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一夜的不停疾趕,終於在逾過天海關後的第三天午後來到庫侖草原。
庫侖草原向陽背風,水草豐美,是逐水草而居的高山各族的最愛。每逢春季,這裡便是一片歡樂的海洋,馬是翅膀,歌是身影,遊牧風情在裡體現得淋漓盡致,到處是快樂得飛翔的靈魂。
只可惜,自從狼族日漸坐大以來,這片最為豐美的草原幾乎成了一片死地,狼族不僅把這片草原強劃為自己的領地,並把曾經在這裡聚居的各個弱小種族或是降伏、或是屠戳,總之,現在這裡即使是春秋兩季也是人煙罕至,更何況現在是滴水成冰的數九寒冬。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絕名的一隊人馬才能長驅直入而不被狼族軍隊發現。
扎哈的族人秋天時曾來到這裡放牧,在一處叫做月芽兒泉的地方遭遇了那木帶領的狼族大軍,鷹族誓死不屈,反抗到底,結果,在月芽兒泉畔慘遭屠戳,除最精銳的百十餘名戰士在扎哈的帶領突出重圍外,其餘族人均壯烈戰死。就是突圍出去的百多餘名戰士在那木的銜尾急追下也死傷慘重,折損一半人馬。如果不是遇到了絕名,怕是就連五十餘名戰士都剩不下了。
近鄉情更怯,想到這裡,扎哈滿眶淚水,悲愴莫名。其他鷹族戰士眼睛裡也都噙滿淚水,族人被殺的慘狀一樁樁一幕幕不斷浮現在眼前,讓他們心如刀割。
馬蹄聲聲,徐徐前進,越過一片緩坡,來到了一處泉水旁。這眼泉水雖然在冬天也並未結冰,熱氣蒸騰,緩緩溢出,流淌出去,浸潤著周圍的草地,遠遠望去,像一彎雲遮霧掩的月芽兒,美麗極了。
這在冬天的草原上真是一道神奇的景觀,不禁讓人感歎,這自然,是玄妙的主人,是一切神秘的發源地和歸宿,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全都由它掌控著,只在於它想不想給你、怎樣給你。
可是,就在這美麗的月芽兒泉邊,每隔不遠就會有幾具屍體橫在那裡,被各種食肉動物掏吃得慘不忍睹,風,不停地吹動周圍無數破敗的帳篷,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為死去的人們鳴冤叫屈。
「啊…………」一聲長長的嘶吼傳了開去,扎哈早已經跪在地上,以頭搶地,痛哭失聲。鷹族戰士們此刻全都淚流滿面,心下的悲痛無以復加。
絕名與鳳天香不知怎樣能安慰他們,也許,在親人逝去之後,也只有痛哭才會讓心底最深處的懷念排減幾分,使自己不再那樣難過。
哭吧,高山漢子的眼淚是為親人而流的,高山漢子的熱血是為復仇而淌的。每一次痛哭過後,便會使自己的信念更堅定,復仇的**更強烈。唯有砍盡敵人的頭顱,才能慰藉親人們的在天之靈。
痛哭之後,一干鷹族戰士抹去淚水,懷著複雜沉痛的心情一一收斂族人的屍體,一陣忙碌。直至伴晚,寒冷的北風吹來,遺骸才全部收斂完畢,一千餘具屍體堆成五座小山,扎哈與四名鷹族戰士口中念著鷹族祭奠亡人的聖詞將火把拋向灑滿火油的屍堆。火光沖天而起,鷹族戰士們都跪倒下來,虎目中射出深刻的仇恨,他們發誓血債要用血來償還,狼族人必須用自己的鮮血來洗清他們的罪惡。
足足燒了一個時辰,火焰才漸漸熄滅下去,空氣中瀰漫著難聞的焦息味道。但鷹族後人全然不顧,甚至不怕余火的燒燙,將族人的骨灰盛斂出來,珍之又重地攏在三個罈子裡,密封起來,將三個骨灰罈葬在月芽兒泉畔。以後,如果他們征戰沙場僥倖不死,這裡便是他們永遠的祭拜的神壇,當然,也是他們永恆的傷心之地。
一切終於都完結了,明天,他們就可以了無牽掛地向烏蘭進發,尋找一切機會為族人報仇了。
眾人均自沉沉睡去,由於痛苦以及勞累,大家都是困頓不堪,破天荒地沒有人巡查放哨。
天將破曉,好夢正酣。忽然間,閃電一聲長嘶,帶動馬群也騷動起來,每匹馬都煩燥不安地嘶鳴、以蹄刨地、打著響鼻。
最先驚醒的是絕名,他睡夢裡聽得閃電一聲長嘶,心中警兆頓生,率先彈起,運足目力向四處張望,這一望之下,不禁心驚不已。
其他人也都從睡夢中驚醒,恍然間趁著晨光向前眺望,都是大吃一驚。
正前方,二百丈左右,不知何時出現了大隊人馬,擅長地聽之術的鷹族趕緊伏地聽查,聽查結果,對方有一千人馬之多。
