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落,倦鳥歸林,被秋陽曝曬了一天的時間如煙霧一般蒸騰而起,散落在草叢中,散落一片片即將飄落的、已經飄飛的落葉上,裊裊而去,如行走了千年時光的溪水,它已經倦怠了,即將退潮隱於黑暗的深處,彷彿不忍淬睹那些即將飛濺的鮮血與滿身傷口的人體。
只要夜幕臨近時,宗文正與冷無春的攻擊就要發動了。
餘暉中,忽然傳來馬蹄聲聲,佟舊女帶領二百餘人的一個小隊馳馬從林中殺出,來到兩軍陣前。宗文正與冷無春定睛細看,放下心來,佟舊女只帶些許人馬衝出,看來不是想正面突圍,料她也沒這個膽量敢從三倍於己的軍隊正面突圍。
「佟掌櫃的莫非想開了,要隨宗兄到暨城做客麼?看來宗兄馬上就要心懷大慰,美夢成真了。」冷無春慘白的臉上露出可怕的笑容,冷嘲熱諷道。
眼見已經來到五十丈外,佟舊女領兵停了下來,絲毫不動氣,一聲嬌笑,「我一個弱女子要論領兵打仗哪裡是二位大英雄的對手喲,沒辦法,也只能束手就擒了。」
宗文正與冷無春都是狐性多疑之人,哪裡肯相信佟舊女的話。兩人對望一眼,顯然都不明白佟舊女要耍什麼花招。
雖然不信,宗文正還是一聲奸笑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佟女俠審時奪勢,英明果斷地做出決策,這自是再好不過。放心吧,只要你肯到暨城呆上幾天,保管你會喜歡上這裡,一輩子都不肯走的。」言罷又是一聲淫笑,顯然心裡正想著那些鬼七王八的爛事兒。
「我也保證,只要你去,宗兄必須會讓你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暨城就像,就像你的家一樣。哈哈哈哈……」冷無春也狂笑起來,盡情羞辱佟舊女。
佟舊女肚子早罵遍了這兩個土匪頭子的八輩兒祖宗,可是臉上依然若無其事,笑靨如花,「那是,那是,我相信宗大英雄的暨城一定很不錯,心下也實在想去拜訪一下……」
「那你就來吧,還在等什麼,你看宗兄都已經等不及了。哈哈哈……」冷無春繼續狂笑不止。
如果不是都身處於明處,對付這樣的高手不利於弓箭偷襲,絕名此時早就擎出**神弓射殺二人了。只是怕打草驚蛇,絕名強自壓下了心中的這種誘人的衝動。
佟舊女心下盛怒實非語言所能形容,但出於全盤計劃的考慮只能虛與委蛇。
她嬌聲道,「我也想去呀,但是你們得有這個本事把我請去才行。」
「什麼本事?我們的實力就是本事,你不都看到了,難道這還不能讓你信服嗎?」宗文正老奸巨滑,巴不得挺延時間,等到天黑才發動攻擊,是以他絲毫不急。
「不,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說,如果想請我進城你們兩個人得有這個本事,起碼能勝過我手中的紅槍才行呀。」佟舊女媚眼如絲,極盡誘惑之能,隔著幾十丈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縱然這樣遠,宗文正與冷無春心裡也是麻酥酥的有些色魂與授。
不過,他們心中也是在納悶,怎麼這樣一個剛烈的女子卻像是轉了性子變成如此妙人兒了呢?
「你是說,只要我們打贏你,你就跟我們回暨城?」宗文正奸笑問道。
「正是這樣。我們各出三人,三局兩勝定輸贏,只要你們贏了,我二話不說就跟你們回暨城,所有部下全都無條件投降,也省了你費一番功夫,你看如何?」佟舊女嬌笑說道。
宗文正與冷無春再次對望一眼,隱隱感到有些不妥,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宗兄,這女人精得狠,怕是要耍什麼花招,我們必須小心提防才是。」冷無春雙唇不動,凝音成束向宗文正傳音道。
「恐怕確實如此,可是我實在想不通她現在為什麼有恃無恐,一副毫不害怕的樣子。」宗文正也向冷無春傳音道。
二人均是默不作聲,轉念疾想。
「哈哈,兩位大英雄難道怕了我這個弱女子不成?只要你們贏了三陣,連同我在內的一萬流雲城戰士還有十萬斤糧草都是你們的了,你們不會是真的害怕了吧?」佟舊女遙遙掩口笑道,出語相激。
宗文正左思右想之下,把心一橫,「怕她個鳥?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們就算再厲害能勝過我手中的五十斤獨臂銅人和你的如意鐵扇?她自動送上門來我們也正求之不得,只要擒下她,一切全都好辦,她的一萬戰士投鼠忌器,不降也得降,省了我們費一番功夫。即使擒不下她也不打緊,退可以守,進可以攻,主動權都在我們的手裡,她飛不出我們的手心去。」
冷無春思慮之下,也自點頭。「好,索性就答應她,看看她能耍出什麼花招來。咱們伺機齊齊攻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下這個小娘們,即使她的戰士不投降也不打緊,只要拖到天黑,咱們乾脆就不管它三七二十衝殺過去,打它個落花流水。」
