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木然
那一刻，任國群的心一緊，像是沉重襲來，手中的茶杯一滑，重重摔落在地，淺綠色的液體，肆意蔓延。
滾燙的茶水，濺上了自己的雙腿，亦不自知。任國群木然地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卻只是吐出一個字。「她……」
以為，她應該有了新的生活，腦海裡已經想過，她的家庭，可以比自己更美滿。只是居然沒有想到，一直在自己心中的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自己。
永遠的，再也不會回來。
溫親親眉頭緊皺，望著眼前的男人不該有的激動，心中的警備，更加深了一分。
「任董事。」溫親親喊出他的名字，望著他眼中一刻的空洞，神色嚴肅。
「親親。」任董事從回憶之中驚醒，視線緩緩落在溫親親的臉上，心情更加複雜。本想，如果他們一家過的很好，那麼自己也可以從虧欠之中走出來，時隔多年，自己也應該放下了。畢竟，自己已經不再年輕。
只是，淺雲已經離世，更令自己內疚。一個人把兩個女兒撫養長大，他很清楚其中的艱辛，而自己，這個從未出現在女兒生命之中的父親，沒有盡過半點責任。
想來，他一定要告訴她，其中的真相。
之後，父親該盡的責任，他也不會逃避。
「親親，我就是你的父親。」
溫親親的視線，緊緊鎖在他顫抖著抓牢自己的手，感受得到他微涼的溫度，心驀地一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心的某個地方，在隱隱作痛。
半響之後，溫親親才抬起眉眼，冷眼看著任國群，冷靜地丟下一句話。「對不起，我沒有父親。」
「你母親的名字，是不是溫淺雲？」
聞言，溫親親微怔了怔，眼底，迎來一片驚痛。不過，自己仍舊不願相信，他說得就是真相。
任國群只是想要說服她，只要她願意做自己的女兒，他可以給她任何想要的，補償她。「你姐姐的名字，是清清。這是我和淺雲一起給她起得名字，但是你出生不久，你們母女三人就徹底消失了，甚至，我還來不及給剛滿月的你，起一個名字。」
「夠了。」溫親親神色冷沉，眼神暗淡，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話，不想再聽下去。
「任董事，我不明白你接近我有什麼目的，但是我說過了，我和我姐姐只有母親，沒有父親。」
「對不起，我要休息了，我很累。」溫親親走向玄關，打開門，面無表情。
任國群看到溫親親的神情，更是於心不忍，淺雲出身孤兒院，在這個城市根本就沒有任何一個親人，她們離開之後，過著什麼樣艱苦的生活，他不難想像。
所以，溫親親才這麼抗拒自己，是自己太操之過急。
任國群輕輕歎了一口氣，二十三年之後，才找到她，她自然是恨自己的。
「好，親親，你先休息，改日我再來看你。」
「不必了。」溫親親瞥過視線，眼眶再度變得濡濕。年幼的時候，曾經那麼想要一個父親的時候，是自己不懂事。現在，她已經完全不需要父親了，已經不再需要了。
任國群望了溫親親一眼，最終也只能一句話都不說，走出公寓。
合上門，溫親親倚靠在門邊，原本清明的雙眼，再度被奪去了光輝。在媽媽說，她是不該出現在那個男人生命之中的時候，她也已經認定了，那個男人也無需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了。
畢竟，那個男人從未在乎過她們，不是嗎？
她們在什麼地方，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是死是活，整整二十三年，他都沒有放在心上過。
她們姐妹兩個，眼看著最親的人死去的時候，那個男人也沒有出現，不是嗎？
所以，現在他居然告訴自己，他就是父親，即使他們血緣上的關係，無法更改，那又如何？
真的，可笑。
「親親？」溫親親聽到手機的鈴聲，接聽了電話，此刻，只有男友的聲音，才可以給自己帶來一些安慰。
「到家了嗎？」
溫親親默默點點頭，擦乾不自覺淌下的眼淚，回答道：「嗯。」
尹子煜俊眉微蹙，為什麼溫吞吞的聲音，聽起來這麼無精打采？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馬上回來了嗎？」
「一個小時之後。」
「好，我等你。」
