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香」忽地坐了起來,疑惑地望向倒地的絕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不過,她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物,細細一想,也便釋然,知道使出「以神御刃」這門功夫的時候最忌心神搖亂,一旦心魔生起,內氣反噬便會給施功者造成極為嚴重的傷害。眼下,絕名顯然是心牽自己的生死而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絕名那一擊並沒給她造成任何哪怕是最細微的傷害,她原本是靈機一動,想假裝受傷倒地,在絕名關切不防之下伺機將他擒下,哪成想絕名竟然自己倒地自覺自動地送上門來,這可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想到這裡,嘴角邊不禁掛上一絲不屑的笑意,心道,真沒想到威震天下的絕名卻是個天生的情種傻蛋,關鍵時刻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陷入危機,真是不智。
可是,心裡卻不知為何泛起一股酸楚與惘然,竟然,還有一絲嫉妒悄悄浮起。如果真有一個男人為自己受了如此嚴重的內傷,恐怕她不會像現在這樣想了吧?憑什麼她就不能擁有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做自己情郎?想來想去便有些離了譜,怔怔然出了神,只是盯著俊逸的絕名呆呆地看著。隔著面紗,能看出玉頰上紅潮隱現,就連呼吸也顯得急促起來。
半晌,方才長歎口氣,緩緩摘下面紗,站起身來。四周除了絕名之外,再沒有半個人影,她不虞有人此刻看到她。
面紗除下,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哪裡又是鳳天香?
高挺的鼻樑,靈動的眼眸,羊脂白玉般的臉頰,瘦削的雙肩,玲瓏挺拔的身材,即有著骨感美,同時還隱隱透著一種莫名的野性誘惑,又是一個國色天香的絕色美人。
這種美麗不同於鳳天香工筆寫意般的柔美,也不同於佟舊女傲雪寒梅般的英姿,這是一種張揚著原始的、挑逗意味的美麗。如果說鳳天香的美麗像是令人不可高攀的雍容華貴,佟舊女的美則酷似瑩瀅劍氣,美則美矣卻讓人不敢靠近。
而這個假扮鳳天香的女子卻像一幕幻影,一幅畫,看見她,便能看見自己所有的原始的**,這幕幻影裡、這幅畫裡,便有著你想要的一切。她只是輕輕站在那裡,甚至不用看你,也能蒸騰起你心底最強烈的火焰,烤灸著你,讓你想入非非,口乾舌躁。這樣的女人是該蒙面,否則,每次走在大街上都會引起一場災難,會有太多男子為之瘋狂而不能自拔,彼此間因誰多看了一眼或是少看了一眼而爭風吃醋打破腦袋都有可能。
這樣的女人,天生就是為了誘惑男人而生的,儘管她本身可能沒有任何感覺。
謹慎地走到絕名跟前,蓮足輕踢絕名的大腿,見絕名沒有反響才放下心,蹲下身,一邊在絕名身上摸索,一邊恨恨地道,「你剛才多麼勇武,現在怎麼跟個死人一樣?不動了?大英雄絕名原來卻是個不禁打的膿包,不過如此而已。咦?怎麼會沒有呢?這麼重要的東西他不可能不帶在身上而放在別處啊?」一急之下,再不顧絕名死活,將他翻了個身,重新摸索起來。
搜遍了絕名全身,也沒找到她要的東西,不禁有些洩氣了。狠狠地踢了昏迷中的絕名一腳,賭氣地坐在他身邊,「你這該死的,費我半天的勁兒,早知道你將那本聞道錄放在別處,我就再晚些動手好了。現在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為了你這本破書,我背著師傅假扮師姐偷跑出來,書沒得成不說,還觸怒了師傅得罪了師姐,我,哼哼,乾脆,殺了你找個沒人的地方埋了算了,反正你現在死不死活不活的這個樣子也做不成法鼎了,相信師傅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說罷,真就舉起了堆雪劍要刺下去,可是,劍在空中舉了半天,也沒動真格的,顯然剛才只是為了一時洩憤裝腔做勢罷了。除了窮凶極惡視人命如草芥的殺人狂或是對方是個罪大惡極不得不殺之人,否則,誰會無緣無故憑一己好惡動輒便殺人呢?從一個軀體上將一條鮮活的生命剝離下來,畢竟還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
少女手中的劍伸縮不定,凝在空中半晌,歎了口氣,還劍於鞘,「罷了,看你這個樣子,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任你自生自滅吧。只是,有些對不起師姐了,不過,這跟我也沒多大關係,都是你自找的,可怨不得我。」說罷,就欲轉身而去。
「是麼?你師姐如果知道你假扮她讓這個傻小子自陷危機真肯放過你麼?」語音從空曠的山中悠悠傳來,似乎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切,不放過又能怎樣?她又打不過我……啊?師傅!」少女忽然全身一震,不敢置信地轉過身來,一個風華絕代的中年美婦笑吟吟地負手站在她的面前,此刻正微微低頭察看著絕名的傷情。
