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隊長!」
張旭、王樹心、陳長生同時叫了起來。
「求您看在兄弟們平日裡對皇軍的一片忠心上,看在他們為了替皇軍報仇,為了完成您的命令的份子上,就饒了他們吧!」
肖彥梁沒有理會身後火辣辣的目光,他知道現在張旭他們一定是漲紅了臉,瞪圓了雙眼看著他。為了兄弟們的性命,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肖彥梁這忽然地一跪,倒是嚇了大介洋三一跳。聽著肖彥梁那幾乎泣血的告饒,大介洋三心裡忽然一動。
他望著肖彥梁,充滿關愛地說道:
「肖君,你這是何必呢。不過,他們是駐軍……這樣,你等等,我再去說說。」
「有勞太君了。太君的恩情,我肖彥梁和便衣隊全體隊員永世難忘。」似乎見到了希望,肖彥梁抹了一下眼淚,趕緊回應道。
「太君,我看他們也是好心,您看是不是?」趙廣文在一旁說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著肖彥梁為王樹心他們求情,也許是兔死狐悲的感覺吧。
大介洋三點點頭,離開肖彥梁,轉身把清川拉倒了一邊。
「大介君難道看見支那人下跪,就起來菩薩心腸?」青川被大介洋三拉出來後,就冷冷地說道。雖然聽不懂肖彥梁說的話,但是大介洋三隨後的反映,多少讓青川猜到了一些。
「請不要和我開這樣的玩笑。在我的眼裡,支那人和豬狗沒什麼區別。我只是想問青川君一個問題。」大介洋三沒有理會青川的略帶嘲弄的語氣,非常鄭重地問道。
見大介洋三如此正經,青川覺得有些詫異。他收起笑容,說道:
「對不起。您請問吧。」
「如果讓你選,帝國的利益和士兵的尊嚴那種更重要?」大介洋三點頭接受了青川的道歉,問出了自己的內容。
「帝國的利益和士兵的尊嚴那種更重要?」面對大介洋三忽然冒出的問題,青川一時有些反映不過來。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這個問題和現在有關嗎?」他反問道。
「有關。請回答我的提問。」大介洋三說道。
青川聳聳肩,說道:「我還以為什麼問題。帝國的利益和士兵的尊嚴,自然是帝國利益更重要,這還用回答嗎?」
「如果我們現在放了這兩個支那人,你說他們會不會從此死心塌地,忠心不二地跟著我們?我們是不是可以騰出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完成更重要的事業?」
「您的意思?」話說到這種戰略性的高度,青川不禁認真起來。來華作戰一年多,支那地廣人多,既要守住佔領的地方,又要繼續和支那軍隊打仗,雖然不知道上頭是怎麼想的,但作為基層部隊的一員,他多多少少也感到了兵力的不足。
「前不久徐州作戰失利,說明支那軍隊還是有戰鬥力的。不過軍部也從中看到支那把軍隊主力放在了徐州,支那政府也不停地在叫嚷反攻。所以大本營的意思是集中部隊,全殲在徐州的支那軍隊。青川君,這裡作為後方,是前線的彈藥兵源中轉樞紐,我們需要一支對我們來說完全信得過的支那武裝。
眼前的這支便衣隊,就是我們可以使用的武裝,他們紀律嚴明,戰鬥力強,尤其重要的是他們對皇軍忠心耿耿。你還記得前不久被救出的運輸隊嗎?就是他們及時發現報的信。雖然他們冒犯了皇軍士兵的尊嚴,但是他們也是為了執行我的命令。現在要是殺了他們,以後他們恐怕會不那麼用心替我們工作了。在目前前線緊張的情況下,我們需要的是忠心,是全心全意為我們賣命,而不是他們對我們的恐懼。
餵養一條熟悉的狗,總比重新餵養一條效果來得快吧?」
大介洋三用他曾經對小元說過的養狗理論結束了講話。