這兩個巨寇根本就不是什麼講信義之人,目的總能證明手段是正確的,只要達到目的,他們會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至於所謂的江湖道義,在他們這裡連個屁也不值。
商議之後,宗文正一聲大笑,「好,我就答應你,諒你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來。不過,佟掌櫃的可要言而有信,不要出而反爾。」
「我佟舊女言出必踐,如果三陣下來敗在你們手中,自縛雙臂跟你走,毫無怨言。」佟舊女見魚兒已經咬鉤,心中大喜,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的回答道。
依照規矩,雙方各自再退五十丈,同時派出三人應戰。絕名與強風隨佟舊女下馬走至近前,為避免意外,絕名並沒有讓武功最高但相貌容易讓人看穿的巴根上陣,只是帶了本身就是中原人的強風出陣。
兩股流寇則絲毫沒有大意,由宗文正與冷無春領銜,帶著暨城的二當家楚達下馬徒步走向陣前。
佟舊女臉上梨渦淺現,眼中笑意盈盈,槍束背後與絕名、強風向前走去,不現絲毫敵意,倒似正要與友人煮酒論武,暢談天下。可是,心底處卻湧起無邊的殺機,不經意間便可見雙目中厲芒暴閃,雖然稍縱即逝,卻是寒人心魄。
宗文正與冷無春卻全無察覺,只是在肚子裡盤算著自己的那點小九九,挖空心思地在琢磨著怎樣才能以最快速度擒下佟舊女。好色如命的宗文正甚至已經想到了美艷如仙的佟舊女如何被自己強勢征服,在自己身下嬌喘呻吟了。
越想越美,盯著佟舊女的那雙眼睛也是淫光大盛,其意昭昭,恨得佟舊女便要立即出手誅殺此寇。餘光掠處,只見絕名輕輕搖頭,示意她時機還未成熟,小不忍則亂大謀,千萬不要輕易妄動。
佟舊女這才強自壓恨意,繼續笑吟吟地裝出一幅滿不在乎的樣子,以期達到最大的麻痺效果,為計劃的順利實施爭取時間。
雙方各懷莫測心思,相隔五丈站定。
「佟掌櫃的,應你的要求,我們可都站在這裡了,你要怎麼比試?」冷無春奸笑說道。
「就像剛才所說,一人一陣,單對單,共三陣,兩勝定輸贏。」佟舊女說道,面上開始凝重起來。
「哦,那你準備先跟我們誰打呀?可得選好了,這可不僅僅是一戰定輸贏,而是一戰定終身啊。」冷無春話裡有話,淫邪地說道。說罷,望了身旁的宗文正一眼,後者正死死盯著佟舊女看個沒完沒了。
「那我就選你吧,我的兩個不爭氣的手下對陣宗大英雄與楚二當家的,怎麼樣?」說罷,向前邁出幾步。絕名與強風暗自好笑,心想自己怎麼就成了人家「不爭氣」的手下了?!
冷無春見狀大喜,鐵扇出手,輕搖輕晃,搖頭晃腦地向前走出,「既然佟掌櫃的如此青眼有加,那可真是我冷某人的榮幸了,我就接了佟掌櫃的這一場,不知道宗兄有沒有意見?」邊走邊回頭向宗文正使了個眼色。
「這可不行,冷兄你如此掠人之美哪裡是當兄弟的本份?佟掌櫃的即將到我的暨城去做客,做為暨城的大當家的,邀人成為我座上賓的苦差事還是由兄弟我來做吧,就不勞冷兄你費心了。」
宗文正哪還不明白冷無春的意思,也裝做與冷無春爭辨,疾疾走上,看似無心,其實有意地在與冷無春的爭辨中向佟舊女暗中靠近,兩人呈合擊之勢,再近一丈便可發動攻擊,將佟舊女一舉擒下。
楚達很清楚他的意圖與計劃,見狀也急急跟了上去,口中喊道,「兩位當家的都別爭了,跑腿的粗活還是讓我這個做下屬的來幹吧。」說罷也提步向前走,隱隱有抵擋絕名與強風的意思。只要他能將佟舊女的這兩下手下擋上一擋,錯失營救的良機,相信二位當家必定能一舉將佟舊女擒下。到時,自己可是奇功一件了。楚達心裡想著美事,凝氣提功,全神警戒。
一唱一和的爭辨中,冷無春與宗文正已經接近了佟舊女三丈之內,可佟舊女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絲毫沒有一點提防之意。
再近七尺,冷無春忽然發動,一聲大喝,凶相畢露,鐵扇倏地展開,斜斜豎起,如一把既薄且利的扇形大刀向佟舊女劈頭劃到,手下絕情,務求一擊便中。扇風起處,一股寒風撲面而至,剎那間周圍氣溫驟降,滴水成冰,功力淺薄者必禁受不起這突如其來的寒氣而血脈凝結,而後僕於這一扇下。
宗文正也是一聲大喝,五十斤重的獨臂銅人猛地向前送出,勁氣四湧,狂風撲面,攻勢猛烈之極,令正面對敵者都會生出氣窒之感。
這兩大巨寇功力如此之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想像,連強風都不禁為之咋舌。暗忖自己最多能和他們打個平手。不過,武道之中的勝負取決於太多條件,必須充分而合理地運用天、地、人三者之中的關係,使之在最有利的情形下相互轉化,為己所用,這也是低手往能勝過高手的原因之一。
所以,強風雖然咋舌,倒也並不是害怕,如果真正與他們對敵,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現在,他的任務只是盯著楚達,以防楚達逃回陣中。
這邊佟舊女頃刻之間迭遇險招,眼看就要在毫不提防的情況下傷在二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