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下寧羽白拔草尋蛇
眼望著丁守消失不見,沈青眉顰了顰雙眉,輕歎了口氣坐回了座上。閉目低首,纖指扶上了額頭。之前丁守說的那些話又在心中浮現出來,卻又被她用力抹去。然而就在她想再將丁守的身影也在心中抹去的同時,另一個身影卻在心裡逐漸清晰起來,伴隨著一陣直入人心的琴聲,那人青衫寥落,倔傲不屈。她搖了搖頭,睜目,抬首,嗤地一笑,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想起他來,難道是因為他的不為人事所屈正是自己所嚮往的麼?大概自己也不知道吧?於是她自嘲地一笑,將面容恢復平靜,起身離座,向著後廳飄去。
穿過後廳一處天井,過後兩道矮廊,一座小樓現在眼前。門口有侍兒見她來到,推門請入,來在一處室中。室內有三五人皆是同樣服色,忙起侍立。沈青眉容色淡冷,逕自走到中堂坐下,一掃堂中幾人皆是本宮之內的心腹,便肅聲道:「傳我諭令,查出那日鬧場出來比試的十幾個人裡到底是哪個勝出,不管他是誰,皆命日耀部暗中殄滅;令天機部從今日起全山搜索蕭天南與黃泉劍派的跡象,務要隱秘,不可打草驚蛇,若有發現則轉為監視,莫要輕動;從現在開始嚴密監視碧落劍派的動靜,有什麼異動最快速度向我報告。」
「是!」其中兩人尊聲答應,即刻便退了出去。剩下幾人中有人道:「稟小姐,這蕭天南意圖挑起我兩邊爭鬥,其心可誅。何不便將蕭天南一舉殲滅,還要留著他?」
「你懂什麼?」沈青眉皺眉道,「若只是他一人,可敢輕易與我雲宮作對?其後必有勢力撐腰。但是到底是誰,上清道或是玄天宗,又或是什麼別的門派,我們還全然不知。我們並非怕他,只不過假如現在與其硬拚,弄不好惹出他身後的勢力來,就只有白白便宜了三大世家而已」
「原來如此,小的受教了。」那人年紀有四五十歲上下,恭敬地道,「小姐可還有別的吩咐?」
沈青眉默然,以手支額又想了一想,出聲道:「這幾天尋寶的進程太慢了,才搜過一半而已。令凌霄派與章家的人在東面三山,陰風派、青城派在北,太一道、辟法門在西,五日之內將剩下的幾座山全尋一遍。若能尋到寶物所在就可免去之後一切麻煩了。另外,告訴他們不可與三大世家爭釁,就算他們打過來也不可以還手!」
「這是,屬下遵命!」那人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服從了,施了一禮就要退出。
「等一下,」沈青眉忽又道,「去陽真峰一趟,把周顯平請來。」
時光飛逝而過,一晃又是三日過去。
三日之內,蒼眠山裡卻也發生了兩件算不得小的事情——是本來立意參與奪寶的玄天宗弟子周顯平,在與雲天仙子沈青眉一次長談之後,竟然改變了想法,宣佈退出競爭。如此一來,便只剩下了公孫世家公孫陽和碧落劍派沈開玉兩人,還有那日陽真峰上其他雜派比試之人中的勝出者了。據說那日勝出的人叫做狂龍道人,只不過那日之後便不見了蹤影,再無一絲訊息了。
這些事便是近日來大家所最關心的話題,然而在某人心裡卻是一點都不當回事。只因在他心中,還有著遠比這有意義得多的事情。
這一天又是個大晴天,朝陽的光輝已經遍及每處角落,微涼的晨風裡座座山峰都好似籠罩在一層淡淡光暈之中,煞是好看。然而時光尚早,山裡多數活物都還在蟄伏著,恐怕還要等上那麼一小會兒才能真正醒來。不過有一處山頭卻是例外。
講不了又是一陣「地震」,今天又將飛禽走獸都已經驚走有一陣子了,現在仍是不敢回巢。這幾天來每天早上都是如此,幾乎都成了定例,弄得好些個生靈都別尋他處做窩不再回來,而剩下的則都有些習慣了
寧羽白眨了眨眼,醒了過來。和前三天一樣,這次他仍是沒有半點進步,那妙心蓮花曲硬是彈不出一個音來。他這三天來大半時間都花在這妙心蓮花曲上,好不容易終於將那琴譜通篇弄懂,瞭然於心,心法描述也看了個大概。然而到了真正練習之時,一個音便幾乎耗去他全身力氣。依著琴法,欲要彈奏之時他只覺天地間所有靈氣似乎都集中在他一手之間,如有萬鈞之重!想要動上一動萬萬不能。今日也還是如此,小半刻挪不動一指頭,他不覺額上竟已見汗,終於搖了搖頭,再度收功放棄。
