況且,鳴玉姑娘也不會同意這樣草率的安排的。這件事情就此做罷,相信鳴玉姑娘會找到一個更出色的如意郎君的。只要凌宗主答應我所提出的條件就好。」說到這兒,絕名偷偷用餘光瞄了鳴玉一眼,見鳴玉正睜大雙眼平靜地看著自己,嚇了一跳,趕緊轉過頭來,正襟危坐。
「我同意。」鳴玉語聲輕幽地說道,可聽在絕名耳中卻不啻於炸響一個驚雷,他登時覺得頭皮發麻,這個結果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
他以為鳴玉肯定會因為凌雄將自己當成政治談判的籌碼而心生不滿,不會答應的,如果她死命抗拒,料想凌雄拿她也沒辦法,只能做罷。可是如今,鳴玉她竟然答應下來了,這,這讓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是欣賞她而已,從心底往外說,卻並沒有佔有她的半點想法。其實,以前那兩場愛情,也如同兩場遭遇戰般,都是突如其來,是在他根本沒有準備的情況下發生的。如今卻是正面戰場,針鋒相對,兩軍相遇,他泛起不知何去何從之感。況且,這恐怕不能稱之為愛情,不過是一場帶有濃厚政治色彩的政治聯姻罷了。
絕名轉頭望向鳴玉,直視著她的眼睛,想看透她倒底在想些什麼。鳴玉就那樣清清爽爽地坐在那裡,與對絕名對視,秋水般澄靜的眼眸裡不帶有半點感**彩,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