青川有些動容了。他以前只知道大介洋三是從關東軍情報部調過來當憲兵隊隊長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麼高的戰略眼光。
望了望不遠處還跪著的支那人,青川心裡發出了一陣感慨:
「畢竟是從情報部來的人啊,想法就是要超前些。」
大介洋三說的大本營的戰略意圖他也通過在上面的同學知道了一些。說到底,在徐州第十師團和第五師團受到了重創後,帝國下一步的行動是每一個在華的軍人所關心的。據他的消息,支那在徐州集中了五六十萬人,要組織對徐州支那軍隊的殲滅戰,那需要多少部隊呀?恐怕到時候很多佔領區的兵力都會不足。大介洋三說的沒錯,大日本帝國的確是需要一支忠心耿耿的支那武裝。
「真是佩服您的遠見卓識。您的養狗的比喻還真的是貼切呢。」青川誇獎了大介洋三一句,接著說:
「那就按您的意思辦吧。」
「真是謝謝啦。」大介洋三舒了一口氣。有什麼比救命的恩情更能收買一個人的呢?自己能及時反映過來,沒有立刻執行青川的主意,真是幸運啊。
「沒什麼啦,只要是對帝國有利,我一定要接受和執行的。」青川謙虛地笑了笑。抬頭對人群處喊了一聲:「長谷軍曹!」
那個被王樹心他們打的軍曹聽見青川叫他,趕緊跑了過來。一開始大介洋三和青川商量的殺了王樹心他們中的一個的過程,因為長谷是跟在他們後面的,雖然不是全部聽清楚了,但是意思還是明白的。他的心裡早已是在盤算著用什麼樣的法子殺人了。
「長官大概是要我執行懲罰支那人的決定了吧?」
長谷正想著,已經跑到了青川面前。
「啪!」青川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個耳光。
「哈依!」雖然被突如其來的耳光打得眼冒金星,那個叫長谷的軍曹還是站得筆直,大聲回答道。
「八嘎,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青川氣勢洶洶地問道。
「哈依!我……我……我不知道。」長谷不知所措地答道。剛才的興奮,已經被臉上火辣辣的燒痛替代了。
「大介隊長在你們出發前的話,你都當作耳邊風啦?你的所作所為,讓大介隊長抓住抵抗份子,為遭遇不幸的戰友報仇的努力化為泡影!你是帝國的罪人!那些躺在醫院的傷員們不會原諒你!在前線你可以對支那豬隨便怎麼樣,在這裡,你不可以亂來。回去你收拾一下行李,到前線去。」
「哈依!」
青川的話說得長谷一愣一愣的。直到聽到最後那句命令,他的心裡才產生了一絲恐懼。雖說為天皇效忠,為大日本流血,是他們每一個在華日本士兵義不容辭的義務,但是經過近一年的戰鬥,能夠活下來,並且不再上前線,長谷覺得還是很運氣的。所謂的「為了天皇,流血犧牲在所不辭」的話只是那些新兵的無知表現!作為老兵,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務!現在聽到長官命令調他重回前線,而皇軍剛剛在徐州被支那軍打敗,他的心裡怎麼會沒有恐懼呢?
機械地回答完長官的話,長谷惡狠狠地回頭瞪了綁著的和跪著的支那人一眼,垂頭喪氣地跟著青川走向了人群。
青川對長谷響亮的耳光,憤怒的訓斥,在場的其他日軍都看到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已經完全沒有了。
大介洋三走到肖彥梁面前,拉起他,親切地說道:
「肖君,你看我的努力有了結果,他們已經答應放了你的人。並且在聽說了事情的原委後還狠狠教訓了那個士兵。」
「謝謝太君,謝謝太君。」肖彥梁和張旭對著大介洋三和青川深深鞠了一躬,倆人尤其是肖彥梁是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簡單,這樣輕鬆!
