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上梧桐下兩情見意
「啊!」寧羽白心頭一震,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因為這錯誤也太離譜了些!只見蘇酒兒慌忙地用兩手掩在酥胸之前,一瞬又換作用手摀住那抹胸,卻仍不能完全掩住那兩弧白膩,這一下驚變出乎意外,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大概已經是她這輩子最誇張的一次了??看到寧羽白還傻愣愣地呆在哪裡,不禁氣急道:「你還看!」
寧羽白這才尋思過來,連忙將眼睛一閉,頭一低,連那碧眼之力也不敢用,統統散去,口中緊道:「姑娘恕罪!在下??在下實在無有此意!這個,這個??」他雖修仙道不拘俗世禮教,然而幼時家教甚嚴,也未少讀書,哪曾經歷過這個?一時間頭上有些見汗,口裡也有些語無倫次了。正此時心裡忽又想起了後面的林冰語來。「不知冰語看到這一幕沒有?」他心中不禁有些焦慮,卻仍緊閉著眼不敢睜開。
蘇酒兒站在那裡,雙手護胸,銀牙緊咬,狠狠地盯住了寧羽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連手都在輕輕發抖。然而她卻並未大發雷霆,片刻之後臉色漸緩,卻只是冰冷起來,長吸一口氣,然後冷冷道:「你輸了。」
寧羽白雙眉一皺,道:「是,我輸了。」他心裡清楚,若單從琴力上講,方纔那一衝令蘇酒兒防禦盡破,自己在琴力上是要強上不少;然而若如開始說的以琴和歌來說,他並沒有和上反而衝亂,則是輸了。只是蘇酒兒的語氣裡雖不見怒意,卻也沒了開始時的那種笑謔與那不變得嫵媚,其中那股淡淡地寒意倒令他心裡更加忐忑起來。然而他心裡拘謹,不願毀人清譽,是以蘇酒兒發話,他仍是不睜雙眼。
蘇酒兒臉上紅潮完全退去,代之以一片寒霜。她櫻口一張,只說出兩個「好」字,一手護胸,另一手腕子一番,一柄流光溢彩、彎如新月的匕首現在了掌中,手一抬便劈了出去。寧羽白眉心中一陣寒意刷地升起,立知不好,他雖沒用碧眼之力,然而那金相之力仍是瞞不了他,方待躲時又覺得不對,仍是站住了不動。突聽一聲清音驚起:「住手!」隨即衣袂破風之聲便再響起,然而依舊趕不及,那身尚在十餘丈外,寧羽白處已是一聲裂帛響起。
身如燕落,兩名女子一先一後急急立在了寧羽白身左,她們本是見蘇酒兒揮刀,明知不及也飛身前來。此刻站在寧羽白身旁,卻未見動作,只因寧羽白竟是安然無恙,只是左手長長地一截袖子給割了去。
蘇酒兒反手將刀隱去,再將手一招把那塊布料拿住,略帶驚異地瞥了一眼對面閃現的兩人。然而著衣要緊,她無暇細想,口中唸唸有詞將那殘袖往身上一搭,光華一閃,一件青布斗篷已經披在身上,將整個身子統統都罩了去。再往對面看時只見寧羽白霍地睜開了眼睛,卻只往左邊看去,「冰語,真的是你!」他驚喜道,再一偏頭看清另一女子卻是訝然,「南姐姐?」
兩名女子一人素衣如雪、白絹罩面,裊裊婷婷地立著,瞳子裡澄光清澈足能倒出人影來,卻是幽幽地看了看寧羽白一眼,又瞟向了蘇酒兒。她正是九天閣傳人林冰語。而另一女子衣翠如竹,眉秀如黛,鳳目清顏,卻正是當年寧羽白被劍盟數派追趕之時,以竹海大地缺陣相護的駝龍嶺竹翠居主人、奇門陣法獨步天下的青竹仙子南筱娥。寧羽白見得兩人本當欣喜,只是此時這個狀況委實是尷尬了些,再看到林冰語那眼神,心裡更是一陣收緊,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來,只問出一句:「你們怎麼會在這?」
「怎麼,你這弟弟在這琴歌燕燕,怪我們來打攪了你麼?」見寧羽白沒事,南筱娥於是舒眉展目,微微一笑,對著他道。許久不見,她仍是那麼出塵,眉眼間依舊一幅高雅之態,說完這句卻也飄眼朝蘇酒兒望了過去。
「不不,絕非如此!」寧羽白看著南筱娥面上淡笑,也猜不透她到底是真心苛責還是假意打趣,忙正色道:「我只是和這位蘇姑娘比試樂法來著,絕非是像姐姐所想那樣??」說完將眼卻朝林冰語望去,卻見林冰語正巧也望過來,只不過與他眼神一觸即分,卻又向蘇酒兒望了過去。
