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音……!!!」
兩個字從衛矯的口裡艱難的吐出。望著最重要的人再次在自己面前倒下他的心裡到底是何感受?但是脖子被掐全身的力氣消失不見能夠說出這兩個字對衛矯來說也已經是極限了吧。
陳民生對於喬夢音的再次倒下顯出一絲猶豫也露出一線不忍之色。但這些東西也不過在他臉上一閃而過隨機又換成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哼!你們現在痛苦嗎?這種痛苦我也嘗過而且比你們痛上一千倍、一萬倍!那一天……我剛從公安局登記回來第二天我就可以去上班了就可以成為一名保護一方平安的民警。我想告訴我妻子還有我那個兩個月的兒子……他們多麼可愛?可愛到讓我覺得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我推開家門事業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完全包圍了我甚至連那麼重的血腥味我都沒有注意。我徑直跑到父親的房裡我要向他證明自己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沒用的傻小子不是一個只會讀書別的卻什麼都做不了的嬌嬌公子……一滴液體滴進我的領口那時我還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隨手一摸……是紅色的……接下來我只聽到一些滴滴答答的聲音……紅色的液體正不斷的從天花板上滴落下來……而我爸爸就躺在床上脖子被割開了一條裂縫整個頭就只剩一些皮肉還連著從頸動脈到頸骨全都被攔腰割斷……爸死的時候表情還很安詳。顯然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下手的人甚至連讓他「死」的感覺都沒有……我瘋般的找遍全屋我媽我哥我嫂我姐我的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還有我的表兄一家三口和我那個三歲的侄子全都倒在血海裡。沒有一個人掙扎連動都不會動就那麼躺著……全都是一樣的死法喉嚨被割斷血噴的滿屋都是……最後我來到了自己的房門前……我根本不敢開門。我怕……我怕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東西……那面已經被我推開無數次的門那時就好像千斤般承重……我就那麼站著等著……希望她能夠推開門走出來然後對著我哭我好希望能夠這樣……但是從門縫裡流出的血是那麼鮮艷……它們慢慢浸濕了我的鞋子鑽進我的腳心鑽進我的心裡……」
這是一個故事一個悲傷男人的故事。這個男人在一瞬間從至喜掉入至悲他得到了很多但卻失去了更多……
「現在你明白了嗎!我全家所有人都被那個男人殺掉!就只是為了兩百萬美元!就為了防止我那個當局長的父親繼續調查一個黑社會組織就被兩百萬美元買走了我全家所有人的性命!」陳民生的神情已經瘋狂他隨手扔開衛矯拔出腰上的槍頂住喬夢音的額頭嚎叫「你說!那個男人該不該殺!他該不該下地獄!!!」
冰冷而充滿絕望和痛苦的槍口頂在喬夢音額前裡面隨時都會噴吐出仇恨的黑色火焰!
喬夢音呢?她怎麼了?如今的她瞪大了雙眼似乎看著陳民生又似乎沒看著。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一些別人聽來完全不知所云的聲音:「不……爸他……那些故事……裡面的那個大壞蛋……不會……爸爸不會騙我……我爸是英雄……他不會做錯事……不會的……」
「哼……喬夢音喬烈你們和我並沒有直接的恩怨。但是錯就錯在你們竟然是那個冷血殺手的子女而更錯在遇到了我!迎魂燈……應該已經在這場災難中徹底消失了吧……但我的仇不能不報!用你們兩個人的命來抵我一十五口人的性命就算便宜了!我不會對你們的母親下手既然你們的父親已死那就讓你們的母親來代替他承受這份孤獨寂寞的痛苦。在接下來的餘生裡好好感受失去一切的痛苦吧……再見了其實一開始我很喜歡你們兩個你們兩個就像我的兒女一樣但是這一切真的就該結束了……」
「不————!!!」