「師傅,您,您怎麼來了?我已經抓住了絕名,正要送回去給您做法鼎呢。」少女大驚之下渾身不可遏制地顫慄起來,顯然萬分恐懼眼前的這個被她稱做師傅的女人,不過腦筋倒是蠻快,挺會審時度勢的。
「喲,我的好徒兒還真乖,這麼懂得孝敬師傅。你說,我該怎樣獎賞你呢?」中年美婦語含笑意地問道。
「孝敬師傅是應該的,柔柯不敢要求什麼獎賞。」少女顫顫兢兢地說道,心裡七上八下,怕得連眼都不敢抬。
「是嗎?柔柯可比你的師姐天香強多了,那丫頭吃裡扒外,有了情郎就不認師傅了。還是我的柔柯好,知道替師傅分憂去幫師傅尋找法鼎。」美婦緩緩逾過絕名的身子,走近了兩步,離少女越來越近。
少女愈發不敢抬頭,哀哀地說道,「師傅,柔柯知錯了,柔柯再不敢騙師傅,我這次的確懷有私心,假冒師姐偷跑出來想得到那本聞道錄。可是,我只是好奇,想看看這本聞道錄倒底有沒有世人傳得那麼神妙。沒想到,這個傻瓜卻自己把自己弄成這樣,這可一點都不關我的事兒,師傅,法鼎壞了,你別難過,柔柯替你再找一個就是了。」
這個叫柔柯的少女終於不敢扯謊了,她知道以師傅的眼力、智慧與經驗,她這點小把戲根本不值一提,哪過得了她的法眼,索性也就全盤托出了,略消師傅怒氣,爭取師傅的寬大處理。
被柔柯稱做師傅的中年美婦面色一肅,厲聲說道,「柔柯你真好大膽,敢毀我經營多年、苦苦尋找的法鼎?你說得輕巧,這個法鼎死了再去找一個,哈哈,真是孩子的想法,幼稚的可笑,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亂世英雄幾十年上百年才能出一個,當初的魔帝、現在聖君莫不是以畢生的時間製造天下大亂之勢來造就這樣一個英雄人物,以期煉製法鼎白日飛昇。可笑啊,你竟然認為這樣的英雄真如這漫山遍野的石頭沙礫一樣好尋麼?還要再替我找一個,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柔柯,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什麼時候才能不這麼幼稚?」
中年美婦語聲越來越厲,最後已是氣極而笑。
不過,在少女柔柯的眼裡,師傅越對她發火,她心下的不安越少了幾分,因為她在師傅身邊呆了二十年,最瞭解師傅的脾氣,如果她被觸怒之後依舊平和如初,笑意盈然,那就是殺機已動的先兆,這是最讓人害怕的。可是,如果大聲呵斥,不留半點情面,甚至做勢欲擊,那便讓人放心了,起碼沒有性命之憂,只要讓她發洩怒氣之後也就沒事兒了。
美婦越說越怒,氣極而笑後一揮手,「啪」的一聲輕脆利落地打了柔柯一個耳光,手法迅急無比,以柔柯的身手竟然也避不開去。不過,就算她能避過也不敢避,如果不讓師傅打幾下洩洩怒氣,天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美婦揚起手來,還欲再打第二下,卻見柔柯避也不避,只是垂著手淒淒惶惶地如一隻小兔般站在那裡,一雙大大的杏仁眼裡瞬間泛滿了淚光,楚楚可憐的樣子讓美婦忽然間有些心疼,手停在半空中,這第二下說什麼也打不下去了。
「唉,你,你給我記住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下次再敢壞我大事,定殺不饒。」美婦威聲喝道。
「是,徒兒知錯了,徒兒不敢了……」柔柯知道終於逃過一劫,終於放下一顆心來,臉上笑容綻放,奇異的嫵媚像迎春的花朵隱藏在淺現梨渦的笑容裡,任是誰看了這樣一個微笑的少女都會怦然心動,情難自禁,心底犯罪的**會狂湧而起。
美婦看著她,臉上也漸漸湧起了憐愛的笑意,「算了,你也只是一時好奇罷了,用不著再說些什麼了。」
「師傅,他,他死了沒有?他怎麼學會咱們魔道的以神御物的?莫非,那是聞道錄上所記載的嗎?魔帝真是過份,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留給了風未然,導致咱們魔道的武功再沒有半點秘密可言。」柔柯盯著絕名,語聲如出谷黃鶯恰恰而啼,清脆利落,聽在耳裡說不出的受用。
「你這個小搗蛋鬼。」中年美婦餘怒未消地橫了柔柯一眼,「嗯,他還沒死,不過如果我們不伸手救治,怕是他離死不遠了。他可不能死,如果死了,我們這一代移魂門弟子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夢想就要化為泡影了。」美婦沉吟了一下說道。
「我真搞不明白,反正都是煉製法鼎,死的活的不都是一樣嗎?為什麼非要活的呢?」柔柯疑惑地問道。
「以後你會知道,現在,你給我護法,我必須將他救過來了。唉,你這個死丫頭,都是你憑空惹出這麼多禍來,害我要損耗內氣去救他。」中年美婦恨聲說道。
柔柯輕輕吐了吐丁香小舌,在師傅後面皺皺鼻子做個鬼臉,持起堆雪劍為她護法。中年美婦則扶起絕名,雙手緊貼絕名上,全力輸出內氣。
半個時辰後,美婦頭上一縷白氣蒸騰而起,凝而不散,風吹不動,如一縷白線從她頭倒垂而下,顯然功力高絕,甚至連絕名也要自愧不如。
正值功行吃緊之時,絕名身軀微動,馬上就要醒轉,忽然聽見有人桀桀怪笑,「水門主真是副悲天憫人的菩薩胸懷,不如我也幫水門主一個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