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生日之吻
只是在視線掠過她的臉那一刻，心，卻驀地一緊。
感受得到他的視線集中在自己的臉上，溫親親的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手緊緊覆在桌簷，視線掠過桌上精緻的菜色，淡淡一笑。「你已經點了菜了，這麼豐盛啊。」
不理會她的轉移話題這一招，尹子煜站起身來，視線落在她的臉上，額頭處儘是一層細汗，神色冷凝。「溫吞吞，現在是冬天，你居然汗流滿面？」
「剛才錯過一班公車，所以趕得有點心急，但是還是遲到了。」溫親親笑意不斂，不留痕跡地擦去額上的汗水，遞給他一個紙袋。
尹子煜冷淡地問了一句，接過來：「什麼？」
「禮物。」溫親親坐了下來，只是在他打開紙袋，移走視線的那一刻，笑意全無。手，暗暗撫向自己的腹部，心再度變得沉重萬分。
下一瞬間，她微微仰起臉，朝著他微笑。「男朋友，女朋友我給你挑選的禮物，喜歡嗎？」
尹子煜望著手中的那一條水灰色的羊絨圍巾，柔軟的觸覺，平凡的顏色，簡單的款式。明明沒有任何一點，足以讓穿習慣名牌的自己側目，只是偏偏，卻覺得心中十分溫暖。
沒有聽到他的回應，溫親親卻早已習以為常，低垂著眉眼，語氣平淡。「雖然，這不是什麼世界品牌，但是很保暖。」
「還不錯。」他才說不出很喜歡這種肉麻的話，尹子煜把圍巾塞入紙袋，一招手，喊來waiter開了香檳。
望著她帶著些許蒼白的臉，尹子煜緊繃著臉，冷淡地丟下一句話：「你足足遲到了十二分鐘三十一秒。」
溫親親端起手中的高腳杯，望著其中橙黃晶瑩的酒液，彎了彎嘴角，笑道：「尹子煜，這世上每一個男朋友都是心甘情願等女朋友的，你不明白？」
尹子煜有些氣憤難平，心中嘔得很，淡漠地問了一句：「是這樣嗎？」
自己和那麼多前任女友交往的時候，從來都沒有耐心等過任何一個人，像這種約會，也只有女人等他的時候，卻從未體會過等待的這種滋味。反正是，等人的滋味不太好過，算是破壞了他的形象和驕傲的男性自尊。
「尹子煜，生日快樂。」不等他端起酒杯，溫親親笑著用自己的酒杯碰了杯，一口飲盡自己杯中的香檳。
看著她眉頭都不皺一下喝乾半杯香檳，尹子煜再也看不下去了，出言阻止。「裡面的不是果汁，溫吞吞。」
溫親親搖搖頭，嘴角不留痕跡地輕輕劃過一絲笑容，眼神依舊清澈明亮。「我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自然應該捨命陪君子。」
「尹子煜，這是我的月工資。」她驀地想起了什麼，拿起手提包，今天路過人事部的時候，她便已經拿到了薪資。暗暗舒出一口氣，望著米黃色的信封，也清楚其中有整整兩萬的錢。
只是該死，這筆錢根本就不屬於自己。看著煮熟的鴨子可以在自己面前張牙舞爪地飛向另一個人的懷抱，想不垂涎也不行。
尹子煜抬起眉眼，冷眼看著她戀戀不捨的視線，緊緊鎖在信封上，不願收回視線。驀地，心有些不忍，冷淡地吐出兩個字。「算了。」
看她平時那麼精明，卻在情調這麼優雅的地方談錢的問題，方才調整好的情緒，早已被她這個舉動給打亂了。而且，一接觸到她如此柔軟的眼神，再硬的心，也有些軟化。
溫親親有些不敢相信，微怔了怔，眉頭微蹙，小心翼翼地問道：「算了，是什麼意思？」
揚揚手中的紙袋，尹子煜眼見著她嘴角的笑意，有攀升的趨勢。「看在這份禮物的份上，就算了。」
溫親親趁熱打鐵，利落地收回手中的信封，話鋒一轉，觀察著尹子煜的表情，壓低聲音問道：「那，之後的五個月的薪資呢，也算了嗎？」
「看你的表現。」拿起手中的刀叉，尹子煜沒有流露半分笑意，聲音依舊低沉。
這個溫吞吞，還真的是得寸進尺，只是看到她眼中的笑意，卻居然覺得滿足？
兩萬塊錢就可以看到她滿意的微笑，似乎也不算太吃虧。
他本來就是個商人，只是這一次，這筆交易似乎有些不同。
溫親親的視線慢慢落在他的身上，雖然很多時候都會被他的無賴舉動，被逼到走投無路，甚至往往無法自主覺得有些委屈。但是現在看來，他本性不壞，應該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
飯後，尾隨著他走出瑞華大酒店，溫親親微微放慢了腳步，望著身前這一個背影俊挺的男子，心，再度變得不無波動。
察覺得到，身後的她離自己保持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尹子煜慢慢轉過身，望著她。那一刻的沉默，卻讓尹子煜有些特別的感覺。
面對著欲說還休的她，望著月光下的她，面色似乎愈發的蒼白，尹子煜幾步返回，來到她的身前，眉頭緊皺。
「溫吞吞，你沒事吧。」
「我沒事。」淡淡一笑，卻在下一刻，感受得到手邊傳來的溫暖，她緩緩抬起眉眼，望著他，再度沉默。
她的手，怎麼會這麼涼？尹子煜一言不發，眉頭的褶皺久久沒有鬆開，心裡再度升騰起一股想要憐惜她的情愫。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這，又是他的體貼嗎？溫親親有些遲疑著，望著他緊緊包覆著自己的手，心中流淌過一陣暖意，不再掙脫。
