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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87章: 文 / 梅靈

    第87章:

    上回說到賈母竟帶了曾奶過賈敏的老嬤嬤劉氏來,黛玉亦聽出是上回桃花閣裡說話之人,忙下座親手扶了她起來,含笑道:「嬤嬤原是娘親的奶娘,原比年輕的主子們有體面,黛玉竟是不敢當了。」

    劉嬤嬤忙陪笑道:「奴才就是奴才,再怎麼體面,仍舊還是奴才本色。格格是皇上親封的郡君,將來也是要做四貝勒的嫡福晉的,是個金貴人兒,奴婢也不曾伺候過格格什麼,自從姑娘嫁到了江南,也未曾盡過心,這主僕之分還是要守著的。」

    黛玉便不覺細細打量了半日,見她容貌精神,且說話有條理,舉止亦極不俗,且話裡隱隱影射賈母等人在自己跟前不分主僕,瞧來倒是個胸中有成算的人,心中倒是暗讚了兩句,忙命人取了腳踏來與她坐了,又命人沏了茶上來與她吃。

    看到黛玉和劉嬤嬤倒是親熱,賈母也不由得會心一笑,道:「你娘打從出生就是她照料著的,娘兒兩個也是極親熱的。」

    黛玉含笑問賈母道:「我原說極想知道娘親未出閣前的事情,卻沒料到外祖母竟將劉嬤嬤送來了。」

    賈母笑道:「我左思右想,家中也唯獨她服侍你娘多些,便帶了過來,陪你解悶,說些你娘年輕時候的趣事。」

    黛玉原已坐下,聽了這話,忙站起身笑道:「如此多謝外祖母替黛玉想著了。」

    賈母笑了笑,半日才道:「格格是尊貴人,奴才們只是奴才,怎能受格格的謝意?倒是折殺了奴才了。」

    黛玉聽了這話,淡淡一笑,並不說話,只是輕啜了一口香茗。

    靜寂了半日,賈母似乎有些訕訕的,欲言又止。

    宜人送了些冰塊過來,放在角落裡,隨著風,細細的白氣便飄向黛玉,整個偏廳也舒爽了起來。

    黛玉扭頭看著她,微微一笑道:「我身子弱,受不得寒氣,你還放在那裡,盡往我這裡吹!再者,外祖母到底是長輩,瞧外祖母熱得一頭汗,竟是將冰盆放在外祖母身後,吩咐個小丫頭子輕輕扇著才是。」

    宜人聽了方將冰盆挪到了賈母身畔,果然吩咐兩個小丫頭扇著風,笑道:「我們格格原是極孝順的,便是冰盆,也先想到老太太。偏生這樣的世道,就是有些人總是給格格惹下些煩惱,讓人說是也不成,說不是也不成。」

    黛玉嗔道:「偏就你這丫頭子多嘴,你不說話,也沒人當你是啞巴。」

    說著對賈母笑了笑,更顯得清新淡麗,道:「外祖母來瞧黛玉,黛玉如今已經大好了,只清淨養些時候便是了。環兒自有四爺處置,劉嬤嬤黛玉也留著說幾日話了。天氣這樣熱,竟是曬得頭暈,外祖母用過午膳再回去罷!」

    聽了這話,賈母神色未變,身後邢夫人和王夫人的臉色登時變了,王夫人急忙道:「大姑娘!」

    宜人呵斥道:「太太這是什麼話?誰是什麼大姑娘?格格名分已定,就是貝勒爺太子爺過來,哪一個不是叫格格的?」

    王夫人忙向黛玉請罪,道:「奴才不知禮數,還請格格恕罪。」

    黛玉款款站起,扶著宜人的手,淡淡一笑道:「舅母請罷,一言之罪,我還是不在意的。」

    王夫人放下心來,卻又焦急地道:「今兒來,竟是有一件大事求格格的恩典。」

    黛玉面色沉靜如水,含笑道:「難道外祖母和舅母,竟不是單單過來瞧我身子好不好,卻是有事相求的?」

    王夫人神色有些兒訕訕的,卻祈求道:「原是真心實意來瞧格格的,偏生家中竟出了極大的事情,格格的兩位舅舅如今都休養在家,竟是一點兒官職權勢都沒有了,還求格格瞧在是親舅舅的份上,求四爺一聲,幫襯一番。」

