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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魔蹤 第四章 小瀅兒悲述前事 老神仙樂臥樹巔 文 / 月湧清江

    第四章小瀅兒悲述前事老神仙樂臥樹巔

    天空中一道劍光熾烈,其色如火,拖著一條細碎光尾依著純黑的夜空下迤邐而來,分外分明。石洞之內幾人圍火而坐均都看見,寧羽白一眼便認出那正是公孫世家的三目火蓮劍,因而說出了公孫瀅三個字。大家一聽均是疑惑,暗道公孫瀅這小姑娘不是隨著三大世家一起走了麼?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出現?莫非但見那劍光來在群山之內,卻在天頂停了下來,似乎有些游移不定。寧羽白不禁疑道:「她怎麼會又轉了回來?此時這樣的情況」謝青陽臉色一沉,在旁接道:「若是端木挽紅還在」兩人齊齊一震,各自拍起仙劍,兩道劍光騰地飛起,直奔天上的三目火蓮而去。

    兩道光芒一閃已來到天中,只見火光一斂,三目火蓮歸至鞘中,公孫瀅現出了嬌小的身影來,踏在空中喜道:「寧大哥謝大哥,真是你們!」寧謝兩人停住現身,寧羽白先道:「公孫小姐怎會在這?到底出了什麼事?」謝青陽卻道:「先莫說這些,這裡不是說話地方,先跟我們來。」寧羽白點了點頭,於是三人再轉過身來催動仙劍往石洞之處飛了回去。

    三人入得洞來,各將仙劍回匣與眾人相見,公孫瀅不禁喜極,將嘴一扁便撲進了秀兒懷中,秀兒忙將她攏住,卻與大家面面相覷,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寧羽白沉聲道:「公孫小姐怎會在此,難道說,三大世家出了什麼事情不成?」公孫瀅聞言抬起頭來,眼淚就在眼圈中打轉,卻是緊咬著下唇不曾哭出來。忽然她猛地轉身,向著寧羽白謝青陽撲通跪倒。寧羽白大驚,怎也不知她會如此,趕忙上前攙她,一邊道:「快快起來,有事便說,切莫如此!」

    公孫瀅搖頭道:「只請你們答應我,帶我一同離開此地,再不回公孫世家,否則我無論如何也不起來。」

    「這是怎的?」大家不禁驚異,都沒想到公孫瀅竟說出這樣的話。寧羽白心知其中定有隱情,忙道:「公孫小姐切莫如此,你先將事情原委細說一下,如果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我等定不推脫,還是先起來說話吧。」

    公孫瀅淚眼微紅道:「我只有一個哥哥,自小相依為命,如今卻也被他們葬送了。我再不是什麼公孫小姐,幾位年紀都要大過於我,若不嫌棄便叫我一聲瀅兒,我便當你們是我的哥哥姐姐,只請你們帶我走吧」說完面色一黯,低下了頭去。忽然一隻溫暖的手兒撫上肩頭,公孫瀅抬頭看去,只見那位之前用雷雲破煞陣解了端木挽紅「九煞暗滅之法」的那位姐姐正站在了自己身旁,一雙純淨出塵的眸子裡都是溫柔笑意,蹲下身來對自己道:「在此的這些人想必你也都瞭解些,可都是鐵石心腸的人麼?便看了你那哥哥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了你,你還是起來將事情來由都告訴我們,大家一頂都會幫你想辦法的,你就這樣跪著,可是只能令他們為難了。先起來再說,你看可好?」那聲音輕柔,說不出的好聽。秀兒也忙在一旁道:「沒錯,瀅兒你快聽林姐姐的話,有我在這裡,看他們誰敢不幫你。」說完上前與林冰語一起出手相攙。

    兩雙素手攙扶之下,公孫瀅終於緩緩站了起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各自尋地坐下,聽公孫瀅細說。公孫瀅坐於一塊圓石之上,兩邊是林冰語與曹夢秀,看著大家疑惑地眼神,緩緩道來:

    「不瞞幾位兄姐,我這次確是偷跑出來,再不想回去了。至於原因」她歎了口氣,終於將一直以來心中所思一口氣說了出來。

    「我和哥哥雖然也是公孫世家嫡系宗派,然而從前卻是孤苦伶仃,就算是下人也都看不起的。這一點,想必大家都沒想到吧?唉,其實這只因為只因為我母親乃是乃是一隻狐妖。」公孫瀅鼓起勇氣說完,咬住嘴唇怯怯向大家看去,卻見大家果然都是訝然,腦袋不覺便低了下去。