尹子煜合上了手機，整理好桌上的資料，走下樓去。
「子煜，過來幫個忙。」
聽到老媽的聲音，尹子煜望著樓下已經醉成一灘爛泥的人，居然是琳達？眉頭皺起，尹子煜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我知道你要趕去見溫親親，但是先把琳達送回她的房間再走。」尹夫人神色擔憂，這一周的時間，琳達受不了這個打擊，到處買酒醉，自己看了也心痛，只是這個兒子，卻沒有半點擔心？
尹子煜沉默不語，走下樓，橫抱起琳達，把她抱進她的房間。
尹子煜把她輕輕放在床上，轉過臉，面對著母親。「她喝醉了？」
尹夫人細心地替她蓋上被子，語氣沉重。「是啊，她本來酒量就差，再這麼下去，遲早酒精中毒。」
「你怎麼不看好她？」
「這幾天，琳達一直在借酒澆愁，只是我沒有告訴你。我想，既然你已經喜歡了別人，琳達與你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尹夫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這麼看來，自己應該把琳達帶回英國去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你先看著她，我去準備蜂蜜茶。」
尹子煜冷眼看著這個臉色蒼白的女子，想當初，分手的時候，自己也曾經買醉過。
那是自己最初的一段感情，也是自己認真在付出的一段感情。
只是，現在自己卻沒有絲毫想要挽回的意思。
並不是每一段感情，都經得起試煉。
「david……」
琳達緩緩睜開雙眼，眼前模糊而熟悉的影像，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頓時，酒醒了一半。
琳達勉強撐起身子，一拉抓住尹子煜的手，眼淚無聲地滑落。「你可以不要放棄我嗎？」
尹子煜不動聲色地鬆開他的手，冷靜地說道。「琳達，你醉了。」
「我知道，你現在喜歡的人，是溫小姐。但是，你對她的感情，只是喜歡，而不是愛，不是嗎？但是，正因為你愛過我，才會不願輕易原諒我。」
尹子煜望著琳達臉上的清淚，她一向是個執著的人，也有她的驕傲，從未在自己面前輕易落淚過。但是，這一次，她讓自己看到了，她的脆弱。
琳達的眼中，盈盈閃著淚光，她的聲音堅定著。「一個人需要的感情，不是喜歡，而是愛。」
「也許，這輩子你可以遇到十個喜歡的女人，但是你真正去愛的，並沒有這麼多。」
「為什麼，你這麼輕易就放開我？為什麼？」琳達的聲嘶力竭，更讓自己看到了，她的痛苦。
曾經的自己，也對著大海咆哮，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被喜歡的女人拋棄？
但是三年之後的自己，只覺得當時的自己太過認真，也有些好笑。因為現在面對這個愛過的女人，所有的感覺，就只剩下愛過。
尹夫人端著一杯茶，輕輕推開了琳達的房門，她已經聽到了琳達的歇斯底里，更清楚，兒子不會再回頭了。
「琳達，好好休息。」尹子煜淡淡一笑，轉過身，越過站在門旁的尹夫人，丟下一句話。「你照顧她，我先走了。」
尹夫人望著越走越遠的他，轉過頭，望著情緒已經逼近崩潰邊緣的琳達，眼看著她淚流滿面，也只能暗自歎息。
尹子煜眼神一沉，坐入車內，他現在想見的人，只是溫吞吞而已。
其他的人，也無法留住他的心了。
琳達說，他對溫吞吞的只是喜歡，而不是愛。
但是，她忘了一點，任何的愛，都是從喜歡演變而來。
他和溫吞吞，只需多一點時間，兩個人相愛，甚至深愛，也絕不是不可能。
桃源公寓。
溫親親在任國群離開後的整整一個小時之內，都有不自覺的心不在焉，一想起，他聽到母親死訊的反應。自己的心，就越來越沉重。
溫親親跪在客廳的地板上，收拾著地上的殘碎瓷片，只是打碎了的，就很難拼接不起來了。即使拼接完全，也不再完美。
尹子煜打開房門的那一刻，便是這一幅情景，悉數落入自己的眼底。
「溫吞吞，怎麼了？」
「你回來了。」溫親親抬起眉眼，笑望著他，方纔的陰霾，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不想在他面前，擺出一副有心事的苦瓜臉。
「尹子煜，你遲到了整整半個小時。」溫親親淡淡笑著，把他拉到廚房，說道。「你看，我準備了很多菜。」
尹子煜揚起嘴角的笑意，也許，方纔她眼中的失落，是自己的錯覺吧。