「哦?」南筱娥臉上笑意更濃了起來,「那是勝是敗呢?不過看這樣子,你這琴技的威力可還真是不小呢。」
寧羽白臉上騰地一紅,正要說話,卻忽聽那邊蘇酒兒出聲了。
「寧羽白,」她臉上變得沉靜似水,一邊又將兩女打量了一下,扯著斗篷的手一緊,歎了口氣道:「我明白了,原來你沒有輸。」
四人均是一陣靜默。寧羽白稍稍一奇,隨即明白了蘇酒兒的話。他那時琴勢蓄到巔峰,心中被林冰語所驚才一擊失利。而從後來結果看蘇酒兒清音的力量比自己還差上不少,因此如果那最後一弦控制得當,她定是擋不住地。如今兩女出現,她大概是看透了自己心神被擾這一層,才說出了這話。想到這裡寧羽白也不禁略有些佩服起這紫羅聖女來,覺得她雖有些狡黠,卻不佔人便宜,氣度上倒比許多鬚眉男子還勝上一籌。由此看來,那關於止天宗為世間第一邪派地說法卻也未必有多少可信了。他還在這樣想著,卻驀地覺得有些不對勁,只見三女各自彼此打量著又不說話,場面著實有些怪異。他一沉吟正欲說點什麼,只聽只聽蘇酒兒忽地眉毛一挑,笑著道:「好,好。佳人既然翩至,公子怎不分心。也罷,這一次便算平手如何?」說完也不等寧羽白作答,又一笑道:「你們故人相見,自有話說,我就不再打擾了。」再將眼角瞄了他一眼,「如若有緣,日後自能再見。到時酒兒還要再與你論個高下呢。告辭!」說著也不理別人反映,一扯斗篷將身子曼妙一旋,輕風飄起處人已起至空中,再一轉時一道紫煙捲起,呼地奔著天上閃過,轉瞬遠去。
微風輕舞,餘香猶存,那紫煙盤捲於空,須臾不見。鐵骨梧桐下寧羽白與林冰語、南筱娥目送著她消失,猶自無聲。
眼見人不見了,南筱娥面色轉淡,看了看林冰語又看了看寧羽白,冷冷道:「真看不出,你倒還有這等『本事』呢。」
寧羽白心裡正盤算著怎麼解釋呢,聞言大急,卻見旁邊林冰語終於一動,拉著南筱娥的袖子輕笑著道:「姐姐莫欺負他了,你看他已經夠難堪的了。」
久違的柔柔語音傳入耳來,又是如此的解人心結,好似冰涼泉水般,一下子便將寧羽白心頭所有焦慮統統澆滅。「冰語??」他感激地看著她,一時無語。
林冰語瞥了他一眼,微笑著道:「遠遠就聽見琴歌相和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卻是你。你們那琴歌聲雖貌似和諧,內裡卻是彼此傾軋,劍拔弩張,爭鳴之意姐姐也早聽出來,她只不過逗逗你罷了。」
南筱娥作勢歎了口氣,道:「唉,我倒是想要替某個整日都念叨著什麼寧羽白的妮子出口氣來著,誰知道人家卻不領情,倒說起我來了。」林冰語一聽頓時心驚,連忙去捂她嘴時卻早來不及了。於是刷地一下連耳根都紅透,薄絹蒙面都險些擋不住,更再不敢看寧羽白一眼。而寧羽白一聽如此沒來由心頭一震,將頭一抬望向林冰語來,卻令她更加嬌羞,直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進去。兩人均都無語,此時竟是無聲。
南筱娥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然後再乾咳一下,正了正色對寧羽白道:「羽白你怎麼會在這裡?也是來尋寶的麼?剛才那個女孩又是誰?」
寧羽白哦了一聲,才轉過頭來,忙定了定神道:「我也正要問你們呢,南姐姐在駝龍嶺竹翠居、冰語居靈秀山九天閣,均是仙蹤難覓,又怎會突然在此出現?」
南筱娥看了看林冰語,只見她靜了靜心,深吸口氣道:「我們是出來找人的。」說完又想起什麼,忙補上一句:「可不是你。」然後抬起頭,鼓起勇氣,終於朝寧羽白望了過去。
兩道目光相遇,瞬息之間,兩人各自在對方目光中發現一絲欣喜,忽地一下心中均是一點靈犀亮過,片刻之後,兩份微笑終於各自浮現在兩人臉上。
寧羽白笑道:「愚質可不敢作此狂想。卻不知你們要找的是誰?」
「你還未回答我地問題呢?」南筱娥道。
寧羽白點頭,「這事說來話長,」他道,「此處乃是玄天宗領地,大概不刻他們就會回來,不如我們現在離開,等到了愚弟之處再作詳談?至於那女子??」他抬頭又看了看天上,「她就是止天宗紫羅聖女,蘇酒兒。」
「什麼?」南筱娥花容變色,「你怎麼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