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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卷高山寒重第三十四章冰火神刀 文 / 斷章

    金光與雲汽,在門內反覆吞味,循環不休,這一刻,再沒有了時間的概念,世間萬物,彷彿都產生於這扇門,又彷彿消失後重歸於它,在其中往生來復,運作不休。

    這扇門規定了一切,糾正著周天萬物在時間秩序中的不公正,將一切都釋放出來並不斷打亂重來,它是晝又是夜,是冬又是夏,是戰又是和,是盈又是虧……

    雲霞光柱之中,絕名心魂搖顫,神思飄渺,他看到了,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曾經,看到了這個世界的過去,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不,那不是看,而是用心的觸角去觸摸,用心的靈力去感知,那是種無法訴說並且玄之又玄的感覺。

    金光漸漸收起,雲霞緩緩散去,門內由光明復黑暗,一切,都在寂靜中產生,又回歸寂靜。

    那扇門完全向絕名敞開著,毫不吝嗇自己的秘密。

    絕名牽著閃電,邁著凝重的步子,輕輕走進門內,石門自動合上,絕名眼前先是一暗,然後光明復現,堪堪照亮周圍的景物。

    這是一間普通的石室,四周空空如也,唯有室內正中,擺放著一樽燒得通紅的洪爐。室內的光明正是由這洪爐發出。

    洪爐火光熊熊,蒸騰起滿室強光,偶然間會有火花濺出,卻出奇地不會落在地上,在室中繞來繞去,飛舞不休,每當要碰到石壁時,竟然像長了眼睛一般,躲了開去。

    不過,在室內飛舞的火花始終保持九九之數,只要超過這個數字,那多餘的一朵便會墜下地來,瞬息不見,真是玄妙至極。

    這樽洪爐沒有任何燃料,偏就在那裡火光不停,燒個不休,細看之下,更讓人稱奇。洪爐之上,竟然有一拳淨水,晶晶瑩瑩、團團滾滾在洪爐火上烤煉,不墜下,不升起,不萎縮,不膨脹,看得人心頭一淨,萬念頓消。

    絕名登時看得呆了起來。如果剛才石門大開之際,那道奇景欣然勃然,氣勢恢宏猶如萬馬奔騰,那麼,現在絕名眼前的景象卻像是捲簾之後玉人弄蕭了,幽幽靜靜,輕輕淺淺。

    可是,不知怎地,絕名卻能充分地感覺到,這幅洪爐炙滴水的奇景,氣勢雖不同,但內在裡卻散發出無比龐大的生命力,與那金光雲霞的偉力毫不相悖,甚至有趨同之感。莫非,這便是萬物的本源?

    絕名好奇心起,只想到得近前細看。他輕輕走上前去,洪爐雖然看起來酷熱無比,可實質上即使走到近前也感覺不到絲毫溫度,就連那洪爐之中的火光也彷彿只是幻像,即使用手去觸摸也不會給人造成半點傷害。

    看到那拳水滴實在誘人,絕名便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將它托起,置於掌中。忽然間,水滴盡散,化做一道流泉從絕名指縫中鑽出,盡數灑落洪爐之內。

    洪爐頓時轟然一聲大響,就在絕名身邊炸裂開來,一時間絕名驚得魂飛魄散,連後悔都來不及了。可是,這一切都並未給絕名造成任何傷害,彷彿只是在腦海完成的幻像一般。

    洪爐炸裂之後,非金非鐵的碎片失去重力一般在室內盤旋不休,在那滴晶瑩剔透的水滴的盤繞下,與一衝而起火光一道,在室內旋轉開來,就在絕名身前,水、火、金鐵碎片旋成一團,越轉越急,越轉越快,驀地,滿室光華大盛,一道強光從絕名面前的那團不知怎麼形容的物體中射出,映在對面牆壁之上,現出無數金光大字。

    「天地,以其不自生而長生,道者,外其身而身存。以火灼心、以水浸心,心內存氣,心外無物,以萬物為芻狗,視眾生為草芥,綿綿若存,用之不勤。一切皆流,無物常住,唯有玄牝,虛空永存……」

    天地至理,在一行行金字中閃現,終於,又隨著那金字的消失而漸漸隱去,不復得見。

    絕名雙膝跪倒,滿眼清淚,忽然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魔,明白了自己為什麼要入世歷劫,亦明白了只有身在世內而心在世外做好該做的,經歷該經歷的,只要無愧天道,就能持心守靜,循入永恆……

    他心魔頓解,道心清靜,無它無我,萬法自然,竟然跪在地上沉沉入靜。

    他身後的閃電不知何時也伏了下來,似是懂得了什麼,一聲不發。

    「噹啷」,一聲金屬的清鳴,將絕名從至靜中喚回現實,抬眼間,一柄長刀落在石板之上,卻是剛才那奇異的水、火與洪爐的碎片煉化而成。

    這是把彎刀,但彎曲的角度異常特殊。刀身與正常的長刀無異,只是近刀尖的二指處開始向上彎曲,這一彎之勢不可收拾,竟然向著刀柄處生生有折返的傾向。可彎曲不過兩指距離卻又終止了彎曲,給人戛然而止卻又循環不休意猶未盡的感覺,真是奇異至極。

