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文銘自己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竟隱隱對這個裂縫有種親切感。大概是因為這裂縫和茫茫宇宙一樣,都是他暫時無法理解的神秘存在。
離裂縫越來越近,文銘忽然就想起了「淡泊以明志」這句話,如今他再來看這個裂縫,也算是「明志」了吧。
只恨那離開地球衝入茫茫宇宙的契機並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假若一輩子都只能困在地球上,對他來說當真是一個無比淒涼的下場。
最想做的事情,決定權卻不在自己手中,不是單純通過努力就可以實現的,這種感覺相當不好。
很快到了裂縫邊緣,文銘喃喃道:「誰來助我一臂之力啊。」
自然無人回應,而後,他便對著那望不穿的煙氣,還有煙氣下那黑洞洞的裂縫大吼了出來:「誰來助我一臂之力?!!」
然而吼過之後連回聲都沒有,好一會之後,文銘這才平靜下來,眉頭卻微微皺起。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裂縫中飄出來的氣味比上一次來時刺鼻了不少,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分辯出其中的硫磺味。然而大著膽子把頭探進裂縫向下望去,卻又看不到絲毫的光線,也不知這些氣味到底是哪來的。
再接著,文銘又發現,裂縫中飄上來的煙氣也比上一次來時濃了不少,上一次透過煙氣向遠處看,少說也能看出數里,這次勉強只能看到一里之外。
地球這是怎麼了?
文銘實在很想弄清楚這個問題,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現在就下到裂縫底層去看一看。
就在裂縫邊上席地坐了半天,而後,文銘也沒再趕路,就近隨便找了個營地休息了一天,中間著實想了不少事情。
次日一早,文銘爬上一個土丘,拿出望遠鏡來朝東南方望去,並沒有看到一個人影。然而他仍然隱隱有種危機感,便騎上馬往正南方奔去。
一個小時後,當文銘看到地平線上那長長的兵線的時候,不由鬆了一口氣,畢竟,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而現在他終於看到了。
那些步兵盡最大可能地拉長了兵線,似乎根本不怕被他這個逃犯突圍,只是一味地擴大攔截面積,由此似乎可以推知,這一萬步兵必然帶著殺傷力極大的武器。此時那長長的兵線正往他的方向兜過來,可以想像,如果他再在裂縫邊上多停留半天,必將被那兵線兜住。
然後,文銘還在望遠鏡中看到了他的老朋友:警犬。
這支部隊定然是早已發現了他的行蹤,他們打的乃是不出現則已,一出現便徹底將他包圍的主意!文銘頓時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樣的部隊,簡直就是一條毒蟒!
此時兵線的最前端便在文銘的西南方,後續的士兵從那個位置一直向東延展,在文銘的東南方數里外畫了個弧,向著北方的裂縫擺去,最後與裂縫拼接一處,形成一個大大的「丩」形。而文銘,便在那個「丩」字形的中空部位!
好在那個「丩」字的右側一豎是天然的裂縫,是不會動的,「丩」上面的那個口要想合攏,全靠西南角的士兵!
文銘豈會給他們堵住自己的機會,當下再不遲疑,上馬便朝西方奔馳而去。
那一萬人終究不是騎兵,在看到文銘後便立即向中間圍攏,但最近的時候卻依然和文銘離了有兩公里。
逃出那個豁口的一刻,文銘心頭頓時又是一鬆,信心又強了些,心說未必不能將這一萬人拖垮。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並不是那一萬正規軍的最大敵人,補給才是!
在現在的條件下,幾乎是所有營地裡的糧食都是按固定配額發放的,勉強吃飽就謝天謝地了,普通老百姓家根本不會有「餘糧」這種奢侈的東西。軍方為什麼大搞軍屯,還不是為了多生產糧食!如今這一萬人突然什麼活也不幹了,而且還要不停地從營地和軍事基地的配額中抽取大量的糧食,對糧食供給早就捉襟見肘的營地和軍事基地來說,當真受得了?