    「是妖是人,又何必如此見怪?」一個聲音忽起,公孫瀅抬頭望去,但見青竹仙子南筱娥獨坐洞頂一凸出石齒之上,緩緩道來,「小妹妹切勿擔心,我等吃驚卻是因為如今得道成形之妖類實在太少,卻不是看不起你。想天生萬物,澤被蒼生。向有靈氣者,無論人否,只要心存正直之心、抵過劫數,皆可通修大道,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只不過妖人異類,世俗之人見之則心存畏懼,又因那性良者多隱於深山大澤不見於世,而性惡者則多仗法力禍亂一方,因此名聲大惡。為所謂正道中人不分良莠百十年剿殺,早已所剩無幾。你娘親我雖未見,但觀你靈秀氣質,想必亦非惡輩,如果她與你父親出自真心,亦無所奇怪。只不過我等在此雖做此想,就怕那世俗之人,放不下這執念吧?」

    牛阿福也道:「沒錯,我也聽我師父說過,『妖不為禍於人間,乃惡為禍人間耳』,人若有了惡念,比妖怪禍害還大呢。公孫小姐切勿多想,繼續說下去便是。」

    公孫瀅聞言,感激地點了點頭,再看大家果都是笑著望向她,心裡不由泛出一陣暖意,繼續道:「確是如此。可笑我公孫世家自命為聞名天下八大世家之一,卻正都是姐姐口中的世俗之人父親那一年不幸喪偶,後來結識了我娘,便有了我可是就因為這一點被他人抓住,說他貪好女色竟與妖孽相婚配,不配為公孫世家之後,竟給從繼承人中除名,後來更被人陷害引來仇家圍殺,與娘親雙雙死於非命哥哥那時因著混亂,又年紀幼小無人注意,這才能抱著我藏了起來,躲過一劫,要不然,現在這裡也沒有我了。」

    眾人無聲,均為這小姑娘的經歷所悲傷,寧羽白因著自身經歷,聽後更是心有所感,雙眉緊鎖,默然不語。忽地感覺一道關切地目光向自己投來,其柔若水,心知是林冰語牽掛,這才心裡一寬,向著冰語搖了搖頭以示無事,然後道:「確是人之為惡,比妖更甚瀅兒繼續說下去吧。」公孫瀅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

    「從此以後,我便與哥哥相依為命。然而在公孫世家之內,人人將我視作妖孽,連累得哥哥也被惡眼相加,無人搭理。偌大一個家業,竟無我二人容身之地只在不久之前,傳來了個什麼應劫箴言,他們這才想起了我。於是轉眼間我成了族中之寶,什麼小姐頭銜、什麼三目火蓮,一股腦都往我身上壓來,為的不過是為公孫世家爭個空名而已,如今卻把我哥哥也給」公孫瀅聲音減弱,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能這個樣子!」牛阿福怒道,「我以為公孫世家聲名赫赫,卻想不到能做出這等事來!原來你的身世這麼悲慘,寧大哥,」他轉對寧羽白道:「我們就帶上她走,氣死那些傢伙。」

    「哎」謝青陽搖了搖頭,「阿福你想得太簡單了。公孫世家不見了應劫之人哪能善罷甘休?這若尋到我們,只怕也不是小事。如果真的要帶瀅兒走,最好還要想個萬全之策才行。何況現在我們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呢。」

    「你敢!」謝青陽還沒反應過來,頭上已經挨了個栗暴。秀兒在旁作色道:「我說帶走就帶走,你要是不答應,我就再也不理你。」謝青陽忙道:「且慢!我又沒說不帶她,我只是說要想個萬全之策」話還沒說完便被秀兒截住道:「好了,不必說了,那就是帶嘍?」

    眾人見此不覺莞爾,寧羽白對林冰語和南筱娥道:「冰語和南姐姐意下如何?」

    南筱娥微微一笑:「我又未必與你們一路,何必問我?」

    「南姐姐要走?」寧羽白訝道,「欲去何方?」

    南筱娥身形一飄,復又落下,歎口氣道:「我本尋我兩位兄長而來,只可惜到現在還是沒什麼線索。止天宗人行蹤詭秘,不可空待,不過宋無缺告訴我的那些,還是有點價值。聽他所說,只怕這其中情勢複雜也不好下手,不過我仍想去蜀中一趟,能尋到些消息就是些消息,說不定也能查出些東西來。」

    「這樣麼」寧羽白道,「瀅兒既然要相隨,我便做主將她帶上好了。」他自己經歷坎坷,聽聞公孫瀅所歷心有所感,故才做出這樣決定,那邊公孫瀅聽了自是高興。寧羽白又道:「只不過南姐姐要去蜀中,青陽和秀兒怕是要回望劍峰,而我如今欲尋之事雖重,血隱和那晁玄之事卻是千頭萬緒又無處可尋,蕭天南也不知去了何方,這些事實在想不出從何下手,不如就去助姐姐一臂之力,以待時機吧。這樣的話,瀅兒卻要跟向哪邊?」

