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行行好吧,給點吃的。」一群小乞丐,拿著缺口的碗,圍著肖彥梁大聲乞討著。求生的勇氣讓他們即使面對乞討對像身上跨著的槍,也視若無物。
肖彥梁苦笑著打發完這已經不知是第幾批的乞丐。雨下了十幾天,難得今天放晴,街上人明顯多了很多,而這些多出來的人,乞丐倒佔了不少。肖彥梁皺著眉轉身問身邊跟著的德貴:「你派人去查一下,這些天這麼怎麼多難民。北方遭災了嗎?」
德貴答應了一聲。經肖彥梁這麼一提醒,他也注意到了這種變化。這些天,城裡城外,突然湧現出一股難民潮,成群結隊的小乞丐的身影充斥著大街小巷。
「八嘎亞路!」
說話間一群小乞丐居然不知死活地圍住了兩個日本兵,那兩個士兵脫身不得,竟舉起槍托暴打其中的一個孩子。
「太君,太君。」眼見那孩子慘叫著在地上打滾,周圍的人卻是敢怒不敢言,肖彥梁幾步跑到日本兵面前,伸手攔住了往下落的步槍。後面跟著的德貴趕緊讓其他的乞丐把被打者帶走,順便給了一點錢。
放在以前,肖彥梁、德貴是不會對這些乞丐這麼好的,遇上乞討的,都是威嚇著把他們趕走,可是現在,有了日本人,他們心裡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對那些乞丐態度好了許多。
看著幾乎是被抬著走的那個受傷的小乞丐,德貴心裡難受得幾乎落下淚來。耳邊卻聽到肖彥梁正在和行兇者套近乎。
這兩個日本兵是憲兵隊的,和肖彥梁相互認識。說來也許是他們和肖彥梁、趙廣文等中國人打交道的時間長了,或者大介洋三有什麼指示,雖然對中國人依然很凶,卻不像其他部隊的士兵動不動就殺人。
肖彥梁心裡也歎了口氣。幸好這兩個是憲兵隊的。因為這些天,已經有好幾個乞丐因為圍著日本人乞討而被日本兵當眾用刺刀刺死了。
點頭哈腰送走日本兵,肖彥梁走到那一群乞丐面前,發覺被打者除了皮肉傷,還好沒有其他的什麼不對,放心地站起來,說道:「你們也看到了,去告訴所有的人,以後不准去向日本人要東西。今天算是好的,換了其他地方,說不定日本人就把他打死了。」
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那群乞丐只是呆呆地望著肖彥梁,也沒什麼反應。
肖彥梁歎了口氣,正要離開,忽然看見人群中一個只有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等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心裡一動,便轉身對德貴說道:「去買些吃的過來。」
「局長!我們的錢也不多了。」德貴有些不樂意。只是等到肖彥梁瞪了自己一眼,才怏怏地轉身離開。
「大家不要怕,我讓剛才的那個叔叔去給大家賣吃的去了。」肖彥梁盡量用平靜的,在他看來非常拗口的官話,安慰著眼前的這群孩子。
顯然是聽明白了這個拿槍的大人說的意思,大大小小五六個孩子的眼睛裡露出了一些精神。肖彥梁歎息著蹲到那個小女孩面前,柔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俺叫槐花。」遲疑了一陣,大概是覺得這個陌生人能給自己帶來吃的,那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道。
「你叫槐花?」肖彥梁不由得笑了笑。小女孩說的一口河南話,聽起來倒另有一種味道。
見肖彥梁笑了,那個叫「槐花」的小女孩似乎受到感染,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不怎麼白略帶黃色並且缺了幾個的牙齒。
「你的家裡人呢?怎麼到這裡來了?」看見小孩子天真的笑容,肖彥梁心裡一股暖流緩緩而過,恨不得把她摟在懷裡好好心疼一番。
「小妹,你在哪裡?」還沒有回話,不遠處一個男孩子的聲音響起。肖彥梁抬頭看去,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一邊喊一邊往這邊走過來。