他們必然想速戰速決!
在這個前提下,文銘其實只要活著,只要拖住這支部隊,多堅持一天,他便離最後的勝利更近一步!
心中想著這些,文銘在馬背上慨然回望,很想知道雙方最後的命運會是什麼。
而後,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他看到在他與正規軍之間的原野上,似乎正飛著兩個小點。
用最快的速度摘下望遠鏡朝那兩個小點望去,放大過後,那兩枚噴著熾白焰尾的火箭彈便幾乎充斥了他的全部視野!
便攜式反坦克導彈!
一瞬間,文銘竟有種整個世界都在收縮的感覺,而他自己則簡直要被這種收縮感給擠扁了。
這當然是一種錯覺,因突然看到有反坦克導彈飛向自己而不知所措時產生的錯覺!
這種錯覺僅僅維持了一秒,而後文銘便拋下了望遠鏡,猛夾馬腹,大喝著:「駕!駕!」
然而,這時候即使不用望遠鏡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兩枚反坦克導彈了,它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已經開始狂奔的馬兒就像是根本沒有動彈……
兩公里,隔了兩公里那一萬正規軍仍然能致他於死地!
就要死了嗎?
又怎麼能甘心,未免太窩囊了些……
在那個龐大的機器面前,一個人的力量當真是螳臂當車啊……
這該死的現實啊!!!
而後,文銘用最快的速度翻下馬來,趕跑了那兩匹馬,他自己則取下步槍半蹲在了地上。
右前方的那枚反坦克導彈絕對能在1.5秒內飛過來,文銘將絕對視野打開到最大,端槍向前方瞄去。
導彈飛行時的呼嘯聲越來越清晰,但是文銘怎麼聽都覺得那像是喪鐘。
170米!導彈終於噴射著奪目的光焰進入了他的絕對視野,速度之快,氣勢之剽悍,已經根本無法用別的東西來形容!
這個時候已經根本談不上什麼把握最佳時機,在有七成把握打中的那一刻文銘就扣下了扳機!
槍口火光才亮,子彈便與那枚導彈在90米外撞在了一起,導彈直接在半空中轟然炸開!
然而文銘根本來不及慶幸,因為左後方的那枚導彈已經在他開槍的功夫裡逼進到50米以內!
這個距離,槍沒抬起來導彈便已經轟過來了!而且,也絕不能讓它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炸開!
40米,30米,20米……
這個時候,除了那枚導彈之外,一切都顯得那麼慢。
但是,在看不見的層面,還有一樣特別快,那便是文銘的感應!
與此同時,兩公里之外,兩匹高頭大馬上,兩名軍官各拿著望遠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文銘處發生的一切。
左邊的中年軍官以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死吧。」
文銘處,那枚導彈距他的胸口已經只有兩米遠!
跨過了兩公里還這麼準,這兩枚導彈必然有鎖定功能,如果提前躲,導彈便也會提前調整方向,跟不躲根本沒什麼區別。唯一有效的躲法,便是在導彈近身之時驟然閃開!
一米!
文銘早已進入爆發狀態,直到此時,才猛然扭腰向左側身!
導彈也立刻調整方向,但是在如此短的距離內它所能做出的微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並未如何改變它的方向。於是,文銘眼看著那枚導彈幾乎是貼著他的胸口飛了過去,那種感覺,已經不能用刺激來形容了……
然而就在這時,文銘耳中忽然聽到了奇怪的「嘀嘀」聲,那聲音就來自導彈之內!
與此同時,兩公里外,右邊的年青軍官嘴角微揚,輕聲道:「死吧。」
「轟!!!」
強烈的火光就在遠處的那個逃犯身邊炸開,雖然隔了兩里,那些士兵依然可以清楚地聽到爆炸聲,無不對爆炸的威力心有餘悸。
而那些拿著望遠鏡的人,他們還有幸欣賞到了那名逃犯被炸飛的場景。那麼近的距離,竟沒有把人炸碎,而只是將其炸飛,那名逃犯的身體強度當真遠超普通人。
不過,逃犯九成是活不了了,爆炸過後,他便飛摔在了30米外的地上,再也不會動一動。
兩名軍官先後放下了望遠鏡,俱是露出了笑容,那中年軍官也還罷了,相貌普通,那位年輕軍官卻極是英俊,而且眼神犀利!
