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舊女驚怒交加,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女侍衛隊的隊長紅綾竟然在人家手底下沒走完一招,真是丟人丟到家了。「放開她。」佟舊女一聲大喝,投鼠忌器之下卻不敢動,真怕強風不懂憐香惜玉,手下一使勁傷了紅綾。
強風輕輕放開紅綾,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得罪了」,接著退後一步,顯然絕沒有為難紅綾之意。
紅綾抬頭看了強風一眼,拾起長刀,默默退回佟舊女身側,再不說話,可是芳心鹿撞,強風有力的大力彷彿還握在自己肩上,熱度依然不減,讓她的心緒有些迷離起來。
「真是沒用。」佟舊女轉過頭看她一眼,恨聲說道。「他有沒有傷到你?」其實佟舊女對這個侍衛隊長極為愛惜呵護,平素裡當做自己的親生妹妹一樣看待,紅綾在軍中的位置僅次於她,又怎捨得真罵紅綾呢?
可是紅綾眼神飄乎,卻像是沒聽到佟舊女說話一般,只是怔怔地望著望向前方,不作回答。「我問你呢,他有沒有傷到你?」佟舊女看著自己這個平素裡沉默寡言卻極是智勇兼備的手下,有些奇怪,怎麼她像是癡了一樣不回答自己呢?
「啊,沒有,屬下沒有受傷。紅綾無能,給大姐丟臉了。」紅綾如夢方醒,俏臉驀地飛紅一片,低下頭去說道。同為女人,佟舊女此刻哪能不明白紅綾的心思,臉上似笑非笑,低聲在她耳邊道,「沒傷到你就好,你想不想讓我擒下他給你做個壓寨丈夫?」
「啊?哎呀,大姐,你……」紅綾萬沒想到親如姐姐的佟舊女如此不合時宜地開起玩笑,大羞之下轉頭便走,佟舊女見狀忍住笑出聲來,這一笑,如春花怒放,令觀者心神悸動,就連悟真道人這樣的出家人也有些不能自持,輕度迷亂。
佟舊女重又側過身來,望向絕名,臉上笑意未絕,剛想說些,忽然間後方守林的部隊一陣大亂,人喊馬嘶,顯然是宗文正與冷無春這兩股流寇發動了第二波攻勢。
銀牙一咬,佟舊女心下暗忖,反正現在倚天絕壁,早晚都是一敗,無論絕名是不是真正的「絕名」都沒什麼關係了,索性相信他們又能怎樣?並且,看起來這幫人並無敵意,單看絕名與強風只退敵而不傷敵就能知道。只是,由於先前的態度過於強硬,相信他們的話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估且自己給自己一個台階下吧。
想到這,美目流盼,橫了絕名一眼,「我先去退敵再來驗證你倒底是不是絕名。」這話說得自己都有些心虛。不過,好說歹說總算是沿著台階走下來了。說罷,飛也似的向前方縱掠而去。表面上看是想盡快殺退敵兵,其實骨子裡是因為面對絕名有些難堪罷了。心裡有,眼裡有,嘴裡沒有,左右言它,欲說還休,女兒家心思當真猜不透。
這邊佟舊女領著部下飛奔而去,那邊絕名等人也緊跟其後,來到林邊。
只見外面的流寇大呼小叫,不時馳往林邊,放幾支冷箭,並不是真正的要大舉攻擊。顯然是先行襲擾,讓佟舊女的部隊不得安生,亂其心神,等時機成熟、她的部隊疲憊之際,再行致命一擊。
「佟女俠,你的隊伍連接兩場硬仗,已經是人因馬乏,而對方卻是以逸待勞,況且又是你的幾倍有餘,目前實在不能硬拚。」絕名洒然跟在佟舊女身後,輕輕說道。
「這是我的事情,用不著你管,如果你怕,你就逃命去吧。」佟舊女怒氣橫氣地瞪了他一眼,賭氣地說道。
絕名苦笑,知道這女英雌故態重萌,知道惹不起,趕緊轉移話題。
「佟女俠有什麼破敵妙計呢?」絕名繼續問道。
「我都說了,這不關你的事,你少問。你是誰我還不知道呢,我能將這些事情告訴你嗎?」佟舊女絲毫不給絕名面子,依然強橫霸道地說道。
絕名再有涵養也架不住佟舊女接二邊三的搶白,著實有些氣惱,索性閉口不言,不再說話。
「你心虛了?要不為什麼不說話了?難不成你真是假的?」佟舊繼續不依不饒。
由此看來,美麗且聰明的女子輕易不要招惹,她們太自負、太武斷、也太好面子了,要是不講理起來,真夠人喝上一壺的。
絕名心中氣苦,再不搭理佟舊女,只是搭額望向林外,凝神思慮破敵之計。
「喂,你這個冒牌貨,想什麼呢?真在想著怎樣逃命呢?」話說得有趣,出口之後,連她自己也忍住想笑。幸好這時一枝冷箭射來,才將她的笑聲嚇了回去。
「我不是冒牌貨,我真是絕名。我就搞不懂絕名這兩個字有什麼好的,我幹嘛非得冒名頂替。」絕名絲毫沒理會正射向自己的那枝冷箭,搖頭說道。可他身畔的一個寒鐵衛猿臂輕舒,輕鬆將冷箭抓下,顯示了驚人的身手,這讓佟舊女看在眼裡,驚在心裡,暗道絕名手下真是人才濟濟,連這樣一個普通的衛兵就具有如此高強的身手。
