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見許仙表情嚴肅,面目莊嚴,而且口中說些不倫不類的言語,便笑道:「許官人,你在說什麼呢,哎!姐姐,好好笑哦,什麼時候佛祖和那些西方怪物勾結到一起了?」戲言一出,就連白素貞也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驀地,從空地旁的林中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只見一和尚從林中走了出來,那和尚身材高壯,慈眉善目,雙眼之中炯炯有神,鬚眉俱白,頭頂十二個香疤(戒疤),一身金黃色的僧衣,外罩袈裟,左手持杖,右手托缽,正是從臨安趕來的法海。
法海一路走來,通過金缽指引,很快知道白素貞一行到了錢塘,便匆匆趕來。法海知道許仙原應與自己有師徒之緣,可是不知是何原因而淡薄;而且自己與白素貞的恩怨從一千七百年前開始,到白素貞偷竊金丹與自己徹底結下仇怨,自己曾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放過白素貞,從下山開始到現在,降妖伏魔無數,卻始終未曾遇見白素貞,不收了白素貞如何一洩心中怨氣,不發洩出這股怨氣便無法靜心,不能靜心又怎能修成正果。如今終於尋到白素貞,這樁恩怨總算可以了結了。
許仙見法海一出現便狠狠的盯著白素貞,而對自己和小青卻僅僅只是看了一眼,能與平日賢惠溫柔的白素貞結怨的,還是個和尚,只能是法海。許仙知道法海與白素貞的恩怨由來已久,這個歷史變故是不會改變的,如今改變的是自己,許仙也知道,能救白素貞的也只有自己,即使現在尚未想到很好的辦法。但是許仙暗暗發誓,無論如何,絕對不會讓白素貞再受塔下二十年的苦難,因為已經不可能再有高中魁元祭塔救母的文曲星許仕林了。
法海在暗中觀察許久,對歐洲來人也是詫異,通過兩方之間的對答,倒也明白其中有人勾結,不過,能打擊白素貞,法海喜聞樂見。白素貞、許仙和小青帶給法海一連竄的震撼,白素貞法力高深,小青雖然法力尚顯不足,但武功詭異;許仙觀其樣貌,印堂略黑,顯然身負重傷,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仍然殺了三人,手段陰狠,明顯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而且身上隱約透出一絲血腥之氣,和他外表的文弱完全不相匹配。
心中無暇細思,在看過三人後,目光重新鎖定白素貞,說道:「阿彌陀佛!女施主,咱們又見面了!」白素貞初始見法海如此盯著,只是感到不安,疑惑著,施禮道:「大禪師有禮,不知大禪師此話怎講?白素貞並不曾與大師相識,何來又這一說?」法海軒眉一挑,嘴角微扯,眼中閃過一絲恨意,冷笑道:「女施主真是貴人多忘事,難道你忘記了,幾百年前偷取金丹一事?」白素貞心下一顫,忙仔細打量法海,再跟心中的人影對照,越看越像,除了多些皺紋和鬍鬚,並無二致。既然認識,那就不怕,人最害怕的不是已知而是未知,面對無知生物,並看不出深淺,與生俱來的本能會讓人感到害怕。白素貞也笑了,點點頭,說道:「原來是你,法海,怎麼?今天是來報仇了麼?」
法海並不理會,轉而向許仙說道:「想必這位就是許仙許施主了吧?我勸你最好還是離開白素貞,否則他日必遭殺身之禍。阿彌陀佛!」法海一臉莊嚴,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許仙歪著腦袋仔細觀察法海,臉上露出戲謔之色,他就琢磨不透,為何所有的人說別人的時候都是一副大義凜然,好像自己完全都是正義一方似的,如此恬不知恥的行為不去從政真是可惜,許仙心裡想著,嘴裡嘖嘖有聲,說道:「法海大師是吧?在下正是許漢文,不知你為何說此言語。白素貞是我妻子,我們成親多時,她從未害過我,甚至還幫我甚多,我尤為感激!」說著看向白素貞柔媚潤澤的玉容,伸手將白素貞摟在懷中,溫柔一笑,在白素貞回過一笑後,許仙看向法海,繼續說道:「聽我家娘子的意思,好像是她得罪過你,大師既然是出家人,必然慈悲為懷,佛門普度眾生,胸懷廣大,那就原諒我家娘子一回,如何?我代我家娘子向大師賠個不是!」說完,彎腰鞠了一躬。
