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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1章: 文 / 梅靈

    第171章:

    就在眾人心驚之時,雍正大叫道:「玉兒!」鉛子打出,還需要新裝,立即便趁此撲了過去!

    他心裡竟生出一絲恐懼,怕是打到了黛玉嬌柔的身子上!

    雍正身形極快,那允禟又是措不及防,竟是手上略鬆,瞬間黛玉便落在了雍正懷裡。

    那鬼影和允祥亦是手眼迅捷,鬼影更是神出鬼沒的身手,電光石火一剎那,他已將允禟禁錮跟前,奪去了他身上的火槍。

    黛玉亦是驚魂未定,抱著雍正的腰,上下打量,心疼地看著肩頭的傷:「四哥,疼不疼啊?玉兒呼呼!」

    一如幼時那般,輕輕地在雍正傷口上吹氣,粉臉上的青紫亦尚未褪盡。

    雍正緊緊地摟著她,幾乎勒得黛玉即將斷氣,在他自己身上,刀山火海倒也不怕什麼,可是事關黛玉一點點,他便恐懼不已,皇宮素來都是構築精密之極,卻為何竟會有密道穿過養心殿?真是百密一疏!

    「四哥,沒事,允禟不會殺玉兒的。」黛玉低低地在他懷中開口,柔柔細細地想撫平他心中恐懼。

    雍正閉上眼,手上略鬆了一些,可是手指卻是在顫抖,此時他方明白,縱然身為帝王,也有很多措手不及掌控不了的事情。

    霍然睜開雙眼,冷冷地盯著已經被鬼影和允祥轄制住的允禟,眼裡射出利箭一般的光芒。

    允禟臉上卻是十分平靜,方纔的狂亂肅殺之氣,竟然消失殆盡,轉而為閒散的笑意,眼裡卻是深深的一道失落。

    這般清雅的女子,縱然年已三十,已是兒女成群,可是卻在她身上依然看到少女的天真和純淨,那一顰一笑,如花如玉,更添了些成熟的丰韻,可是眼裡的靈秀卻是無人能及,她有她的幸福,這就夠了啊!

    允祥輕拍著嚇得大哭的小梅子,怒瞪著允禟:「九哥,你這是做什麼?竟敢擅入養心殿,挾持皇后娘娘,射傷四哥!」

    允禟聳聳肩,淡淡地道:「這也不過就是虛驚一場而已。」

    他畢竟也是習武之人,怎麼能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射傷雍正那一槍,他也是看準了他的肩頭射過去的。

    至於黛玉,他怎麼捨得傷了她?

    那個小東西,小不隆冬的,他真的不會發現她麼?不過就是故意如此而已。

    依然如冠玉一般的臉上浮上一抹淺笑:「四哥,雖然你年紀大了,可是還是如少年一般矯健,身手可是沒差上半分。」

    雍正放開黛玉的身子,走上前去,迎面便給了允禟一拳,重重地打在他的臉上,起了一塊淤青,嘴角邊也給打得出血。

    「該死,你做什麼,朕也不會攔著你,可是你膽敢擅入養心殿,挾持玉兒,該死!」不禁連連詛咒,憤怒不已。

    允禟攤開雙手,眼裡竟是有些挪揄之色,道:「我可不會真的害死四嫂,四哥你急什麼?」

    自從雍正登基至此,頭一回,他喚雍正為兄,叫黛玉為嫂,讓允祥也愣在了一旁,不知道這位九哥什麼時候竟改性了。

    黛玉輕輕揉去臉上的青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憐憫地看著地上因此而亡的太監宮女。

    允禟生性風流,可也是極瀟灑不羈,在他眼裡,宮女太監亦不過螻蟻一般,固然沒有傷害自己,可是卻傷了這些無辜人。

    雍正臉上的憤怒已然收起,冷冷地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一條密道?你來做什麼?只為嚇唬朕的皇后麼?」

    他不過剛剛略明白些允禟與年羹堯勾結之事,卻不曾想到,再進皇宮,他竟給自己這麼一個下馬威,幾乎傷了玉兒!

