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曹的大隊長,叫作曹榮發,浙江台山人,今年34歲。抗戰前是杜老闆(杜月笙)手下。8.13淞滬抗戰,杜老闆命令手下弟子組建「蘇浙行動委員別動隊」,他是一名中隊長。10月在上海南市阻擊過日軍。淞滬抗戰結束後,蘇浙行動委員別動隊改名為忠義救**,曹榮發升為大隊長。到今年六月份率領30人投降日軍。
此人投降後,卻並沒有得到日軍的多大信任。所以,在趙廣文的皇協軍成立時,他堅持請求加入,並且在加入後表現得極為積極主動。在皇協軍集訓完畢以後,曹榮發被任命為皇協軍三個大隊長中的一人。
「兩位大哥,你們看又是一個活脫脫的叛徒和漢奸。當初就該一槍斃了他。」德貴恨恨地講:「杜老闆的青幫那麼多子弟,竟出了這麼一個漢奸,不知道杜老闆心裡會怎麼想。這王八蛋怎麼對得起被日本人打死的兄弟!」
「又他媽的一個死漢奸。」張旭氣憤地說了一句,不過這麼詳細的情報更讓他非常驚訝,於是問道:「你這些情報怎麼得來的?真的假的?也太詳細了點吧?」
「局長放心,絕對是真的。如假包換。」德貴拍著胸口得意地回答道:「皇協軍成立不是要選人嗎?我不過是找到那個參加過甄別並負責登記的傢伙。那人居然原本就對姓曹的不滿,聽說我要替肖大哥打不平,要整姓曹的,出口氣,高興得不得了。加上二兩酒下去,就把他的資料全告訴我了。」
說到這裡,一邊的雷浩略帶興奮地接著說道:「我這裡還得到一個消息,姓曹的前不久姘上了一個女人,幾乎天天在那女人那裡過夜,不如我們趁這個機會幹掉他?媽的最好像林承富那樣做成人彘,嚇死那幫龜孫子。」
「哦?這個你都查到了?那女人是幹什麼的?」張旭笑著問道。
「那還不容易。」雷浩得意地笑了笑:「上次這混蛋被教訓了一次後,又沒事地出來逛街,被我碰見了,就一路跟蹤下去,見他進了屋,向周圍的人一打聽,局長你猜那裡面住的是誰?」
「混蛋,你還在我面前賣起關子來了。」張旭做勢要抬腿他人的樣子。
「我說,我說,那裡面住的人,大家都認識。就是以前的布店老闆周阿發。」雷浩趕緊繼續往下說:「周阿發在打仗的時候見機快,提前跑到鄉下躲起來了。上個月見這裡穩定了,才帶著老婆回來。聽說為了防止意外,孩子都沒敢帶來,還留在鄉下。
他老婆以前就是妓女,有一天被曹榮發遇上,就這麼干chai烈火地姘上了。這周阿發也夠倒霉的。已經躲起來了,幹嗎還回來?結果昨天吧,被人連夜從家裡抓走了。」
「不用問,除了姓曹的,不會有其他人了。狗日的姦夫『淫』婦!」德貴最見不得這種人,氣憤地站起來,對肖彥梁說道:「大哥,我們今晚干吧?」
肖彥梁沒有回答,他就那麼坐著,像是在想什麼問題,直到德貴第二次叫他,他才緩過神來,卻對德貴問道:「這麼說,皇協軍裡已經形成派繫了?」剛才的那一會,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資料裡的關鍵問題所在。說完又擔心地問道:「告訴你資料的那人可靠嗎?」
「應該是可靠的。」德貴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人以前是個扒手,曾經當過我的線人。你知道,我們是警察,而趙廣文以前的巡邏隊的人員基本上都是這城裡的小偷、地痞一類的混混。加上本身對姓曹的不滿,所以這些資料應該是真的。
還有,據那位老兄講,姓曹的加入皇協軍以後,在日本人面前比趙廣文表現得還要積極。這次他們出城報復,那姓曹的不僅鞍前馬後替日軍安排,為了表現自己,甚至親手殺了十來個村民。他媽的,我就想不明白,怎麼投降了日本人當了漢奸,對自己的同胞會這麼狠毒。」德貴氣憤地回答道。