「哥,我在這裡。」槐花顯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轉過身子答應著,其他的小孩也自覺地讓開一條路,明顯的,那個男孩子是這群乞丐的頭。
男孩子三步兩步跑過來,看見肖彥梁在自己妹妹面前,詫異了一下,就轉過身把懷裡的東西交給其他人:「你們拿去先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一邊的肖彥梁倒是看見那男孩子在說這話的時候喉頭動了一下,顯然是吞嚥口水的動作,心裡暗讚了一句「夠義氣」。
「狗子,狗子呢?」分發完食物,男孩子發現少了一個人,急急地問道。
「哥,狗子哥在那裡呢。他被日本人打傷了。」槐花拉住自己的哥哥,指了指牆角躺著的那個受傷的男孩,又指了指肖彥梁說道:「日本人可凶了,都是這位大叔救了狗子,她還叫人給我們買吃的去。」
彷彿要證實一樣,槐花剛說完,德貴已經跑了過來,人還沒有到,一股包子饅頭的香味已經飄了過來。這個味道顯然比什麼都吸引人,包括那男孩子在內的所有小孩,都不停地在嚥口水。
肖彥梁和德貴就這麼站著看著孩子們幸福的吃相。
「你現在還在後悔這些錢嗎?」肖彥梁低聲問德貴。
德貴搖搖頭,沉默了一會,才說道:「以前我可沒這麼心好,可是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這些乞丐被日本人欺負,心裡就難受得要死。」
肖彥梁拍了拍德貴的肩膀,說道:「因為這些人是我們的同胞。都是我們血濃於水的鄉親。你我都是中國人,看見他們被日本人欺負,當然心裡難受。只不過現在我們的力量還很弱,等我們強大了,同胞們受的這些苦難,我們要加倍向日本人討回來。」
「咦?你們還不走?想幹什麼?」狼吞虎嚥地吃過東西,那個是小頭目的男孩子驚訝地發現肖彥梁他們還在那裡,警覺地問道。
「小子你什麼態度,吃飽了就拽起來了?」德貴氣不打一處來,罵道。
「你們是替日本人做事的吧?」那男孩子出人意料地說道:「給我們吃的,恐怕也不是按了什麼好心,是覺得良心好受一點,是不是?」
「你……」一句話噫得德貴只說出一個字卻說不下去了,臉漲得通紅伸手就要打人。
肖彥梁拉住德貴,低聲責怪了一句:「放肆!」。他心裡倒對這個男孩子產生了莫大的興趣。「替日本人做事的」不就是「漢奸」的代名詞嗎,看不出小小年紀,膽子倒是挺大。
「小子,你叫什麼名字?」肖彥梁問道。
「知道我名字是不是想抓我?我不怕!我叫安娃子,怎麼啦?」男孩挑釁地說道。槐花和其他的幾個孩子卻嚇得後退了兩步。
「『安娃子』?呵呵。」肖彥梁笑了笑,道:「你還小,有些事你不懂。不過你要記住,並不是所有替日本人做事的人都像我這麼好心的。一槍打死你,還有你後面的人,就像捏死個螞蟻一樣,你這麼個脾氣悠悠什麼用?是會害死你和其他人的。男子漢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就像我給你們吃的東西,儘管你討厭我們,還是接過去吃了一樣是不是?」
一番話把那孩子說得低下了頭。
「喂!彥梁老弟,你怎麼在這裡?」身後忽然有人在叫自己,肖彥梁轉過身,看見是趙廣文騎著馬帶著人過來。
「失迎,失迎,原來是趙隊長!什麼風把你吹過來了?」肖彥梁雙手抱拳行了個禮,接著說道:「看你的樣子,今天師特別精神,是有什麼行動?」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得很近了,趙廣文用了一個練習了很久,自以為很瀟灑的動作跳下馬,用略帶興奮的語氣說道:「老弟,你真是幹警察的,一眼就看出來了。是的,老哥我今天要領著皇協軍和皇軍一起出動。」
「哦?什麼事?」肖彥梁一驚,不知道又有那一方的老百姓要遭殃了。見趙廣文有些遲疑地看著那群小乞丐,肖彥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陪你走走,隨便也看看趙隊長的虎狼之師。」