她淺淺一笑，微微仰起頭，柔聲問道：「男朋友，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裡？」
此刻的她，那麼溫順，那麼溫暖柔和的笑容，就連自己都無法抗拒。尹子煜的視線慢慢落在她的唇上，閃爍著粉色的光澤，上翹的唇形，像是引誘著人，一親芳澤。
尹子煜站在月光下，心，卻像是一再被誘惑，臉不受控制地慢慢壓下去。
溫親親望著他的俊臉越靠越近，眼神一暗，感受得到，他獨特的男子氣息，縈繞在身邊。而自己，像是要被他的眼眸吸引，被吸入那一雙足以魅惑所有女子的眼中。
驀地清醒，不願讓自己太過縱容，他的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處，沒有吻上去，在她耳際丟下一句話，語氣戲謔。「我們的稱呼，似乎太生疏，真正的男女朋友，應該不像我們這樣吧。」
並未感受到她的回應，他第一次如此親暱地呼喚她的名字：「親親？」
視線恢復了一片清明，溫親親眼神有些許的閃躲，迎上他的雙眼：「嗯？」
他揚起濃眉，臉上的神色依舊散漫，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真正的男女朋友，都做些什麼？」
無法捉摸他的真實情緒，溫親親淡淡說道，心中平靜如水。「尹子煜，這裡並沒有人，我們不需要繼續做戲。」
「但是，我想知道。」並沒有離開她的耳邊，他暗暗揚起嘴角，在他耳邊低語。
以前的他，只知道，如何用錢買到女人想要的東西，名牌衣服，名牌包，最新款的珠寶，香水……只是這些禮物，可以換來她們的百依百順，卻換不來自己內心真正的悸動。
「應該，也就看看電影，約會什麼的。」溫親親瞥過視線，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該不會還沒有談過戀愛吧，尹子煜在心中暗笑一聲，不過這一次，他沒有點破。
表情依舊自負傲慢，尹子煜緊緊牽著她的手不放。不過，她的手真的好小，很可愛。嘴角揚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他依舊自作主張。「那好，看電影吧。」
溫親親微微皺起眉頭，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們兩個人不過是逢場作戲，有必要繼續下去嗎？心中只剩下不確定，再度問道：「尹子煜？」
走在寒風之中，天雖然很冷，但是這一次，他不想開車去。也許，就當是放鬆一下也沒關係。
聽到她充滿疑問的聲音，他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怎麼？這麼喜歡念我的名字？」他知道她想問什麼，但是現在自己的心，就連他也無法給出解答，很多時候，即使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是，卻還是想要繼續。
現在的尹子煜，已經越來越像一個十足的傻瓜。
但是，這種感覺，卻不賴。
暗暗笑了笑，他把自己的真實情緒和表情，都隱沒於黑暗之中。
「我們真的要去看電影？」
尹子煜背著光的臉上，慢慢升起一抹深沉的笑意：「再不早點，就只能買午夜電影的票了。」
什麼？午夜電影？一想到電視中午夜電影的男男女女，倚靠在漆黑而曖昧的黑暗之中的情節，鬼知道是看電影還是在**。
把腦海之中的場景整個驅趕出去，溫親親心中只剩下一種難以名狀奇怪的感覺，無奈地扁扁嘴：「那還是算了，九點的場子還剩下一刻鐘的時間了，我們快走吧，我可不想跟你看什麼午夜電影。」
她可不想，跟他在那種曖昧的環境下獨處兩個小時的時間。
尹子煜的視線不留痕跡地掃過她的臉，看到她憤憤不平的表情，自己居然會覺得心生快意。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居然自己一點也不厭惡？
五分鐘之後。
電影院。
尹子煜把手中的電影票，遞給她，淡淡說道：「走吧。」
溫親親望著裡面早已人滿為患的電影院，默默點點頭，走向那一個座位。這是老媽走後的七年來，第一次來看電影。
回想之前的自己，看到感人的電影，會歡喜，會流淚，傻傻地一步步走入劇情，相信一切美好而珍貴的感情。
但是現在覺得，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實中的感情，並沒有劇本中那般無暇可貴。
心，慢慢平靜下來。
自己的心，越來越堅強，也越來越難被感動了。望著眼前的大屏幕，溫親親輕輕歎了一口氣，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個演員，演繹著自己的情節，自己的生活，但是很多話，都不是出自真心，只是……台詞而已。