「想不明白那就面對現實。我問你,照你的資料,那麼趙廣文和他的矛盾是不是也很大?」肖彥梁繼續問道。
「這個……不是很清楚。不過,」德貴想了想,緩緩搖搖頭,緊跟著說道:「聽那人說,姓曹的看不起趙廣文倒是可以確認的。」
「怎麼,老弟準備在他們之間挑撥離間?」張旭笑著問道。
「有這個打算。」肖彥梁點點頭,說道:「你們想,這皇協軍的人,基本都是以前扛過槍,和日本人血戰過的,說他們死過一回都不為過。就因為這樣,這些人對日本人的恐懼往往要超過任何人,對生死、榮譽、名聲要看得淡對多。說他們是一群有戰鬥力的行屍走肉也一點不為過。所以這些人對老百姓比日本人更狠。
現在我軍在武漢和日軍血戰,我就擔心到時候這只隊伍成為一個極壞的榜樣。日本人現在打中國,本來軍隊人數就不夠,要是再有這麼一群幫兇,那豈不是讓日本人喜出望外?」
「可是你不是說他們的士氣不高嗎?」張旭雖然同意肖彥梁的說法,還是問道。
「士氣不高,那是對戰鬥而言。」肖彥梁歎了口氣,說道:「對於老百姓來講,幾個日本人帶著百八十個偽軍,就可以完成徵糧、修路等工作,可以讓日軍騰出更多的軍事力量去進攻我們。」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張旭問道。
「等機會!」肖彥梁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既然目標已經表露出了內訌傾向,那我們就找機會加大他們的矛盾。」
「還要等?」雷浩臉上露出一絲失望的表情:「我原來以為馬上解決他呢。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防衛也不會很嚴,解決他會恨容易的。」
「真的那麼簡單容易嗎?」肖彥梁這話讓雷浩一愣。
「解決他是容易,可是到時候每一個人包括日本人在內,都會懷疑是我們幹的。」張旭笑著敲了一下雷浩的頭:「你這個笨蛋,當警察這麼多年白當了?」
「你這個笨蛋!」德貴也有模學樣地拍了雷浩一下。
「你還不是這麼想的?」雷浩回敬了一拳說道。
「行了。耗子也是心急嘛。漢奸人人得而誅之,心情可以理解。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肖彥梁嚴肅地對雷浩說道:「佈置人手,嚴密監視曹榮發。」
「明白!」雷浩響亮地答應道。
商量好計劃,他就急忙找到戴安平讓他向總部發報。
等到戴安平把電台重新藏好以後,肖彥梁緊張的心情才放鬆下來。電報的內容就是他們打算擴大並利用皇協軍的矛盾,打擊日軍的計劃。說來也奇怪,每次看到戴安平發報,他都十分緊張,弄得戴安平每次都哭笑不得。
幾天前肖彥梁通過在大介洋三面前得遊說,「同濟藥房」已經可以進一些西藥給病人治病了。量不多,不過也積攢了10餘只「盤林西林」注射藥和一些其他藥品。
「安平兄,」走到大廳,肖彥梁問道:「我一直奇怪,為什麼你反對把我們給新四軍囤積藥品的事上報總部?」
「為什麼要上報?」戴安平反問一句,接著說道:「我是一個居住在海外的中國人,我回來就是因為我的祖國受到了日本人的侵略。國共兩黨的政治和軍事鬥爭不關我的事,只要是對抗戰有利,我就要做。
可是你想過沒有?新四軍為什麼缺藥?文川聽說新四軍後的態度和總部關於嚴密注意新四軍的動向的命令無一不說明現在的國民政府,並沒有完全放棄對『共產』黨的戒心,他們還在一邊抗戰,一邊防止『共產』黨。
