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嬴山負氣而走,貴族們立時你看我、我看你的傻在當場。
這些貴族們雖然早已遠離櫟陽那個政治中心,但他們對政治走勢的敏感是與生俱來的天賦。
秦國在這六年間,先是老國君嬴師隰崩逝,而後是嬴渠梁即位、六國討秦、鏖戰少梁,接著又出了一個三公子嬴無敵一戰而收復隴西戎狄部族,更是率軍擊潰六國聯軍揚威天下,在後來的君位更迭,收復河西。這些可都是被秦中秦西的世族們看在眼裡的,甚至他們當中的一些人也知道,衛鞅在河西實行的新法,長久看來對秦國也是有大利的。
可是,這個利益若是不與他們的利益發生衝突,他們或許可以勉為其難的大力支持一下,可若要跟他們的利益有所衝突,甚至有所損害,這便讓他們不可接受了。
來鬧老嬴山,這些人也知道絕對不能從老嬴山的這裡撈到什麼好處,而實際上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對一些人而言還是一個懵懂的殘念。大家都明白衛鞅在河西實行的田畝新制,對這些無田無土的佃農和奴隸而言,無疑具有致命的誘惑力。想想看,只要是秦人,去了河西就可能申領到土地,並且兩成的土地稅賦可以用實物甚至是工役相抵,這對那些老世族封地裡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勞作整年只能果腹的老民而言,誰要是不動心誰就是真傻鳥。
茫無頭緒間,一名年輕的貴族傻頭傻腦的吼出一句:「走!咱們當真去櫟陽找國君評理去,我還不信國君治不了他這個鳥雍城令了!」
這傻鳥此言一出,他周圍的人立時瞠目,甚至一些立時挪動腳步,似乎想要和他劃清界限。而一些老成持重的族領、族老也是互相交頭接耳的商討著對策,此時一名錦衣老者想了想後,便站出來揚聲道:「諸位!面刺國君只事還需從長計較。各位若瞧得起老夫白德,今夜老夫在城中一品軒設宴,略盡地主之誼!」
白德話音才落,眾人便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歡呼起來:「好!白族老有擔當!」
待眾人散去,一騎快馬便從老國府疾馳而出,漏夜向櫟陽飛奔而去。當老嬴山的告急書信幾經輾轉送到蠶羌寨時。跳了三天三夜大神的老蠶巫也終於累倒,讓一名蠶羌族的**割破額頭放出鮮血祭祀了山神之後,頭人蠶便用一根青銅地權杖將陶甕擊碎,取出了這把蠶羌人遷徙以來所鑄造的第一把新劍。
見蠶用一塊獸皮包裹了劍柄後,大喝著蠶羌人祭祀用的咒語用劍連續斬斷了七根用來試劍的獸骨,最後更是向無敵要來一把普通的青銅劍與此劍對斬,只聽「嚓」的一聲輕響,那把普通地青銅劍自然是被斬成兩端。
待蠶用牛角做好了護手。便按照大禮將將劍呈獻給了他們地新王無敵。並請無敵為這把劍賜名。無敵接過劍來細細一看。便發現劍身果然已經變成了烏黑色。並且泛著奇異地光澤。顯然是已經在劍身上附上了鉻。而這種鑄造神兵利器地千年之秘。也自然盡數被無敵瞭然於胸了。
當下。無敵觀此劍色烏而鋒芒不露。便起名「羌烏」。
不過。瞭解掌握了蠶羌族鑄劍之秘地無敵還未來地急將在這個技術用直觀地手段實驗證實。便接道了雍城送來地告急文說這些老世族地貴族們都是近親繁殖出來。在智力上比常人更為牛逼地逆天存在?