手，暗暗撫向腹部，眉頭再度蹙起。剛才說得什麼錯過公車，只是自己的謊言，更是要把這齣戲演下去的必要的台詞。背後的真實，她不會說出口。
尹子煜雖然不喜歡大費周章去討好女人，但是這不妨礙他目光如炬，今日身邊的她，似乎有些異常。
早就留意到了，今晚她略顯蒼白的臉色，自己又如何會相信，她的片面之詞？
「如果累，就休息一下。」尹子煜側過臉，神色有些生硬。「不需要敷衍我，繼續逞強下去。」
咬緊牙關，從牙縫中擠出這三個字，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她無力無助的一面：「我不累。」
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聲音，聽不出任何一絲情緒。「你的心不在焉，是因為有心事？」
「我心裡的事太多，男朋友，你是指哪一件？」溫親親苦苦一笑，語氣調笑，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不必擔心被對方看穿自己苦中作樂的表情。
「我只是突然想回家而已。」
尹子煜欲起身，一把抓住她的手，果然，這種大眾化的消遣方式，自己沒有產生半點共鳴。真不明白，到底這些情侶為何選擇這種方式，難道看電影，可以增進情感？
「我們走吧。」
溫親親搖搖頭，此刻，身旁的人一陣哄笑，大家沉迷其中看的，是一出得獎的輕喜劇。
即使嘴上說不累，但是自己卻明白，可以撐到現在，已經到了極限。她嘴角輕掀，她語帶笑意，望著那一雙異樣濃墨的黑眸，輕聲說道。「如果你不介意，肩膀借我靠。」
尹子煜聞言，微微蹙眉，側過臉看她：「你說什麼？」
「很快，就好了。」感受得到，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處，聽到她越說越低的這句話，心，卻再度升起了憐惜的情緒。
尹子煜淡淡一笑，望著眼前的大屏幕上，男男女女感情的每一個啼笑皆非的情節，在自己眼中轉瞬即逝，卻沒有留下任何的記憶。
視線暗暗落在她的臉上，她的睡臉依舊平靜，這個女人，似乎只有在睡覺的時候，才是真正溫順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一手扶住她的肩頭，她溫熱的氣息，暗暗在自己脖頸穿梭遊走，像是一種蠱惑。
電影院的每一個人，都沉浸在這一部喜劇之中，唯獨除了兩個人。
一個，安靜地沉睡，另一個，微笑著守護。
在這黑暗之中，他不必戴上墨鏡，不必掩飾自己的總裁身份，更不必顧慮流露太多的真實情緒。此刻，面對她，他，尹子煜是最真實的那一個。
溫吞吞，既然她送給他生日禮物，那麼今晚他所做的這一切，也是禮物。否則，豈不是在她眼中，又成了一個沒風度的男人？
喜劇，自然是大團圓的結局，而對於尹子煜來說，並沒有太多觸動的地方。直到字幕映入他的雙眼，身旁的女子，似乎感受到什麼細小的動靜，微微地移動了腦袋。不知為何，尹子煜卻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在最後一刻的黑暗之中，慢慢壓下身子，輕柔的吻，落上她的臉頰。
下一刻，燈火通明，電影已經散場，周邊的人，來來往往，只是他們兩個人，卻依舊遲遲沒有起身。
離開她的臉頰，她好像已經很累了，睡得這麼沉，否則如果被她知道自己這種不合時宜的舉動，是不是要以對色狼的方法解決？
溫吞吞，這，就當作，他在是索取另一份生日禮物。視線毫不留戀地收回，並不是每一件事，都需要一個理由。但是，他已經習慣了給自己一個理由。至少，這樣才可以說服自己。
在光明降臨的那一刻，彼此的身份，還有面具，還是不能忘記。至於那一些難以名狀的情緒，就當作只是一場電影，不必太當真。
也許，自己還是有著衝動。
其他的，不必追究太深。
只要等老媽琳達一回國，他們最終會回到彼此原始的位置。
一開始，她就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助理，而他，是斯尚的當家總裁。
吵吵鬧鬧的生活，可以令自己覺得快樂就好，那些感動，觸動，悸動，都是不該有的。
溫親親驀地醒過來，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疲憊感倒是一掃乾淨。不過，為什麼，醒來的時候，看到不少人，都注視著他們？那種帶著笑意的奇異眼光，真的非常詭譎吶。難道看電影的時候睡著，她是史上第一人？
「溫吞吞，還不走，難道真要我委屈一下，陪你看午夜場？」尹子煜故作親密地勾著她的腰，卻被溫親親一手拉下。
「死無賴！」溫親親憤憤地瞪了他一眼，越過他的身子。「我看想看午夜場的人，是你吧。不過，我可不奉陪了。」
尹子煜暗暗勾起嘴角，望著她擦身而過的背影，眼神驀地一沉。
這，才是他們最好的相處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