「真是太辛苦了，親愛的。」尹子煜輕輕從背後抱著她的身子，在她耳邊低語。
溫親親的身子一僵，身體卻再也不抗拒他的碰觸，安靜地轉過身去，面對著他的臉，笑著點點頭。
吃完飯後，尹子煜默默站在陽台，心中已經決定很久的事，再也不想拖延一日。
溫親親窩在沙發之中，想到自己給凌雲的回應，為什麼這幾天他沒有一點消息？是自己辜負了他的好意，她很清楚。
但是，第一次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她不願離開。
尹子煜走出陽台，走入客廳之中，坐在溫親親的身旁，微笑著說道。「溫吞吞，有一件事，我考慮了很久。」
「什麼事？」溫親親迎上他的眉眼，好奇地問道。
尹子煜從口袋之中，掏出兩張紙，遞給溫親親，但笑不語。
「契約？」溫親親打開了紙張，望著上面各項條款，心中複雜萬分，淡淡吐出這兩個字。
「是，而且以後，你再也看不到了。」尹子煜嘴角的笑意，一分分地擴大。
「因為，我要毀了它。」尹子煜就在溫親親的眼下，親手撕毀了手中的契約。
「之後，你再也不會有任何負擔了。」
溫親親淺淺笑著，慢慢低下頭，主動伸出手，輕輕環住他的腰際，手漸漸滑落，平靜地躺在他的雙腿上。
閉上雙眼，享受著這一刻的平靜，溫親親想要對他坦誠。「每當有一個男人，告訴我，他喜歡我的時候，我就會在心裡問自己。」
「溫親親，你喜歡錢，還是更喜歡他？」
「那我就會清楚，我現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喜歡一個人。之前的八年，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拚命賺錢。但是我和姐姐需要的錢，卻遲遲不夠。」
尹子煜聽到她滿懷心酸的故事，卻覺得欣慰。至少，她開始向自己敞開心扉了，再也不像一隻渾身帶刺的刺蝟，那麼防備。
「我去過不同的場合，打過不同的工，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沒有經歷過一次真正的感情。」
溫親親驀地睜開了雙眼，眼看著他輕輕握住自己的雙手，微微一笑。「直到，我遇到了你。」
半瞇起雙眼，溫親親調笑著，問道。「尹子煜，你是不是在心裡偷笑，我到現在還是一張白紙？」
「親愛的女朋友，你實在是太瞭解我了。」尹子煜笑著，停頓了下，慢慢靠近她的臉，壓低聲音說道。「不過，我會慢慢給這張白紙上色的。」
溫親親彎起了嘴角，笑望著他，淡淡說道。
「尹子煜，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如果你哪一天敢欺騙我的話，我一定不會原諒你。」
尹子煜寵溺的看著他，吻上她的額頭，在心中暗暗地說道，如果哪一天，他會欺騙她，讓她受到傷害的話，他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半響之後，溫親親才直視著他的雙眼，神色認真地吐出三個字。「謝謝你。」
尹子煜心頭一暖，輕輕撫上她的臉。「又謝什麼？」
「謝謝你喜歡我。」溫親親眼神驀地變得暗淡，嘴角的笑意，那麼苦澀。「曾經我以為，我們姐妹都是沒有人會喜歡的棄兒。」
尹子煜心驀地一沉，真是個傻瓜，喜歡也要感謝嗎？該感謝的人，是他才對。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女子，即使是琳達，也沒有。
以行動代表了言語，尹子煜壓下臉，吻住了她的嘴。
溫親親心中的甜蜜，像是要把自己吞噬。在他的親吻之中，漸漸沉淪，其實，她也很想，被愛。
懵懂地回應著他，雙手，輕輕擁抱著他，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她柔軟豐滿的胸緊貼在他的胸膛上，嬌小的身軀蜷在他懷中，就算是隔著衣服，他熾熱的體溫仍然讓她渾身發燙。
屬於男性的熱度，滲透進她肌膚，陌生的歡娛化為波濤，迅速的在她體內流竄著。
她知道，下一步，他會做什麼。她雖然是一張白紙，但是並不無知。
但是，濃重的睡意襲來，感受得到，他橫抱起自己，把自己輕輕放上床……
只是，他的身子好重，壓在自己的身上。眼前模糊地看到，他褪下自己的衣服，動作，那麼溫柔。
溫親親的雙眼，漸漸變得沉重。
溫吞吞，你真是個傻瓜。尹子煜無奈地笑了笑，翻下身子，躺在她的身邊，她居然在他們就要歡愛的時候，睡著？