立時。無敵在好好地嘉勉了蠶羌部族。並且賞賜了大量地鹽、茶、絹帛。要他們繼續賣力地鑄劍之後。便帶著贏玉和蠶夏趕赴櫟陽處理此事。之所以要帶蠶夏同行。是因為蠶巫那個老傢伙認定蠶夏已經是無敵地人。不然無敵怎麼會給她穿上那麼漂亮地衣服。對於這個問題。無敵肯定沒工夫跟他辯解說自己跟蠶夏是清白地。反正女人和債一樣少了難過。多了不愁。
三日急趕。無敵歸櫟陽時恰好距離和白雪地田柔地婚期還有半月。而這時也接到贏山發來地第二道急書。稱那些世族在雍城地白氏族老白德地煽動下率眾衝撞關卡。老贏山一怒之下已經將白德和其餘三十三人全部抓了起來。
一聽到這個消息。無敵就知道嬴山怕是好心辦了壞事。急忙派出金箭令使者連夜趕往雍城。要嬴山立刻將人放了。而後又派出十輛國府用來接待外賓地軺車前往雍城:你們這些人不是要來見我麼。我就派車去接你們來見又如何。
無敵的這番姿態。自然是讓那些老世族大感意外,一些腦子裡缺水的貴族們讚揚著無敵的賢明,然後得意洋洋的坐上軺車要去櫟陽面鼓,小心翼翼的將腦袋從人群中縮了回去,於是便有雍城的白氏族老白德牽頭,一氣來了四十餘位老世族。
是日,大朝會。
四十餘位秦國的奴隸主和封建貴族們按照規制,進入國府地勤政殿,按照大禮參拜國君後,便看見國君主位上,嬴無敵居中,嬴虔和嬴渠梁分別並排坐於左右,嬴山和衛鞅列席,整個大殿之內一派肅穆。
為首的白德正不知如何開口闡述詳情,無敵便首先發話道:「雍城令嬴山阻攔各位來櫟陽面刺國君,本公已經責其罰俸半年,並且當面向諸位賠禮。各位都是我大秦的老世族,對本公的判罰可否認可?」
見國君一上來就當面罰了老嬴山,這四十餘人立時感到倍有面兒,當即由白德出面答道認可,而嬴山也黑著臉當面給眾人陪了理。而後,無敵接著道:「秦中秦西逃民一事,本公大致瞭解,但還有一些疑問需要問詢各位。本公想知道,這秦中和秦西的田畝地租都是怎麼個成例?」
白德忙答道:「回君上話,秦中各地的地租多看年景,年景好時多在四成上下,秦西苦些,便在三成左右。」
無敵聽了,柔聲笑道:「三成、四成,唯實不多。那麼秦中秦西兩地的佃農老民,可都吃得上糧、穿的上衣、住得上屋麼?」
白德顯然沒聽出此話的用意,當即忙不迭地答道:「回君上話,佃農老民都吃得上、穿地上、住得上。」
無敵立時反問:「哦!若老民們都如你所說,都吃得上糧、穿的上衣、住得上屋,為何還要舉家逃往河西?」
「這……」白德一不小心被無敵套出了假話,當即不知如何應答。
當即大哥嬴虔一拍長案,怒毛一翹、虯髯一張,猛然喝道:「大膽白德,竟敢當著國君說睜眼瞎話。來人,給我拿下這廝!」
被嬴虔一喝,白德立即面如死灰癱倒在地,眼見著他地胯下濕了水跡,竟是生生被下出尿來。當即便有兩名鐵甲衛士進入大殿,架起白德便要拖他,立時傻眼的四十餘人當中終於出了一個醒目的傢伙,忙喊道:「君上饒命,白族老年事已高,還祈君上念在白氏功勳,饒白族老一命。」
有人出聲告饒,立時提醒了眾人,當即都是跪地苦苦哀求,無敵當然也沒想真要殺他,便讓親衛駕著白德,淡淡說道:「敢問諸位一句,諸位治下領地裡的老秦人,到底是諸位的老民,還是我大秦的老民?」
無敵的這個問題誰敢回答?當即眾人都說低頭垂腦不敢做聲,而無敵也不期待他們說出答案:「今日本公給你們提個醒兒,若你們能讓治下的佃農奴隸都吃的飽,穿的暖,有屋住,有奔頭,那麼他們是肯定不會甘冒亡命的風險逃往河西的,既然他們逃了,便是你們有錯。」言畢,無敵起身拂袖而走,一眾朝臣也是噤若寒蟬的低頭退朝,便是孟西白三族大將也是目中無人鼻孔朝天的退下,只留下這四十餘人面面相窺。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嬴渠梁這才走下來,對這些人丟下一句:「回去之後,好好想想君上的話,想明白了,有難處,可再來求見國君。」言畢也拂袖走了。半日,大朝會裡發生的趣聞便風傳整個櫟陽,朝野內外都是一片熱議。
而老百姓談論得最多的,就是無敵那句:「讓百姓吃飽穿暖有屋住,百姓還會逃往河西麼?」
而秦國的招賢館內,士子們則更是起來,這處因為變法而生出的國君與貴族的對立大戲,可謂是給這些士子們上了生動的一刻,他們這些人當中再此之前並沒有多少仔細研究過老百姓到底在需求什麼,也不知道老百姓在想些什麼。當即,便有人在簡牘上寫下了:「秦制新法,百姓景從!」
而然,無敵知道想要用三言兩語就將這些地主階級和老世族打發回家那是絕對不可能滴,因此他也準備好了一套雙贏的方案,並且讓嬴渠梁幫他下了直勾,只待這些魚兒乖乖的送上門來!
秦國要大變法,要富民強國,是時候對秦國展開大變法了,誰要是膽敢當在秦國前進的道路上,都將會被無情的碾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