法海登時啞口,頓了頓後,歎了口氣,說道:「許施主,聽我一言,尊夫人不是人類,遲早必會害你,前時所做只是在迷惑你,現在不害你只是在等待時機,而且,你我有師徒之緣,還是隨我去金山寺吧!」
小青在旁聽了半天,越聽越不是滋味,俏臉越來越紅,到了此時,再也忍不住,嬌叱道:「法海,你這賊和尚,我家許官人和姐姐好好做一對夫妻,干你甚事,你如此挑撥離間,還要讓許官人出家,難道是出家人所為麼?識相的趕快滾開,否則,姑奶奶就對你不客氣!」
法海雙目一瞪,高喧了一聲佛號,大聲道:「阿彌陀佛!小小的青蛇精竟然如此猖狂,許施主,實不相瞞,她們二人,一個是白蛇,一個是青蛇,都是修煉千年的蛇精,現在你渾身都是妖氣,早些離開她們速速皈依我佛,才是生存之道啊!」
許仙越來越看不慣法海那一派為了他人而苦了自己的模樣,突然冷笑道:「法海,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你揭露事實真相不過是為了當年的一段恩怨,虧你還是出家人,如此心胸狹窄,竟然公報私仇,真不知道你的師父是如何教你的,我真替他感到羞恥,照你如此說來,那一千七百年前,你差點殺了我家娘子,那我是否也需要找你報仇呢?古德有云:冤冤相報何時了。俗語又有雲,冤家宜解不宜結。敢問法海大師,你是如何理解這兩句話呢?」
法海想不到許仙竟然知道白素貞二人是妖怪,而且言辭如此鋒利,登時語塞。許仙見法海說不出話,又道:「一切眾生都有佛性,皆能成佛。所謂「未成佛道,先結人緣」。我們都應該不念舊惡,不憎舊人。以冤親平等的心量,化解惡緣,廣結善緣才是。大師以為呢?」白素貞聽許仙這番話,感到很驚奇,何時官人居然也有了佛性,竟能說出這等話來,而小青則偷笑著,心道:許官人真有一套,剛殺完人,就說不念舊惡,不憎舊人。明明是替自己開脫麼!
法海言辭窘迫,只好強硬道:「老衲自從尊師命下山,一直以降妖伏魔為己任,因此,這青白二妖是非收不可。許施主既然已經知道她們二人是妖怪居然還如此執迷不悟,真是讓老衲扼腕歎息。」說罷,搖搖頭,長歎了一口氣。
許仙臉色一變,文弱清秀的面孔宛如罩了一層寒霜,怒道:「你這和尚如此不知好歹,不識進退,真是不知所謂。好,我家娘子是妖怪不假,我早就知道,可我們彼此相愛,我並不在乎她的身份。你要收她,我問你,她究竟犯了何事,是殺人放火,還是草芥人命?還有,你自信能在我們三人的手底下超生麼?哼!說的冠冕堂皇,不過是為了掩飾心中的醜陋,你們這些和尚,一個個都是道貌岸然的假慈悲,假道學,都是一群吃著人間供奉,卻不做人事的江湖騙子,畜生。人餵狗吃東西,還會搖幾下尾巴,你們呢?打著正義的幌子,看人不順眼就收這收那。既然你以降妖伏魔為己任,那在蘇州,王道陵在蘇州水井下毒時,你在何處?天鳩王霸佔山頭無惡不作,為一己私怨而與我家娘子決鬥時你在何處;你們口口聲聲仁義慈悲,那可惡的張德安對兩個無辜可憐的乞丐下巨毒鶴頂紅時你在何處?我們並未做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天庭楊戩不分青紅皂白,將我打成重傷,你那時又在何處,倭人在大街之上欺壓我華夏子民之時,你為何不發揚佛祖割股喂鷹的精神,去讓那倭人砍一刀呢?」
許仙越說越氣,心中悲苦,眼睛紅了起來,自從成親以來,許仙作為一家之主,必須挺身而出,在身體和心理上連續不斷的受到各種人和妖怪的侵害,積下極大壓力,要不是時時有白素貞的溫柔和小青的可愛,再加上前世的鍛煉,想來早就崩潰了。在此時此刻,許仙終於痛快的發洩出來,一番義正辭嚴,聲色俱厲的話,不但法海感到慚愧,就連白素貞和小青也紛紛感受到許仙心中的痛苦,白素貞有些心疼的瞅著許仙,輕輕握住許仙的手,卻被許仙反手狠狠的握住,一陣疼痛傳來,白素貞強忍著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忍受,伸出另一隻手,輕拍許仙的後背。小青則抓住許仙的另一隻手臂,不言語。
靜了半晌,法海歎息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為己甚,白素貞,不要讓我知道你作惡,否則,我必會來收你。許施主,你好自為之!」說罷,法海拖著禪杖和金缽黯然的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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