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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104章】 天下皆賊 文 / 嬴無敵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吳狄此言一出,全場默然,人人皆是皺眉深思。更有專職記述論戰內容的學宮官吏取過一卷白絹,以濃墨記述此句!

    慎到長身而起,拱手為禮道:「請問公子狄,此論何解?」

    吳狄點頭為禮,解釋道:「木,叢生成林!水,凝結滄海!人,聚集為民!民聚之所是為『家』,國者,眾家所成也!君者,治民、治家、治國,政善則民頌,政暴則民誅。紂王無道,倒行逆施,民倒戈傾之。文王有為,愛民如子,民傳頌千載。一言以蔽之:無民、無家、便無國,無國何有君?則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彩!」

    吳狄言罷,全場緘默良久,直到場外一聲報時更鼓響起,場中眾人這才醒過神來,一時場中喝彩如雷,聲震四野!

    待眾人歡呼良久之後,卻是有一名年紀大約四旬的中年人從人群中走出,便聽人群中有人低聲呼道:「快看,是儒家的子上夫子……」

    那中年人卻是昂步來到吳狄所座的長案前深深一躬,作揖拱手道:「在下魯國孔白,請問公子狄,此論是否為公子所出?」

    「魯國孔白?」吳狄聞言一愕,邊上的嬴玉卻是立時輕聲提醒道:「孔老夫子曾孫,字子上。」

    戰國時代是中華民族正源生成的年代,在這個諸子百家,百家爭鳴的大時代,各種各樣的治國理論層出不窮。每當一個新地論述橫空出世,便會成為天下士人爭相學習的對象。因此聽到孔白如此直問,吳狄立時背脊冒汗。按照他所探聽得到的消息,眼下世間尚無孟子其人,而且根據後世記憶,這孟子似乎出生於周烈王五年(公元前371年)。若按時間推算,此時的孟子,應該不過十一歲(公元前359年)。當然,吳狄不能肯定此論果然是孟子所出。畢竟孟子也是孔門儒家的學徒,萬一這論述是老孔家首創,自己貿然認領,這人可不就丟大了。可眼下形勢騎虎難下,因此吳狄只能硬著頭皮起身回禮,忙道:「見過夫子。此論正是本公子所出,若有謬誤還望夫子指正!」

    「好彩!嬴子高論。民貴君輕,大善也!」孔白點頭首肯,立時再次引來會場之內的再次歡聲雷動。更讓吳狄意想不到地是,這孔白竟然喚他做「嬴子」,這等於是承認了他是一個有大學問的人。須知戰國風氣。只有大學問者方可稱「子」,老子如此、孔子如此、墨子如此、鬼谷子亦如此。甚至就連法家名士慎到,此時都還未獲得「慎子」稱號。

    當即會場之內近千士人齊齊喝道:「嬴子高論。

    民貴君輕!」

    連呼三回,這才止息。也在這時,學宮令卻是將自己的座位讓出,請孔白入座。那孔白也不客氣,當即昂然而座,卻是拱手向吳狄道:「子之論,才是其一。餘下二論,願聞其詳!」

    孔白說完,會場眾人又是齊聲道:「願聞其詳!」

    見孔白面色恬淡,毫無怒火,吳狄心想自己這把抄襲果然沒有穿幫,當即將懸在心口的小心肝放了下來,這便笑道:「此論不過區區下論爾!其二,中論:民似水,社稷為舟,君若櫓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吳狄話才出口時,眾人聽得如此高論竟然只是下論,都是嘩然。而吳狄中論一出,眾人卻是寂若止鐘。這「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正是出自孔門儒家地老孔子之口,以孔論壓過嬴論,天下士人自然無異議,而孔白面上也是先樂後窘。樂是因為吳狄在大庭廣眾之下小小抬舉了老孔一把,讓他這曾孫的臉上倍有面兒,窘的卻是這老孔家的論述,不過是中論而已,且中論之上但還有論也。

    孔白面上雖窘,但也識情知趣,當即拱手呼道:「此論善也!」

    會場眾人見狀,也是連連拱手道:「善!」

    吳狄也不待眾人發問,卻是道:「其三,上論:萬物皆為芻狗,社稷是為畜欄,君若庖廚。治大國,若烹小鮮!」

    聽著吳狄緩緩道來,全場都是默然了!

    「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可是老子的言論,比老孔還要老,吳狄以老子之論為上論,以孔子之論為中論,以自己之論為下論,表面上看來是向前人敬禮,實際上卻是狂得沒邊了,這是想要躋身聖人行列!