「行,歡迎參觀,歡迎參觀!成軍這麼久了,也沒有機會請你,老哥我慚愧啊。」似乎這話說到趙廣文心裡去了,他喜笑顏開地回了一個「請」的手勢。
肖彥梁邁腿想走,眼睛一瞟,卻看見槐花正躲在哥哥身後,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著自己。幾乎想都沒想,走過去彎下腰對那男孩子說道:「這樣,男子漢,今天我請你們先到我那裡住幾天,有些事我還想問你,如何?」
那句「男子漢」把那男孩子擠兌住了,由不得自己思考,便答應了。
肖彥梁滿意地站起來對德貴說道:「把他們帶到我家裡去。好好招待。」說完,轉身和趙廣文一起離開了。
「老弟你要這群叫化子幹什麼?」趙廣文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跟德貴走了的那群乞丐,奇怪地問道。
「唉,趙隊長,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大介太君把黃局長的宅子賞給我,我也就一個人,那住得慣?」肖彥梁漫不經心地解釋說:「這不,看見一群小乞丐,心裡也怪可憐他們的,正好叫回去隨便打整打整家裡。」
「呵呵,怕是給未來的老婆準備的吧?不過也太小了點。」趙廣文調笑道。
「小點好啊,可以從小教嘛,容易懂規矩。」也沒理會趙廣文的玩笑,肖彥梁隨口答道。
幾十天前從林承富的現場回來,大介洋三見無論是趙廣文也好,肖彥梁也好,都是無精打采的,心裡知道是那個恐怖的現場,尤其是那大大的「漢奸」兩個字著實嚇倒了他們,於是加大了拉攏的手段。
一方面給趙廣文的皇協軍大量的軍火,另一方面以張旭家裡有高翠兒,肖彥梁再住在那裡不方便,要把原來黃長羽的院子賞給張旭,可張旭說什麼「老房子住慣了,捨不得搬」為由,怎麼也不幹,最後大介洋三賞給了肖彥梁。
「趙隊長,你這次出動,大介太君去嗎?」肖彥梁很「隨意」地問道。
「不,他不去,這次我和當地的駐軍一起行動。」趙廣文很得意地說道。
「出什麼叛亂了嗎?」肖彥梁有些好奇。
「老弟你不知道,昨天,皇軍野戰重炮兵第5旅團司令部和所屬部隊人員乘汽車自鎮江南駛,在衛崗(又稱韋崗,今屬江蘇省丹徒縣--作者注)遭到一夥武裝分子的襲擊,皇軍少佐土井及大尉梅澤武四郎等官兵13名被打死,受傷近10名,汽車被擊毀4輛,丟失長短槍20餘支、軍用品4車、日鈔7000餘元。」說起這事,趙廣文的情緒有些變化。
「哦?」這消息引起了肖彥梁極大的興趣,「是什麼人查出來了嗎?」
「經過倉島太君的反覆論證,證實這股匪徒是什麼『新四軍』,就是以前留在江西的那些*。聽說是葉挺當他們的軍長。媽的,皇軍打過來,*逃都來不及,怎麼會跑到這裡來?我怕是倉島太君這次……哼!」趙廣文顯然對倉島的判斷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面對日本軍隊的進攻,裝備精良的所有的中**隊都一觸即潰,武器比**差了很多的『共產』黨武裝怎麼可能不逃?而且不僅不逃,還跑到這裡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聽說是「新四軍」,肖彥梁心裡登時洶湧澎湃。趙廣文不信,他信!他見過這個所謂的「中國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他知道這支軍隊的士氣,他相信他們會對日本人有動作的。一想到就在自己身邊存在著這麼一支自己的軍隊,肖彥梁忍不住要抱著趙廣文親一下,感謝他給自己透露了這個消息。
出了城門,在一個平地處,一千多皇協軍已經排好隊等待出發了。肖彥梁赫然發現大介洋三和當地駐軍的長官,聯隊長野村以及醫院院長石原太郎,還有特高課主任倉島都在場,甚至張旭也到了現場。看到肖彥梁過來,張旭微笑著向他舉舉手算是打了個招呼。
「太君!」肖彥梁、趙廣文向大介洋三行禮。
「肖君,你來了就好,我還派人到處找你呢。」大介洋三對肖彥梁說道,然後對趙廣文點點頭,示意他開始。
「哦。」肖彥梁看這架勢心裡明白了。原來是要舉行成軍的儀式。他狐疑地看了趙廣文一眼,怎麼他一開始沒給自己說呢?
