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重和田勇就像兩隻在半夜裡出來散步的過街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潛行著,出於對內克盛名之下的一種恐懼感,他們倆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能做的所有戰術動作幾乎都做了出來,每前進一步他倆都要閃轉騰挪,前翻後滾的折騰幾下,然後,倆人再看著下面的路猶豫半天。高難度的動作和巨大的心理壓力讓二人很快的就感到了身體的疲憊,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動作也開始走形。在飛快的鑽進了一片灌木叢之後,楊重終於頹然的倒下了,田勇也像被抽空了一樣,軟軟的癱在了他的身邊。
楊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問田勇,「你看見什麼了沒有?」
田勇也喘著粗氣回答,「沒有,老子只顧著跑了,根本沒時間看周圍的情況。」
楊重無奈的歎氣,「那可怎麼辦呀?咱們不能再這麼跑了,要是再這麼跑上一會兒,我看不用等那個內克來收拾咱倆啦,咱倆就先自己把自己給累死了!」
田勇苦笑起來,「我原來一直覺得追殺別人是件很享受的事情,沒想到被人追殺原來是這麼個滋味。」
楊重看了他一眼,不服氣的說,「誰說我們被人追殺了?我們現在是在互相追殺,只要我們能發現他們的蹤跡,我看那個內克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田勇撇了撇嘴,「那你剛才害怕什麼?媽的,跑的跟個中了槍的兔子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楊重反駁他,「我那是在做最標準的戰術規避動作,你難道看不出來?」
田勇嘿嘿的笑了起來,「我靠,就你那狗爬豬拱的樣子,也叫標準的戰術規避動作?你以為我是外行呀,靠!」
楊重板起了臉,「你媽的,竟然敢對長官不敬,先扣你十個金幣再說。還有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你不是號稱在天龍帝國潛行第一的麼,怎麼我看你那姿勢也跟狗爬豬拱似的,不對,還不如我這狗爬豬拱呢。」
田勇不屑看了楊重一眼,心中暗罵靠死你,你也就剩下剋扣老子的軍餉這點本事了。
楊重見田勇不敢說話了,這才覺得滿意。
倆人休息了一會,覺得體力有所恢復,楊重就問田勇,「怎麼樣,我們還繼續往回走?」
田勇發了一會呆之後才說我們不往回走往哪走?咱們又不知道他倆是什麼時候脫離的大隊,現在藏在哪?說不定他們現在就躲在咱們旁邊,等咱們一出去就送棵顆槍子給咱們吃。
楊重聽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喃喃的說道:「我可不想現在就死在這裡,我還要回去和我老婆團聚呢。」一想到林雪,楊重就感到心中一陣刺痛,自從他和林雪結婚以來,他們是聚少離多,倆人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沒有超過一個月。而且林雪還要擔驚受怕,生怕有一天會接到自己陣亡的消息。想到這裡,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媽的,去他媽的什麼克倫斯,去他媽的什麼內克吧,老子哪也不去了,為了還能見到自己的老婆,我就躺在這裡不動地方了。
田勇向四周看了半天,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的情況,他拉了拉躺在那一動不動的楊重,小聲的說:「咱們不如去那邊吧,我覺得那邊好像還比較安全一些,你說呢?」
楊重閉著眼說我哪也不去,就躺在這裡了,媽的,那個內克要是有本事的話,就過來殺了老子好了。
田勇吃驚的問他,「你怎麼了,是不是給嚇糊塗了?」
楊重歎了口氣,說我現在覺得很累,現在特別的想林雪,我只想安全的回家,別的什麼都不想了。
田勇聽了也跟著歎氣,說不想回家的那是胡說,可是現在咱們還不夠安全呀,誰知道那倆混蛋躲在哪等著暗算咱們呢?
楊重坐起來向四周看了看,周圍到處都是在隨風搖擺的茂密的灌木叢,要想在這中間找到兩個人,簡直是難如登天。看了一會兒之後,他沮喪的歎著氣又躺了回去。
田勇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他知道以內克的水準,只要他倆一被他發現,那絕對的是死的十拿九穩,他揉了揉餓的咕咕做響的肚子,作出了一個假設,「你說那個內克會不會是先去可摩威森林那邊搞偵察去了呢?」
正在躺著閉目養神的楊重蹭的一下子就坐了起來,把田勇給嚇了一跳,楊重看著田勇說道:「對呀,我怎麼會沒想到這一點呢?看來最近真的是忙暈了,腦筋都不如原來靈活了。不過,萬一他們沒有去可摩威森林,而是在這裡等著咱們呢?」
田勇信心滿滿,他一向都很相信自己有著很好的運氣,一直認為自己就是天生的福大命大的人,因為從當兵到現在,他幾乎沒有受過什麼嚴重的戰傷,當然不包括李小雲強加給他的那些。所以,他理所當然的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就是內克肯定是去可摩威森林那邊搞偵察去了,而不是埋伏在這裡等著取他們的小命,他問楊重,如果必須要死的話,你會選擇餓死還是選擇被打死?