我們要是把為『共產』黨辦事的事情上報了,你說總部會給我們一個什麼命令?我們執行,還是不執行?」
肖彥梁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道理,又聊了會其他的,就告辭了。剛到家,德貴就告訴他趙廣文三天後在家裡設宴請他和張旭。
趙廣文竟然在家裡設宴宴請自己!肖彥梁以為自己聽錯了。剛說到找機會擴大和利用敵人的矛盾,機會就來了。
三天後,張旭和肖彥梁一起趕到趙廣文那裡。等入了座,肖彥梁笑著對趙廣文說道:「趙司令,你這院子兩挺機槍這麼架著,我可是怕得很。打上次來了以後,我就一直挺佩服你的,皇軍竟然給你配了機槍!」
「哈哈,老弟說笑了。這都是太君的關愛。」趙廣文得意地說道。
張旭接口說道:「說起來,上次我們來,趙司令還是巡邏隊的隊長,這一轉眼的功夫,巡邏隊變成了偵緝隊,這偵緝隊又變成了皇協軍。人馬越來越多,皇軍的信任也越來越多,真是羨慕趙司令。」
「哈哈,哪裡哪裡,你們警察局不是一樣受太君的信任嗎?來人,倒酒。這可是正宗的紹興狀元紅,得之不易,得之不易啊。」趙廣文笑著說道。
酒香醇正,趙廣文沒有說錯,果然是正宗的紹興狀元紅。肖彥梁忽然想到曾經敲詐過趙廣文得一瓶紅酒,不由得微微一笑。他放下酒杯,對趙廣文說道:「果然是好酒,肖某好酒沒有喝到好酒了,不知趙司令從哪裡得到的?」
「出城的戰利品罷了。」趙廣文得意地說道:「我家裡還有幾壇,就是給二位準備的。」
肖彥梁心裡暗暗歎了口氣。這酒不乾淨啊,他忽然覺得喝下去的不是酒,竟然是血!
「想不到和皇軍出城還有這些好處。」張旭見肖彥梁微微有些變臉,趕緊岔開了話題:「趙司令勞苦功高,這次出城回來,本應該是我們替你洗塵的。不知道趙司令今天請我們是為何事?」
「唉,還不是為了你我兩家的關係。」說到主題,趙廣文歎了口氣:「我們以前關係緊張,都是黃長羽這個敵人的錯。現在我們都在為皇軍辦事,本應該精誠團結,千萬不能自己先起內訌了,讓別人笑話。」
結合曹榮發的資料,肖彥梁一下子明白趙廣文的意圖了。姓曹的已經威脅到趙廣文的地位,他現在急需一個同盟。
「趙司令,不是我們兩家關係不好。」肖彥梁「認真」地說道:「上次我不是對你說了嗎?每次出事都是你們先引起的,你讓我們怎麼辦?現在局裡的兄弟們都對我們有怨言了,我們的苦衷又有誰能理解?」
「是啊,」張旭跟著說道:「就說上次,哪個什麼姓曹的大隊長,不僅把槍指著我這個兄弟的頭上,還說什麼『趙司令又怎麼了,他來了老子也不一定聽他的』。趙司令啊,你說你這手下怎麼……唉!」
「大哥!」故意等張旭說完,肖彥梁才「責怪」道:「你說這些幹什麼?那廝也不過是喝多了酒,才口出狂言的。你這麼一說,趙司令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們。可是讓知道,不是說我們在挑撥離間嗎?」
原本趙廣文還真以為張旭的挑撥離間,等肖彥梁這話一說,心裡倒暖烘烘的。喝了杯酒,把香煙給兩人遞上,點著火,才歎氣道:「兩位老弟,那姓曹的說得沒錯,我的話,他倒還真的可以不聽。」
「什麼!」張旭、肖彥梁登時露出「驚訝」的表情。
資料上沒有說錯,曹榮發真的和趙廣文有矛盾。肖彥梁心裡極為驚喜。他立刻表現出氣憤填膺的樣子,一拍桌子,說道:「這混蛋什麼來頭,竟在趙司令面前沒大沒小的。」
「唉,我就是為這事煩的。」趙廣文感激地看了肖彥梁一眼,說道:「這混蛋原本是杜老闆手下,青幫的人。在上海打過日本人,後來投降了日本人。我這皇協軍一成立,他就加入了。說起來,也是我自己找事,以前在上海的時候就認識這小子,還是我極力拉他加入的。剛開始的時候還對我好得不的了,現在翅膀硬了,竟有些不服我了。」