衛矯大叫喬夢音的生命即將再次離他而去這又如何讓他不焦急?不愁苦?可他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動不了。被陳民生掐住脖子後又被扔了出去全身的力氣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是一丁點都凝聚不起來。他除了說話……真的是什麼都做不了!原本的咒罵已經變成了哀求他流淚了……只希望自己的眼淚能夠感動這個已經被仇恨迷失了心性的男人只希望他不要把自己心中最後的那一座支柱抽走。衛矯也是一個失去了所有家人的人如今喬夢音已經變成了他內心之中最後的一根石柱支撐著他所有的心靈。可如今這根石柱已經開始破裂、崩壞將要帶著他最後的一絲溫暖沉入黑暗而冰冷的深淵中……
手指已經搭上了扳機只要輕輕一按一個生命就會在這個地方消失……
「如果你真的開槍往後的日子你將會後悔一輩子。」
一個彷彿比黑暗更為深沉的聲音從大門口傳來一個渾身沾滿鮮血和傷口的人也伴隨著這個聲音同時出現。他的破衣早已破的更為乾脆如今光是附著在他身上就已經顯得十分疲憊。聲音並不響亮甚至可以說是有點輕微。但這聲音的出現就彷彿在陳民生的心頭打了一個巨大的響雷那只已經緊扣扳機的手指在這個聲音之下停了下來。
「你說……我會後悔……?」
「是。」
「我沒明白你的意思……你說我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後會後悔?」
「是。」
「我背負著十五條人命走了二十多年在大仇得報之際你說我以後竟然會後悔?而且是一輩子?」
「是。」
三句「是」沒有絲毫委婉簡單而直接但卻是來人最標準的答案。標準的讓人吃驚讓人佩服也讓人憤怒。
「森成!別對我說什麼我的家人不希望我報仇之類的肉麻話!這種話我已經告訴了自己二十多年可從沒有說服過自己一次!我警告你現在我的心情十分複雜如果你還想說什麼冥頑不靈的話那我不敢保證自己會對你做出什麼事!」
森成沒有退縮他的表情依然是那麼冷冷的不帶一絲表情。臉上的血跡順著他的下巴滴下在地毯上畫出一朵嬌艷的冷梅……
「你會後悔。儘管在你面前的是你仇人的兒女但你敢說自己一點也沒有猶豫過下殺手嗎?」
「…………」
「殺人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它會讓你的血變的冰冷當你開始習慣這種血腥以後你就真的沒辦法回到那個屬於你的世界了。如果你現在開了槍親手奪走這兩人的性命之後你就會覺自己到底是在幹著多麼愚蠢的事。兩個鮮活的生命就在自己的手指之間溜走而且還是自己親自葬送的。你能想像這一份罪孽嗎?從今以後你背負的將不再是被害者的仇恨角色而是殺人者這樣一個會讓你無日無夜受盡內心折磨的角色。這座十字架更重更沉它會壓著你一生。就算死了它還是會壓著你把你壓垮壓瘋壓到什麼都不剩壓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黑暗中。」
「你是說……我背不動……嗎?」
「問問你自己是否有勇氣背它。想來容易但真正做起來又有幾人能夠做到。」
「………………」
「這些話是我一個忘年交告訴我的他也曾經做過一些錯事但卻沒有幡然醒悟。直到後來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有多麼傻。只不過為了一點點不重要的蠅頭小利就把自己賣給了惡魔讓自己的血性全都流走只剩下一個行屍走肉的身體在世界上遊蕩。」
「………………你的朋友……他悔悟了嗎?」
「嗯。」森成緩緩點點頭「儘管太晚但是他走的很快樂。前往那個世界就是他對這個世界所做的贖罪吧。」
「……………………」
「……………………」
「……………………」
「……………………」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沒這個信心背上殺人者的罪名。這樣的話那我和迎魂燈又有什麼兩樣?但是別以為光憑你這幾句話就能讓我放棄對迎魂燈的仇恨!他殺了我一家這個事實永遠不會改變。所以從今以後別妄想我再會幫你們助你們。你們的生死從此與我再無干係哪怕是被無數的怪物圍困哪怕我手中擁有足夠救你們的武器也別再妄想指望我聽到了嗎!」陳民生最後的幾句話是對著躺在地上的喬夢音和喬烈說的。喬烈不知什麼時候已醒正若有所思的望著陳民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民生移開頂在喬夢音額頭的槍口說:「喬夢音對於你在我額頭上留下的這一刀我也不會計較。雖然以後我不會殺你但別以為這一切就這樣完了。還想讓我幫你們?妄想!」
說完他走到森成身邊望著那兩隻暗含著無限光芒的眼睛猶豫了半響終於說了出來:「如果可能……替我謝謝你那位忘年交。」
森成搖了搖頭從陳民生身邊走過只留下了一句讓他回味一生的話:「這句話可能是最令他感到安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