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三人邁步離開占卜攤檔漸行漸遠之時,那老婦卻猛地直起上身,昂起頭,冷冷地道:「水仙,我知道你在,出來吧!」
片刻,只聽得一陣環珮叮咚之聲,一個衣著甚是艷麗看起來卻早已不再青春不再的中年婦人眨眼間便一聲不響地欺到那老婆婆身旁,出手更加快若閃電,一枚金簪已然抵在那老婆婆的頸前。
那老婆婆卻連半分懼怕的神情都欠奉,更加不見有些許抵抗之意,只微微一笑道:「你以為殺了我,你這祆教一號的通緝犯現身在遼東一事便不會傳到教主耳中?難道說你以為這點小事我堂堂祆教五花之首的木棉還做不到麼?」
水仙的身形聽到此不由得一顫,方才戒備的神情頓時土崩瓦解,整個也頓時垮下來,面色也由剛剛滿目殺氣的鐵青轉向蒼白,無力地緩緩放下手中金簪,低聲哀求道:「木棉姐姐!難道你就這麼不顧我們姐妹相交多年之誼,要趕盡殺絕?」
「虧你還記得,老二金菊花、老四火辣花、老五土牛花死在你金簪之下時,你怎麼就沒有想到姐妹親情?」老婆婆說到此已經雙目淚盈,繼續道:「水仙你好恨的心!若非我多年前便已經離開烈火頂總壇,這麼多年更加行蹤成迷,不曾踏上西橫山烈火頂的總壇半步,你是不是打算連我這個五花之首的木棉花也最好一併解決,這樣一來堂堂祆教的五花五中去四,便可以讓你這水仙花從此一枝獨秀?」
「不是這樣的!我曾經屢次三番勸說她們一同反了那暴戾殘酷的殺人教主,是她們始終執意不肯,而且還威脅要將我有謀反之心一事上報教主,我才不得已而為之!可是她們三個人的後事我都已經盡我所能做到最好,希望她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水仙說到此已經顧不得街上此時行人如織,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痛哭流涕道:「姐姐你是知道的,從我十二歲那年被老教主點為五花的水仙後,便從此開始潛心修習媚人之術,十六歲正是下池為娼妓,全心全意為教主為祆教出賣身體,根本不可能再如其他女子般明媒正娶,花轎盈門,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幸福!我這一生大半的時光便只能混跡於青樓妓館,時刻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留意著每一點的蛛絲馬跡,不斷地為教主打探消息,剷除異己。可是回過頭你看看我用一生的幸福所保所助的是怎樣一個殘酷冷血,只知道四處征戰,稍有不順便立即要人性命暴君!」
木棉頓時明白了七八成,沉聲道:「那個男人是誰?是哪個男人用這等花言巧語迷住你的心智?」
水仙頓時語塞,但木棉卻仍然由她所搽的厚厚粉底看到了一張微微漲紅的臉孔,片刻水仙才終於喃喃道:「我原來以為身為水仙花便今生都得認命,難以再一嘗人世最普通的夫妻情愛,卻不想……」
「到底是誰?」木棉生生打斷她。
水仙思索片刻才終於小聲道:「是……是中門門主陳慕新!」
木棉卻頓時大吃一驚道:「竟然會是他!我當真看走眼!沒想到平時看來純真木訥,只喜歡一門心思鑽研易學盡心盡力為祆教占卜,打探消息的陳慕新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包藏禍心!當真知人知面不知心,早知今日當初就應該細細地為其好好做一番摸骨占卜,早日發現其狼子野心定然可為教主將此次內訌消弭於無形,又豈會到現在眼睜睜地看著祆教一落千丈卻無能為力!」微微平復一下又道「他如今人又在何處?」
水仙搖搖頭道:「我當真不知!我們當日已經殺紅了眼,只想著拚死逃出,因此在西橫山烈火頂時便已然走散,下山後教中有廣下必殺令,窮追不捨,這半年來我東躲西藏尋了許多地方卻始終找不到他的蹤影。」歎了口氣又道「我這次來到遼東一來是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與愛郎不期而遇,二來是最近打聽到富甲天下的金碧輝煌宮楊家的獨生子這些年正在遼東治病。自從跟了慕新後我便再也不想也不會再靠出賣我的身體如往日般醉生夢死地生活!因此東躲西藏地日子甚是拮据,便想著可否偷偷暗自綁架於他,趁機敲金碧輝煌宮一筆,或許便可保證我今後至少可以不必再為生計發愁,專心輾轉江湖尋找我的愛郎。」
木棉聽聞此不由得長歎口氣道;「你知道我這個人的缺點便是從來都不屑,也不會說謊話,剛剛我給那三個孩子的批言你想必也已經偷聽到,我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吧。」
水仙思索片刻終於恍然大悟,急忙起身辨了辨方才楊用三人離去的方向,忽地回身地對木棉道:「木棉姐姐會身在此處想來不是為我,而是……」頓了頓又道「可是為了他麼?」
木棉堅定地點點頭道:「對!他的根在這裡,我相信不論他這十幾年飄向何方最後一定還是會回來,會葉落歸根!」水仙歎氣道:「姐姐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感情小妹當真佩服,看來姐姐癡情看來更勝於我。小妹告辭!」說完不理會方才就已經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看熱鬧的老百姓,幾個起落,蹤跡不見。
楊用、蒙杯然與鹿丹兒三人卻仍無憂無慮地在集市上閒逛,此時更加拐進飯鋪美滋滋地正各自祭著五臟廟。
突然,蒙杯然只覺得頸上一涼,頓時心裡一驚。
一個女人卻忽地悄無聲息地湊到他身邊低聲道:「不想死便不要亂動。」蒙杯然略略側過頭道:「你是祆教的人?」那女人鼻子微微一哼,也不回答竟然就這樣若無其事地坐在蒙杯然身邊,卻正是剛剛離開木棉占卜攤的水仙!
楊用、鹿丹兒自然也已經如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鹿丹兒此刻更加緊緊地攥住楊用的手掌,幾乎快要將楊用的雙手捏碎,而一雙小手掌的掌心早已一片濕滑。
能夠可以這樣拉拉鹿丹兒的小手,一直是楊用夢寐以求的畫面,只是夢中反覆的美妙場景竟然在今日這種時候夢想成真,楊用心中卻只能暗自感歎這實在有些不是時候,強自壓下心中澎湃的心緒,全力關注場中的局勢。
忽然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道:「魔教水仙,這次我看你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