    允禟也不在意,看著黛玉,臉上的笑容像是個孩子似的,道:「四嫂,我肚子餓了,有沒有什麼好吃的東西?」

    黛玉聽了微微一怔,隨即淡淡一笑,對雍正道:「四哥,你們兄弟幾個去書房裡小坐,我這邊吩咐人收拾一下。」

    將小梅子從允祥懷裡抱回來,輕聲哄勸著,便出了殿閣,逕自吩咐外頭的宮女太監收拾殿內的屍首,撫恤加了三倍,又歎息道:「撫恤先預備好,若是老家在京城中的,明兒個本宮親自去賠禮道歉。」

    誰的孩子都是孩子,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因為自己而死,不親自過去,她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兒。

    小梅子鼻子哭得紅通通的,哭得累了,便在黛玉懷裡沉沉睡去。

    黛玉心裡微有歎息,吩咐御膳房做了些吃食,便舉步踏進書房中,卻見書房中波濤暗湧,詭譎之極。

    允禟笑吟吟地走了過來,瞄了小梅子一眼,笑道:「四嫂,真的嚇著這個小粉團兒了?」

    黛玉嗔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當著她小孩子的面,殺了好幾個宮女太監,她如何能不受驚嚇?」

    當時那樣忙亂的時候,他的手掐在了自己的粉頸上,可是卻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殺氣,所以,她心裡明白,他不會殺了自己。

    允禟摸了摸頭,有些後悔地看著黑著半張臉的雍正,笑吟吟地道:「四哥,你的傷勢真的不用理會?」

    好歹也是兄弟一場,他也是很關心他的。

    說得黛玉低低地驚呼了一聲,粉臉又有一剎那的蒼白,方才盡顧著料理這些宮女太監的屍首了,竟忘記了雍正身上帶傷,忙一疊聲吩咐宣御醫給雍正包紮傷口,順手將小梅子塞在了允祥懷裡抱著。

    允祥看著懷裡小女娃兒粉妝玉琢的小臉,不覺想起黛玉小時候在雍正懷裡撒嬌的往事來,心裡驀地湧上一股暖流。

    曾幾何時,那時候的小娃兒,如今竟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娘親了,時光果然如流水而逝啊!

    「四哥,四嫂,九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方才真是嚇死我了!」允祥素來藏不住心事,看到雍正的傷口包紮好了,立即開口詢問,眼裡也對允禟有些好奇,實在是搞不明白,他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允禟卻是對著一桌佳餚狼吞虎嚥,風捲殘雲似的將美酒佳餚吃了個乾乾淨淨,才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茶水漱口擦嘴。

    「聽說養心殿年年都是時新應景的花卉,此時海棠開得正好,去賞海棠可好?」允禟若無其事地左右而言他,並不答話。

    養心殿裡的花卉,都是隨著季節而變,一場春雨,打落了不少的海棠花,可是依然有些海棠攢三聚五,開得更好。

    允禟指著一株海棠含笑道:「都說海棠開得好,如閨閣女兒賽若胭脂,可是我獨愛那桃花芳菲,風捲殘紅。」

    海棠開在此時,正當春日,還有一兩枝粉桃花也尚未落盡,竟是在角落裡獨放芬芳,越發如同著春衫的少女,盈盈嬌軟。

    說得雍正臉色越發陰沉了起來,沉聲道:「老九,你再胡說八道,別怪朕宰了你!」

    允禟微微一笑,眼裡竟似有一絲淡淡的情愫,望著一旁如桃花瓣的黛玉,眼中似含春露,身形裊娜如風中桃花。

    「其實,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可是偏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人不就是妄圖扭轉乾坤麼?八哥如此,年羹堯如是,為的,不過就是傾國紅顏。可是天下之大,乾坤又豈止是凡夫俗子所能扭轉的?所以,我放手了,我過得比誰都輕鬆些。」允禟旁若無人似的,款款而談,眼光也一絲兒都不瞧向雍正,似乎含著一絲挑釁之意,可是卻又似乎不是。

    黛玉此時方明白,臉上也頓時燒紅了,如燦爛的海棠紅,原來竟是因為自己麼?可是,她並沒有見過年羹堯啊?

