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他這番的答非所問,讓花月容的秀美不可避免的輕蹙了起來,張嘴還想再說點什麼,泠月朗卻趕在她前面,淡淡道:「今日我特意帶了朋友來捧月容姑娘的場,不知今日我們能有幸聽到月容姑娘的佳音麼?」
花月容似低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隨即低下頭,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抬起,緩緩落在面前的古琴上,單調的試音過後,她的手指靈活的動了起來,輕柔卻有些哀怨的琴聲傾瀉了一室。
左小淺支了下巴,瞇眼望著前方故意挺直身軀卻也難掩蕭瑟與哀憐的單薄女子,輕輕瞥了瞥嘴:為情所困的女子,雖驕傲,卻也忍不住讓人心生憐憫。
不過,終歸是別人的私事,她聽聽就好,實在沒必要為此費心費力。
琴聲漸歇,她垂下頭,臉色很是蒼白的樣子。柔軟的髮絲輕輕垂直在她白皙如玉的頸項上,這樣的姿態雖蕭瑟卻也十分撩人。
「妙啊,月容姑娘的琴音,果然是絕妙之音!」閔新毅放下酒杯,輕撫手掌,淡淡笑道。微側頭,他看向面色如常的泠月朗:「公子覺得如何?」
「自然是絕妙之音!」泠月朗端了桌上的酒杯,朝古琴前的花月容遙遙舉杯道:「在下敬月容姑娘一杯,感謝你讓我們能有幸聽見這麼美妙的琴音。」
他說完,就著手裡的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前面的花月容名色一變再變,卻只輕輕一歎,緩緩站起身來,立刻有隨侍在一旁的小丫頭上前攙了她的手臂:「月容今日身體欠佳,無法再陪各位,掃了大家的興,月容在此給各位賠不是了……」
她說著,推開小丫頭攙扶的手,盈盈一拜,然後轉身,消失在簾子後面。左小淺張口結舌:這個看起來溫雅順從的女子,原來這麼有個性啊!嗯,這個女子,她很喜歡……所以,她想,必要的時候,她不介意幫上她一把——想著,她詭笑著將眼神移往微垂眼睫似專心喝酒的泠月朗身上,月朗?泠月朗嗎?
有片刻的冷場。左小淺掃了眼心思各異的眾人,大聲道:「既然月容姑娘不舒服,那我們也散了吧!一群人呆在這裡也怪無聊的……」
泠月朗回過神來,淡笑道:「昭樂說的是,閔兄,你意下如何?」
閔新毅站起身,順便將左小淺拖了起來:「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辭了,昭樂,我會送她回去的!」
他說著,似無意的掃了眼隨即起身立在左小淺身邊的泠月曦。後者清亮的眸子閃了閃,接著微微笑了,伸手拉過左小淺的手臂:「既然我與昭樂都快成為夫妻了,這送她回家的事情,還是交給我我吧!想必,閔將軍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才對!」
他毫不畏懼的迎上閔新毅有些陰沉的眼眸,將腦袋有些打結的左小淺往身後一拉,然後轉身面對泠月朗:「二哥,那我們先走了。」
疑惑與意味深長自泠月朗眼裡一閃而過,但他面上卻絲毫也不顯露出來,只寵溺的朝他笑笑:「那好,曦弟,務必要注意安全哦!」
直到被泠月曦拉出了藏嬌樓,左小淺才回過神來,毫不客氣的甩開握了自己手臂的那隻手,她蹙眉問道:「曦王爺,你早知道我的身份對吧?」
泠月曦英挺的身軀微微一僵,目光有些呆滯的望了過來:「你說什麼……」
「少裝了啦!」左小淺沒好氣的說道:「你早就知道我不是顧昭樂,不過,還是要感謝你剛才沒有在你兄長面前拆穿我的身份……」
「你這樣跑出來,我大哥知道嗎?」泠月曦淡淡打斷她的話,看也不看她。
左小淺心虛的吐吐舌頭,烏溜溜的大眼四下亂轉:「那個……嘿嘿,我想他大概……是知道的吧?」