「這是你們自己努力的結果。要不是你們為皇軍忠心耿耿地辦事,要不是你們這次也是為了皇軍,我也保不住你們。」大介洋三眨巴著眼睛,說道。
「是,太君放心,我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肖彥梁非常非常誠懇地說道。
「你去把人放下吧。」大介洋三要的就是肖彥梁的那句保證的話。看見肖彥梁和張旭那雙真摯的雙眼,大介洋三覺得自己為帝國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謝謝太君。」
肖彥梁說完,趕緊和張旭到王樹心、陳長生身後解開綁著的繩子。
肖彥梁在接繩子的時候,小聲說道:
「樹心,還記得德貴媳婦出殯時我說的話嗎?記著馬上做;長生,你什麼也別說,跟著樹心做就是了。」
藉著解開了的身子活動的機會,兩個人點了點頭。
「你們沒事吧?」大介洋三決定進一步聯絡感情,主動問道。
王樹心、陳長生兩人先後跪下,對著大介洋三和青川分別磕了一個頭。王樹心說道:
「太君的活命之恩,我們沒齒難忘,今生今世跟著太君,您要我往東,決不往西!您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決不含糊!」
肖彥梁望了張旭一眼,王樹心的轉變真的很快,完全看不出他是個脾氣火爆的人。張旭卻知道王樹心是個脾氣火爆的人,但他更是個及其精靈的人。能在警察局裡混,脾氣火爆是絕對混不下去的。
「大介君,那我們就回去了,破壞了您的計劃,實在不好意思。」看著兩個支那人向自己磕頭,卻聽不懂他們的話,青川覺得有些沒勁。周圍的士兵也用一種異樣的目光望著自己。他轉頭對大介洋三說道。
「好吧,我也給您添了不少麻煩,請多包涵。」大介洋三很有禮貌地說道。
「有什麼麻煩,都是為了帝國的利益。那麼我告辭了。」青川笑著說道。
「請等等。」大介洋三忽然說道。
「怎麼啦?」聽到大介洋三的叫喊,青川跨進摩托車門的一隻腳只好又放了下來。
「不好意思。青川君,我看那個叫長谷的軍曹的軍服被撕破了,為了安撫他一下,我想要人把他的軍服補好。」大介洋三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哦?是這樣啊……」青川覺得有些奇怪。把破了的軍服補好,這種小事需要大介洋三這麼一個憲兵隊長親自過問嗎?但是他並沒有問出來,只是簡單地把長谷叫出來,告訴他大介洋三的意思。
「謝謝長官的好意,不過我想還是算了吧。」大概是覺得自己受了些委屈,加之青川命令調他上前線,長谷的語氣裡有些情緒。
「請你脫下來。這是命令!」大介洋三毫不在意長谷的語氣,不客氣地說道。
「哈依!」長谷很快把衣服脫了下來。
「青川君,這補衣服還是有很大學問吶!」大介洋三意味深長地對青川說道。
「是嗎?」大介洋三話裡面的意思,青川沒有聽出來,隨口答了一句。
「我會在晚上把衣服送過來的。不打擾閣下了。」沒聽出自己的意思,大介洋三也沒在意,他笑了笑,抱著衣服退在了一邊。
「告辭了。」青川說完,跨上摩托車,帶領隊伍走了。
等到青川的人馬全部出了大門,大介洋三才轉身走到了張旭他們面前。
「趙隊長,請你按肖隊長剛才分析的,在全城查找買線的人。」
「是!」趙廣文還在回味王樹心他們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的過程,冷不丁被大介洋三的話刺激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道。
回答完,才想起肖彥梁在辦公室的分析,既失望自己的推論,又佩服肖彥梁的細緻,不由得看了肖彥梁一眼。
「這傢伙是個勁敵!什麼時候得找個時間派人查查他的底。」
心裡下了結論,趙廣文開始盤算怎麼樣完成調查棉線的任務了。
「張隊長、肖隊長,今天的事你們也看到了,回去召集你們的人,認真把這件事總結一下,要你們的人以後更好的辦事。」
見趙廣文魂不守舍的樣子,大介洋三有些惱怒,卻壓在心裡沒發出來,對張旭他們發出了自己命令。
「是!」兩個人一齊回答道。
肖彥梁接著面帶媚笑地補充說:「太君您放一百個寬心,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要他們吸取教訓,不要再給太君添麻煩了。」
