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名望著沒有了頭顱的屍體與失去的身體的頭顱,發出了無聲的歎息,臉上現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但等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面色已恢復如常。他平靜的向清遠與三個小尼姑點了點頭,就好像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三個小尼姑小聲的議論著:「好快的劍,好俊的身法。」
「是啊,我都沒有看清他出劍,就是師父也未見得能使出這樣快的劍。」
「小心,被師父聽見了,又罰你一個月的灑掃。」
清遠望著蕭無名的臉,這張臉上只有孤傲的表情,清遠卻彷彿透過這表面的孤傲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具體是什麼又不清楚。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瞬,便馬上被一陣悲哀所代替了,因為她望見了與程天任相擁的百合。她是那樣美,美得使清遠原本該有的妒忌消失的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是陣陣的心痛,她努力的搖搖頭,在心裡罵自己道:平時師父是如何教導你的,怎麼儘是胡思亂想。蕭無名從她身邊走過,似是無意的看了她一眼,清遠卻感到這一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有些生氣,轉身挺劍向一個戰圈衝去。
峨眉派本已佔了上風,此刻有了蕭無名相助,更如虎添翼。程天任攜著百合的手在一旁靜靜的望著眼前的戰陣,柔夷在握,二認心中無比甜蜜,他們只願這一場打鬥早些結束,死的人已夠多了,但願不要再死一個人。但事實卻並非如二人所願,蕭無名的劍實在太霸道,他每一出劍,黑衣人不死即傷,頃刻之間,已有四人喪命在他的利劍之下。儀真師太的長劍也不示弱,保護弟子之餘,又重創兩個黑衣人。清緣在同門師妹的幫助下亦殺了一名黑衣人。吳月生被清遠與幾個峨眉派小尼姑擒住,嘴裡不乾不淨,對峨眉派破口大罵。現在,只剩下一個黑衣人——玄鐵十三騎的老大——褚雲飛。
褚雲飛兩支短槍上下翻飛,著實了得,即便在清緣、清遠與五個小尼姑的圍攻下依然招式凌厲,毫無敗相。只見他左手短槍劃個光圈,封住清緣等六人兵器,右手短槍劃出一道銀弧,直逼清遠。清遠挺劍使出纏字訣,劍尖急顫,裹住褚雲飛的短槍,向一旁引去。其餘六個峨眉弟子各自挺劍封住褚雲飛六處穴道,這六人裡配合默契,這一招使出來當真威力極大,眼見褚雲飛只得束手就擒。驀地,褚雲飛一聲長嘯,身形沖天而起,暗夜中便如一隻巨形蝙蝠飛向半天。這一下變出意外,峨眉眾弟子撲了個空,忙各抽劍,護住自身。只清遠的長劍不及撤回,被褚雲飛的短槍纏住,反被帶著向空中飛去。
儀真大叫一聲:「快撒手!」搶步向前,卻有兩個人影,一灰一白如兩隻沖天鷂子掠了過去。灰色是程天任,他早已瞧出情勢不妙,是以褚雲飛身形一起,便飛身撲去。他使出十成功力,一招「寒風砭骨」向褚雲飛拍去。褚雲飛左手短槍本待刺殺清遠,見程天任來勢兇猛,竟左手一抖,那槍似一支離弦快劍向清遠射去。此時清遠已鬆開劍柄,身子向地上墜落,人在半空,最難借力。正在危急之中,只見一道銀光閃過,與短槍撞個正著,發出一聲清響,短槍便斜斜的飛了出去。清遠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攬在懷裡,徐徐落下。