他用食指繞著她一緇頭髮，在指間摩挲著，動作很輕、很緩、很柔，無限憐愛的看著她沉沉入睡的嬌容。
只是，這一具美麗的**，今晚並不屬於自己。
替她拉高身上的被子，尹子煜擁住她的身子，閉上雙眼。
溫親親醒來的時候，是清晨五點。
睡意朦朧，每一次起床的時候，溫親親的頭腦需要一段時間來冷靜。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個個零碎的畫面，充斥在溫親親的腦海之中。
只記得，她回應了他的吻，只記得，他把自己壓下身下，只記得……他脫光了自己的衣服？
等等！溫親親心中警鐘長鳴，望著自己一絲不掛的身體，該不會……
那一夜擦槍走火，激情過後，醒來卻發現身邊睡著的人是這個無賴大少！
他竟然吃了她，吃的一根骨頭都不剩！
這，難道就是事實？腦中變得更加混亂，一刻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不問青紅皂白，兩記巴掌扇過，她把他踢下床：「流氓！無賴！」
尹子煜一把抓住她的手，這個溫吞吞是怎麼了？居然對自己下這麼重的手？
「尹子煜，你這個無賴，你為什麼要非禮我？」
他就不信，自己是女人的夢中情人，背景強硬，身份優越，想要女人，哪個不是巴巴地跟過來？只有她，不怕死地挑戰他的耐性？還敢打他？明明已經是自己的女友了，自己昨夜求歡被她的不配合打斷，已經很受打擊了。反正她已經醒了，自己沒有理由不繼續的。視線緩緩落在她的身上，她還不是特別清醒，那就由他來徹底喚醒她。
「你不是口口聲聲喊無賴嗎？那我就不客氣了。」他的雙眸中，瞬間閃過一絲狡猾。「這才是無賴要做的事。」
「還有，你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情侶之間的親密，合情合理合乎邏輯。」尹子煜翻身壓在她的身上，在她耳邊低語。
溫親親聞言，驀地變得再清醒不過。的確，他們已經是情侶了。嘴角的笑意變得尷尬，自己居然還對他動了手，實在是……
「我出手很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溫親親心中只剩下窘迫。
尹子煜眼神一沉，語氣冷淡。「如果是別的女人打我，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不知道。」溫親親很誠實地告知，卻望著他眼中的笑意，愈發地深沉。
「那就是……吃干抹淨之後，再丟到海裡喂鯊魚。」尹子煜輕輕撫過她光潔的脖頸，今天，他可不會像昨夜那樣，再放過她了。
湊到溫親親的耳邊，尹子煜語帶笑意。「不過，念在你是我女朋友的份上，我對你的懲罰，可以免去後面那一個環節。」
「尹子煜，我可沒有答應。」他又不是黑幫老大，自己怎麼會受騙，甘心被他吃乾淨？溫親親輕輕推開他的身子，身上被他觸碰到的地方，都只剩下火辣的感覺。
「溫吞吞，你昨晚答應了我的。」
溫親親概不認賬，只是淡淡微笑。
「溫吞吞，你逃不了的……」尹子煜笑意一沉，輕輕吻上了溫親親的唇。
「我會很溫柔的……」
溫親親對於這種陌生的歡愉，還未品嚐，就先沉迷下去。
望著眼前的他，這個第一次喜歡，第一次相信的男人，她也願意，把自己交給他。
尹子煜望著溫親親眼中的笑意，**再度翻滾。此刻，想要把她徹底變成是自己的所有，他尹子煜的女人，俊臉慢慢壓下，吻上她的眉眼，她的額頭，她的脖頸……
房內，一片逶迤。
歡愉過後，**漸漸退去，尹子煜緊緊抱著她，他是她第一個男人。
「溫吞吞，如果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我想，也許我會是這世上最幸福的男人。」
溫親親淡淡一笑，迎上他的眉眼。「你不覺得，我們之間的差距，也是一個問題嗎？」她並不想讓彼此掃興，但是她知道，如果兩個人想要有更深的關係，絕對不可能沒有任何障礙，順暢無阻。等待他們兩個人的，又該是什麼？
「記住，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差距。」尹子煜眼神一沉，吻上懷中的女人，自己是真的想要給她一輩子的幸福。
也許，該考慮，用婚戒拴住她，讓她一輩子不離開自己了。
自己已經開始不滿足，這個男朋友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