    心中卻是有些顫抖,當真是因為自己而生靈塗炭麼?那讓她如何面對天下百姓?又讓她情何以堪?

    她一直都是清淨地與四哥過著日子,自知容色略好,生恐天生的桃花為劫,可是,竟還是惹了這些事情!

    雍正卻將黛玉攬入懷中,低語安慰道:「不用理會這些,原不是你的不是。」注視著允禟,半日不言語。

    允禟卻也並不在意,倒也是點頭道:「四嫂,你並沒有錯的,錯的,都是癡心妄想的人罷了!」

    說著,也許是怕黛玉傷心的緣故,便只是看著允祥,笑道:「十三,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不?那時候,我們一同在上書房讀書,皇阿瑪來了,兄弟們潮水似的湧上去,將皇阿瑪圍得團團轉,都將你擠到外面,你個頭又小,身子又瘦弱,每次你都看不到皇阿瑪,心裡急得什麼似的,眼淚都出來了,最後呢?」

    說得允祥也紅了臉,道:「我怎麼不記得?每次嘲笑我最重的,就是九哥你,還吩咐別的哥哥們將我撞到一邊。」

    說起往事,允祥情不自禁地語氣也輕快了起來,兒時總是無憂無慮的,可是心中對允禟還是有些怨憤的。

    允禟爽朗一笑:「是啊,那時候,我就是討厭你,憑什麼大傢伙兒都是兄弟,你就只跟四哥好?不跟別人好?也難怪他們都排擠你,不肯與你一同玩耍。那一次,我也是頭一回看到,你見不到皇阿瑪的臉,聽不到皇阿瑪說話,就像個小狗兒似的,趴在皇阿瑪離去的腳印上聞著,別人都譏笑你,唯獨四哥肯護著你,痛罵了他們一頓,他們才不敢欺負你。」

    聽得黛玉也不禁撲哧一笑,如鈴清脆的笑聲,掃去了一些陰霾,想起小時候雍正也說起過這件事情。

    外人只覺得皇家子弟榮華富貴一生,可是誰能知道?他們有時候連最尋常的平民百姓都不如,手足相殘時,何等血腥!

    允祥眼中有些濕潤,看著鬢邊已有銀絲的雍正,堂堂男兒,竟話音中有些哽咽:「正是,也只有四哥會護著我,疼著我!」

    若不是有他的四哥,幼時人人欺負,少年又喪母的他,不會有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不會有如今的平安無事。

    九龍奪嫡,他們也有很多人忌諱著自己,想要自己的性命,不僅僅是因為四哥,還是因為自己也是皇阿瑪的兒子,所以廢太子一過,皇阿瑪和四哥便將自己遠遠地攆到了江南,十年不曾回京,避過了很多的是非。

    「所以我就是討厭你,討厭四哥!」允禟臉上竟有些惱色,道:「同樣是兄弟,他對誰都不假辭色,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我也是他的兄弟啊,他就只會照顧著你,給了你最真誠的手足之情,這些,都是比任何奇珍異寶都值得珍貴的!」

    在皇家,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毫無瑕疵的手足之情,那種情分,如同寒冬的暖陽,暖入人心。

    額娘的疼愛,也許是真誠的,可是,在皇宮中的,兒女不過都是額娘用來上位罷了,誰的兒女多,誰的晉封快些。

    德妃如此,生了胤禛,封了嬪,生了老六胤祚,則封了妃,自己的額娘,不也是如此?

    小時候,從剛剛懂事開始,額娘就教導著五哥允祺和自己,要好好讀書,好好討好皇阿瑪,讓皇阿瑪對他們讚賞有加,好讓皇阿瑪也對額娘另眼相看,時常到額娘宮中,這些,他都是記著的。

    所以,他不稀罕什麼慈母之愛,他想要的,是最真誠的手足之情。

    他羨慕允祥,嫉妒允祥,明明比自己地位還差些呢,卻先得了胤禛的回護和疼愛。

    允祥愕然地張開大嘴,指著允禟道:「因此你才會與八哥處處與四哥作對?你你竟是吃我的醋?」

    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啊!

