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爹爹——」她在芸娘急切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挪了過去:「我好害怕好難過……你放了我娘好不好?她錯了她改嘛,她以後再也不做錯事情就好了……爹爹,你放了她吧,她真的,好可憐哦……」
「然兒,不要求他,不准求他!」芸娘厲聲喝道,她的目中有責備有不滿,卻也有深深的擔憂和疼惜:「離開他……然兒,離他越遠越好,他會傷害你的……」
「芸娘,你說這話我可不愛聽,昭然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傷害她?」
「顧宗,有什麼事情你衝著我來就好……你立刻放了昭然,你若敢傷她一根頭髮絲,我跟你沒完……顧宗,你這個畜生,你放了昭然……」淒厲的叫喊聲刺得左小淺耳朵生疼生疼,可是更痛的,是她的心……
「昭然,睜開眼睛看看,她就是你的好母親……」顧宗的手如鋼鐵般,鉗住左小淺的手,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氣:「芸娘,我是畜生,你又是什麼?不守婦道的蕩婦嗎?」
「爹爹……我不准,不准你這樣說我的娘親……」左小淺怒了,用力甩脫顧宗的手,胸脯劇烈起伏著,清亮的眼裡沒有他慣常熟悉的倨傲和嘲諷,有的,只是單純的怯意:「不管怎麼講,她是我娘親,是她生我下來的……你,你不能這樣對她……」
她回過頭去看眼裡噙滿眼淚的女人,眼神飛快的掃過她的頸脖,那裡,竟然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原來,是這樣嗎?好險好險,她差一點,便上當了……
顧宗,既然你想看,我會陪你演遍所有的表情……
寬大袖袍下,左小淺尖銳的手指甲已經深深的刺進了柔軟的掌心,收起一切會讓他起疑的憤怒指控,她將柔弱和膽怯扮演的淋漓盡致:「爹爹,女兒求您……娘親她或許有錯,可是,您也不至於……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爹爹何不念在你們過往的恩情上,饒恕了娘親……」
她『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疼痛逼得她的眼淚光明正大的大滴大滴的滾落下來,仰面祈求的望著顧宗:「求您了……」
「昭然,你起來……你不准求他,不准……」芸娘褪去往日的軟弱,大聲嘶吼道,面上尚未結疤的傷口因她這番動作,傷口再次裂開,鮮血噴薄而出,花了左小淺的眼。
真是好演員,真是好演技啊!一開始踏入這裡,她的心裡,便隱隱的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被鎖住的那人因為臉上縱橫交錯的傷痕和凌亂的頭髮讓她不及細想,而她的身形與聲音與芸娘如出一轍,她那時便打消了心裡的懷疑,kao,還害的她心痛了一把……
還好,現在發現破綻發現真相,也算是為時不晚!只是,這個女人不是芸娘,那真正的芸娘,被關在什麼地方了?
真是急死她了!原先還以為能很快便離開這個地方,現在看來,貌似不太可能了!唉,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啊?
該死的泠清若,也不給她多支幾招,害她現在已經黔驢技窮了啦!
左小淺依然哀哀的望著顧宗,她知道,這個時候,他在評估,評估她究竟是真的失憶了還是假裝的?此場戲,是關鍵。
「昭然,你不是忘記了嗎?」顧宗蹲下身,與她的平視:「那麼,又為什麼要在乎她的生死?」
「我雖然不記得了,可是,可是你說,她是我的娘親啊……她既然是我的娘親,我又怎麼可能不管她的死活呢?」左小淺抽抽噎噎的說道。
「你可看清楚了,她是你的娘親嗎?」他大力拉她起身,將她送往那女人面前:「仔細看看——」
「爹爹,我……我不知道!」左小淺揚了淚眼模糊的大眼,將視線從那個女人身上轉移到顧宗身上:「……她難道不是昭然的娘親嗎?」
她實在很好奇,這個男人是怎麼做人家丈夫的?當真是一點都不上心,所以才沒有發現,她的娘親,左邊頸脖上有一顆很明顯的如硃砂一般漂亮的紅痣嗎?
先前那女人凌亂的頭髮擋了她的視線,可是,當顧宗揪了她的頭髮讓她被迫抬起頭來時,露出了她光潔的脖子,她便一直想要找機會,找找那顆痣……
那人的演技雖然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可是,最先讓她覺得不對勁的,是她對自己的稱呼——真正的芸娘總是喊她小淺,不會如她這般,喊她然兒。
因此,她可以確定,面前這個人,絕對不會是真正的芸娘,可是,顧宗這麼做的用意又是什麼呢?弄一個人假扮成芸娘的樣子——
腦中靈光一閃,她想她是懂了,顧宗這個老狐狸,這麼做是留了一手的表現啊——一方面藉機試探她的反應,另一方面,就算試探不出什麼來,真正的芸娘,也沒有曝光在她的面前。
所以,就算最後被他知道她是假裝的失憶,她也找不出真正的芸娘到底被藏在哪裡?顧宗他丫的,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顧宗細細的看著她的眼睛,不肯漏了一絲一毫的情緒,正欲說點什麼,有侍衛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顧宗揮開左小淺拽著她衣袖的手,威嚴的看著匍匐在地上的侍衛:「什麼事情如此慌張?」
「是……是皇上,皇上他忽然駕臨……」侍衛結結巴巴的回答道。老爺吩咐不准任何人擅闖,可是這會兒,他卻不得不冒著被責罰的危險跑進來稟告。
顧宗微一怔愣,泠月曦?他這時候過府是為了什麼事情?下意識的回頭看著一臉淚水可憐巴巴的望著牆上那女人的模樣,他該不會,是為了她而來吧?
府裡果然已經有了他的眼睛,這可不是什麼好的事情!微一沉吟,他淡淡道:「皇上如今身在何處?」
「回老爺,皇上在花廳等您……」
「好,我知道了!」顧宗褪下一臉的嚴厲,溫和的拉過左小淺的手,淡淡道:「昭然,我們先出去了……」
「不要,爹爹,我要留在這裡陪著娘親……」左小淺有些任性的打掉他的手,倔強的跑到那女人身邊:「爹爹一日不放了娘親,我便一日不出這個地方……爹爹預備鎖著娘親多久,我便陪著娘親多久……」
不信這樣顧宗還不相信她是真的失憶了。左小淺咬牙,清亮的目光攜帶著倔強不躲不避的迎視著顧宗的視線。
泠月曦來了?那傢伙怎麼會忽然到來?莫非,是泠清若拜託他來的?可是,顧宗一定會想盡辦法阻止自己與他見面的,如果自己提出要跟著他去的話,老狐狸馬上就會拆穿她的計謀……
算了,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吧!
「昭然聽話!」顧宗的耐心漸漸流失,眉毛不自覺的蹙了起來:「我們先離開這裡,隨後我會叫人放了她的……」
「真的嗎?」她露出一臉的驚喜表情,小手用力擦拭著面上的淚痕:「謝謝爹爹謝謝爹爹……」
「昭樂,好好陪著昭然,我去去就來——」將左小淺帶離了小院子,親手交給顧昭樂後,顧宗才返身不慌不忙的往花廳行去。
顧昭樂若有所思的望著顧宗的背影,回身瞧見左小淺也伸長脖子往父親那邊望著的樣子,譏嘲的勾了嘴唇:「顧昭然,怎麼?你也想去?是聽說泠月曦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