中年軍官慨然道:「你不是說要抓活的嗎?」
年輕軍官笑道:「原計劃是要抓活的,但是出來都一個多月了,那幾位老爺子都急得快要把內褲當出去了,我又怎敢再拖延?」
中年軍官放聲大笑,而後才道:「說不定還沒死。」
年輕軍官搖了搖頭,十分篤定地道:「肯定死了,我在別的變種人身上試過。」
中年軍官不由一怔,看向年輕軍官時再也無法掩飾他內心的忌憚。
年輕軍官似乎不以為意,向身邊的傳令兵道:「就說逃犯已經死了,今天就可以回師了。」
很快這消息便在軍中傳開,一時間士兵們歡聲雷動,尤其是那些騎兵殘部。
不過整個過程中他們並沒有停止前進,就算已經把逃犯殺了,也要把他的屍體帶回去交差。
而後,他們突然就看到西方地下線之下奔出一匹高頭大馬來,即使隔了那麼遠,他們依然感覺到那匹馬似乎過分高大了些!馬上還有個人影,驅馬便往那個逃犯伏屍處奔去!
只要是有望遠鏡的,全都將望遠鏡舉了起來,他們必須弄清楚那人想幹什麼!
放大過後,所有人的注意力竟第一時間被那匹馬吸引了去!
那是一匹棗紅馬,即使在望遠鏡的鏡頭之中,它奔馳起來也如此迅捷!它不僅在跑,還在飛躍!凹凸不平的路面在它的四蹄下似乎全沒了阻礙作用,它竟是完全以直線奔行的!參照著旁邊的景物,那匹馬得有多高?兩米?!這世間還有如此雄壯神駒?!兩相對比,騎兵們,甚至那兩名軍官屁股下的馬都變成了渣滓!
而後眾人才想到去看人,但是看清之後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那竟然是一個黃頭髮白皮膚的外國人!
儘管一萬正規軍距逃犯只有兩公里,而且是先出發的,但是那剛剛從地平線下出現的一人一馬實在是太快了,幾乎是如風般捲過了原野,離逃犯的屍體越來越近!
騎兵們脫離了大部隊,但是,在那匹棗紅馬的速度下,他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他們離那名逃犯的屍體至少還有一公里時,棗紅馬和那外國人就已經到了逃犯的屍體處。
而後,外國人直接抱起了屍體,放在了棗紅馬上!
年輕軍官在望遠鏡中清楚地看到了這一切,此時不由臉色鐵青,而後冷冷地道:「火箭筒!」
傳令兵立刻高聲重複起來,一邊大喊著「火箭筒」一邊揮舞著旗幟。
很快,相隔了大約數百米遠的兩名士兵同時將火箭筒架在了肩上,並開始裝填導彈。
眼見發射在即,遠處那名剛剛上馬的外國人忽然朝這邊望來。
他的視線穿過了兩公里的距離,先後落在了扛著火箭筒的那兩名士兵身上。
目光穿過兩公里的距離清晰地被人感覺到,這本已是不可思議的事,但是緊接著就發生了更不可思議的事,那兩個扛著火箭筒的士兵吭都沒吭一聲暈倒在地!
ps:我覺得文銘對抗正規軍是很有意義的事啊,當初的那番話不能白說不是?可能一旦詳細寫出來就會顯得枯燥吧,倒很難和行為背後的偉大意義聯繫在一起。其實跟現實生活差不多,激情四射的宣誓就那麼一刻,其後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枯燥的努力、努力,只不過,現實可以,小說卻不可以,至少不能用太多章節來寫這種努力。呵呵,一時感慨,無論如何,把小說寫得精彩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