竟然是這麼回事。肖彥梁恍然大悟。他舉起杯子,說道:「來,喝酒。趙司令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上次這姓曹的被我抓住大逆不道和以下犯上的把柄,正好讓我一槍解決了他,你怎麼反倒是救了他?」
趙廣文苦笑著搖搖頭:「老弟你不明白,這小子進了皇協軍,就和日本教官頭領小野不二打得火熱,兩個人關係非常好。要不他憑什麼和我鬥?」
怪不得!肖彥梁心裡一陣釋然。
「哪趙司令今天請我們來……」張旭把酒杯在手裡轉著,遲疑地問道。
「一來是敘敘舊,我們很久沒有在一起喝酒了吧?想起來肖老弟騙我那瓶酒酒好像是昨天的是一樣。」趙廣文說到這裡一下子笑了起來。
「嘿嘿,趙司令,這酒可是你願賭服輸輸給小弟的。再說這東西真是好東西,已經被我們哥倆幹掉了,我就是想還給你,也沒法還啊。」肖彥梁跟著打著哈哈。
「看老弟說到那裡去了。我趙某不是那種小雞肚腸的人。」趙廣文舉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說道:「自從黃長羽死了以後,我們兩邊之間的誤會應該可以消除了。都是為皇軍辦事,何必你鬥我,我爭你的。我那外甥張富,到現在還音訊渺無,想起來都傷心。」
「趙司令,」肖彥梁不動聲色,拍拍趙廣文的手說道:「張富兄弟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你放心啦。」
趙廣文並沒有在意肖彥梁的表情,反而感激地說道:「謝謝老弟的關心。今天請二位來,除了敘舊,我還有一個想法。我覺得我們應該團結起來。二位認為如何?」見兩個人疑惑地看著自己,趙廣文趕緊補充道:「別誤會,我的意思不是說我們兩邊合併。我的意思是說兩邊沒必要再這麼跟仇人似的。再說,我這皇協軍裡來了不少並不服我的人,老哥我也需要你們幫忙啊。畢竟我們都是這裡的老資格,唇亡齒寒的道理,我不說你們也明白,是不是?」
「趙司令的話我們記住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老話,」肖彥梁一仰頭把手裡的酒乾了,說道:「只要皇協軍不惹我們,我們絕對不惹皇協軍。其他的,大家都是在江湖混的,講的就是『信義』兩個字。只要趙司令一句話,我們決不含糊。大哥你覺得呢?」
張旭見肖彥梁如此表態,馬上拍了拍胸脯,說道:「肖兄弟的話就是我的話。趙司令,你放一萬個心,我們哥倆一定全力以赴支持你。」
「謝謝,謝謝。」趙廣文聽到這麼火辣辣的保證,眼眶都有些發紅:「來,我敬二位老弟一杯。干了。」
「干了。」三個酒杯輕輕地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報告!」剛放下酒杯,門口的衛兵就跑進來大聲說道:「有個叫雷浩的警察求見肖局長。」
雷浩跑來找自己幹什麼?肖彥梁疑惑了。本來他和張旭來赴宴,雷浩、德貴無論如何要跟過來的,被肖彥梁堅決阻止了。這是在城裡,趙廣文和曹榮發本來就有矛盾,這場家宴決不會是「鴻門宴」。再說帶了人過去,反而把不信任告訴了趙廣文。
到底出了什麼事?還沒等肖彥梁開口,趙廣文已經示意把雷浩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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