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紅色的瀑布流完了。清澈的雨水再次代替那份不自然的液體從陽台落下。森成看著手中的軍刀它身上的血跡也已被沖完散著炫目光輝的刀面潔淨的能夠照出他的臉。森成點了點頭轉身來到喬烈面前替他割去了手腕上的布條。
喬烈沒有動。他依舊坐在地上似乎沒有察覺手上的束縛已經消失。他低著頭看不清臉也不說話全身都沒有絲毫的動作。看起來就和一個死人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感受不到。
森成也沒理會喬烈的反常他從懷裡摸出那把手槍扔在喬烈面前的地板上。推開房間的大門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就在森成剛剛跨出一步的時候喬烈說話了。但是這個聲音卻非常的冷靜冷靜的幾乎沒有一絲感情。
森成瞥了一眼喬烈繼續往外走。
「我說過讓你等一下……」喬烈又說了一句。但是他依然沒有動沒有抬頭也沒有站起。如果不是這聲音和喬烈的聲音完全一樣的話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另一個不知躲在哪裡的其他人出來的。
這一次森成停了下來。他側目望著如一具死屍般坐在地上的喬烈那只槍依舊待在剛才它掉落的地點。喬烈沒有拿起它。
「我覺得我已經把所有的事都解釋的非常清楚了。你如果還想表一下感歎的話就留著到體育場時再說吧。我沒時間在這裡聽你抱怨。」
「…………」
「……沒事了嗎?那就起來我們耽擱的時間太長了該回去了。」說完森成再次邁開了腳步。
「我沒想到……」喬烈的聲音再次阻止了森成的步伐讓他不得不停下聽喬烈還想說什麼「你竟然冷血到這種地步。連一個還不足百日的嬰兒都能下手?」
森成低下頭沉默了一會。隨後他抬起頭來望著喬烈。隨著「祭奠」的結束他眼中的黑暗也已經消失只不過那抹比喬烈還要冷漠的聲音卻並沒有就此消失:「那你想怎麼樣?把他帶回體育場?帶著這個攜帶著致命病毒的生命體回去威脅那一萬多人的性命嗎?」
「威脅……?三個月大小的孩子還沒有長牙齒他也沒有銳利的爪子。如此一個脆弱的生命你竟然說他是威脅?」喬烈一字一頓的說。他的話語不再冰冷一抹憎恨開始順著他所說的每一個字蔓延開來。
「哼。」森成冷笑一聲「帶回體育場然後養著他?接下來等他慢慢的長出牙齒和爪子的時候再開槍射殺?你就為了要照顧你那可憐的憐憫心就要所有人都陪著你一起冒險?」
「你這個……混蛋!!!」
喬烈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迅抄起腳邊的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頂在了森成的額頭上!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怒炙熱的憤怒幾乎可以把這個世界上的一切全都燒燬!當然也包括眼前的森成!
看到喬烈憤怒的眼神感受著額頭上傳來的冰冷觸感森成依舊沒有絲毫的動容。他仍舊緩緩地說:「你想開槍嗎?那你告訴我除了開槍洩一下你的憤怒之外你還能做什麼?你能幫到這裡所有的人嗎?幫他們擺脫病毒的命運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嗎?」
喬烈沒有回答他也許根本就不想回答。燃燒著火焰的眼睛早已失控而他的手指也按在了手槍的扳機之上隨時都有可能開火!
面對喬烈越來越灼熱的憤怒森成的輕鬆顯得十分的格格不入他冷笑一聲道:「說不出來了嗎?還是說你在潛意識裡也同意了我的做法?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你不是救世主你沒有這個資格。在如今的環境下你要思考的只有想方設法活下去而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就一定能夠讓你平平安安的從上海離開。」
「你給我住口!我沒有理由要聽一個殺人瘋子的話!」
「咳……喬烈兄……」
「別叫我喬烈兄!我沒你這個兄弟!從今往後你是你我是我!我喬烈沒有你這個朋友也永遠不要和別人說我是你森成的朋友!」
憤怒最終還是被壓了下來……他沒有開槍而是一把推開喬烈走出了房間的大門。但是他的憤怒還是在燃燒不開槍並不代表他原諒了森成。壓抑住這股無法忍受的怒火的並不是他心裡仍舊對森成抱有一絲的朋友之意而是他的理性!儘管這讓他十分難受但他的理性卻明白無誤的告訴他森成所做的一切事竟然都是正確的!他找不到一個能夠說服自己開槍的理由光憑著一份憤怒而沒有理由二十年來一直堅持用理性尋找答案的喬烈始終無法扣下那只扳機。
跨出大樓陰沉的雨水瞬間把喬烈已經乾透的衣服再次潑濕。沉重的雨點此刻竟然好像無數根細針扎進他的肌膚喚起他心裡一陣疼痛。
樓前的地面上積起了一個小潭只不過這座小潭並不如其他小潭那麼清澈如鏡因為這正是由森成所洗下的鮮血所匯聚的血潭!
鮮血的氣味瀰漫在空氣中就好像一隻無形的手勾來了許多不受歡迎的客人。五頭喪屍正圍在血潭旁趴在地上不斷地舔舐那裡面的鮮血好像十分的享用。
此刻喬烈的怒火正無處洩見到眼前的喪屍當然是毫不客氣。更何況這些喪屍聞到喬烈的生人氣味全都向他迎了過來?
「好啊!想來嗎?!那就來吧!讓我好好教訓你們!」
喬烈舉起了手中的槍支直接瞄準了當先一頭喪屍的眉心。但是在這片暴雨的不斷侵蝕之下這只槍早已被打濕不出半點火光。就像喬烈的心一樣擁有著無窮的怒火卻怎麼也無法洩出來……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給我開火啊!為什麼連你都不肯開火!你也承認了他嗎?!我叫你立刻給我開火啊!」
扳機扣動的聲音不斷地從槍聲傳來可是這只92式手槍除了只會出一聲聲無意義的「嘎嘎」聲外真的是徹底沉默了……
面對眼前不斷向他走來的喪屍喬烈一點也沒有閃避的意思。他只是不斷地重複著開槍、開槍的動作只希望能夠宣洩心中的憤怒至於這樣下去到底代表著什麼?已經完全從他的腦子裡消失了。
「該走了……」
一個聲音從喬烈的背後響起。隨後一個人拉著已經無法正常思考的喬烈快步跑向了那輛吉普車。隨著引擎的一陣轟鳴這段由無數個「正確」所編織起來的旅程終於踏上了歸途。
一路之上兩人都沒有說話。森成默默的開著車喬烈則坐在後座椅上一聲不吭。夏日的雷陣雨在兩人的歸途上慢慢散開那輪許久沒有露面的太陽終於從雲端透了出來。去時稠雨歸時晴都說天氣會在恰當的時候展露出恰當的容顏。但如今這種陽光算是恰當嗎?這實在算得上是一種最最深刻的諷刺。好像天上的那輪火日也在故意嘲笑如今無助的人們大刺刺的表現出一副雨過天晴的模樣在他們的心裡扎上深深的一刀。
一個小時之後體育場的大門再次呈現在兩人眼前。鳴笛之後大門徐徐打開吉普車的進入也代表著旅途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