楊重拒絕選擇,他寧可選擇躺在床上老死。
田勇立刻表示了嚴重同意,他也想自己老死在床上,可是,「如果我們再不行動的話,我們只能等著被餓死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將會名垂青史的,因為我們是第一對兒在追殺別人的同時把自己給活活餓死的狙擊手!」
楊重聽的毛骨悚然,覺得自己現在就有點餓死殭屍的味道,他立刻站了起來,大義凜然,「寧可被打死,也決不被餓死!」
田勇立刻附和,「對對對,就是死也要做個腦袋開花的死鬼!」
內克和馬克埋伏在遠處靜靜的等待著楊重和田勇再次現身,既然已經發現他們的蹤跡了,內克覺得也就沒必要再進行什麼轉移陣地之類的行動了,萬一打草驚蛇驚動了他們,再讓他們給跑了,這未免就有點得不償失了。他拿著望遠鏡,來回的觀察著楊重他們藏身的那片灌木叢,防止他們從別的方向逃走。可是等了半天,也沒見他們再有什麼別的行動,這倆人一進入到那片灌木叢中之後似乎就打定了主意再也不出來了。
馬克觀察了一會兒,心裡就有些著急了,他覺得自己和父親在這裡耽誤的時間太久了,擔心克倫斯他們會有什麼意外。他碰了碰內克的手臂,用眼神詢問他要不要再接近敵人一些?
內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著急,他相信,這兩個尾巴早晚會出來的。果然,等了約半個多小時之後,那兩個人又慢慢的爬出了那片灌木叢,四處張望了一陣之後才小心翼翼的站了起來,慢慢的向他們這邊走來。
馬克立刻架好了狙擊步槍,穩穩的把瞄準鏡中的十字星對準了正在東張西望的田勇的頭部,他很有信心一槍就爆掉田勇的頭。
內克輕輕的報出了射擊諸元,「距離,600米,風速三級,調整方位三。距離550米,視線受阻,注意觀察。距離500米,風速不變,調整方位四,距離480米,可以射擊。咦,居然是他們倆?」正在觀察的內克忽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驚呼。
馬克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憋在了胸中,他的手臂穩如磐石,精神高度的集中,現在他的整個身體已經達到了最佳的狀態。他剛想扣動扳機,就聽見了內克的那一聲驚呼,他立刻放棄了行動,把胸中的悶氣呼了出來。「呼,怎麼了父親,你發現什麼情況了?」他小聲的詢問著。他知道,父親一定是發現了什麼特別令他震驚的事情,否則的話,他是不會如此的失態的。
內克的雙手有些顫抖,他竭力的命令自己平靜下來,可是,他的身體也跟著顫抖起來,呼吸變的非常的急促。
馬克通過瞄準鏡看了幾眼遠處的敵人,沒有發現他們有什麼特別之處,歪頭正準備詢問內克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大吃一驚。他看見一向以沉穩和老練而著稱的父親現在居然在渾身發抖,他的雙手上青筋暴起,死死的抓著手裡的望遠鏡,似乎要將它捏碎。他趕忙伸手抓住了父親的手臂,小聲的問道:「父親,你怎麼了?」
內克的身子震了一下,慢慢的開始放鬆下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眼睛卻仍然死死的盯著楊重和田勇。他輕輕的對馬克說,「這兩個人就是在克羅亞城逃跑了的楊重和田勇,也是我一直在後悔當時沒有立刻就殺掉他們的那兩個人。」
馬克有些不解的問他,「他們做了什麼事讓您這麼痛恨他們?」
內克恨恨的說道:「我一直沒有對你說起過這些事,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事的時候,現在最應該幹的就是立刻,馬上,迅速的幹掉他們倆,等回頭有時間了我再詳細的跟你細說。注意,現在目標的距離是420米,風速不變,調整方位為五,準備射擊,不,你可以自由射擊!」
馬克輕輕的問道,「請確認目標的狙殺順序?」
內克有些遲疑,在他的心裡想第一個就幹掉的就是楊重,因為他是射手,對於文森特和瓦倫的死絕對負有直接的責任,雖然還不能確定愛爾是否也是死於他之手,不過,內克堅信自己的直覺,這件事十有**也是這楊重干的。那麼,現在第一個被幹掉的就應該是楊重。但是,內克又猶豫了,先幹掉楊重固然可以一雪自己的仇恨,但是田勇就很有可能在楊重被擊斃後迅速的逃脫,對於田勇內克還是比較瞭解的,別看這個傢伙別的本事不怎麼樣,找個地方藏他個幾天卻是他的長項。而且,田勇的特殊身份也決定了他才是第一個應該被幹掉的人選,殺掉他至少可以打擊一下李愛國的情緒,多少的也可以消解一些蘇瓦人對他的恨意。但是,先殺田勇的話楊重就會躲起來,而他又是一個射手,這就關係到將來他和馬克是否能夠順利的毫髮無傷的撤退。想來想去,內克還是沒有拿定主意,他現在真恨不得自己手裡也有一支狙擊步槍才好,那樣的話他和馬克一人解決一個,完事之後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走了。
馬克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內克回答,於是又問了一遍,「請求確認目標狙殺順序。」
內克在心裡掙扎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第一目標,個子較矮的那個。」他認為自己的痛苦事小,國家的仇恨事大,所以,他決定先幹掉田勇,想借此來打擊李愛國。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內克絕對是一個非常愛國的軍人,他做任何事也總是以國家的利益為重,在這一點上,他無可厚非。但是,他卻沒有按照狙擊手的作戰標準,既對方的射手永遠是第一位被清除目標來執行。所以,現在的內克只能說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指揮官,或者說是一名非常愛國的指揮官,而不再是一名非常優秀的狙擊手,這大概就是他長久的擔任高級指揮官所留下的後遺症吧。
馬克沉穩的說了聲明白,重新開始瞄準目標,他又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手指也貼到了扳機上。就在馬克準備擊發的那一瞬間,內克忽然又發出了一聲奇怪的聲音,接著他急促的說道:「馬克,立刻停止行動,有情況!」
馬克鬆開了手指,疲憊的趴在了地上,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父親,你發現什麼了?」
內克伸出一根手指噓了一聲,「你聽見了嗎,那是什麼聲音?」
馬克側起耳朵來開始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