    整個刀身呈現暗紅之色,彷彿刀身裡面囚禁著一團奔突的活火,明艷的火光穿過鋼鐵囚籠後發出暗紅的光彩,細看之下讓人莫明悚然心驚。刀鋒鋒尖處晶瑩雪亮,縱然在這暗室之中也是光華璀璨,像觀音大士瓶中的一滴聖水,快樂卻又孤單地虛虛懸在刀鋒盡處,給這柄霸氣縱橫的刀平添了幾分慵散的風情。

    這一柄刀,奪天地造化,彷彿就是剛才那喻示天地起源的洪爐、火光與爐上的一點不散的水滴。

    絕名輕輕握住滿是古樸花紋的刀把,橫刀於雙掌之間,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刀身上發散出來,直衝他內心深處。他閉上眼,「看」到了世上的萬物由火與水相生相剋中衍生出來,由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直至九九歸一重頭再來……火與水交纏糾結在一起,催生著一切,又毀滅著一切,它們合二為一,是起點,也是終結者,是一,也是無數。

    刀身中蘊藏著的火樣暴烈讓絕名心中霸氣沖天,永遠只想向前,永不言敗;可是刀鋒鋒尖之上那滴水柔情又讓絕名心思寂靜,無生無滅,心外無物。

    這對衝突不止的矛盾集中地體現在這柄不應該出現在凡間的寶刀身上,刀身中蘊含的這宇宙間最終極的力量也讓絕名既興奮又害怕,如果這力量被一個他這樣的凡人全盤掌握,會發生什麼?會否像魔帝一樣裂空而去,在另外一個無法想像的時空中快樂地翱翔?

    可是,如果勘不破此刀力量呢?只會讓自己窮一生去苦思追尋,最後鬱鬱而終,道基在看不破的絕望中一損再損,終生遺憾!

    得是為了不得,正如同修道心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心守永恆再不受修心之苦,可是如果為了這無人能解透的秘密而困頓一生,得到這把寶刀又有什麼意義呢?

    絕名道心大亂,不斷將寶刀放下又提起,提起又放下,心中反覆交戰,倒底要不要將它據為己有。

    閃電在身後卻見主人臉上異像紛呈,一會紅光湛然,轉瞬又水樣清冷,如此反反覆覆,不知何時而終。它終於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在絕名重重踩踏地面,發出「得得」的脆響。

    這聲聲脆響將絕名驚醒過來,回望了一眼閃電,忽然心中湧起萬千思緒。

    「閃電,就跟在自己的身後,可是,它屬於自己嗎?它被自己佔有了嗎?不,沒有。佔有,不過是世人所營造的假象,不過是形式上的自我慰藉罷了,有什麼東西能真正的屬於誰呢?無論你怎樣愛護它、關懷它,甚至是百般地折磨它、摧殘它,最終,它還是它,形狀的不停變幻永遠不能改變它內在的結構,就如同一粒大樹的種子,你可以用腳踩它、用火燒它、用刀砍它、不給予它應得的土壤和水份,甚至將它封存在黑暗之中讓它永世不見陽光,這都沒關係,最重要的結果就是,你不可能讓一棵大樹的種子長成小草的嫩芽。播灑下的龍種,生出的東西哪怕再奇特,也只會是改變了形狀的龍,而永遠不會是跳蚤!

    像是閃電,它可任絕名騎乘,任絕名駕駑,可這就算佔有了嗎?不,不是!閃電依然是屬於自己的個體,永遠不能變成我絕名肌體組織的某一部分。就如同,你可以佔有一份情感,但無論如何都不能將那份情感的主人變成自己真真正正的一部分。人,永遠都是孤單的個體,沒誰能真正的走進他的靈魂,他的心。剎那的心靈相通永遠不可能成為永恆,短暫的相知之後是莫名的愁悵與苦悶,還有孤單與寂寞——注定孤單!「

    想到這裡,絕名長歎一聲,眼前浮現了鳳天香的影子,一陣疼痛襲來,為什麼會有這些莫名奇妙的想法呢?他和她,彼此癡心愛戀,卻又能走出多遠?道的終極,道的代價,究竟是什麼?

    一想到這裡,絕名的心又亂了起來,剛才彷彿抓到的一絲頭緒全都消失不見了。

    「罷了,該來的總要來的,該去的總要去,沒人能夠阻擋。一路走下去吧,相信上天會給我一個答案」。

    他輕輕地自言自語道,緊緊握了一下手中的刀,將它珍之又珍地牢牢束在背上,轉過頭去拍拍閃電的大頭,「我們走吧」。

    說罷,二人一馬,轉頭向來時的那扇石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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