    黛玉冷笑道:「舅母這話竟是何意?我不過就是一個女兒家,雖得皇上伯伯恩典,封了個郡君,可是到底宮中有規矩,女眷怎能亂國法朝政?兩位舅舅年紀大了,皇上伯伯恩典,准其官假休養在家,原也是一番好意,多少人求還求不來呢,舅母的意思,竟是瞧著這恩典是災禍了?」

    說得王夫人更是心急火燎,卻無話可說,只焦急地看著賈母。

    賈母長歎了一聲,正要說話,黛玉卻問道:「我雖不管什麼事情,卻也知道,大姐姐元春如今是太子爺的庶福晉,才有了身子的,前兒賀喜得那樣熱鬧非凡,竟是我也不曾見過的。元庶福晉如今也算是毓慶宮中的紅人了,身子嬌貴得很,又是賈府根苗正長的嫡親女兒,如何不去求她,卻來求我這麼一個外姓人?這道理竟也說不過去罷?」

    眾人聽了一怔,賈母只得道:「玉兒,你也知道,雖說你大姐姐才是賈家人,可好容易盼到你大姐姐有了身子,如今嬌貴著,哪裡敢找她去求太子爺,拿著草棍兒戳老虎的鼻子去?」

    黛玉冷笑道:「聽外祖母的意思,元庶福晉是嬌貴的尊貴人,我竟是貧民家的丫頭,任由著你們呼來喝去的了?」

    賈母等人聽了這話不像,不由得大驚,連忙躬身連稱不敢。

    黛玉冷冷地道:「話說得倒好,不敢,可是今兒卻是來做什麼的?外祖母也用心想想,不敢讓太子爺去求皇上伯伯,難不成,我們家四爺竟是有那個膽子,去碰一鼻子的灰的?莫不是,外祖母竟忘記了,我如今帶病在身,我們四爺月前遇到刺客受了重傷,如今休養在家,拖著病體去給賈家打點求情不成?」

    見黛玉如此威嚴懾人,賈母只覺得額頭上冷汗密密層層,卻又不敢伸手去擦拭。

    半日才垂淚道:「話雖是這個理兒,可是玉兒,外祖母已經年紀大了,一隻腳已經跨進了棺材裡,也不知道能有幾年的活頭,眼瞅著偌大一個家業沒人料理支撐,你兩個舅舅又都忽而無緣無故地休養在家,我心裡痛得很,怎麼能不給他們謀劃?」

    「竟恕我年紀小,外頭的事情一概不知,外祖母這話,竟似想叫我來替賈家謀劃不成?」

    黛玉嘴角噙著一點冷意,面上雖是笑意盈盈,可是目光卻如雪水一般,寒氣逼人。

    「撲通」一聲,賈母已然跪在黛玉跟前,痛哭道:「玉兒,你就可憐我這麼大的年紀,還要為後世子孫謀劃,竟是幫外祖母這個忙兒,跟四爺說一聲,使喚幾個熟人替你舅舅疏通疏通罷!」

    見賈母跪下,邢夫人王夫人等皆烏壓壓跪了一地。

    唯獨惜春依然坐在那裡,一眼都不瞧。

    黛玉低頭看著賈母蒼老的容顏,那眉目之間的一層精光,卻是無法掩蓋在滄桑之下的。

    她本是極孝順的人,見外祖母如此,自是心中一軟,倒也有些憐憫。

    可是一想到那一回的刺客,絕對少不了賈家的一份,連康熙都有如此警覺,她豈能饒恕?

    賈家,是要害自己的四哥的啊,讓她幫襯嗎?

    辦不到!