幸虧閃電靈覺敏銳,在大隊人馬來襲之前發出嘶鳴,否則,一旦這一千餘人對他們這區區五十人小隊發起突襲,恐怕只一個衝錯便沒人能站起來了。
眾人急急上馬,準備停當,排好防禦隊形。最強的一點自然是絕名、扎哈與鳳天香三人。三人排在前面。其餘鷹族戰士聚攏收縮,五人為一個攻擊組,由十餘名武功最強悍的戰士帶領依次排在三人身後,以期每個人都能發揮最大的攻擊效能。鷹族戰士們渾然不懼,每個人的意志都如鋼鐵般堅毅,將生死拋在腦後,無喜無傷,淵沉嶽峙的靜待任何結果的到來。
對方似乎並不以為意,好整以暇地等待他們完成隊形,完全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也是的,五十幾個人同一千人打,單從人數上看,這場仗不用打就已經輸了。
扎哈在馬上用蠻語大喝一聲,「你們是哪一族的部隊?為何想攻擊我們?」
對方領頭那人大笑一聲,語聲遠遠傳來,中氣充沛,顯然是不可忽視的高手。「扎哈,原來你還沒死,這下我們要發財了,狼族安圖大首領說,你的頭值五百匹馬,要是把你活捉,那賞金是一千匹馬。哈哈。」
「原來是你們這幫馬賊。哈哈,顏忽,你真是好不要臉,你的這幫馬賊恁地沒骨氣,怎麼歸降狼族了?莫非安圖的肉骨頭特別好吃麼?你這條狗倒是當得有滋有味的,真是難為你了。」扎哈詞鋒犀利,連貶帶損,罵了個痛快淋漓。
原來,這支人馬是竟然是令高山各族聞風喪膽高山馬賊,他們常年流竄於高山草原各個民族的聚居地,燒殺搶掠,無惡不做,近乎瘋狂。他們洗劫過的地方沒有活口能夠留下來。各族人深深痛恨,都想殲滅他們,但是,他們仗著馬快,機動性高,來無影,去無蹤,打得過就是一場災難性的大屠殺,打不過轉身就逃,誰都對他們無可奈何。不過,這些來去如風的馬賊卻不如怎地,於半年前歸順了狼族,幫助狼族大肆屠殺高山草原的各個弱小民族,將鷹族連根拔起的那場屠戳中,這批馬賊也有份參與。這也難怪扎哈一見到顏忽眼睛都快紅了,上來便是一通怒罵。
顏忽被罵得心頭火起,大喝一聲,「放屁。各族統一乃是大勢所趨,安圖大首領是奉先祖巴喀旨意,來完成統一高山各族的大業,我們不過是順從天意,自願跟隨安圖大首領征戰天下。扎哈你別不識好歹,趕快下馬投降,跟我去見安圖大首領,請他饒恕你的反抗之罪,否則,我只有提著你的人頭回去覆命了。」
其實,顏忽原來率眾馬賊奉狼族大首領安圖之命在此處游弋巡邏,但是,天寒地凍的不願遭這個罪,躲到遠處的山腳下避風。深夜,忽然遠遠地看到焚燒死屍的漫天火光,心下有些疑惑,當時並不知道是扎哈等一眾鷹族戰士回歸高山,以為是哪個民族的殘餘勢力在此打尖歇息,聽得探子來報說五十多個人領著一百多匹上等馬,心裡當時大喜,一百餘匹上等馬在愛馬如命的高山人心中可絕對不是個小數目,顏忽一邊為天上掉下塊肥肉來而驚喜,一邊做好準備,天將破曉時殺過去,將這百多匹馬收歸己有。
哪想到領頭的那匹青馬通靈異常,他們堪堪接近到二百丈左右的距離時就已經被青馬發現,長嘶報警,恨得顏忽牙腿兒都有些癢癢,不過,對這匹馬更是饞涎欲滴,想把這匹好馬據為己有的心思更為強烈了。
對方既然驚醒,就宣告突襲失敗了。不過,顏忽哪裡將這五十餘人放在心上,也就樂得讓他們做準備,順便讓手下練練刀馬之術。
現在,得知這批人竟然是鷹族戰士,領頭的竟然還是扎哈,他心頭更是大喜,他知道扎哈在安圖大首領心中的份量,更是下定決心要將扎哈帶回去獻功,無論死活,都要將他拿下。他卻忘了一個細節,領著最精銳的一隊狼族戰士追擊扎哈的那木那樣強悍,如今,哪裡去了?
「哈哈,顏忽,只要你這幫烏合之眾有這個本事,我便成全你,來吧。」
扎哈抽出彎刀,直指天宇,縱聲大呼。
「扎哈,你要裝英雄讓手下人跟你陪葬,我也成全你,你準備受死吧。」說罷,顏忽囁唇一呼,五百餘名馬賊當先撲到。
二百丈的距離說近不近,說遠不遠,快馬兩三個衝刺便到。
「哈哈,顏忽,我要擊潰你們,你們信也不信?」久未說話的絕名忽然縱聲長呼,在無數鐵蹄轟鳴之間依然清清朗朗地傳了開去,每個人都聽得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