    「咦?」林冰語忽地出聲,「我忽然想起一事」

    「什麼事?」寧羽白道。

    林冰語道:「那日我隨婆婆去西湖尋找小鱗之事,你定記得。那時候婆婆將碧落劍派的三人擊退你也是看到了的,我卻一直有一件事不甚明瞭婆婆那時雖有傷在身,對付那幾人卻是該不在話下,然而她卻給那紫霆的不知什麼法術無意之下引出了體內邪煞來,才有後來的傷情加重之事這件事情我越想越疑,碧落劍派本也為正大光明的劍法,紫霆萬萬不該習得那樣邪功,而聽你們之前所說,紫殺神毀卻棲霞莊章氏在先,卻是碧落派在後殺死了章門主,這事」這席話說得寧羽白腦中靈光一現,脫口道:「不錯,確是大為可疑!紫霆行事陰險詭秘,我怎的卻沒想到?」

    「是啊!」謝青陽也恍然道,「二師伯平日裡少言寡語,但好多事卻都是他在幫門主出謀劃策。那日看到沈開玉功力大進,我們就曾懷疑,按理說他的進步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快,而且那樣法力,絕非正道!這事就算不是紫霆親自所為,只怕也難脫干係,而且」他臉上忽地變色,轉對秀兒道:「而且秀兒你記不記得,那所謂的『七訣合一』之法,不就是他悟出來的?」

    一番話說得幾人心裡大驚,這樣看來,紫霆這人無論如何也絕非簡單之輩。寧羽白默然片刻正欲說話,卻聽南筱娥道:「既然如此,那麼回返望劍峰,探查紫霆此人動靜才是你們的當務之急,羽白便一起去吧,不必隨我。我這事情雖然麻煩,卻不是人多便能立刻解決的,我先去蜀中一趟,若然毫無線索,也即來找你,如何?」

    寧羽白想了想,起身道:「既然這樣,就請冰語隨著姐姐一同前去,也好有個照應。我等就先去一趟碧落劍派,摸清紫霆底細,再見機行事。」他為人從來先念著別人,又以事理為先,故此雖已與林冰語相戀捨不得分開,卻仍這樣說到。

    「姐姐,我隨你去。」林冰語也在旁道。南筱娥看了看她,又看看寧羽白,眼裡都是笑意,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冰語忙道:「我隨你一同出來的,姐姐可不要半路把我甩了。」說著對著寧羽白一笑道:「他也曉得我的意思才那麼說的,你就不要推辭了啊。」

    寧羽白聞言心中不禁一歎,暗道:「分明不是我曉得你,卻是你曉得我啊。」心中又是一番感激之情,只望著她,卻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南筱娥歎了口氣,無奈道:「誰攤上你這妮子,卻真是福氣了好吧,我就成全了你,先讓你受一番相思之苦好了。」一句話說出來把寧羽白林冰語二人窘得面色通紅,其他人均是竊笑不已,卻只有牛阿福這呆子左看看右看看,完全聽不懂的樣子。

    外面天上月色漸漸黯淡轉滅,東方已有一絲絲曙光顯現了出來,分明即將天明了。洞口處火光也漸漸弱下,洞內幾人終定下以後的方向,寧羽白、曹謝二人和牛阿福一同回轉碧落劍派查探紫霆,希冀能摸清他的底細,繼而追查出其背後的隱秘來;而林冰語則同南筱娥同去蜀中長恨谷宋家,探聽宋傲寒的消息。眾人議定,紛紛便去打坐休息,只待天明之後分道揚鑣,各自上路了,只有寧羽白和林冰語二人,手牽著手坐於洞口,望著絕壁之外群山之色,默默無語。

    「冰語,我」寧羽白握著林冰語的柔荑,終於開口,卻被兩隻纖指按在唇上,將所有話語都嚥了回去。林冰語將頭枕在他的肩上,輕輕道:「如果我們事情未完不能來見你,而你那也脫不開身的話,那我們三月之後便在九天閣相聚,不見不散。」

    「好。」寧羽白用力點了點頭,便也無話,兩個人就這樣坐著,一直看著那東方漸亮,終於一輪紅日跳起,照亮了整個大地。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無端響起:「為人焉得如日月,普照天地一萬年?兩位小友,天下之情皆為虛有,何必如此執迷不悟呢?」

    「誰?」寧羽白聞聲大驚!要知道如今的他,便如易白石之輩身在十丈之內都無法瞞過,這下竟有人高聲對自己說話卻沒事先察覺,簡直不可思議。忙轉頭往左右看去,這才見頭頂不遠處的崖壁之上,一枝矮小的松樹緊抓著石縫長了出來,上面卻坐有一人。

    白衣白帶,白髮白鬚,手中一尾白色拂塵,身重好似不過四兩,一位老者就那麼以手支頭,側臥在樹頂,卻怎麼都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誰?」他笑著道,「且讓我想想,我到底叫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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