    輕靈如霧地語音緩緩揚起:「按理說,論輩分,外祖母是長者,身為外孫女,我自是不敢受此大禮,恐怕折了壽算;可是論起身份,我卻是正黃旗的主子,原也還是受得起的。」主僕分明,該當立威。

    聽黛玉冷漠至此,賈母等人皆不由得心中打了個寒顫。

    賈母淚流滿面地道:「玉兒,你竟真的忍心外祖母一個人支撐著家業,不肯幫襯嗎?」

    磕頭,在地上有聲。

    難為她這麼大年紀,卻還要磕頭向外孫女求情。

    黛玉心中更是一痛,語氣卻更淡了:「外祖母,你想知道,娘親過世之前,囑咐了我什麼話麼?」

    賈母心中一驚,抬頭淚眼凝視著黛玉,搖頭道:「玉兒你從不曾說起過我那苦命的女兒的囑咐。」

    這話說得,充滿了生分的感慨,明明是她親生的外孫女,卻從不曾在自己跟前提起過賈敏臨死之前的事情。

    黛玉緩緩搖頭,蹲在賈母跟前,道:「娘親從來都不是苦命的,外祖母日後也不要用苦命二字,來為娘親的一生定位。娘親與爹爹一生相愛,一生扶持,如今團聚在九泉之下,比世上仍舊鬱鬱而行的人,仍舊是幸福了許多。」

    提起父母,黛玉的眼神柔和起來,道:「娘親臨死的時候,告訴我,做人,不能心軟,要學著剛強,要學著心冷如鐵!」

    對於總是算計著自己的人,越是手軟,越是給他們算計之機,所以,不能手軟!

    賈母目光悚然,泣道:「難不成,敏兒竟臨死的時候,還要教你對著骨肉至親冷漠無情麼?」

    生了女兒,原就是要扶持著娘家,這才是生她養她的使命,她怎麼能這樣做?

    自己養活她十幾年,像是捧著鳳凰蛋兒似的嬌慣著,她竟是如此對待自己的娘家自己的母親麼?

    黛玉語氣淡淡地道:「娘親從來都沒有教過我對骨肉至親冷漠無情,她教的,是讓我對有企圖心的人心冷如鐵。」

    凝視著賈母略略變色的容顏,黛玉輕輕笑道:「我素來敬重外祖母生養了娘親,是黛玉的外祖母,原是該一心孝敬的。可是外祖母原是極聰敏的人,一生之中經歷的風風雨雨,原是非我可比,更不能相提並論。以外祖母的精明果斷,怎麼能忘記了呢?多少事情,不是說瞞就能瞞過的。人人頭上三尺有神靈,任何事情,人在做,天在看。」

    賈母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一雙依然修長柔軟的手,竟在身側兩旁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黛玉將這些盡收眼底,柔聲道:「外祖母,您老人家年紀大了,正是該享福的時候,家業,就要放手給後輩料理,只有後輩出息了,自己才能安享晚年,難不成什麼事情都要由著外祖母謀劃不成?外祖母又能替他們謀劃多少年?十年?二十年?還是一百年?倘若外祖母不在了,他們又該當如何?有幾個女兒能填補數十萬的虧空呢?」

    賈母之權,掌控著整個賈家,不允許任何人爬到她的頭上去,王夫人進門多年,卻始終都是一個擺飯奉茶的媳婦,心中豈能甘心?便也因此會生出極多的事故來。

    陽奉陰違,真的就是她所要的麼?

    縱然掌控整個賈府的大權,又怎麼能掌控人心呢?

    溺愛子孫,最終害的,豈止是家裡呢?子孫的終生不也是會因此而毀?

    一席話說得賈母跌坐在地上,剎那間神情竟是更蒼老了許多,還隱隱有一絲惶然。

    原來,黛玉已經知道了,知道了當年賈敏出嫁,是為了填補賈家的虧空。

    怪不得這麼些年,總是對賈家不冷不熱的,生分得厲害!

    王夫人撲到黛玉腳邊,哭道:「格格,求格格瞧在兩位老爺都是格格的親舅舅,竟是出手一番罷!」

    黛玉目光幽深,靜靜地凝視著王夫人,淡然地道:「我一個女眷,如何幹政?如何出手?如何幫襯?」

    語氣從柔和,漸漸凌厲起來,彷彿一道寒氣刮過夏日,讓人凜然生寒。

    王夫人囁嚅道:「格格金尊玉貴,跟四爺說一句話,頂得上我們說一百句一千句。」

    黛玉聽了這話,冷笑道:「舅母可別忘記了,四爺如今有傷在身,皇上准假休養,從來不進宮的,便是說話有份量又如何?說了也不過就是白說!我依然記得大舅舅與八貝勒極交好,舅母的妹妹家又是九貝勒的門下,這兩位如今風頭正盛,不去求這兩位大菩薩,卻來我們這個小廟求我做什麼?」