睜開眼來,他一手將汗擦去,在心中道:「當初師父對我說過,他老人家習琴之時,文沖境十二曲練了兩月,武破境九曲練了一年,幻我境卻是練了十年方才突破,而一直至今卻仍在太虛境三曲之內不能再進。可見此事絕不是幾年之內便能學成的。我今雖有兩經合一之便,卻也不可能幾日之間便都弄通了,也罷,今天都到這吧。」想著想著便要起身,離開此地。忽然間心底裡一陣波動泛起!他眉頭一擰,驀地感覺到了什麼,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整個人刷地一下便沒入了地去。
片刻之後。
轟一聲巨震,不遠前的地面上彭地一下子迸起了一丈來高的土柱出來,就好像被投入了巨石的水面一般。煙塵四濺裡,只聽哇呀一聲,一個人從柱中射了出去,翻了幾個跟頭通地摔在了地上,掙扎了幾下卻再沒能爬起來。塵土落下,倒蓋了他一身。
咻一下,寧羽白無聲無息在他身前地中閃出,無聲無息地望著那人。那人被摔得七葷八素,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他本在地下急行,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被一股大力拋了上來,險些摔斷全身所有的骨頭,正驚駭著呢。一抬頭看到一人正盯著自己,嚇得啊的一聲就想遁走,可無奈身下的土地不知怎的卻變得比鐵板還硬,他那駕輕就熟的土行術竟失效了。不僅如此,自己身上那堆土砂竟也好似生鐵澆鑄成的一樣,將自己禁錮了個死死!
「英雄饒命!英雄饒命!」他忙叫道,「我只是個送信的嘍囉,可不是你們要捉的人啊!」一邊緊閉住眼睛,一邊點頭如搗蒜。
寧羽白奇怪地看著地上這個身高不滿四尺的矮子,心中道:「送信?難道我弄錯了,此人不是在偷窺我練功?」心裡這麼想,嘴上卻沒說,還只是冷冷地打量著他。那人膽子甚小,一見頭頂上的人半天還不說話反而被嚇得半死,只是哆嗦個不停。
寧羽白心中疑惑。在他心裡按說要是弄錯了人,多便會把人家放了,不過此時又不知真假,便有些猶豫。忽地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心神動轉,雙目中一絲碧色透出。刷地一下,那人腰間果有一片薄紙透入了眼來。他不動聲色,細細辨認了下去。哪知不看則可,一看心中頓時咯登一下!只見那紙上寫道——
「沈女已知聖使行止,警蕭聖使暫勿妄動!我之身份恐亦不保!」
「蕭聖使?」寧羽白心中一動,將拳頭一攥。
「英雄饒命啊」過了良久,那人還在地上叫著。
寧羽白心中神念電轉,忽地一笑,用手一拂,那人身上的沙土頓如浪般散去,他伸手將其扶了起來。那人一站起來,卻是連寧羽白的胸口都不到。
「真是對不起,原來我認錯人了。」寧羽白笑道,一邊還幫他打掃了下衣服。「我本在此處練功,察覺地下有人,還以為你是偷看我練功的呢。」
「啊?」矮子一呆,頓時鬆了一口氣。然後先是喉嚨動了幾下像是要發難的樣子,可最後還是沒敢,最後嚥了一口唾沫道:「那,那我可以走了?」
寧羽白將手一擺:「當然可以,還要請兄台不要責怪才好。」
矮子聞聽,奇怪地打量了寧羽白兩眼,口中嘟噥了句「怪人」,終於戒備地退後幾步,瞧了瞧寧羽白確實沒動,才一個縱身,跳進了土內。可莫看他矮小,一入土中便如魚得水,嗖地一下已經躥出去里許。
寧羽白蹲跪在地上,一絲微笑浮在了臉上,用手輕輕一拂那地面,人也跟著消失不見。
單說那矮子,入土之後一個猛子便向下扎去,然後覓了個方向疾速行去。過了幾里路他又停下細細辨認了下周圍,確認無人跟住之後,才又換了個方向,繼續飛遁而去。這山中地下茫然如海,他卻是輕車熟路,一直向著某處地方閃了過去,順土行路,逢石繞行,走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漸漸慢了下來,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前面土質堅如磐石,好似一面牆般賭了個嚴嚴實實,也不知到底有幾許寬窄。小矮子停在那裡細細摸索,終於在一處地方按到了個軟處,身子一扭,鑽了進去。他收了土行術,啪的一聲,腳踩在了實地上。
裡面卻是條長廊,竟是生生在這地下掘出來的,小矮子腳踩在地上,這才噓出了一口氣,往裡走去。廊盡處有道石門,兩旁有人守住,也是和他差不多的小矮人,見倒是他,忙開了門將其讓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