    便也在這時,一名長相清奇的中年男子卻是從慎到身旁地長案出席,來到吳狄面前之後先是對齊王一拜,又對孔白一拜,最後這才向吳狄拜道:「在下韓國申不害,敢問嬴子,天下動盪大爭,要害何在?」

    聽聞這個人竟然是與商鞅齊名的法家大才申不害,吳狄立時對此人另眼相看,在吳狄腦中所存地資料顯示,申不害這個人若論才能

    假於衛鞅,只不過他所效力的韓國並非是一個藍籌潛

    當即吳狄略為思索,答道:「民之所需,不過衣食。國之所求,莫非疆土。則君之所欲,乃是殺戮稱霸,快意征戰,武功文治,是為天下大爭之要害所在!」

    人民百姓所需要的,不過只是暖衣飽食,而國家所需求的,也不過是資源土地用以生養人民。而各國的君王想著要稱霸天下、要建立功業,這才是天下戰亂地根源所在。

    申不害聞言微微點頭,卻是問道:「嬴子推崇老子無為而治,這仁政、周禮、井田制,嬴子果然以為可行?」

    吳狄笑道:「仁政者,乃是賢君良臣所行之政,國無賢君良臣,何求仁政?周禮者,乃是人皆知禮而行之。空有士人鼓吹論戰爭鳴,庶人賤民則茹毛飲血,何來禮教可言?井田制則更是大謬,乃是先賢遺策陋策,管仲、李變法,前車之鑒。吾等豈可再拾前人牙慧?」

    申不害與眾人聽來皆是深以為然,申不害再次起身向吳狄深躬一揖,誠懇問道:「既然如此,這天下大爭之世。民、國、君,自當何去何從?」

    吳狄還禮,聞言也是一笑,朗聲道:「嬴無敵入齊之前,我秦國國君已然將求賢令明發天下,秦國久蟄隴西。土地貧瘠、民生困苦,欲效仿齊魏變法強秦。此來稷下。也是想要考校招攬天下名士,赴秦變法,革新氣象。吾這屠家術派,不過只是笑談而已,若是能知何去何從。還求賢做甚?吾出一題,但請天下士子試論之!」

    眾人聽的都是一樂,當即齊齊又道:「願聞其詳!」

    吳狄一整衣襟。昂然道:「且試論:國富民強與民富國強二者,孰優孰劣?」

    題目一出,會場之內一片嘩然,想不到這公子狄竟然在齊國的稷下學宮公然考校求賢,實在是讓眾士子愕然。不過這公子狄所出地辯題,也是頗為新穎,當下各國學子立時被吳狄給繞了進去,開始思索去這「國富民強與民富國強」究竟孰優孰劣地深奧問題。

    「吾有一論!」先早發言拋磚引玉的姜均起身喝道。

    ****

    爭鳴論戰會場下首的一張雙人長案上,卻是跪坐著兩名赤腳裸足的黑面之人,旁人只是看這兩人穿戴,便能知曉此二人必是墨者。這兩人中,一位是白髮蒼蒼的老者,另一位卻是年近不惑的壯年。

    不錯,今日來參加稷下學宮爭鳴論戰地兩位墨者,正是是墨子的兩位親傳弟子:禽滑厘、苦獲。

    此時,場中的士子們正在激烈的為國富民強與民富國強究竟孰優孰劣而爭論不休,墨者苦獲卻是一臉驚異地輕輕側身向身旁的禽滑厘問道:「此人言論,師兄以為如何?」

    禽滑厘此時正在捋鬚思索,聽聞苦獲詢問,卻是歎道:「大智、大賢、大能、大才也!」

    「何以見得?」苦獲忙問。

    「何以見得?」禽滑厘卻是反問一句,接著自問自答道:「天下大爭,要害何在?民之所需,不過衣食。國之所求,莫非疆土。君之所謀,圖稱霸業。如此真知灼見,你我可曾得出?」

    苦獲思來,也是覺得有理,卻是順口道:「可是,鉅子他老人家為何……」

    「禁聲!」禽滑厘低低一喝,卻是打斷了苦獲話語,搖頭做了個不與討論的表情之後,卻也是低頭沉思起來。

    禽滑厘可謂是侍奉了老墨子大半輩子,太熟悉不過老墨子的習性。

    在他的心間,老墨子已經不是凡人,而是一個能知過去未來的神仙。畢竟從他初遇墨子至今已快八十年了,所謂人到七十古來稀,他禽滑厘能活百餘歲完全靠地就是墨子傳授的一套養生秘訣,光是長生不死此點,就斷然能讓人信服老墨子是個奇人地論述。

    其次,老墨子博古通今,不論是機關、術數,還是天文、地理,皆是無所不通,每每隨口之言,都似雷霆霹靂,讓眾多弟子驚為天人。並且,老墨子還通曉陰陽天象,有預知未來的奇能,昔日春秋之末,戰國之初,天下暴亂,暴政、暴君層出不窮,老墨子毅然率領眾弟子以墨者名號行事,助弱國守城,誅強國暴君,天下嘩然而側目,卻也莫奈他何。

    戰國之初,老墨子毅然歸隱山林,雖然向弟子們交代要靜觀李變法,辨天下大勢。但在日常的交流討論之中,卻是時常預言李變法必然成功,魏國將會強盛一時,眼下看來確實如此。因此,對於老墨子有探知未來的本事,墨家弟子都是深信不疑,而禽滑厘作為首徒、大師兄,則自然更是深信不移。

    然而,當看到這被老墨子指明殺滅公子狄竟然是一個如此大智大才的賢人,禽滑厘地信仰在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感觸之中卻是悄然鬆動了。

    而對於

    說,殺人是他的強項,爭鳴辯論方面雖是不行,但也明白話地人。就他看來,這公子狄字字珠璣。一番論述精彩絕倫,雖然其中道理非能全通,但也知道乃是金玉良言,一個妙字不可盡述。因此他則更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能說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大賢之人,老墨子為什麼要七殺而滅!