    王夫人聞言一怔,倒是未曾想到這兩位爺,竟真是急得糊塗了,只記得黛玉最是容易說話,該當為自己家謀劃了。

    「既然外祖母家有這兩位可求的爺,就不要過來煩勞我們家四爺了。」黛玉款款起身,慢慢地說著。

    凝眸看著賈母身畔的丫鬟鴛鴦,淡淡地道:「鴛鴦,扶著外祖母起來,地上冷得很,自此凍著老人家的膝蓋。」

    鴛鴦忙扶著賈母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眉愈加蒼白,淚眼看著黛玉。

    黛玉緩和下口氣,道:「我們家素來潔身自好,也不想惹什麼是非,是簡簡單單過自己的日子罷了。月前那次刺殺,人數之多,下手之狠毒,皇上伯伯已經吩咐人嚴加追查到底,出謀劃策的人,出了那銀錢使費的人,想必皇上伯伯自會給我們四爺一個公道,如今求情什麼的事情,四爺就更不能出聲了。」

    賈母聽了這話,不住地流淚,可是這淚,卻不知道到底含著的是什麼意思。

    冷眼將賈母王夫人微微變換的神色收入眼底,黛玉又冷冷地道:「四爺如今是我唯一的親人,我雖是一介女流,卻好歹家中還是有些勢力的,倘若讓我知道是誰竟膽敢如此害我們四爺,不管是親朋好友也罷,是骨肉至親也好,我出手,絕不手軟!」

    神采飛揚,大氣磅礡,一句話,擲地有聲!

    衣帶隨風,荷裙如舞,竟不是閨閣弱質女兒,卻有一種男兒的霸氣和豪邁!

    賈母握著枴杖的手指微微泛白,竟是掩不住心中的驚濤駭浪!

    原以為她不過就是和敏兒一樣不管世事的女兒家,沒想到,在四貝勒的教養之下,竟有如此的威勢和霸氣!

    素知敏兒冰雪聰明,此女更勝一籌,難不成,當日裡刺殺之事,她竟已經心中明白了?

    想到此處,賈母心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眼睛看著黛玉平靜如常的神色,略略放下些心來。

    賈家不曾出面,自然也不曾有絲毫蛛絲馬跡,她不會知道的!

    鳳姐見氣氛愈加尷尬,忙上前打破了寂靜,含笑道:「瞧著玉格格,年紀雖小,卻越發有福晉的威勢了,將我們都鎮住了,明兒個,見了格格可得磕頭行禮了,才是那麼一回事!」

    黛玉目光看著鳳姐,才含笑道:「素日裡仁慈,可不是說我們就是能讓人欺負的。若是真心實意結交的姐妹,我心裡也不生分,若是虛情假意是為了自己利益的,我原是該擺擺我這身份的譜兒。不然,人人還當我們禛貝勒府竟是好欺負的!」

    鳳姐忙笑道:「一個身份,自有一個身份的尊貴,誰敢欺負格格呢?今兒個我們可不就是等了格格好些時候?」

    黛玉淡然一笑,道:「聽鏈二嫂子的意思,竟是抱怨我拿架子擺譜兒了不成?」

    「不敢,不敢,我原說這是應當的,不然,還真是讓人人以為四貝勒府的門檻子就是好進的了。」

    鳳姐見黛玉不同以往柔弱,連忙奉承,笑臉如春風,倒也沒刺兒讓人挑揀出來。

    聽了鳳姐這話,黛玉面色才柔和下來,走過去拉著惜春的手,含笑問道:「好些日子沒見了,日子可還舒心?」

    惜春淡漠地回道:「謝格格記掛,惜春一色都是還好的。」

    黛玉見她冷漠至此,也不好多說什麼,便點了點頭,瞧了瞧天色。

    回頭對賈母含笑道:「不知不覺,竟是晌午了,外祖母用過午膳再回去罷!」

    賈母忙道:「家中只怕已經預備下午膳了,就不敢打攪格格的清淨。」

    黛玉聽了這話,含笑道:「既如此,黛玉就不送了。」

    慧人便與宜人送諸人出門,瞧著賈母蹣跚的背影,愈加滄桑起來。

    黛玉搖搖頭,若不是賈府做下如此的事情,她亦不會如此絕情!