「佟女俠,面對外面這兩股流寇,現如今有兩條路,不知你想走哪一條。」再望一眼林外敵情,絕名顯然已經胸有成竹。
「哦?哪兩條路?」佟舊女揚眉問道。
「一是,我們由此退往平城。二是,索性大戰一場,在此地擊潰他們。」絕名神色平靜,像是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可他的話語卻在佟舊女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麼?你說什麼?」佟舊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在說,你想不想擊潰眼前這兩股流寇以解你心中之氣。」絕名索性把話挑明了說。
「廢話,我當然想了。可我們以一萬兵力對他們三萬兵力,怎麼打?」佟舊女有些不明所以,繼續問道,但卻有意無意地將「我」偷換成了「我們」,顯然已經在心底接受了絕名,只不過在形式上還僵持不下罷了。
「想擊潰他們也很好辦,不過,需要你的大力配合。只要你相信我,我們就必定能重獲生天。當然,如果天不遂人願,實在打不過,我們還可退往平城。」絕名微笑說道。
「你等等?什麼退往平城?平城是余仲陽的地頭,他更是雁過拔毛的貨色,退往平城不更是把自己往虎口送嗎?」佟舊女十分清楚形勢,不滿地說道。
「平城,早被我們絕名元帥拿下啦,現在那裡是我們的地頭。」身後的扎哈學著佟舊女的語氣怪聲怪氣地說道。
佟舊女卻沒有生氣,出奇地沒再出言譏諷,「哦,這麼說,真的是你們以二百人擊潰了余仲陽那股流寇了?看來,那幾個逃兵說得不假?你……」她欲言又止。
不過,這一次是實實在在地相信了扎哈的話,從而也更相信眼前這個人便是那個威震天下的絕名大元帥了。確認了絕名的身份,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其實,心底下,她倒真不願意這個笑容如陽光般燦爛的瀟灑男子成為自己的敵人。
她在襲擊洞軍的運糧部隊途中曾抓獲過幾個余仲城的殘餘部下,也曾提及平城被破,余仲陽被絕名一刀劈做兩半。只是,她心中卻是將信將疑,打死她也不信,憑二百餘人的小股部隊就能擊潰近萬人的流寇,除非這二百人個個都是天神。可是,今天從絕名手下口中親自得到驗證之後,兩下一對比,她已經完全相信了那幾個匪兵所言非虛,平城被破已經是鐵一樣的事實了。
「是的,平城已破,現在屬於我們。只是,我們退到那裡形勢也不容樂觀,糧草將絕,到了平城也只能捱餓,撐不了多少日子的。」絕名淡淡說到。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在這裡擊潰他們?」佟舊女不再橫蠻無理,輕聲問道。這個烈火美人一旦平靜下來,那溫柔之中的別樣美麗真是十足打動人心。
「難道,佟女俠不想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那可是十萬斤糧草,你忍心拱手相讓嗎?」好不容易才有將這些流寇連根拔起的大好機會,絕名實在不願錯過,生怕佟舊女萌生退意,故用言語相激。
「呵呵,你不用激我,如果能夠擊潰他們為民除害,我也是求之不得,不妨說說你的策略,如果可行的話」,佟舊女說到此處停了一下,星眸中光彩大盛,一咬紅唇毅然說道,「如果可行,我便傾力博他一博又有何妨?」
扎哈等幾個寒鐵的首領均是鼓掌大笑,齊聲稱讚。絕名微微一笑,「佟女俠豪氣逼人,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好膽色。」
得威震天下的絕名一聲誇,佟舊女扭捏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但心卻是甜了一甜,也不知道這甜從何來。
周圍佟舊女的部下見絕名元帥誇獎他們的統帥,心中都是自豪無比,登時個個腰桿挺得筆直,面上有光,神采奕奕。
此時紅綾卻是目光游移不定,來回掃視,不期然與強風眼光對撞,後面展顏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牙齒,說不出的英俊灑脫,紅綾嚇得趕緊轉移目光,望向別外,可是心中又是一陣狂跳。
人這一輩子,每時每刻都行進在未知的旅途中。這場神秘的旅行裡,往往有很多東西會突如其來,讓你在冷不防的遭遇它時顯得措手不及,只能不由自主地成為它的俘虜。比如,一場雷電般迅急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