他多半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不知道罷了。自從,那一晚過後,她再也不敢沾一滴酒,晚上吃完飯就像被鬼追一樣慌慌張張的跑到顧昭然她娘親那邊去睡覺。所以,算下來,她其實也很久沒見過她名義上的老公了……泠月曦也不拆穿她,只雙手環胸,斜睨著她:「我很好奇,你究竟是怎樣混出來的?」
「那個……嘿嘿……」左小淺傻笑兩聲,顧左右而言他:「曦王爺,你快看,那邊有雜耍——」
說著,她的身子就要往那邊滑過去。泠月曦眼明手快的抓了她的後領子:「雜耍?你不認為那是小孩子才熱愛的玩意兒嗎?請問顧昭然,你今年貴庚?」
貴庚?這毛小孩竟然嘲笑她像個小孩子?還有沒有天理了?她眨眨眼,微咬嘴唇,作委屈狀:「曦王爺,論輩分,你還得稱呼我一聲嫂子呢……」
哼,王爺了不起啊?!她左小淺才不屑呢!
泠月曦眉心一緊,望著噘嘴看著自己的女子,她的面上有委屈的痕跡,可是她的眼裡,卻只有桀驁不馴和毫不示弱的倔強信息……世間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女子?他怔怔的望著她澄明清澈的眼睛,半天,都沒回過神來。嫂子?是了,她是自己敬愛的兄長的正妻,輩分上,他的確該喊她一聲王嫂——可是該死的,他竟然在這一刻覺得那兩個字,忽然就像一座小山一樣壓下來,他竟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對了——」左小淺猛地想起另一茬來,興致勃勃的問道:「剛才那個花姑娘,是不是喜歡你家哥哥啊?」
泠月曦輕輕吐了口氣,別開視線,輕輕點頭:「應該是的。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家哥哥不喜歡她麼?」她緊跟著又追問。有些奇怪的看著不看自己只一徑看著腳尖的泠月曦。
「再喜歡,她也只是一名青樓女子罷了!」泠月曦淡淡陳訴。二哥尊貴的太子身份,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迎娶一名青樓女子的,就算小妾也不可能!
「嘖!」左小淺聽著他清淺平淡的語調,咂了咂嘴巴:「身份地位就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凌駕於一切之上?曦王爺,你覺得這樣生活不累嗎?」
泠月曦定定的盯著面前女子嘲弄不屑的目光,半晌才收回震撼的視線:「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自然不會明白,這其中的厲害關係……」
切,我還不稀得明白呢?左小淺瞥瞥嘴,眼角的餘光去瞄見一襲雪衫從正前方走了過來。她連忙調整視線,看清來人,忙不迭就要腳底抹油,神不知鬼不覺的溜走。
衣領再次被人提起,左小淺惱火的抬眼:「除了衣領,你是沒別的地方可以抓了嗎?」
這泠家的兄弟怎麼都這麼討厭,老揪她的衣領,長得高了不起啊?她左小淺站在凳子上同樣可以揪到他們的衣領好吧?
泠清若一手抓了她的後領子,像拎隻貓一樣的將她拎在手裡,這才轉頭對一邊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泠月曦笑道:「曦弟,你二人是如何遇上的?」
左小淺扭頭欲拍打頸子上的那隻手,無奈怎麼拍也拍不到,只得氣沖沖的說道:「夠了吧?一天之內被你兩兄弟像拎小狗一樣的拎著,讓本姑娘的心情萬分不爽……還不放開?」
泠清若眨眨眼,看著左小淺漲得通紅的怒容,她的眼睛似要殺人般,恨恨的瞪著自己的手臂。他卻並不依言放開她,神情自若面相面色微有些尷尬的泠月曦:「曦弟,今日大哥尚有事纏身,就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