    而且,他眼下還不是君王,更不曾行下什麼惡跡、暴政。

    因此禽滑厘和苦獲兩人。這下都是心懷鬼胎的暗自納悶了起來,也不知過了許久,卻是聽聞論戰會場地中央卻是響起了牽扯墨門的爭鳴辯論。

    只見一名白衣士子滿面激憤的向公子狄喝問道:「贏子先罷儒家之學,又黜法家之論,莫非夫子欲以墨家謬論變法強國麼?」

    苦獲一聽當即大怒,待他看清白衣士子面容之後。向一臉詫異禽滑厘輕聲稟道:「師兄,此人便是衛鞅!」

    ****

    吳狄微微而笑。看著面紅耳赤的衛鞅一臉激憤,心中說不出的舒爽。

    失憶之後,吳狄初次見到衛鞅之時正是在齊王宮殿,當時場面混亂,自然沒能想——前塵往事。而後認出嬴玉時。自然也就記起了在昔日在魏國安邑的洞香春內,這小白臉對著嬴玉大拋媚眼,全力放電地場景來。

    正所謂:窈窕淑女。倜儻公子。兩廂情悅,一見傾心。原本吳狄對小白臉衛鞅勾引嬴玉本不在意,可你勾引不成便拔劍刺殺,這就太過分了點吧!

    吳狄笑道:「依本公子之見,墨家之論,並非謬論。只不過墨家之論,不適廟堂,於草莽江湖之中方才能有所作為。便如法家若之士是想要推行損民害民的惡法、惡政,便需謹慎思量這惡法推出之後,會不會招來墨家政俠誅殺!」

    「彩!」眾士子又是一聲喝彩!

    墨者「政俠」名號,豈能小視輕辱!

    「大謬!」衛鞅肺快氣炸,一聲爆喝,猶如當庭一聲霹靂,四下裡本在竊竊私語的士子們也被這聲怒喝給嚇得不輕。

    「哼!」吳狄只覺衛鞅張口狂喝之時一點飛沫帶著腥味撲面而來,當即大惡(噁心),一面以袖拂面,一面卻是調侃道:「有理不在聲高!衛先生,早間出門,可曾淨口?」

    吳狄此言一出,衛鞅大窘,不過卻是很快收住心神,往論戰席上一坐,辯論道:「法治之根本,更人治為法治。何事可行,何事違法,皆有理有據,有法可依,何來惡法、惡政?且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不相復,何禮之循|不易禮而敗亡。因此,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是為法家根本之道!」

    衛鞅之論,聽著頗為繞口,道理卻是頗得吳狄認同。依法治國先不去論述,光說這朝代不同,所遵循的各種法規不同,帝王一代更迭一代,所講究地禮教也自不同。所以因地制宜的制定相應的法規,以先進的新法規取代落後舊法規,才是治國的根本之道。

    依法治國,這是後世最為先進的治國理念!

    然而,依法治國雖是一個筐子,但卻並不能什麼都能往裡裝。

    即便後世所謂地「依法治國」的盛世,也時有「依法拆遷」、「依法征地」、「依法俯臥撐」、「依法被『自殺』」、「依法將手臂放在肩膀靠脖頸位置而非猥褻」等等事件發生。什麼「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只是中華大地這神奇國度上一廂情願地美妙幻想而已。

    另外,對於衛鞅此人,吳狄的收攬之意依舊,自然也不能讓他光芒太露,因此吳狄笑辯道:「法治?法用之治庶民?治士人?治國君?治天下?所謂: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欲行法治,首要天下無君王、無士人、無庶民、無親疏貴賤、無國族家姓,律法面前人皆平等,方才可行!如若不然,便是空論、謬論、偽論!」

    吳狄話語才出,立時有好事者嘲哄道:「真是空論,天下若無君王,可是要天下大亂麼!」

    更有人言道:「國無君王,國將不國。法治謬論,當真可笑!」

    見衛鞅正在思謀辯解,吳狄笑道:「人性本善,求異謀同!大道之行,天下為公!法治之說,視天下人,上至大夫君王,下至婦孺幼童,皆為賊盜、仇寇。法治之說,一家之談爾!」

    會場眾人當即齊聲喝彩道:「嬴子高論!彩!」

    衛鞅顏面無存,卻是爭辯道:「夫子立論無據,人……性本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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