    允禟臉上有一層狼狽的薄紅,道:「誰吃你的醋?滾一邊去!身為兄弟,你要學會尊重兄長!我也是你哥哥!」

    聽得允祥愈加明白了些,不可思議地道:「九哥,你竟真的是嫉妒四哥疼我,所以才處處與四哥作對?」

    「不成麼?」允禟倒也是落落大方地承認:「身在皇家,沒有什麼真正的手足之情,就是八哥與我好,可是那也是因為我額娘是郭羅絡氏,是上三旗的女子,是尊貴的四妃之一。他與我好,也不過是因為皇阿瑪並不是很看重我,我又天生愛經商,財富比誰都多,這樣的手足情,縱然如何,也都市儈不堪!可是,你和四哥,卻讓我看到了最不可能看到的手足情,所以我嫉妒你們,所以,我才與八哥聯手,處處與你們作對。」

    胤禛和允祥的那種手足情,在污濁的皇室中,竟是那般罕見而且珍貴,所以他心裡氣憤,嫉妒!

    說到這裡,長長歎了一口氣,眼睛望著海棠生嬌,道:「可惜,當我想回頭的時候,已經晚了,所以,我只能處處小心。人生不過就是那麼些年,我不想讓自己的一生庸庸碌碌。八哥的事情,我都知道,也處處小心謹慎著,寧可知道,也不參與,他對我不過是利用,我又何必真的為他賣命?」

    允祥聽到這裡,便走過去拍拍他的肩頭,道:「九哥,我真是不知道你在想什麼,竟是像個孩子似的,因為這些事情,與我們作對這麼些年,如今竟擅闖養心殿,還挾持四嫂,傷了四哥,你真的是找死啊?」

    允禟斜睨了他一眼,振振有詞地道:「林姑娘那樣好的人,原是該有個比誰都好的歸宿,雖然人人都說四哥和四嫂伉儷情深,可是我怎麼也不相信,畢竟我可是沒親眼看到,今兒個,我也不過是試試四哥是不是真的會為了四嫂奮不顧身罷了!」

    一席話讓黛玉哭笑不得,更讓允祥覺得匪夷所思。

    他這話說的,竟是不過試試罷了?他打了雍正的那一槍,可絕不是試試,若是雍正的身手慢了一些兒,就必定被打中。

    雍正倒也不在這上頭說什麼,只是冷聲道:「年羹堯畢竟是久經沙場,亦深知朝堂規矩,他天生就是沉得住氣的人,他謀劃了這麼些年,可也並沒有動手,是你挑起了這場戰事的罷?」

    允禟含笑點點頭,笑渦在臉上顯露,眼光也是如水一般清澈:「當年,八哥如此,年羹堯自是也如此。只是,他比八哥少了些跳脫之氣,任由他下去,必定是國之大患。我不過就是說幾句話,幫襯些糧草,他就肯反了,原是他自己笨蛋罷了!」

    說到最後,竟是有些孩子氣,更讓允祥愕然不已,大喇喇地道:「九哥什麼時候這樣為四哥著想了?」

    真是百轉千回,誰也沒有想到,允禟竟會助雍正,挑起事端,讓年羹堯發起戰亂,罪名坐實,才好一舉除掉。

    雍正瞪了允祥一眼,咳嗽了一聲,才淡淡地道:「雖說你的確是助了朕一臂之力,可是到底你已是叛國賊子,日後你打算怎麼辦?」允禟一直都是極之聰明的人,從以往到現在,他一直都是心思似隱似露,可是他沒有允祀的狼子野心,所以,他比允祀更會讓人放心,畢竟商賈上,有南宮家壓制著他。

    到今日,朝野才是真正的清明,內無橫臣,外無狼將。

    允禟仰首看著蒼穹,竟似一塊藍瑩瑩的澄玉,可是他的心,竟也如空一般,淡淡地道:「在宮中,在皇室,活了這麼大的年紀,也經歷了不少的爭鬥,如今想想,我究竟圖的是什麼?回首往事,我什麼都沒得到過,所以,我不想去管朝野上的事情了。倘若四哥真的給我記下一功的話,就放我走罷,永遠在皇家玉碟中除名,再不返回京城!」

    一席話出,讓眾人都是詫異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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