    劉嬤嬤卻在黛玉身後道:「格格如此行事,原是理所應當,不用為他們心痛了。」

    黛玉方想起劉嬤嬤在廳裡,回頭瞧著她,眼中自有一股精光,不像是一般的奶娘老媽子。

    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忘了劉嬤嬤在這裡,想必也餓了罷?什麼話,等咱們用過午膳再說。」

    不料劉嬤嬤卻極體貼,含笑道:「還有四貝勒爺等著格格用飯呢,奴婢就跟著慧人姑娘們伺候著格格罷!」

    黛玉點頭微笑,倒是一個極懂得禮數之人,怪不得如消息上所說,她有如此的能耐。

    胤禛仍在荷池之畔,水亭中,賞荷聞香,聽到黛玉細碎的腳步聲揚起,臉上也隨之露出淡淡的笑容。

    慧人帶著幾個丫鬟,已經擺上了些清淡的菜餚,黛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欣喜地叫道:「四哥,今天有雞湯!」

    眼兒亮亮地只盯著那一大碗清澈透亮的香菇燉雞湯,不禁為之垂涎三尺。

    病了這些日子,總是吃些清粥小菜,早膩味了。

    慧人不禁失笑道:「才幾日不沾葷,就饞得這樣了?」

    說著要為黛玉盛雞湯,卻給胤禛揮手退了下去,自己親自動手。

    輕輕將雞湯吹涼,餵著黛玉小口喝著,小臉滿是滿足的神采,眸子也是閃著光芒,讓人不敢逼視,道:「雞湯好香,素日裡大魚大肉吃多了,只想著清粥小菜吃,如今卻想著雞湯喝喝了。」

    好久沒沾葷了,肚子裡的饞蟲都咕咕叫了。

    嚥下一口雞湯,熱熱的湯滑入胃中,渾身都熱了起來,黛玉歎息道:「真好喝,明兒個玉兒還要喝。」

    胤禛只是搖搖頭,放下湯碗,才給黛玉撥了小半碗的碧粳米飯,因問道:「今日挑明了?」

    雖沒頭尾的問話,黛玉卻仍舊明白,點頭歎道:「我也不耐煩看著外祖母他們這樣理所當然地過來,挑明了,也該讓他們明白了,我雖年紀小了一些,可也不是好糊弄的。」

    胤禛卻笑道:「打從明兒起,咱們這裡也未必清淨了。」

    本來他們就已明白黛玉鳳女之事,如今再知道黛玉尚有林如海殘餘勢力,豈能不動心思?

    黛玉想了想,卻疑惑地道:「雖然今日外祖母等人,已經知道了咱們有爹爹的勢力,可是未必會宣揚出來。」

    胤禛不答反問道:「何以見得?」

    好聰明的娃兒,不用他說,她就能想得明白。

    黛玉輕笑道:「也沒什麼好見解,四哥你想啊,外祖母可不是什麼愚笨之人,她既然知道了,更明白若是宣揚了出去,我們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她,她豈能如此宣揚出去?巴不得將此事只埋在自個兒的心裡。」

    胤禛點點頭,又給黛玉盛了半碗雞湯,好容易她能多吃些,就多餵她些。

    黛玉不禁擰起了淡淡的俏眉,道:「可是四哥說我們明兒起就不清淨了,還是說那些人會知道,會是誰告訴他們呢?」

    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事來,手指沾了些雞湯,在桌上寫了「內人有變」四字。

    唯獨如此,才能說得過去。

    胤禛只是輕輕瞥了一眼,手指輕輕一抹,字跡已然消失。

    見胤禛不言不語,黛玉心中更是亮堂了起來,不禁含愁道:「俗語說,家賊難防,若是果然是咱們家的人,可怎麼辦?」

    胤禛卻只是淡淡一笑,並不言語。

    許多事情,他應該交由黛玉來處置,畢竟,她是理家事,自己管外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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