「就是這樣!」大介洋三比較滿意肖彥梁的話,接著舉起手裡的軍服。
「另外,請張隊長的媳婦把這件軍裝補一下,算是對皇軍的補償吧。」
「是,這是應該的。我讓我女人下午就把衣服補好,送過來。」
張旭接過軍服,說道。
「沒什麼事了,你們走吧。」大介洋三揮揮手,說道。
「是!」
一行人出了憲兵隊,趙廣文酸溜溜地說道:「肖隊長,這次你可在皇軍面前露了臉,我可是要忙了。」
「哪裡哪裡,都是為皇軍辦事。剛才要不是您在太君面前替我們求情,樹心他們或許還不好辦。」肖彥梁笑了笑,向趙廣文拱拱手說道。
「就是。樹心、長生,還不謝謝趙隊長。」張旭接著肖彥梁的話,提醒著兩個剛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又回來的人。
「謝謝趙隊長。」
「謝謝趙隊長。」
兩個人好像這才回過神來,忙向趙廣文深深鞠了一躬。
「希望趙隊長馬到成功,早日抓住破壞分子。我和張隊長還要回去開會,就不打擾趙隊長了。以後有機會我擺上幾桌宴謝趙隊長。」
哈哈打過,肖彥梁乘機提出了告辭。
「也好。那兄弟告辭了。」趙廣文抱拳說完,帶著人走了。
回到便衣隊,一進張旭的辦公室,王樹心、陳長生就給張旭、肖彥梁跪下了。
肖彥梁沒有扶他們起來,他望著他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久才問道:
「媽的,老子給日本人跪下,還擔心你們兩人在後面大喊大叫,怎麼那個時候機靈了,懂得看形式了?」
王樹心抬起頭看了肖彥梁一眼,又低下頭,但旋即再次抬頭看著肖彥梁火燒一般的眼睛。他沒有畏懼這雙眼睛,而是認真地說道:
「隊長,我知道您當初下向鬼子下跪的時候,心裡在滴血,我,張大哥又何嘗不是?但是我知道錯了,我知道要是再不冷靜,不僅您下跪的意義沒了,還要連累我們整個便衣隊的兄弟。隊長,為了我們兩個,您受苦了。我王樹心今後一定聽您和張大哥的話,決不再犯這樣的錯了。」
說到這,王樹心眼圈一紅,淚水唰一下流了出來。
聽見王樹心公然叫日本人為「鬼子」,陳長生驚訝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而肖彥梁、張旭沒有什麼反映,更讓陳長生模模糊糊地想到了什麼。
「隊長,」陳長生抬頭說道:「你和張隊長的話,我記著呢,可是我,可是我忍不住啊!眼看著日本人欺負咱中國人,我們還要在一邊象沒事一樣,我,我……」
陳長生擦擦眼淚,說不下去了。
「是,你說得沒錯,」肖彥梁把兩個人拉起來,說道:
「眼看著日本人欺負咱中國人,不管是誰,只要他還有點中國人的良心,都會忍不住,可是忍不住了,又怎麼辦?像你們那樣和日本人打?還不是被人家抓到憲兵隊?要不是因為大介洋三的關係,說不定當時你們就被殺了。」
肖彥梁深深吸了口氣,一字一句地問道:
「難道,難道咱們的命就不值錢了?就比那麼容易交給日本人了?」
王樹心、陳長生你看我,我看你,沒有完全明白肖彥梁的意思。
一旁的張旭見狀說道:「肖隊長的意思是說,對付日本人要講策略,不能向你們那樣和日本人干,什麼意義也沒有。」
「不錯,我就是張大哥說的意思。」肖彥梁接著說道:
「我們便衣隊的人,這麼多的兄弟,哪一個不是從日本人的槍口下逃生的?當初日本人殺人放火的時候,我們還不是只有看著?那麼艱苦的日子都挺過來了,現在我們活著。既然活著,我們就要好好活著;要和日本人鬥,就要想法子,想點子,不能盲目行動。畢竟我們和日本人相比,太弱小了,是不是?」
「隊長,乾脆您領著咱們和鬼子干吧。看得出,您也是不甘心當漢奸的。」陳長生的膽子忽然大了起來,話說得也大膽起來。
「干?我們用什麼和日本人干?便衣隊一百多兄弟怎麼辦?長生,我只是提醒你,和日本人干,一,要保護好自己,二不要連累兄弟們。其他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放心吧,隊長,我不會那麼衝動了。」陳長生聽到肖彥梁沒有和日本人決裂的想法,稍稍有些失望,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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