「太君說了要給你們一個驚喜。」看見肖彥梁疑惑的表情,趙廣文低聲解釋道。然後他上前幾步,挺起胸,對皇協軍官兵大聲說道:
「兄弟們!這是我們皇協軍成立以來第一次亮相,也是第一次出征。我們在太君教官的嚴厲教導下,成績有目共睹。我們的榮譽,要通過敵人的鮮血來證明。
現在我命令,全體立正,請大介洋三太君訓話!」
說完他跑到大介洋三面前,低頭說道:「太君,請您訓話。」
大介洋三躊躇滿志地站起來。這是自己創立的第一支為皇軍服務的支那軍隊,也可以說是皇軍在長江流域的第一支這樣的軍隊。應該說這支軍隊的兵源是嚴格挑選的,武器是精良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訓練是極其殘酷的,前前後後竟有十多個士兵死在訓練場上。
清了清嗓子,大介洋三大聲說道:「士兵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一個組成部分了。大日本皇軍在戰場上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你們應該以這一點為榮,充分發揮皇軍的武士道精神,為了天皇陛下,為了大日本皇軍的榮譽,用你們敵人的鮮血和生命,去證明你們的價值。我,大介洋三少佐,代表大日本皇軍,預祝你們馬到成功!」
「天皇陛下萬歲!」
站在隊伍前面的日本教官們瘋狂地大聲喊著,他們用的是日語,難得他們的教導,身後一千多皇協軍官兵也跟著用日語喊著,不過參差不齊,完全沒有一千多人一齊大喊的氣勢。
肖彥梁既覺得悲哀,也覺得好笑。一千多中國人,一千多以前的**,就這樣被訓練成侵略者的工具,成為侵略者的幫兇,這是老天爺殘酷的玩笑,還是中國人的悲哀?
唯一讓他感到欣慰的,是因為除了前線頑強抗敵的**將士,還有深入敵後英勇殺敵的『共產』黨武裝。看來這兩個曾經生死不共戴天的對手,現在已經完全捐棄前嫌,為了中華民族的利益,一個在正面,一個在敵後,共同打擊侵略者了。
看到眼前的皇協軍士兵齊聲喊的氣勢不夠,大介洋三也沒在意,畢竟讓一群目不識丁的支那人在短時間學會用日語齊聲喊「天皇陛下萬歲!」是一件奢侈的要求。不過這種遺憾很快就被趙廣文彌補了。他大聲用中國話喊道:
「天皇陛下萬歲!」
下面的人顯然有些不適應,一會日本話,一會中國話的,也夠難為他們了。一直到趙廣文喊第二遍,皇協軍官兵才跟著一齊喊出來,儘管還是有些參差不齊,但是不管怎麼說中國話要比日本話好說多了,氣勢上也強了許多。
這一下肖彥梁笑了。他看到了許多皇協軍的士兵的臉上,並沒有一種當兵的應有的殺氣,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深深的麻木和無奈。他知道這樣的軍隊,是永遠也打不了勝仗的。
「全體都有,向右轉,齊步走!」見大介洋三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趙廣文大聲命令道。
附:韋崗戰鬥
新四軍在長江以南對日軍的首次戰鬥。1938年6月,新四軍先遣支隊在粟裕率領下進抵南京鎮江之間,破壞了下蜀街鐵路。16日抵達杜村宿營。經偵察,日軍每天有五六十輛汽車來往於鎮句公路。17日凌晨2時,先遣支隊步兵6個班,輕機槍1個班,短槍1個班,冒雨進抵鎮江東南15公里之韋崗(原稱衛崗,今屬江蘇省丹徒縣)設伏。上午8時許,日軍野戰重炮兵第5旅團司令部和所屬部隊人員乘汽車自鎮江南駛,進入伏擊圈後,新四軍突然發起攻擊,擊傷敵駕駛員,敵車傾覆,新四軍發起衝鋒,激戰半小時,擊斃日軍少佐土井及大尉梅澤武四郎等官兵13名,擊傷近10名,擊毀汽車4輛,繳獲長短槍20餘支、軍用品4車、日鈔7000餘元。新四軍傷亡5人。
註:
各位讀者,本小說將在——的《軍事、歷史類書籍評書運動賽》中進行有獎評論。時間是2005年4月1日到4月30日。
說實話,作為作者,對於這樣的題材,實在是感到誠惶誠恐,因為這個題材應該由專業作家來寫。兩年時間來,曾經不斷有放棄的念頭,可是卻總有一種力量和精神在鼓舞我。
本書在——vip的全部稿費,將全部捐出來交給和抗戰有關的活動組織者。這是我當初和——的管理員說好的。現在寫了50多萬字了,也的確需要大家給予指導和評論。當然,你也可以把評論放在我的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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