生死懸於一線,清遠驚駭不已,只感到兩腿發軟,一顆芳心突突跳個不停。也顧不得看救自己的是誰,只臉色煞白,一手摀住心口,一手扶住那人的身子才不至倒地。停了片刻,這才想起抬頭看看是誰救了自己,待看清了抱著自己的是蕭無名,登時羞得滿面通紅,頭垂到胸前,聲音細的幾乎連自己都聽不清楚:「放下我。」蕭無名輕輕的放開清遠,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便從她身邊走過,加入了褚雲飛與程天任的打鬥。清遠只覺臉頰滾燙,垂著頭訕訕的走回儀真身邊。幸好眾人都在觀戰,誰也沒有注意她的異樣。她站在儀真身後一雙美目呆呆的隨著蕭無名的身子轉動,竟莫名的有些悵然。她忽然恨自己來,想扭過頭不去看蕭無名,卻不知怎地,腦袋根本不聽使喚,眼睛反而追著蕭無名而去。
程天任的武功內力均今非昔比,但與褚雲飛相比仍略遜一籌。此刻褚雲飛真氣消耗太多,程天任勉強與之戰了個平手。突然間,褚雲飛右手短槍一甩,那槍卻驀地暴長二尺,他捏在手中一晃,現出幾朵槍花,向程天任上中下三路刺去。程天任被罩在槍花中,似已無力還手。危急之中,蕭無名突然出手。在場的沒有人能看出蕭無名使的是哪一派的劍法,卻無不佩服他的招式精妙。這套劍法似乎兼得峨眉劍法的輕靈、華山劍法的機敏、嵩山劍法的飄逸與黃山劍法的柔韌。一會兒是嬌龍出水,一會兒是玉蕭引鳳,一會兒是漫天大雪,一會兒是淫雨霏霏。褚雲飛似乎突然陷入了一張由劍與掌組成的大網,他雖在網中激烈的掙扎,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這網的束縛。他如一隻困獸,不停的左衝右突,想衝出牢籠,偏偏這牢籠沒有邊界,無論他到了哪裡,牢籠便會跟到哪裡。忽然,三人一合即分,褚雲飛如中箭之雁向地上急落。在場之人除了儀真、清緣與清遠看清褚雲飛是中了程天任的掌力,其餘眾人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在褚雲飛落到地上的同時,一把利劍已脫手而出,向他背心激射而去。褚雲飛嘴中沁血,已無力逃避,眼見喪身劍下。忽然,黑暗中飛來一物,正撞在劍身上,那劍被撞的斜了,「嗤」的一聲插入土中,直沒入大半,劍柄兀自顫動不已,那劍刃離褚雲飛只有寸許。
「阿彌陀佛。」一聲洪亮的佛號傳入眾人耳中,一個方臉大耳的胖和尚自黑暗中緩緩踱出來。
「不羈師伯!」清遠親熱的叫了一聲,取下掛在劍鍔上的那個油乎乎的酒葫蘆,跑到酒肉和尚跟前,略有些惋惜的道,「師伯,你這酒葫蘆被磕了個口子,只怕裝不得酒了。」
歐陽不羈眼睛發亮,笑咪咪的瞅著清遠,拍著自己的大肚子道:「無妨,無妨,只要這裡不破就好。」說著仰起頭,就著葫蘆上的破洞貪婪的吞了幾口。
儀真師太素不喜酒肉和尚言語無忌,卻十分佩服他的為人,此刻忙過來稽首道:「無塵師兄,貧尼久候了。」
歐陽不羈單掌舉了舉,算是回禮,道:「師太,你說話雖客氣,說不定心裡正在罵大和尚,請你幫忙,自己卻不見蹤影。」見儀真不答,他哈哈笑道,「有師太與一幫小尼姑在,大和尚在與不在又有何妨。」
程天任在旁打量著歐陽不羈,十多年過去,酒肉和尚的容貌竟沒有絲毫改變,依舊紅光滿面,眉開眼笑。遙想起當年之事,心中說不盡的親切,他走上前,深深一揖,道:「晚輩程天任見過無塵大師。」
歐陽不羈向儀真笑道:「師太,這位程……」他像忽然記起什麼,望著程天任的面容喃喃自語道,「程天任……程天任……你果真是程天任麼?」
程天任含笑道:「不錯,就是我。」
這兩句話都是莫名其妙,在場諸人之中除清遠之外沒人懂得這句話的意思,清緣嘟著嘴道:「程天任自然是程天任了,無塵師伯怎麼糊塗啦。」
歐陽不羈不理會眾人的驚詫,繞著他大步走了兩圈,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哈哈笑道:「不錯,是他,是他。哈哈哈……」
這次連儀真也有些忍耐不住,向歐陽不羈道:「無塵師兄,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歐陽不羈正待回答,一個小尼姑忽然叫了起來:「呼延大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